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飛劍問道、三寸人間、天道圖書館、天下第九、背靠神君好乘涼、獨步驚華,腹黑嫡女御天下、地表最強狐貍精[快穿]、佳偶、可不可以不寵她[重生]
“很冷么?”柳靜水沒理會她的催促,依舊望著楚晏,滿目溫柔。 明明已經(jīng)沒了什么力氣, 他卻沒有表現(xiàn)出半點虛弱來, 輕輕問完一句,又脫下貂裘, 披到了楚晏身上。 楚晏穿的衣服很薄, 根本抵御不了寒冷, 完全是靠一身內(nèi)力在撐著。加上他先前一直在發(fā)力奔跑,活動得全身都發(fā)熱, 又一心只注意著柳靜水傷勢, 便沒太感覺到冷。 此刻聽柳靜水那么一說, 他才真的有些覺得冷了。 這個山洞不大,也很淺,外面的風卷了些冰屑進來,從兩人之間穿過。那件貂裘還帶著柳靜水的體溫,披到身上阻隔了許多冰寒,可楚晏的雙手卻開始微微顫抖。好像披到了身上的其實并不是什么溫暖的貂裘, 而是凌冽的寒風冰雪。 就連嘴唇都仿佛在一瞬間失了幾分血色。 柳靜水為他攏好貂裘, 稍稍低下頭來, 吻住他仿佛落了冰雪的嘴唇。 他吻得很溫柔,不帶任何的欲望。 溫熱迅速將那點冰寒化開,楚晏怔了怔,心中緩緩變得平靜,那些擔憂顧慮和悲傷哀痛全部都融在了這點溫柔里。他也輕輕地去回應了,暫且拋下了其它種種。 這樣細細一吻,柳靜水又摸了摸他臉頰,溫聲道:“我先走了,你不要太擔心我……我答應你,一定會好好活著,之后會好好來見你,你也要好好的……我愛你。” 最后三個字他說得很認真,比祭司向神明的禱告還要莊嚴。 楚晏仿佛聽到了山崩地裂般的聲音,在腦子里轟然炸開了去。 他聽見自己的心在砰砰作響。 這是柳靜水第一次如此鄭重如此直白地向自己表白。 柳靜水從來不會吝嗇向自己表達對自己的喜愛,但以往或是委婉或是調(diào)笑,從未這樣過…… 這樣的表白,本來應該讓他高興的,可現(xiàn)在他卻無法從自己心里找到一點喜悅。 他好像啞了一樣,出口的聲音都散在了冷風里,聽也聽不見,他也就不清楚自己到底說了什么。眼里只剩下了轉(zhuǎn)身的那個人,身上還是那浸了一身血的白衣。 柳靜水緩緩走了出去,消失在了他眼前。 那些無關(guān)緊要的人,也都離開了。 楚晏呆呆看著山洞口,站了很久。直到腿腳都開始有些酸痛,才拉緊了披在身上的貂裘,慢慢跌坐在地,四肢都縮在了一處。 山洞里只有他一個人了,他忽然有些無助。 也有許多迷惘。 他不知道自己該做什么,他很想冷靜下來,去想想現(xiàn)在該做什么??伤X子里一直是空白的,什么都想不出來。靈魂仿佛已經(jīng)脫離了他的身體,令他連思考都做不到了。 他心里唯一的念頭,就是這里只有自己一個人了。 這似乎是他第一次身邊沒有任何人。 他是神之子,上天的寵兒,有人疼他愛他,他只需要笑著接受天神為他準備這一切就夠了。 他從來沒有想過,會有那么一天,疼他愛他的人都不在他身邊,不能疼他愛他了。 其實也沒有那么糟,他們只不過是沒有在身邊而已……他也只是一時有些不習慣罷了。被寵著慣著那么多年,忽然就陷入了這種境地,總是會有些不習慣的。 寂寞、孤獨、悲傷……從來沒有過的情緒忽然將他籠罩。 他本能地蜷縮著,似乎這樣能讓自己更安心些。 