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jié)
大魏開國皇帝有兩件事為人稱道,一便是一手建立了承平盛世的大魏朝,二來便是同帝后的伉儷情深,傳至百年佳話。 “棋彩臺”這一盛事的建立,起初便定下了只得“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者參與,其實也是隱喻紀(jì)念傳頌開國皇帝和帝后的琴瑟和鳴。 希望如他們一般“一生一世一雙人”者可以收獲圓滿。 所以,“棋彩臺”舉辦的前些年,奪得彩頭的人,均會受到宮中專人的調(diào)查,如不是專一癡情的人,便會取消其獲得彩頭的資格。 然而,愿望和憧憬都是美好的。 現(xiàn)實卻因為年深日久,再加上后來的皇帝也沒有遵循“一生一世一雙人”,這個規(guī)矩便漸漸被人遺忘,淡出了眾人的視野。 直至如今,幾乎沒有幾個人知道這個規(guī)矩了。 但不知道,不代表它不存在。 因為,這個規(guī)矩只是被遺忘了,但并沒有被廢除。 中年男子娓娓道來這條規(guī)矩的由來,周遭眾人的表情也從一開始的迷惑轉(zhuǎn)而清晰,一群黑不溜秋的腦袋點了點。 像是被科普歷史的學(xué)生們。 連帶著玉冠里的宣采薇都忍不住想跟著大家點點頭。 不由贊嘆道,原來“棋彩臺”背后還有這么一段佳話。 但知道歸知道,這規(guī)矩既然沒被廢除,眼下被金紋面具男子重提,他們也認(rèn)可。 可,這又跟姚擎有什么關(guān)系呢? 姚擎可不就是那“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者嗎? 于是,便有人冒頭大膽質(zhì)問。 “便是有這個規(guī)矩,姚公子恐怕是在場四位中最為符合這一規(guī)矩的人,我瞧著姚公子再適合不過了,哪里能稱得上不配?” 在這群圍觀群眾看來,目前進(jìn)入的決賽四人,孟長思是個不開竅的,好不容易對宣采薇好些,也是因為恩情,他這“瓢”連撈水的步驟都沒到。 無名武士黑乎乎一張臉,誰都沒能認(rèn)出他是誰,更是不知底細(xì)。 六爻門這位金紋面具男子,大家雖然知其出身,但也正因為知其出身,也覺得他不算符合。 因為六爻門弟子大多專注修道,無心男女情愛,說穿了,跟“和尚”沒太多樣,只是和尚是有戒律約束,六爻門弟子是自我約束。 所以,六爻門弟子大多連“瓢”都沒準(zhǔn)備。 姚擎因為對宣采薇的深情不渝,不離不棄,在京師的風(fēng)評可謂是極佳,更是好些貴女心中向往的如意郎君。 便是在出類拔萃的世家子弟上流圈子中,姚擎的重情,都使得他成為了難能可貴的白玉蘿卜,更別說是相較于這樣的三個對手而言。 當(dāng)然,誰都想不到,表面上堪稱“京師癡情第一人”的姚擎,竟然會盼著自己的未婚妻死,還同未婚妻的庶妹有了首尾。 變成玉冠的宣采薇默默吐槽中。 只是,宣采薇吐槽歸吐槽,但如果她沒變成玉冠,她也會像這些圍觀群眾一樣,被姚擎的假面所欺騙,可六爻門這位“面具仙師”是如何得知姚擎對她不忠呢? 難不成,算出來的? 有那第一個質(zhì)問的人,便有第二個,周遭的質(zhì)問聲越來越大。 金紋面具男子卻面不改色,雖然也看不著他面具下的臉,但他露出來的那雙眸子,睫毛連顫都沒顫一下。 片刻后,金紋面具男子微微抬了抬頭。 “勞煩先生將對面那盤棋挪到中央。” 金紋面具對面那盤棋,便是姚擎布下的棋局。 沒有人知道金紋面具男子這個舉動是何意,但中年男子還是依言辦了。 兩個壯漢抬的極穩(wěn),姚擎的棋局,一顆子的位置都沒有被挪動。 直至到了金紋面具男子跟前,也暴露在了所有人眼前。 金紋面具男子垂眸,只看了一眼棋局上棋子分布,便道。 “墻內(nèi)養(yǎng)花,墻外栽樹。” “待到樹成,擇外舍內(nèi)?!?/br> “身旺傷旺,利刃雙面?!?/br> “腳踏雙船,命犯桃花?!?/br> 四句話,清清淡淡,沒有一絲情緒起伏。 也讓場中央的姚擎眼皮微微一顫。 姚擎從一開始就十分自信金紋面具男子手中沒有他的把柄,所以才是頻頻直擊,挽回顏面,贏得輿論聲望。 可打從金紋面具男子提及“棋彩臺”的規(guī)則時,姚擎眉心一凜,總覺得有種不太好的預(yù)感。 直至后面金紋面具男子觀測姚擎棋局后,吐出了那幾句“批語”。 姚擎下意識心頭一慌。 他忽地回憶起,早先博文侯對“六爻門”諱莫如深的態(tài)度,只同他說了一句,如非必要,這些方外人士還是少接觸為妙。 