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jié)
可是他忽然覺得,高高在上的日月星辰似乎也沒有那么神圣,那么無所不能……好像根本就沒什么用。 一路上穆尼在他身邊慢慢敘述著昨夜遇襲之事。 楚晏聽著,最后只記下了死傷慘重四字。 月部的人只剩了跟著莫里過來的這些, 其他的人都不知在哪里, 焚天鷹出去尋了, 估計(jì)也尋不回幾個(gè)人。 雪峰連綿萬里,他要去的地方是另一處山頭,并不遠(yuǎn)。只是他并不知道緊那羅究竟在哪里,到了那山上,又得找很久。 其實(shí)楚晏有些奇怪,他們最想殺的不該是大光明神教教主么,為什么蘇尼卻讓蠱王來追自己? 這也太不對勁了……追自己的是蘇尼和蠱王,那追緊那羅的又是誰? 一種不安的感覺迅速涌上心頭,他更加擔(dān)憂了起來,愈發(fā)快地趕路。 赤焰在這時(shí)飛了回來,如往常一般先落在了他輕抬起的手臂上。 “找到爸爸了么?”楚晏先摸了摸赤焰的腦袋,赤焰撲了兩下翅膀,便又飛回了天上,要在前面引路。 既然是找到了人,楚晏便安心了些,對其余人道:“跟赤焰走。” 赤焰卻帶著他們往山下走。 南疆的山太高,一山自上而下,分別是冬秋春夏之景。離了有雪的地方,他漸漸不再感到寒冷,甚至走得有些冒汗,只好將柳靜水給他的貂裘脫下抱在懷里。 進(jìn)了一處密林,赤焰便停下了,然后在楚晏身邊繞著他飛了幾圈。 這是告訴楚晏,要過去得好好考慮考慮。 楚晏心沉了些,正要喚穆尼,穆尼便道:“宮主,我先過去查探。” 楚晏點(diǎn)頭,望著他雙眼道:“嗯,小心?!?/br> 穆尼往前一走,身形很快便與這片樹林融為一體。 沒過多久,楚晏就聽見了地下草堆中傳來的窸窣聲響。定睛望去,看到青草堆中有幾條赤紅色的小蛇在爬行。 這蛇又細(xì)又長,紅得極為明顯,他不曾聽過,更不曾看過。不過這山林里多的是蛇,現(xiàn)在冒出幾條來也沒什么值得他在意的。這幾條蛇興許只是出來散散步,恰好遇到了他們而已,既然沒咬他們,他們也不準(zhǔn)備去理會。 楚晏看了幾眼就沒再看了,只提醒眾人小心些,別去招惹那幾條蛇,就繼續(xù)望向樹林深處,等穆尼回來。 只是他們沒去招惹那幾條蛇,那幾條蛇卻先來惹他們了。赤蛇起先離他們還有一段距離,也沒有要過來攻擊他們的跡象??删驮诔袒仡^的那一瞬間,幾條蛇卻忽然竄到了眾人身前,飛撲而上! 蛇身直如赤紅閃電,直朝人劈下,無比迅疾,眾人不及反應(yīng),便已有人被咬中,登時(shí)發(fā)出一聲叫喊。 楚晏聞聲拔刀,刀勁立即爆射開去,將幾人身上的赤蛇擊飛了出去。 眾人也紛紛拔刀去擊打那幾條蛇的要害之處,那幾條蛇極為靈活,攻得極快,那么多人竟然也無法立馬將其制服。 楚晏皺眉,他出的刀力度雖不大,但要斬?cái)鄮讞l蛇也足夠了,可這幾條蛇卻只是被擊飛了出去,毫發(fā)無損。教眾拿刀砍去,也沒能傷到這些蛇幾分,那么多人砍了不知道多少下,幾條蛇才終于被斬殺。 而后周圍的草叢里又傳來那窸窣響聲,又有蛇來,而且數(shù)量很多。 這蛇如此難纏,方才那幾條就已經(jīng)夠費(fèi)力氣的了,再來幾十條那還得了??