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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酌風(fēng)流,江山誰主在線閱讀 - 第104節(jié)

第104節(jié)

    “哦!”宋昀回過神來,“請他進(jìn)來?!?/br>
    他的目光向門外一飄,隨即落到自己剛寫的那幾行字上,面龐便不由白了白。

    滿紙竟只是在重復(fù)著三個字。

    柳朝顏,柳朝顏,柳朝顏……

    滿腦都只她一人時,他居然覺得自己心靜了……

    為何尋常做別的事,只覺滿心蕪亂?莫非只記掛著她,才是他唯一應(yīng)該做的?

    門被輕輕推開的那一霎,他迅速抽.出那頁紙,揉皺,擲到角落里。

    宋與泓走進(jìn)來時,宋昀亦已起身相迎,眉眼平靜溫潤,再無一絲異色。

    “臣宋與泓,拜見皇上!”

    循規(guī)蹈矩地行禮,沒有一絲錯訛,也不見多少勉強(qiáng)。

    “兄長請起!”

    宋昀挽起他,拉他同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才含笑問道:“王妃的病情如何?”

    宋與泓向外看了一眼,幾個寸步不離“保護(hù)”他的侍衛(wèi)依然盡職地在外守著,往日跟他的涂風(fēng)、段清揚(yáng)等自他入宮后便沒了音訊,便是想傳遞消息,也逃不過周圍鐵桶似的監(jiān)視。

    他苦笑一聲,才道:“如薇病勢漸痊,應(yīng)該不妨事了。多謝皇上關(guān)心!”

    宋昀看向宋與泓這些日子急遽消瘦的面容,接過宮女奉上的茶,看她們也替宋與泓上了茶,揮手令眾人都退下,看殿門被掩上,才道:“宮中雖不自在,你自己也需保重。”

    宋與泓英氣的眉挑了挑,已笑道:“皇上放心,入宮那日我便猜過會落得怎樣的下場。如今這結(jié)果……算是好的吧?至少咱們大楚的江山,還姓宋。便是仁明殿,也是自小常來常往的地兒,還能時時見到母后,也沒什么住不習(xí)慣的。”

    宋昀聽他說得坦蕩,也不覺笑起來,“朕不是這里長大的,倒也常聽說你們往年的事兒。據(jù)說你總和朝顏郡主打架,打得頭破血流,寧獻(xiàn)太子總在居中調(diào)停,按下這邊,那邊又鬧起來,加上濟(jì)王妃和齊三公子他們,那時候?qū)m里應(yīng)該很熱鬧。”

    宋與泓眼底不覺染了微醺之色,“嗯,很熱鬧。不知為什么,小時候我特別喜歡戲耍朝顏。那時候她便很驕傲,我一耍她,她便彈簧似的跳起來揍我。我曉得她師父厲害,她也厲害,特地尋了高手來教我武藝,可惜后來還是打不過她……也不想打她了,只想著怎么哄她歡喜……我從沒想過后來會走到那樣的地步!我寧愿與詢哥哥還活著,我寧愿朝顏嫁給了他,——只要朝顏好好的,只要他們都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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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天見!

    199 合,鏡花水月(二)

    他低嘆,伸手欲取茶,又收回了手,默默地?fù)巫☆~。

    宋昀瞅著他,并沒有接他的話,卻道:“兄長,前日李之孝上了奏折,想讓你去先皇陵墓守陵?!?/br>
    “哦!旆”

    宋與泓應(yīng)了一聲,嘴角挑過一抹自嘲,并未顯出太大意外。

    他本性爽直,并非嫻于權(quán)術(shù)之人,但生長于帝王之家,又曾親歷過寧獻(xiàn)太子之事,卻也不會天真到認(rèn)為矯旨繼位的皇帝會輕易放過前任儲君窠。

    打發(fā)到先皇陵墓守陵,讓前任在荒山野地里安然終老,已算是不錯的結(jié)局了。

    更多的,是被人悄悄送上一杯毒酒,再以暴病身亡詔告天下。

    宋昀卻已接著說道:“這折子被母后壓下了。她召來施相,生生將那奏折擲到他臉上,讓他管好他的狗,別沒事放出來咬人!”

    宋與泓倒有些意外,眸光亮了亮,旋即問道:“母后難道就沒問他朝顏郡主的事?”

    宋昀頓了頓,低頭啜茶,“沒有?!?/br>
    宋與泓緊跟著問:“皇上也沒問?”

    他的雙目炯炯,毫不掩飾他的焦灼和探究。顯然這才是他今天前來求見的目的。

    宋昀清亮的眸靜靜光掃過他,“兄長莫不是聽到了什么消息?”

    宋與泓略一遲疑,便道:“我雖然消息閉塞,也曉得她始終沒回來?;噬弦恢卑仓羲兀雭硎橇隙ㄋ粫惺??”

