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節(jié)
柳靜水看他這模樣,當(dāng)即道:“你若是想去,我?guī)湍銌萄b打扮一下,我們一起去鎮(zhèn)上。” 楚晏卻搖搖頭,對著他笑:“不了……去了還不是人擠人,我們就在這船上看看月亮,只有你和我,比去鎮(zhèn)上還好?!?/br> 畢竟獨(dú)處時,有比看燈更好玩的事能做。 楚晏思及此處,便笑得有些狡黠起來,靠到柳靜水懷里。頭頂一輪明月放著萬丈清輝,江中燈光與月光交錯,波光閃爍不定。晚風(fēng)輕輕吹拂著他散落的發(fā)絲,直碰得旁邊的人臉上癢癢。 “月宮上,是不是真的有兔子?。俊背烫ы粗翘焐系脑?,忽地一問。 “你覺得有,那就一定有?!绷o水的目光一直在天上和懷中來回游移,此刻聞言,便完完全全定在了楚晏身上。 楚晏的眼珠也落了月輝,亮得很是溫柔。 夜色漸合,風(fēng)也愈發(fā)涼了幾分,楚晏穿得單薄,被這風(fēng)一吹,不禁微微打了個冷戰(zhàn)。 柳靜水便把他緊緊摟住,雙臂擋住朝他們吹來的冷風(fēng),輕聲道:“你可小心些,可別看著看著飄到廣寒宮上去了?!?/br> 楚晏笑:“我要是飄上去了,你怎么辦?” 柳靜水道:“那我就追上去,或者……把月亮也射下來?!?/br> 楚晏望他片刻,摟住他臂膀,吻了上去。 這一吻就一發(fā)不可收拾,愛和欲全都化成了江中水浪,沖得這艘船在江中搖晃不休。 鎮(zhèn)中的燈火盛極而衰,慢慢的,所有地方都安靜了下來。 第二日楚晏醒得很早,天邊還掛著一輪圓月,只是已不如夜里那般明亮。待到東邊旭日升起,這一點(diǎn)點(diǎn)殘光就會完全消失。 楚晏一睜開眼,便去撿了昨夜隨意亂丟在地上的衣物開始穿戴。 柳靜水平日里就起得很早,他一有動靜,也跟著醒了過來。 楚晏卻已經(jīng)戴好了最后一個鐲子,看他醒了,便轉(zhuǎn)過頭來對著人一笑。手也跟著往人臉上摸了一把,用一種哄人的語氣輕聲道:“乖,等我,我先走了。” 下床走到窗邊,打開窗戶便要離開,誰知身后卻傳來聲音,將他叫住。 “喂……”柳靜水有些無奈,“你睡了我就走???” 昨晚一夜風(fēng)流,他身上只搭了一層薄被,此刻撐起身子,那遮羞的薄被還掉下去了一大截。顯現(xiàn)在楚晏面前的便是一副極為香艷的場面,再加上他這有幾分怨念的話語,還真叫人動搖。 楚晏回頭一笑:“不然呢?” 等天一亮,船上鎮(zhèn)上的人都醒了,他可就不好走了。 柳靜水無奈地嘆息,也不打算再耽擱人,只叮囑道:“今日傍晚江中畫舫議事,這鎮(zhèn)上人會很多,你且避著些。” 說著自己也扯了衣服過來,極其迅速地穿好??斓匠潭歼€沒來得及回應(yīng)他,便被已經(jīng)穿好衣服的他一個打橫抱起,兩三下直接抱到窗外。 楚晏哪里明白他這突然發(fā)難是要做什么,只下意識地?fù)Ьo了他,由他抱著闖出了屋。 第126章 朝露夕霧 柳靜水停下的時候, 楚晏身體完全懸在了欄桿外, 下面就是奔流不止的江水。此刻天色未明, 江上仍然漆黑一片,只聽得見嘩嘩的水流聲, 更叫人害怕。楚晏只往下看了一眼, 就驚得身體都有些抖了。 興許是因?yàn)橹皟纱坞U些淹死在水里, 他現(xiàn)在對水莫名恐懼。雖然不會水,但以他如今的武功,根本不用懼怕自己會溺亡,只是那種害怕出自身體本能,他很難控制得住。 “你!你想干嘛!”楚晏嚇得把他摟得死緊,一點(diǎn)不敢亂動, 生怕他一放手自己就掉進(jìn)江里去。 柳靜水冷聲道:“把你從這里丟下去?!?/br> 楚晏懵了, 這個人發(fā)什么神經(jīng)!氣自己那么快就要走?他怎么敢! 才分開幾天而已, 居然變得……居然對自己那么兇? 他因自己就要這樣匆匆離開而有點(diǎn)愧疚, 卻又被柳靜水弄得有些氣憤, 兩種情緒交織一處,最后卻變成了委屈。自己又不會水, 他居然還這樣嚇唬自己! 他死盯著柳靜水,什么話也不說, 擺明了要與人賭氣。 柳靜水卻繃不住了, 笑出聲來。 