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知道都已經(jīng)這個時候，他還有空對著廁所鏡子欣賞嘴邊兩撇假胡子。

    背對江旬一，目光如炬的我盯著廁所門口，我問他什么時候進(jìn)來的，他說可能比我早一會兒，他怎么知道我什么時候進(jìn)門？他又怎么認(rèn)定我一定會來？更重要的是，他為什么會來這里？難道他們江家，兩個兒子都被男人征服了？我想問他，他卻搶先一步讓我住嘴。很顯然，我將之前看到的以為熟悉的背影混淆了，我有些詫異，我怎么會把自己丈夫的背影記錯。

    江旬一先我一步熟悉環(huán)境，目前為止還沒有發(fā)現(xiàn)可疑的人，他知道我關(guān)心的是我弟，他說沒見到岑楠，就連梁子柏也沒有現(xiàn)身，估計被江燁看著脫不了身，所以沒辦法參加派對。

    據(jù)他了解，這場派對會持續(xù)到凌晨兩點，期間來來去去地?fù)Q人都要經(jīng)過驗證身份，來這里找樂的男人大多戴著面具，其目的就是不想讓別人認(rèn)出自己，他們或多或少有點臉面，還想繼續(xù)玩下去就要遵守彼此的規(guī)則。

    “那剛才的男人？”我分明看到準(zhǔn)備襲擊我的裸男是沒有戴上面具。

    “估計是會所的固定技師，提供長期服務(wù)，沒什么可隱藏的，也就不需要戴上面具。”

    這種圈子里的某些男人很享受濫交的過程，索性將這種生活當(dāng)作自己的職業(yè)，我看那男人的皮鞭有些歲月了，吃掉的情/欲更是難以計數(shù)，我差點淪為他的鞭下亡魂，想想也是后怕。

    我跟著江旬一離開了廁所，這里的味兒實在是太重，胃里早就受不了。

    這些在社會上被人們認(rèn)為是“不正?！钡娜巳夯蚴遣荒苷鎸嵳宫F(xiàn)自己的人群只有到了這里才能釋放。好像很多發(fā)達(dá)國家已經(jīng)慢慢地接受他們，也許這是社會的進(jìn)步，可是在國內(nèi)，畢竟在傳統(tǒng)的觀念中，他們的“不正?！敝粫Щ?，不可能被世人接受。

    其實，他們自己也都沒有完全接受自己，否則怎么會戴上面具，他們戴上禁錮自己情感的面具，也將自己的心抹上不能見光的事實。

    同性婚姻，還是一條很長的路，而在這條路上，我們女人，我們同妻，卻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成為他們的鋪路石，我們的幸福，我們的自由，我們的尊嚴(yán)被他們踩在腳底下。

    我越想越氣憤，卻又改變不了什么，雖然我知道，這里的男人多半也有自己的婚姻，他們的妻子大概這個時候已經(jīng)入睡，而她們的丈夫卻在這里鬼混，我做不了什么，我連自己都救不了。

    “你沒事吧？你這個樣子，我建議還是先離開?！苯晦D(zhuǎn)過身來，他停下腳步，居高臨下地注視我，我的眼神只有憤恨，情緒一觸即發(fā)。

    “再等等，看會不會遇到梁子柏他們。”

    “我估計我哥應(yīng)該不會來這種地方?！?/br>
    “哼，你了解你哥嗎？”我冷笑一聲反問他，隨即，我的余光看到玄關(guān)門口的sao動，舞池的音樂拉到最小，好像因為有人來了，舞池里的小年輕都跑過去打招呼。

    梁子柏出現(xiàn)了，他沒有戴面具，他當(dāng)然不需要，他就是組織者。

    他們?nèi)宄扇?交談甚歡，我發(fā)現(xiàn)在梁子柏身后還有一個穿著襯衣卻戴著惡魔面具的男人，當(dāng)看到這張熟悉的面具，我整個身體像是竄出一道電流，擊中了我的三魂七魄。

    找回斷斷續(xù)續(xù)的記憶，我支支吾吾地呢喃，我說是他，是他曾經(jīng)想要欺負(fù)我，我就知道是梁子柏出的主意，就是為了讓我害怕，讓我怕他，是，我怕他，我怕他不得好死。

    江旬一拉住我的手臂，嚴(yán)厲地斥責(zé)，他說，這時候我沖上去就是死路一條。

    我承認(rèn)，我的確怕過，我覺得我玩不過梁子柏，越往下走越覺得梁子柏不簡單，他的社會關(guān)系太復(fù)雜了，他好像根本就不屑對付我。

    惡魔面具男摟著梁子柏，他們似乎有些親密，江燁已經(jīng)知道了，梁子柏除了他，還有其他情人，可是這個傻蛋，偏偏還是要選擇原諒他，他是傻瓜，我也是，我們兩夫妻傻到一塊兒了。

    我讓江旬一擋住我的身體，另一只手掏出手機(jī)，打開夜間視頻模式錄下梁子柏和面具男擁抱撫摸的畫面。

    玄關(guān)點亮了幾個警示牌，其中警示不能拍照攝像，至于監(jiān)管，完全靠自律，大概是彼此都心照不宣，且戴著面具，根本肆無忌憚。

    樂聲再次推到興奮，舞池里三五個男人忘情地?fù)砦?，梁子柏看起來相?dāng)滿意，拉著惡魔面具男踏上過道的方向，朝著我們走近。

    江旬一轉(zhuǎn)了身子，他面朝我，背對梁子柏他們，我感覺他好像有些慌張，與之前如臨大敵的鎮(zhèn)定截然不同，這小子終究還是忌憚姓梁的臭男人。

    別拍了。江旬一一只手撐著過道的墻壁，另一只手擋住我的手機(jī)，他小聲地警告，堅定的語氣不容我質(zhì)疑，我感受到梁子柏靠近時的氣場，我覺得不能再前功盡棄，還是小心為上。