幼時的姚擎不懂其意,如今卻恍然大悟。 這種隨意便能被窺測內(nèi)心的卜算之法,宛如芒刺在背,終是寢食難安。 方才金紋面具男子的舉動,已經(jīng)讓姚擎知道金紋面具男子通過觀測棋局卜算出了他的情路。 身在玉冠的宣采薇也同樣明晰,她下意識想張大嘴,表示自己的驚訝。 于是,彌勒佛似乎笑得更開心了。 “棋子卜算”,這種方法,她可是只在書本里見過,便是書本里,也是說僅僅只是個傳說,是否真有,還未從考證。 可宣采薇卻覺得“面具仙師”定是會這種方法。 因為,姚擎這個黑雞蛋,就是“腳踏雙船”的主兒。 其他幾句宣采薇都沒太聽明白,就這一句,她聽得明明白白,要是她現(xiàn)在有手,說不準(zhǔn)就藏在衣袖里,暗自為“面具仙師”鼓掌。 而周遭眾人,顯然跟宣采薇一樣,就聽明白了最后一句,但也知道是個什么意思了。 一時之間,圍觀群眾,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眼中的詫異,令他們無法言語。 一方是“京師第一癡情好男兒”,一方又是卜算之術(shù)神乎其神的“六爻門”弟子。 他們游移不定,不知道應(yīng)該相信誰。 同樣,姚擎雖心里慌,但也在腦海中快速思考應(yīng)對之法。 忽然,一物出現(xiàn)在姚擎眼前。 讓他驚慌的眼一頓,下一刻眼神閃過一絲狂喜。 須臾之后,姚擎抬眸,故作處變不驚道。 “仙師可是在與我玩笑?” “什么腳踏雙船,什么命犯桃花?這些怎么可能同我姚擎沾上邊?!?/br> “仙師還是慎言的好,你方才之言,不僅于我有礙,更是傷及我同宣三小姐之間的感情,即便她如今昏迷在床,我也不允許有人詆毀我同她之間的感情?!?/br> 說到最后一句時,姚擎倒是染上幾分怒氣,好似真為宣采薇考慮一般,讓變成玉冠的宣采薇都止不住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怪惡心人的。 不過,姚擎的話并沒有說完。 下一刻,他下巴微揚,眸中壓抑住幾分不屑道。 “況且,我并不認(rèn)為一位連彩珠都無的六爻門弟子能精通如此精妙的卜算之法?!?/br> “妄下判斷,批以錯語,你莫非想砸了六爻門的招牌不成?” “仙師,你可曾當(dāng)?shù)闷疬@一句仙師?” 姚擎的一番話,讓眾人一下子關(guān)注在了“金紋面具男子”腰間的六爻門標(biāo)識上。 先前,他們只是看到“六爻門”弟子標(biāo)志性的三枚銅錢,因為離得不算近,也沒有細(xì)細(xì)打量。 包括宣采薇亦然,她倒是忘了打量了,主要是“金紋面具男子”一出來就自帶仙人氣息,她便沒有留心他的等級腰佩。 要知,六爻門按“赤橙黃綠青藍(lán)紫”分級,會對對應(yīng)等級的弟子分配對應(yīng)顏色的彩珠懸掛在三枚銅錢之下。 但這位“金紋面具男子”的腰佩上,除了有三枚銅錢外,連彩珠都沒有。 這在“六爻門”中,便定性為無,即是剛剛?cè)腴T的弟子,連等級考試都還沒來得及考。 所以,剛剛姚擎驚慌失措的內(nèi)心,在看到金紋面具男子腰佩上沒有彩珠后,一顆心頓時安了下來。 不過是一個剛?cè)腴T弟子誤打誤撞的結(jié)果罷了,他大可說他是隨意胡謅。 以他連赤星級弟子都達(dá)不到的水準(zhǔn),沒有人會相信他的。 就是有一事,姚擎心里有些犯嘀咕,他忍不住看了金紋面具男子所戴的面具一眼。 只是眼下容不得他尋思。 罷了,一個連彩珠都沒有的弟子,給予他這幅面具,可能多半是貌丑吧。 果然,姚擎一說完,眾人立馬看向金紋面具男子的腰佩,然后,輿論瞬間傾倒在了他這邊。 咒罵,不屑,替姚擎打抱不平的聲音層出不窮。 而金紋面具男子卻沒說話,整個人像是陷入了夜色。 瞧金紋面具男子不反駁,姚擎只當(dāng)自己說對了,還真是個濫竽充數(shù)的玩意,許是他名頭高,這人想踩著他揚名罷了。 于此,他越發(fā)得意囂張,只是面上還戴著虛偽的假面,假意安撫眾人的情緒,實則是顯出自己的心胸寬廣,讓眾人越發(fā)攻擊金紋面具男子。 然而,金紋面具男子也不知怎的,倒是放任姚擎去說,一直也沒打斷。 一旁的中年男子有些訝異地看向場中央的金紋面具男子,雙唇剛剛準(zhǔn)備張。 耳朵邊,就聽到一聲清脆的聲響。 是從姚擎方向傳過來的。 這一聲不大,但所有人都好似聽到了。 一時,眾人齊刷刷朝著姚擎所在的位置看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