楚晏登時瞪大了眼睛:“你又戲弄我!”想要掙脫離開, 可擔(dān)心掉下去, 又不得不把人摟得極緊。 察覺到他手上忽然增大的力道, 柳靜水更覺逗弄這人極是好玩,更加收斂不了那笑意了。楚晏皮膚登時從頭紅到了腳,氣得捏拳捶了他胸口一下,小聲道:“放我下來。” 柳靜水這才雙手往回一收,將他安安穩(wěn)穩(wěn)放到了欄桿上。 這欄桿還有些高,楚晏坐上去之后,反倒要低頭才能看到柳靜水的眼了。平日里他總是得稍稍抬頭,才能與他對視,現(xiàn)在仰頭的變成了另一個。 淡淡的天光全照進(jìn)了柳靜水眼眸里,楚晏清清楚楚看到了落在他眼睛里的自己。 “想我了,要找我了,先跟我說一聲……我好接你。”柳靜水抬手將他被風(fēng)吹亂的幾縷發(fā)別在耳后。 楚晏輕輕應(yīng)道:“好?!?/br> 江上的風(fēng)卻不曾停歇,很快又把他的發(fā)絲吹亂了。輕風(fēng)一掠而過,把他身上的飾物吹得叮當(dāng)作響??諘绲慕嫔?,只有風(fēng)聲、水聲、鳥叫聲,和風(fēng)從他身上掠過時留下一的叮當(dāng)腳步聲。 這一瞬間,一切都有著天地初生時的寧靜。 他們兩人也只是安靜地看著對方,接著莫名其妙地笑起來。 柳靜水伸手往他身后一指:“你看。” 楚晏依著他所指之處,轉(zhuǎn)頭望去。這時天邊慢慢破開一道金光,全數(shù)灑在了他身上。 圓月的身影還未完全消失,東邊卻已露出了一點(diǎn)點(diǎn)紅日,漫天云霞也被染上一層金紅。楚晏抬頭一看,淡淡道:“天亮了?!?/br> 清亮的日光讓他臉龐無比明媚,也顯得愈發(fā)溫和。身周縈繞的淡淡光暈映襯得他有了出塵之感,更似那畫中仙,好像他與這世間本就毫無瓜葛,不過是偶然間隨著旭日的光芒落在了這江上。 柳靜水只看著他:“嗯?!?/br> 楚晏低下眸,目光一轉(zhuǎn),又回到了柳靜水臉上,有些不舍地道:“我該走了?!?/br> “去吧?!绷o水微笑道,將身上的貂裘脫了下來,仔仔細(xì)細(xì)為他披上。 江上的風(fēng)要比別處大些,早上有些冷,在這吹了片刻,楚晏也覺得有些涼了。這貂裘一裹住身體,頓時生出幾分溫暖來。 楚晏勾起嘴角,擁住披到身上的貂裘從欄桿上跳下,輕輕往水上躍去。雙足踏在江水泛起的波紋上,很快就沒入了晨光里。 柳靜水站在欄桿前,等到旭日完全升起也沒挪動半步。 “柳大哥,在這看什么呢?”不知過了多久,少年的聲音在他耳邊緩緩響起。 柳靜水微微回頭,道:“日出?!?/br> 來的人是江浮玉,江浮月尚在外地行醫(yī),這次隨他而來的只有江浮玉一人。若不是擔(dān)心他病情惡化,尋常人不會醫(yī)治,江浮玉估計(jì)也要被江老掌門指派出去。 “日出……”江浮玉走到他身邊,也抬頭看去,嘆道,“江上日出,倒真值得一觀。” 柳靜水輕聲道:“嗯?!?/br> 江浮玉只瞄了兩眼,便回過頭來看他,見他就披了一件單衣,便微微蹙眉道:“柳大哥,這大早上的,你還穿得那么少?” 柳靜水低頭一看,自己身上現(xiàn)在就只有一件單衣。才跟別人縱情歡愉了,一早起來都還沒來得及打理打理,穿的時候就沒好好穿,剛剛幾番動作之下,衣服都弄得有些亂了。原本還有件貂裘能擋擋,都給了楚晏去,現(xiàn)在這衣衫不整的,還真有幾分尷尬。 他一邊拉著衣服,一邊道:“一早醒來見天邊泛光,便直接出來了,都還沒整理……我先回房洗漱?!?/br> 江浮玉點(diǎn)點(diǎn)頭,他便轉(zhuǎn)身回了房里。 江上的船很快多了起來,鎮(zhèn)上也慢慢恢復(fù)了熱鬧。楚晏在小鎮(zhèn)上飛檐走壁,鎮(zhèn)中人來來往往,沒有一人注意到他。 他的營地在鎮(zhèn)外的山林里,離得有些遠(yuǎn),畢竟要足夠偏僻無人,才能掩藏好他的行蹤。 行了約莫兩炷香的時間,楚晏才回到了營地旁。方一落地,便聞到這樹林里有一股子煙味。楚晏覺得奇怪,便循著那氣味來處走了過去。 卻見是穆尼躲在一塊石頭旁,點(diǎn)火引燃了手中的一張紙。 他在燒什么? 