峙律哌€沒死,他們倒得先累死。 楚晏正猶豫要不要先撤,畢竟以穆尼之能,自己就算離開,他要找來也容易。剛想著,穆尼便沖了回來,急聲道:“宮主,圣教主和神妃大人被毒神宗困在前面的湖里?!?/br> 楚晏當(dāng)即道:“這里有蛇,我們快走。” 穆尼會意,一望四周爬來的赤蛇,忙領(lǐng)著眾人往前跑去。 為了避開這些蛇,還有毒神宗的人,他們只能是繞了路。穆尼只是去前面查探了片刻,便已經(jīng)對附近的地形十分熟悉,很快就帶著眾人繞到了另一處小山坡上。 這處山坡樹木繁盛茂密,容易隱匿身形,視野也開闊,正正對著一處小湖泊。湖看起來很小,其實(shí)說是個(gè)小水塘倒還貼切些。 那便是穆尼所說的地方了。 楚晏忙用雙眼在那湖泊周圍搜尋,只見那岸邊竟然落了一個(gè)鐵籠子,被關(guān)在里面的正是緊那羅和楚鳳歌。雖然離得很遠(yuǎn),可楚晏卻能清楚地看見楚鳳歌白衣上的血痕。 那鐵籠旁邊還有許多身著南疆服飾的人,和許多奇奇怪怪的毒物。 見此情狀,楚晏忽然就覺得腦袋一暈,道:“怎么會……” 緊那羅雖然沒了功力,可楚鳳歌的武功也不是這些毒神宗的小嘍啰能比的,這兩人究竟是遇上了什么,才會被關(guān)進(jìn)了鐵籠里。看楚鳳歌身上的血,似乎也傷得不輕。 穆尼道:“圣教主和神妃大人被關(guān)在那鐵籠里,制這鐵籠所用之物似乎堅(jiān)硬無比,很難砍斷……只能去找鑰匙。我還見到了遮羅,鑰匙想來該在他手上。” “遮羅……”楚晏輕聲念了這名字一遍,愈發(fā)奇怪了,“還有其他人么?” 穆尼回道:“還有遮羅的兩個(gè)徒弟在,其余都不過是毒神宗的嘍啰?!?/br> 楚晏蹙眉道:“他的徒弟,怎么可能傷得了我mama,難道他真的已經(jīng)恢復(fù)功力了?” 遮羅到底要比楚鳳歌和緊那羅多活了幾十年,想來功力也很有可能在他們兩人之上,若是他出手傷了楚鳳歌,倒也還能說得通。 之前楚鳳歌說到的那幾樁滅門慘案里,兇手殺人所用的功法乃是《獻(xiàn)自首神功》中的忿怒相訣。而且那兇手功力極深,有這樣功力的,只有遮羅和緊那羅。不過他們兩人都散了功,楚晏懷疑的人就成了薩那迦,薩那迦既然叛了教,也就有可能練了那神功。 現(xiàn)在他又覺得,那些事多半也有遮羅的一份。楚鳳歌被傷成這樣,興許是遮羅在走火入魔功力盡失之后,又用了什么法子恢復(fù)了功力。 他正思索著,又見那湖邊有幾人擁著一人從遠(yuǎn)處過來了。這人的衣著與那些南疆人極為不同,楚晏一看便知他身份。 楚晏朝穆尼問道:“能走近些,聽聽他們說什么嗎?” 穆尼頓時(shí)往前帶路,道:“這一片樹木眾多,他們該是看不見的,小心些過去就好?!?/br> 當(dāng)初在隱山書院里,楚晏隔了老遠(yuǎn)都能聽見柳靜水在彈琴,自然是耳力極好,用不著離得太近。他們只望前走了一段,楚晏便示意眾人停下噤聲,而后凝神去聽那湖邊的聲音。 這時(shí)候遮羅都還沒走到那鐵籠前面,楚晏還等了片刻,才見他到鐵籠旁停下,道:“怎么樣,圣教主,考慮好了嗎?” 接著便是緊那羅的聲音,緊那羅笑了一聲,道:“那你考慮好了嗎?” 