他想了很多話來安慰自己。 譬如他的靜水哥哥那么聰明,那么武功高強,肯定能把蘇尼耍得團團轉(zhuǎn)……等下次見面,說不定他連那寒毒都解了,再也不用忍受那種可怕的疼痛了。 可這安慰卻沒什么作用。 他更需要別人來安慰,那樣才會有用。自己安慰自己,倒底還是太難,一不小心就成了自我欺騙——也就連自己都不會信了。 楚晏緩緩吐了口氣,這地方冷得讓他呼出的氣都變成了一縷白煙。 這次來中原,他曾經(jīng)見到過一對夫婦將十歲不到的幼童送去了私塾。那幼童又哭又鬧,抓著婦人的衣角死活不肯進門,好像覺得爹娘是要將他拋棄一般。 那么小的孩子,爹娘就是一切……即便只是離開片刻,也完全經(jīng)受不住的。 楚晏此時忽然就想起了那個小孩子…… 可自己多大的人了……怎么還可以這樣呢…… 明明知道他們都不過是暫時離開而已,為什么就是克制不住,就是要傷心……矯情什么呢! 山洞外的風聲很大,一刻不停。 還好有山洞能擋風,不然他一定會覺得更冷。 過了很久很久,他總算是接受了這一切,慢慢冷靜下來,開始思考如今的處境。 蘇尼帶人走了,他安全了,柳靜水的傷也可以被治好。但爸爸mama那邊呢?穆尼那么久都沒回來,倒是蘇尼先找到了自己……穆尼會不會也出事了? 他往洞口一走,外面的雪下得很大,風一刻不停。冰雪猛地撲來,像是飛刀一樣,才到洞口前他就退了回去。 這時候出去瞎跑,跟找死沒什么兩樣。 他必須去找人,但得等風雪小些。 有mama護著爸爸,爸爸一定不會有事……等教眾重新會合,就繼續(xù)走。先前已經(jīng)傳書回教中讓人來接應了,若他們來得夠快,再往前走上半個多月就能遇到他們,那時薩那迦和遮羅畏懼之下,便不敢再下手。 回到西域去,讓爸爸修養(yǎng)一段時間恢復功力,然后便能除掉那些叛教之人。 他還可以帶柳靜水去看沙漠里的星星…… 為什么……明明之前還好好的……這些人卻一而再再而三地要來破壞他所得到的美好……這些人都該死! 楚晏咬牙,心緒又有些控制不住,猛然深深呼吸幾次,又攏了攏身上貂裘。 他往山洞深處又走幾步,尋了個遮得住風的地方坐下來。 這一坐就坐到了天亮。 外面的風雪似乎小了些,太陽一出來他雙眼也能看清楚了,完全可以走出這個山洞去尋人。 坐了那么久,腿有些麻,他一時竟有些站不起來,只得用手去撐地。一把力還沒使上,山洞口忽然傳來些細碎的聲音。 他的動作便是一頓,豎起耳朵去聽那聲音。外面似乎來了很多人…… 他站起之后立即側(cè)身,將身體完全藏匿到石頭背后,而后去觀察洞外來的人。 洞口先是進來一個紅衣人,一頭的金發(fā),是穆尼。 楚晏看是他,便放下戒心,從石頭后面走了出去:“穆尼!” 穆尼看這山洞里不見人影,本緊皺著眉頭,這下立即大喜:“洛……宮主?!?/br> 他本想喊楚晏本名,卻半途改了口,楚晏還奇怪著,又見他身后又走來幾人。皆是一人白衣,為月部流鏡宮的打扮。 原來穆尼那么久才過來,是去找月部的人了? 那個與他并稱日月雙絕的月部少主,他討厭極了的人,自然也在這些白衣人之中。可他現(xiàn)在連對莫里翻白眼的心思都沒了,現(xiàn)在的他已經(jīng)沒有了那些與人小打小鬧慪氣的力氣。 穆尼正要開口,楚晏先問道:“爸爸和mama呢?” 