楚晏更是疑惑,他手里拿的紙張……莫非是在燒什么信?別人給自己送過來的信,基本都是先經(jīng)過他手,再呈到自己面前的。而他的父親薩那迦已經(jīng)叛教,按理來說不會再給他送什么私信來……那他燒的,會是給自己的信嗎?有什么他不想讓自己知道? 楚晏想得險些冒了一身冷汗,心里飛快閃過諸多假設(shè),每一種都讓他有些害怕。 心知不該這樣胡思亂想,可他卻有些控制不住,眼睛盯著穆尼手中一張紙被焚成灰的信紙,心里依舊在不停猜測。 楚晏不想打草驚蛇,等他把東西全部燒完,準(zhǔn)備走了,才走出來,喚道:“穆尼?!?/br> 穆尼轉(zhuǎn)過身來,面上閃過一絲慌亂神色,卻很快就平復(fù)下來:“洛薩,你回來了?!?/br> 楚晏笑了笑,打算先裝作什么都沒看見,暗中觀察他幾日再說。 這個想法才一在腦中浮現(xiàn),他就被自己嚇到了。 耍心機(jī)這種事,他怎么也不該對跟自己親如兄弟的人做的……什么時候開始有些疑神疑鬼起來了? 楚晏便下定決心,直接開了口問:“穆尼,你方才在燒什么?” 穆尼臉色大變,楚晏瞧見他這反應(yīng),更加覺得不對,忙再追問:“你告訴我,有什么事都告訴我,好嗎?是爸爸怎么了?還是……” 穆尼看他擔(dān)憂起緊那羅,連忙搖頭解釋:“不是,教主很好,你別著急?!?/br> 楚晏稍稍心安了些:“那是?” 穆尼猶豫片刻,道:“爸爸不知從哪兒知道了我的行蹤,總是會在我一人獨(dú)處之時送信給我……今日又收到了,我們還是快些換個地方?!?/br> 楚晏憂慮道:“之前幾次你說暴露行蹤,都是因?yàn)槟闶盏搅诵???/br> 穆尼點(diǎn)頭道:“對……我在查他究竟是如何找到我們的,可是毫無頭緒……他送信沒用信鴿,也沒用焚天鷹,都是忽然就在我身邊多出一封信來。我?guī)状喂室庾约阂粋€人出去,留心四周,等著送信之人出現(xiàn),卻還是沒有看到任何人?!?/br> 楚晏問:“那他都跟你說了些什么?” 穆尼面上頓時露出幾分嫌惡:“讓我隨他回去,若是我愿意了,他就派人過來接應(yīng)我?!?/br> 楚晏思忖片刻,最后輕輕吐了口氣,道:“這次查不到人,那就下次……先回去告訴所有教眾,再尋個地方。” “嗯。”穆尼應(yīng)聲,隨著他走回營地里。 其實(shí)楚晏并不怕薩那迦知道自己行蹤后會來偷襲,以他的功力,天底下有幾個人能得手。只是他一人不怕,他的那么多手下卻必定會有所折損。若對方恰好又趁他不在時來犯,他的教眾們可也死得太冤屈了些。 所以他還是得謹(jǐn)慎,為教眾的安危考慮。這營地又搬一次,花了不少時間,等一切安定下來,來時剛剛升起的旭日都已經(jīng)快要西沉。 忙活一整天,楚晏總算又有了個能休息的地方,便半躺在帳里那柔軟鮮紅的地毯上。手上有些閑不住,他便將手腕上的鐲子取了一個下來,一邊又朝進(jìn)來的穆尼道:“下次我跟在你身后看看……我就不信,那送信的人真能做到一點(diǎn)痕跡都不留下。” 穆尼點(diǎn)頭,又小心問道:“那邊該要議事了,你不過去看一眼么?” “去,可不是現(xiàn)在。等他們要商量的都商量完了再去?!背贪淹嬷掷锬莻€鐲子,又慢悠悠嘆口氣,“強(qiáng)龍壓不過地頭蛇,南疆畢竟是毒神宗的地盤……蘇尼得了蠱王之后,南疆大大小小的門派大多都臣服于毒神宗,武林盟此行估計(jì)也不會太順利。我們?nèi)松伲刹荒軒椭麄兇虼驓?,他們現(xiàn)在又當(dāng)我們是敵人……之后還是要少露面,專心找秘籍下落便是?!?/br> “是?!蹦履犷h首,而后道,“洛薩,我剛剛收到消息,那個永安王也來了。” 楚晏眼神一冷:“他又來做什么?” 一聽這人,楚晏便來了氣。去年雅集上,便是永安王幫著毒神宗運(yùn)了毒物進(jìn)書院里。他這人分明就與毒神宗有牽扯,可他卻裝得什么都不知,加上那皇親國戚的身份,無人敢動他,他如今還演著那好武學(xué)的閑散王爺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