    好在江旬一體格龐大，擋住我滴水不漏，從旁邊經(jīng)過的人幾乎看不到我的存在。

    突然間，梁子柏停下來了，他身邊的惡魔面具男也停下來，他們就停在與我們擦身而過的地方，我不知道他們想做什么，我緊張地抖了一下，碰到江旬一，他的手臂很硬，捏著我的手機(jī)很用力，我真擔(dān)心手機(jī)毀在他手心里。

    就在兩人心跳即將驟停之時，梁子柏伸出手，遞給江旬一一瓶潤滑油。

    “兄弟，這個是新產(chǎn)品，值得試一試?！边@廣告，都打到我頭上來了。

    江旬一撐著墻壁的手稍微動了一下，接住潤滑油，然后背對他們點了點頭。

    我從江旬一的腋窩下面眼睜睜看著姓梁的他們越走越遠(yuǎn)，他們上了假二樓，江旬一說，二樓是三個小房，小房間只有床，我想上去，他堅決反對。

    “我們走?！?/br>
    “不要?！?/br>
    “做人不能太貪，一次一點證據(jù)，一次了解一點，足夠了，免得惹火燒身?！?/br>
    我看江旬一的樣子不像是嚇唬我，他是認(rèn)真的，當(dāng)然，我也很認(rèn)真。我全身上下都汗?jié)窳?，認(rèn)真得有些過度。

    我從702離開了，我們一起離開，一路上不說話，依舊戴著面具。

    夜很黑，這里是郊區(qū)的別墅，設(shè)施環(huán)境稍微差了一點，路燈也壞了不少，應(yīng)該走得很遠(yuǎn)了，我陡然停下來，停在昏黃的路燈下。

    風(fēng)很涼，吹在我臉頰上有點刺刺的感覺。我抬眸望去，看到不遠(yuǎn)處的江旬一，他側(cè)身凝視我。

    “報警?！蔽腋‖F(xiàn)一個帶有興奮的念頭，對著江旬一說，“現(xiàn)在報警，他們聚眾yin/亂，梁子柏也能進(jìn)局子?！?/br>
    江旬一緊抿嘴唇，我以為他也同意我這么做，于是掏出自己的手機(jī)，準(zhǔn)備按電話的同時，江旬一撲上來抓住我的手腕，謹(jǐn)慎地說：“以梁子柏的手腕，不到兩小時就能脫身?！?/br>
    “你怕他？”我故意反問。

    “不怕?！?/br>
    “可是剛才你看到他，你就不淡定了?！?/br>
    江旬一松開手，嘴上較真地說他根本沒有把梁子柏放在眼里，可是我看得出他眼神閃爍，分明就是有其他想法。

    “旬一，你為什么會在這里？”我腦子有點亂，擔(dān)心的事情也挺多的，我冷靜下來，想起之前的疑慮，最大的問題就是，江旬一他會不會跟他哥哥一樣，也喜歡男人，他喜歡男人，我越想越心慌，搖搖晃晃地退了幾步。

    我的反應(yīng)打破我們兩人之間的和諧，他伸手，我推開，他又往前，我激動地叱喝他站在原地，不要碰我，我害怕知道結(jié)果，害怕知道江旬一也喜歡男人，我害怕，沒由來地浮現(xiàn)一股強(qiáng)烈的失落。

    “喂，你，你想什么？”

    “我問你，你為什么會在公寓？你參加公寓的派對，參加梁子柏的派對，你是……”

    “我喜歡女人?！贝蟾攀锹牪幌氯チ?，江旬一截斷我的話，凌厲地喝道，“岑繪，我告訴你，我，江旬一，喜歡女人?！?/br>
    “可是，你為什么……”

    “我知道你會來?！?/br>
    “你一直跟蹤我？”

    “我沒有跟蹤你，我只是知道你想要做什么。”

    我冷著臉，深吸一口氣，“所以你阻止我對付梁子柏？”

    “你根本不是他的對手，我只想你懸崖勒馬，還有，不要以為你真的遇到了貴人?！?/br>
    “說來說去，你就是跟你大哥一個樣，我真是傻，盡然會相信你。”我仰起頭，不服氣地說，“我告訴你，我不會善罷甘休，是他們先惹我，是你哥他們先不讓我好過，那我也不會讓他們過上太平日子。”

    經(jīng)過江旬一的時候，我心一頓，腳跟著也停頓。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少跟他們接觸，我聽說，正常男人也有掰彎了的?！蔽艺嫘牟幌Ｍ幌矚g男人，他這么優(yōu)秀，理應(yīng)有更美好的前程，不應(yīng)該偏離人生的軌道，離我們越來越遠(yuǎn)。

    抬腳踏出一步，當(dāng)即一個回旋，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被江旬一拉住了手臂，他勾起我的下顎，彎腰與我平視，我怔怔地斂了眼底的驚動，他笑得旖旎悱惻，說話的語氣卻異常堅定。

    “我最后再說一遍，我喜歡，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