穆尼道:“應當在北邊山頭,圣教主的焚天鷹來過,想來已經(jīng)沒事了?!?/br> 聽他如此說,楚晏不禁松了口氣,道:“那我們現(xiàn)在就啟程過去?!?/br> 穆尼點頭,猶豫了片刻,還是問了出來:“他呢?我們的物資都沒了,興許只能讓人背他過去……” 這個“他”,問的自然是柳靜水。 昨日穆尼也看到了柳靜水的傷,光是那一身的血,他就可以斷定柳靜水的傷勢極為嚴重……他知道楚晏喜歡那人,若是那人出了什么事,楚晏會很傷心。所以昨夜他才要留下去處理那些血跡,為他們爭取一點時間。 他希望楚晏和楚晏喜歡的人能逃過這一劫……可看起來情況也不怎么好。楚晏身上披了柳靜水的貂裘,這山洞里似乎卻沒有柳靜水。 但看楚晏也并沒有悲痛欲絕,他便有些不太懂了,還以為柳靜水是保住了一條命,但仍舊垂危,被楚晏藏起來了。因而才會這樣一問。 楚晏聽他一提那人,頓時臉色一變。 穆尼看他忽然變了臉色,頓時后悔自己說錯了話,看了他片刻,才小聲開口喚道:“洛薩……” 穆尼從來沒有在他那張面容上看到過這樣的落寞。 “他走了……為了我……他會沒事的……我先救了自己,才能去救他……”楚晏微微偏過頭去,看著身上的貂裘,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楚晏自己不覺得,穆尼卻分明從他眼睛里看到了閃動的淚光。 那點光很微弱,因為他在壓抑著。 穆尼往前一步,正正站在了他面前,將他整個人都擋?。骸奥逅_……你想哭,就哭吧。別憋著……” 他很體貼,對楚晏說話時聲音很小,又完全遮住了楚晏,就算他哭了,別人也不會看到。除了他和楚晏,不會再有人知道。 那么好的機會,為什么不哭呢。 楚晏聞言再也忍不住,一雙眸子被打濕,琉璃般的眼眸蒙了一層霧氣,卻又似乎變得更加通透了些。 憋了一宿的眼淚慢慢從眼眶里滑落。他的淚落得無聲無息,像是細雪無聲飛落,很快就淹沒在茫茫雪海中。 而后他便抬手抹掉了那滴眼淚,沉聲道:“走?!?/br> 第100章 無明業(yè)火 掉了滴眼淚,就算哭過了。 楚晏現(xiàn)在連哭的時間都得趕, 留給他的時間只夠他落一滴眼淚。緊那羅和楚鳳歌, 還有其余教眾還在等他回去,他不能停下腳步。 他說要走, 卻又不知道該走去哪里。 緊那羅的焚天鷹來過,也只是告訴他該往北。 穆尼說那只焚天鷹將信送到后便走了,這就說明焚天鷹并沒有打算帶路, 或者說緊那羅不打算讓他過去。 是因為那邊也很危險嗎? 可是他如果不去找緊那羅, 又能去哪里。 他放出了赤焰去尋緊那羅,而后便帶領(lǐng)眾人往北行去。 白天的雪山和夜晚的雪山似乎并沒有什么不同。 一樣的四方皆白, 叫人分不清方向。這倒跟大漠里有些相似了, 無論朝那邊看, 見到的都是極為相似的景致,越看越有種自己已經(jīng)迷失了的感覺。 但楚晏還是慢慢發(fā)現(xiàn)了些不同, 現(xiàn)在有了陽光照在雪上, 雪反射出的光芒會閃得人眼睛有些刺痛。 日月星, 是世間永恒的光明,亦是他所崇敬信仰的神明之恩賜。太陽會為他指引光明,因此他總會不自覺地抬頭望向天空中的那一輪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