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節(jié)
兩個月不見,他并未見有太大變化。 一身黑衣,高而瘦,若孤松凌風(fēng)而立,容色峻冷,凝視她的眸子漆黑如夜,散著霜雪般的寒意,倒也看不出齊小觀形容的落拓失意。 十一退后一步打量著他,然后唇角一彎,抱肩而笑,“南安侯,久違了!” 南安侯…… 韓天遙眉眼雖是不動,眼底已有刀鋒般的銳意涌動。 好一會兒,他才淡淡一笑,“這么說,我是不是也該稱你一聲柳貴妃?” 十一溫和淺笑,“南安侯名門世家,自然懂得規(guī)矩禮儀,君臣之道。” 君臣之道,便是如今韓天遙見她,便當(dāng)行臣子叩見貴妃的大禮。 韓天遙玄衣若鐵,盯著眼前這憔悴卻依然散漫張揚(yáng)的女子,忽然有捏住她脖頸,生生把她弄死的沖動。 便是同歸于盡,也比如今面對著這樣的她強(qiáng)。 十 一已扶住劍,笑意明媚卻出語如冰,“不懂禮數(shù)就算了!我便不信,改日在朝堂之上、眾臣之前,你還敢不拜!” 她繞過韓天遙堵住的去路,待要跟他擦肩而過,韓天遙忽伸手,抓向她左臂。 十一手一滑,待要脫身,韓天遙變招極迅捷,指掌連翻,終于握住她手腕,捏緊。 十一面色一沉,“放手!” 韓天遙捏緊,冷冷道:“我說過不會放手!” 十一冷笑,畫影劍拖出一道如水光影,映著兩人冰冷面孔,斬向韓天遙手臂。 韓天遙眉眼不動,更不縮手,黑眸凝了冰,靜靜看著她,根本無視了畫影劍的冷冽劍光。 吹毛立斷的畫影劍輕松割破他的衣袖,如清風(fēng)般襲向他臂膀,然后扎破皮膚,扎入血rou,在快要斬到他骨骼時方才頓住。 十一抬眼,正見韓天遙略帶譏嘲的眼神。他揚(yáng)起的濃眉,竟不掩挑釁。 鮮血已很快順著他的手腕流淌,漫過那消融一切色彩的黑衣,他的手背便如觸須般飛快爬過觸目驚心的殷.紅,迅速匯作大.片,有的滴落地面,更有的沾上了十一玉青色的衣袖。 中秋時節(jié),天氣尚和暖,她的衣袖甚薄,鮮血浸透衣料潤到他肌膚時,她甚至能覺出那未及被山風(fēng)吹涼的溫意。 屬于他的體溫。 韓天遙依然不曾放開她,只是掃過她再未刺入的劍鋒,冷硬的眸底終于微微閃過濕.軟。 這時,十一忽撤劍。 韓天遙還未感覺出那劍鋒拖離血rou的劇痛和輕松,便見流影劍在眼前揮過一道明麗的弧度,砍向了她那只被他捏住的手腕。 韓天遙失色,將手猛地一甩。 劍光毫不遲疑地傾下,如一片雪色寒瀑,又如一道晶亮銀河,嘩然劃于兩人之間。 若韓天遙不放手,甚至若他不曾在放手時將十一的手奮力甩開,如此不留余地的力道,加上畫影劍的鋒利,必定立刻將十一的手腕斬下。 如此地決絕狠辣,到底是對他,還是對她自己? 又或者,他已是她寧可斷腕也要毫不猶豫摒棄的洪水猛獸? “十……一!” 他的嗓音啞得完全聽不出原來的聲線,原來峻冷的眼底有什么在崩裂。 用盡全力都無法抑制的傷痛和怨恨終于涌上,匯作大.片水氣,將他的黑眸氤氳得仿若匯滿濃霧的深夜,叫人怎么奮力怎樣拼搏都找不出前方的路。 秋風(fēng)蕭殺里,有鮮血瀝瀝滴落于山石的聲音。 殷.紅的血滴于青白的山石,漸漸在他腳邊汪作了血色的花朵。 十一漫不經(jīng)心地掃過他,淡淡道:“楚魏交惡,只怕大戰(zhàn)迫在眉捷。