遮羅似乎被他這話激了一下,再開口就帶了些許怒氣:“現(xiàn)在功力盡失被抓住,只能任人宰割的是你,你還敢這樣跟我說話?” 緊那羅仍舊是那輕蔑譏誚的語氣:“那你想我怎么跟你說話?” 遮羅冷笑一聲,道:“看來你還是不長記性……薩緬。” 站他身旁的一名徒弟便低頭道:“是?!倍笊狭饲叭?,不知是要去做什么。 楚晏心臟登時(shí)收緊,直直盯著他動(dòng)作。看這樣子,他們是要對緊那羅用什么刑了。 楚鳳歌大怒,一刀便往外砍去,刀身與鐵欄相撞,猛然發(fā)出一聲巨響。她雖砍得用力,卻被那鐵欄擋住,只有刀風(fēng)穿過鐵欄沖了出去,那叫薩緬的人頓時(shí)嚇得后退了幾步。 她受了傷,忽然這樣動(dòng)作,便牽扯到了身上傷處。她都還未皺眉,緊那羅便一把將她攬住,輕聲道:“阿鳳,你別動(dòng)……” 遮羅冷哼,道:“連她也一起!” 緊那羅眼神一寒,冷冷道:“別白費(fèi)力氣了,你覺得在我們身上放幾只蠱蟲用刑,我們就會怕了你?” 遮羅笑道:“你不會怕,可我就是喜歡折磨你。薩緬,直接用蠱?!?/br> 薩緬應(yīng)聲,這回沒有再靠近那鐵籠,不知做了什么,片刻后楚鳳歌和緊那羅均是汗出如漿,看上去像是在極力忍受著什么痛苦。他們兩人卻不肯示弱半分,連一點(diǎn)聲音都未發(fā)出來。 遮羅看他們兩人承受痛楚,似是無比愉悅:“我知道,這點(diǎn)痛對圣教主來說不算什么……或許我該把神妃大人剮了給你看?” 話音方落,身在兩處的父子二人眼中皆是露出了震驚之色。 看緊那羅總算露出了一點(diǎn)懼色,遮羅更是大悅,繼續(xù)道:“我走得雖早,但圣教主的事我也聽說過。你為了一個(gè)漢女,居然架空了教中所有反對你的人……你這樣一個(gè)人,出身卑賤,忘恩負(fù)義奪了兄弟的教主之位,還讓漢人玷污神教,你也配做光明圣主?” 緊那羅大笑,反問道:“難道你配?” 遮羅明明是個(gè)叛教之徒,居然還這樣問他,真是可笑極了。 他的語氣十分譏誚諷刺,沒有多說一句話,卻讓遮羅登時(shí)大怒:“把這女人給我剮了!讓我看看圣教主對他的神妃有多情深義重!” 眼看他們就要對楚鳳歌動(dòng)手,楚晏惱怒不已,再也忍耐不住,腰間明離刀出鞘時(shí)便已經(jīng)大放紅芒。 刀風(fēng)猶如狂龍,龍吟驟響,他的人和刀,便一同沖了出去。 第101章 虎口脫險(xiǎn) “洛薩!”穆尼還要伸出手去將他拉住, 卻只觸碰到了他留下的風(fēng)。 他們只有那么幾人, 不能跟對面硬拼??纱丝倘羰窃俨怀鋈? 楚鳳歌便要有危險(xiǎn)了。楚晏既然已經(jīng)沖了過去,穆尼自然不會不動(dòng),沒能拉住人,就自己也跟著沖去。 楚晏這一刀才至,鐵籠前立即血雨滿天。 那才得令走到鐵籠前的幾個(gè)人連震驚都還來不及,就已經(jīng)失去了所有生機(jī)。鮮血直接從他們喉管里噴射而出,眨眼之間就全部倒了下去。 而楚晏也才剛剛沖到鐵籠前。 紅衣翻飛, 如是黑暗地獄中的一團(tuán)火光。 他沒怎么殺過人,這還是第一次下了那么狠的手。僅僅一刀,便取了數(shù)人性命,刀極快, 也極利, 是與以往完全不同的招式。 