第238節(jié)
誰料宣采薇卻跟沾了毒一般,快速收回自己的手,十分不愿司空淮碰她。 司空淮臉上頓時復(fù)雜了很多。 過了一會,司空淮的聲音才緩緩響起。 “當(dāng)年的事,不是林思蘊說的那樣。” “那是哪樣?”宣采薇動了動嘴角,語氣明顯不信。 司空淮看了一眼宣采薇,眉宇間似是經(jīng)過一番糾結(jié)猶豫,才算是開了口。 “當(dāng)年,不是我對林思蘊動了手,而是…林思蘊對我動了手?!?/br> 第178章 宣采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聽完全程的。 她大腦一片空白, 仿佛沒法思考,下意識脫口而出。 “這…這不可能?!?/br> 怎么會是自己母親對司空淮動了手? 司空淮似乎早就預(yù)想到宣采薇的反應(yīng), 嘆了口氣道。 “我知道你現(xiàn)在很難去接受,當(dāng)年的我,亦是緩了許久, 方才走出來。” “不過這件事,林思蘊已然想起,不然她也不會妥協(xié),將你從這件事中徹底摘除, 讓你擺脫那兩個字, 跟她脫離干系?!?/br> 話音一落,司空淮又從懷里抽出一封信,交予宣采薇。 “這是先前我去首輔府時, 林思蘊交給我的, 說是如若你不信, 便打開看看?!?/br> 宣采薇盯著司空淮手里的信愣怔了一會,才緩緩接過。 展信。 一刻鐘后,宣采薇手顫了顫,面色徹底發(fā)白,手里那張薄薄的信紙飄飄然落下。 信上的字跡確實是林思蘊的。 宣采薇自識字以來, 便覺得林思蘊的字是她見過女子之中最為好看的。 宣采薇曾經(jīng)想學(xué)習(xí), 可奈何病弱的她手腕沒有力氣,沒法寫出這般靈秀飄逸的字。 林思蘊的字很難模仿,所以, 這是林思蘊親筆寫的。 宣采薇知道。 而林思蘊這封信,確實同司空淮說的一樣。 當(dāng)年,林思蘊確實中了宣知禮下的春.藥。 那是在拜佛祈福歸家的途中。 宣知禮等在林思蘊歸家的路上,就是想把林思蘊給劫下來,好能有機會,一親芳澤。 誰料林思蘊中途下車想去附近逛逛,在逛的途中,林思蘊身上的藥勁發(fā)作,林思蘊迷迷糊糊進了附近一處破廟。 藥勁使然之下,強了當(dāng)時來大魏刺探,卻不小心中了自己弟弟埋伏,身受重傷昏迷不醒的司空淮。 林思蘊和司空淮兩人基本是同時清醒,兩人同時臉色一變,大為驚駭,也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 而林思蘊過于害怕,當(dāng)時給司空淮丟下了一包金銀,便收拾衣服,逃跑了。 后來,林思蘊歸府后,大病了一場,燒的迷迷糊糊,醒來后,記憶便發(fā)生顛倒,開始自我保護,記成了自己被人強.jian,將所有的罪責(zé)都?xì)w在了旁人身上,把自己變成了一個受害者。 也就直接或者間接釀成了之后所有人的悲劇。 宣采薇看到的那封信里,不只有林思蘊對事情的陳述,亦有林思蘊對宣采薇說的話。 沒有長篇大論,也沒有花里浮哨。 只有簡簡單單地三個字。 “對不起。” 可就是這三個字,宣采薇也知道林思蘊寫下筆有多艱難。 她碎掉了她的驕傲和自尊。 同時,宣采薇心中那座自小仰望的大山,在這一刻,也終于全然轟塌了。 良久后,宣采薇呆滯的目光稍稍轉(zhuǎn)動,看向面容難掩擔(dān)心的司空淮。 “為什么?” “什么?” “為什么…你不恨我?” 林思蘊先前以為自己是受害者的時候,恨極了宣采薇,宣采薇十分受傷,卻也體諒林思蘊的情緒。 現(xiàn)在兩人立場對換,為何司空淮不恨她?還要幫她? 司空淮聞言,理所當(dāng)然反問了一句。 “為何要恨你?” 接著,嘴角泛起一絲苦笑和難言。 “即便再如何,這些也是我同林思蘊的舊怨,是我二人之間的事,跟你又有什么關(guān)系?” “采薇,你是無辜的?!?/br> 司空淮伸出手,想拍拍宣采薇的肩安撫她,可又想到先前宣采薇的厭惡和閃躲,司空淮眉眼低垂,這手最終沒能伸出去。 過了幾息,司空淮張了張嘴,又緩緩閉上,如此循環(huán)幾次,能看出司空淮有些徘徊,一副不知該說還是不該說的模樣。 但過了會,司空淮眸中還是劃過了堅定。 似下定了某種決心般,同宣采薇緩緩道。 “采薇,你是我的女兒,我是你的父親。” “無論發(fā)生什么事,我都不會怨怪于你。” “做父親的,本當(dāng)為子女遮風(fēng)擋雨,又怎會讓子女擔(dān)責(zé)?” 三句話,緩緩落下。 宣采薇身子頓僵,好一會,才顫了顫睫毛,抬起頭,看向眼前的司空淮。 這個她今日第一次見的男人。 這個說是她父親的男人。 宣采薇忽然覺得自己先前那般仿若無根浮萍的感覺好似一下子沒了。 其實,遇到秦隱之時,這種感覺便淡了很多。 可是,愛情到底無法填補親情。 宣采薇心里始終漏了一塊。 直至剛剛,這一塊好似補齊了。 宣采薇眸子微閃,儼然有淚光閃爍,她張了張口想要回應(yīng)些什么,腦海中卻不由浮現(xiàn)起另外一張同樣爬有溝壑的威嚴(yán)容顏。 宣采薇卡在嗓子眼里的話,最終沒有說出口。 只悶著聲同司空淮說了一句。 “謝謝?!?/br> *** 之后,宣采薇去了首輔府一趟,但林思蘊并沒有見她。 她在等到了夜里,便轉(zhuǎn)身離去了,此后,宣采薇再也沒有提起過林思蘊這個名字分毫。 宣采薇卻也不知道,林思蘊雖然沒見她,但她在外面等了多久,林思蘊就侯在門內(nèi)多久。 二人不過一門之隔。 直至宣采薇走掉,林思蘊去了首輔府的佛堂。 進去之前,交給身邊嬤嬤幾封信,便進到了佛堂里去。 佛堂里點著三盞長明燈。 寫著三個人的名字,宣知義,司空淮,采薇。 林思蘊眼神落在了采薇的名字上,蒼白的臉上全然空洞。 她恍惚間想起當(dāng)年在般若庵,她為何沒能下手殺掉采薇。 那日,她起了殺意,可當(dāng)去到般若庵時,卻不知怎么被采薇撞見。 那小小又剔透的晶瑩人兒就那么一蹦一跳,帶著滿心歡心地朝她奔來。 跳入她的懷間,興高采烈地抱著她道。 “母親母親,采薇好想你。” 那一刻,林思蘊改變了主意。 可是嫉妒仇恨,終究在之后的多年,綿延蠶食當(dāng)年那點溫暖。 直至如今,所有她均已想起,卻也知為時已晚。 她能給宣采薇唯一的彌補,便是讓她不再擁有她這個母親。 這個能讓她蒙上污點的母親。 這段血脈親情,終究是她林思蘊不配擁有。 此后綿長余生,她將用無盡懺悔,消罪減孽。 林思蘊拿起一旁的佛珠,緩緩坐在了蒲團上,對著面前的三盞長明燈,輕聲念著佛經(jīng)。 過了一會,一滴一滴地淚水,劃過她的臉頰,滴在了佛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