南安侯是皇上最倚重的大將,與皇上的左臂右臂無異。我便是斬了自己的手,也舍不得斬南安侯的手呢!勸南安侯也要善自珍重才好,別再做激怒本宮之事!” 身后忽有人道:“柳兒,誰激怒你了?” 十一回頭看時,宋昀已帶了兩名隨侍緩緩走來。 他掃過二人,已微笑道:“這是怎么了?南安侯怎會在這里?和柳兒打架了?” 韓天遙的手捏得極緊,鮮血便流淌得更快。但他眉眼卻已鎮(zhèn)靜下來,從容上前見禮,壓著嗓子道:“原打算過來求一簽,不料今日寺中不接外客,故而在寺外走走,不想巧遇柳貴妃。聞得她劍術(shù)愈發(fā)高明,所以過了幾招。柳貴妃……的確高明!臣……愿賭服輸!” 他再向十一一揖,退了幾步,飛身沿小路離去。 宋昀目送他步履倉促地迅速消失于山林間,低頭瞧自己修長秀氣的手指,有些無奈地嘆息道:“會武藝……真好。我倒也想跟柳兒過幾招,可惜……” 他向十一笑了笑,明亮眼底有幾分頑皮,“我若現(xiàn)在跟你習(xí)武,會不會太晚了?” 十一收了畫影劍,將宋昀打量數(shù)眼,篤定地點(diǎn)頭,“不晚?!?/br> “嗯?也可以成為你或南安侯這樣的高手?” “不能!但對強(qiáng).健體魄、鍛煉心性大有好處。” ================= =================== 閱讀愉快!明天見! 231 誤,愿賭服輸(四) 宋昀便牽住她的手,目光輕輕從她袖上的血跡掠過,微笑道:“若能鍛煉心性,便值得一學(xué)。跟柳兒在一起,這心性不強(qiáng)大些,還真不行。” 十一道:“既如此,以后皇上到清宸宮來,先隨我練一個時辰劍吧!姣” 宋昀眺望向那縷尚未散盡的青煙,微微笑著。 “好。或許練上兩年,再遇到今日之事,便不用你太過費(fèi)心了!” 十一道:“那是自然?!?/br> 她應(yīng)答得也很自然,握在宋昀掌中的手是一貫的微涼秈。 而宋昀的手似乎同樣地涼。 再怎么用力,都似無法將她完全握緊。 好像山間吹過的風(fēng),明明穿梭于指間,可再怎么用盡力氣,也無法將其握于掌心。 ----------------------------- 南屏山因地處杭都之南,有山壁如屏,故而得名。 山雖不高,但峭壁石景自有風(fēng)致,且北臨西子湖,一眼可眺遍西子湖清麗風(fēng)光。 穿過眼前這片櫟林,前方有橫坡甚是平坦,正可將周圍美景盡覽眼底。 此時正值中秋,已有櫟葉已漸轉(zhuǎn)作黃色或紅色,與陽光下的綠葉青山相輝映,愈顯五彩斑斕,絢麗多姿。 宋昀、十一和兩名隨侍從落葉間行過時,這里那里,有大尾巴的小松鼠不時竄過,爬在樹干或草叢里探頭探腦地張望。 聽得草叢里隱有兵刃之聲,宋昀輕嘆道:“柳兒,其實(shí)我真想到那邊瞧瞧西子湖的風(fēng)光。” 十一眸光一閃,早向前踏出一步,擋到宋昀前方,似笑非笑道:“若想看風(fēng)光,有的是機(jī)會。只是今日……必會被敗了興致!” 言未了,郁密如蓋的樺樹上忽以利箭飛來,兩名近衛(wèi)大驚,連忙舉劍擋住飛箭時,密林深處已有數(shù)名蒙面人飛刺,徑刺向宋昀。 宋昀忙高聲叫道:“快來人,有刺客!” 十一帶兩名近衛(wèi)將宋昀掩于中間,沉聲道:“退!” 雖微服前來,但他們明里暗里所帶侍衛(wèi)并不少,大多安置于凈慈寺附近。