穆尼與月部眾人也從山坡上沖來, 毒神宗之人連連驚呼,遮羅未下令便都掏出來兵器。但兩邊都沒有人繼續(xù)動(dòng)手。 緊那羅還在為楚鳳歌焦急,乍見楚晏現(xiàn)身, 心中更是大亂:“洛薩!你來這里做什么!” 楚鳳歌亦是道:“晏晏……” 楚晏擋在鐵籠前,沒有答話, 仿佛在燃燒的明離刀直直指向遮羅,用了一種極冷的聲音道:“鑰匙?!?/br> 遮羅那雙已經(jīng)顯出幾分老態(tài)的眼睛中放出一道精光, 在楚晏身上繞了幾轉(zhuǎn), 越看眼中譏諷之色越深, 道:“這就是你跟這女人生的小雜種?天生一副狐媚的賤樣,果然是親生的?!?/br> 楚晏從小到大就沒被人罵過幾次,此時(shí)不由一愣。他還沒動(dòng)氣,那邊緊那羅便怒罵道:“老不死的,你是不是想上天?” 遮羅怪笑一聲:“來了正好,讓你們一家團(tuán)聚!” 言畢便一掌朝楚晏擊來。 楚晏當(dāng)即手腕一轉(zhuǎn),刀身紅焰便似活了一般,猛地朝著遮羅的掌風(fēng)撲去。 其余眾人立即也沖進(jìn)戰(zhàn)圈,開始廝殺起來。這湖畔的人也有幾十個(gè),但毒神宗之人最擅長的還是蠱毒之術(shù),近身搏斗完全拼不過神教教眾,此刻又根本來不及控制蠱蟲,竟然很快就被教眾殺了個(gè)干凈。教眾之中也只有兩三人不慎中了毒。 遮羅一看手下都被殺死,只剩了自己那兩個(gè)徒弟,只得分心朝人群中出了一招。楚晏依舊是刀刀緊逼,刀風(fēng)從他耳側(cè)閃過,便削下了一縷頭發(fā)。 這一縷頭發(fā)還沒能落地,他的那兩個(gè)徒弟就在眾人圍攻之下倒了下去。遮羅大怒,內(nèi)力瘋狂鼓涌。穆尼莫里等人即殺完了那些人,便沖過來與楚晏一同圍攻遮羅。 十幾道刀光紛紛朝他擊去,他身上慢慢浮現(xiàn)出了一道詭異紅光,極其強(qiáng)悍霸道,每次一出手都能震得眾人快要穩(wěn)不住身形。 他的攻勢,多是朝楚晏而去的。楚晏便是眾人之中打得最為吃力的一個(gè),被他這樣連連攻擊,真氣消耗得極快,動(dòng)作漸漸有些慢了下來。 遮羅忽地一聲大喝,雙手在胸前結(jié)印,身上那詭異血光暴漲數(shù)倍。接著雙手便朝楚晏拍去,這一拍分明極慢,可楚晏卻怎么也躲不開。閃避數(shù)下,竟然被一股勁氣纏住,猛地被拉到遮羅身旁。 他只覺那勁氣像是一張無形巨網(wǎng),在他身上飛速收縮,仿佛要將他壓榨割裂一般!一種窒息的感覺迅速將他扼住,他幾乎連一點(diǎn)聲音都發(fā)不出。 就在此時(shí),楚晏身后一道掌風(fēng)越過他,拍在了遮羅身上!遮羅登時(shí)被打得噴出一口鮮血,攻勢一弱,楚晏得以喘息,忙揮刀往他身上一捅。他這回卻沒有避開,竟然就讓楚晏的刀穿透了身體。 遮羅猛地要往后退去,雙手成爪往楚晏手腕抓來。楚晏一驚,握緊刀身便要拔刀相避,可遮羅這一擊力度奇大,逼得他不得不放了手,側(cè)身避開。 遮羅站定之后,卻是瞪著緊那羅,不可置信地喝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