宋昀、十一僅帶了兩名隨侍便走到稍遠(yuǎn)處,無疑給了刺客極好的機(jī)會,提前奔到此處設(shè)伏。 樹上的兩名刺客見利箭并未得手,亦從自上而下奔襲而至,與另外那邊的蒙面人會合,足有七八人,一齊合擊向宋昀等人。 十一執(zhí)畫影劍在手,揮灑處劍光宛如水銀漫地,迅速將襲到跟前的刺客逼退,左袖飛快一揚(yáng),連擊出三柄飛刀,一柄擊中刺客,另兩柄卻被對方躲過去了。 她驚訝地瞥了一眼,“咦,身手倒還過得去!” 但她藝高膽大,何況早有安排,此時更不著急,只與那兩名侍衛(wèi)將宋昀緊緊護(hù)了,流影劍以一貫的利落擋住襲來的敵人。若是對方仗著人多試圖打開缺口時,不過揚(yáng)手一飛刀,立時將對暫時逼住。 正思量著齊小觀應(yīng)該快到了時,有人從側(cè)旁襲來,十一隨手一劍將他逼退,一腳踹了過去。 那刺客閃身避過,十一正回身對付其他刺客時,忽覺腹中猛地一抽疼,不覺吸了口氣,動作驀地遲緩。 宋昀幾乎緊貼十一,立時覺出她異樣,忙問道:“柳兒,怎么了?” 十一面色已泛白,只忍著那腹中不適,低聲道:“沒事!” 話未了,旁邊又有人襲至,十一劍鋒大開大闔,愈發(fā)狠厲,飛快將對敵之人斫于劍下,但肩上亦被對方刀鋒刮到,鮮血立時染紅肩頭。 “柳兒!” 宋昀失聲叫道,忙上前待要細(xì)看時,十一卻無視他扶過來的手,迅速將他推到身后護(hù)住。劍鋒掃過烈烈冷風(fēng),枯葉四散揚(yáng)起,伴著凌厲殺機(jī)四溢,竟如地獄修羅般令人心驚膽戰(zhàn)。 可宋昀的確已覺出她的異常,并已看到她受傷。 他忽然很后悔不該定下這個計(jì)策。以身為餌未必見得自己偉大,稍有疏忽,只怕得不償失。 正猶疑之際,卻見那邊黑影飛來,幾乎同時,一道和畫影劍一模一樣的劍光飛出,卻更加霸氣沉雄,迅速擋住襲向十一的人,揮劍反擊。 是流光劍。 韓天遙還是 方才那身黑衣,左手傷處已用撕下的衣料縛住,腕間尚可見得未干的血跡。 連出數(shù)劍將刺客逼得暫退,他側(cè)頭道:“帶皇上走!” 十一劍尖滴著血,蹙眉盯了他一眼,白著臉并不說話。 刺客再度襲至?xí)r,對面已傳來齊小觀等人的叱喝。 卻是齊小觀領(lǐng)著數(shù)十名鳳衛(wèi)疾沖而至,立時配合韓天遙將刺客分割圍住,同時將十一等護(hù)住。 十一松了口氣,低聲向齊小觀喝問:“為何來得這么晚?” 齊小觀見她受傷,卻也呆住,輕聲答道:“正要過來,忽看到南安侯背著什么東西趕過來,一時納悶讓他先行了……總想著刺客再多,有師姐在一時也占不了便宜。這是……怎么了?” 十一努力調(diào)勻呼吸,待腹部那突如其來的墜疼緩解了些,方抬頭道:“沒事,一時不慎吃了點(diǎn)小虧而已。” 齊小觀笑道:“若是有人讓你吃了小虧,你必讓人吃大虧!” 他斷臂之傷初愈,雖開始練習(xí)左手劍,到底未有大成。此時鳳衛(wèi)人數(shù)遠(yuǎn)超刺客,且多是精挑的高手,何況還多了個莫名跑來的韓天遙,他再不用憂心勝負(fù)問題,只握著溯雪劍守在十一身畔觀戰(zhàn),向鳳衛(wèi)高聲吩咐道:“留活口!查清是何人主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