    若她安然回來,知曉他被軟禁于仁明殿,便是大局已定,無力挽回,至少也會前來看上一眼;便是被攔,至少也該去仁明殿見云皇后,或?qū)そ杩谔酵甾薄?/br>
    到了仁明殿,若還有人能攔得住她,那才真是怪事了。

    宋昀低著睫,沉默了片刻,才輕聲道:“其實(shí)朕也不能確定。但朕跟施相說得明白,朝顏郡主曾救過朕,若她有所不測,朕也不知道會做出什么事來?!?/br>
    本朝最講究禮法綱紀(jì),縱然只是傀儡皇帝,也要身份足夠尊貴,方可挾天子以令天下。

    近支皇室子嗣單薄,宋與泓本就是晉王領(lǐng)養(yǎng)的宗親之子,后來被楚帝宋括要過來承嗣;施銘遠(yuǎn)能找出一個宋昀來冊作皇子已經(jīng)不容易,在剛剛cao縱廢立后,斷不可能另尋一個皇子來替代他。

    新帝說得如此鏗鏘不留余地,施銘遠(yuǎn)不可能無所顧忌。

    宋與泓緊繃的心弦松了松,“那么……那么……她應(yīng)該暫時無恙??伤男郧槟堑葎偭?,又重傷在身,只怕受不得委屈。聽聞施浩初當(dāng)日在北境出事,相府一直疑心與鳳衛(wèi)有關(guān)?!?/br>
    宋昀道:“這件事兄長不用憂心,朕已設(shè)法提醒過施相,此事應(yīng)該與朝顏郡主或鳳衛(wèi)無關(guān)。施相應(yīng)該是信了,聽聞施公子尸體運(yùn)回,只是繼續(xù)派人往北境追查,并在四處打聽施家少夫人的行蹤。隔日又聽到消息,施相似給郡主送去了傷藥和美酒,想來是從施公子尸身找到了線索,確定害施公子的另有其人,對郡主便沒那么大恨意了!”

    宋與泓哂笑,“皇上會錯意了!施相于朝顏郡主,那是殺父之仇。便是施相不把殺子之仇記在朝顏頭上,也得顧忌著朝顏的報復(fù),無論如何不可能輕易放過朝顏。他故意傳出那些消息給皇上,只不過想安撫皇上而已!傷藥?焉知是不是毒藥?何況她早被算計中了蠱毒。美酒?安知美酒里沒下.藥?便是沒下.藥,將她幽囚于斗室,她傷病在身,抑郁苦楚,再日夜以酒消愁……皇上認(rèn)為,以朝顏性情,能支持多久?”

    宋昀握著茶盞,垂著眼瞼久久不語。

    正當(dāng)宋與泓以為他不準(zhǔn)備回答時,宋昀忽道:“兄長,我預(yù)備冊謝璃華為皇后,你覺得如何?”

    “謝璃華?”宋與泓頓覺一股惡氣涌上,冷笑道,“皇上,先皇尸骨未寒,你便先行冊后,恐怕不妥吧?何況施府也才剛剛為少主人辦了喪事,一轉(zhuǎn)頭就得為表小.姐辦喜事,難道不怕人笑話?”

    宋昀道:“無妨。只說先帝遺旨,便可從簡辦理,先下詔將謝大小.姐迎入宮中,回頭舉行冊封大典時再隆重些即可?!?/br>
    “呵!先帝遺旨……先帝遺旨果然好用得很!”

    宮變那日,舍宋與泓而立宋昀,不正是堂而皇之說是什么先帝遺旨?

    宋與泓雖知那謝璃華容色出眾,想著眼前這聰穎明秀的大楚新君竟與施銘遠(yuǎn)一丘之貉,不惜在君父喪儀間便下旨冊后,竟覺一陣反胃,忍不住側(cè)過身干嘔了

    一聲。

    宋昀的面色驀地漲得通紅,默然看著他一言不發(fā)。

    宋與泓亦知失禮,立起身道:“近日臣飲食不調(diào),脾胃不適,御前失儀,請皇上降罪!”

    宋昀勉強(qiáng)一笑,“算了,脾胃不適……原也勉強(qiáng)不得??偙热讨徽f,背地里百般譏嘲強(qiáng)?!?/br>
    宋與泓道:“不敢!臣的確脾胃不適?!?/br>
    宋昀修長的手指將茶盞取起又放上,數(shù)次后方低聲道:“施相已允朕,冊后之日,他便放出朝顏。”

    宋與泓驀地抬首,正見宋昀由羞紅漸轉(zhuǎn)蒼白的面龐,連一雙眸子也不復(fù)原先清亮,幽深里含.著苦澀,卻又說不出的堅定。

    宋昀的聲音愈發(fā)地低,“我并沒有像兄長或?qū)帿I(xiàn)太子那樣伴著郡主長大,但認(rèn)識她的時間也不短。論起對郡主的心意,我并不一定弱于兩位兄長。她對我……很重要!”

    這一刻,他并沒有自稱朕。

    他脆弱得和任何困于情網(wǎng)的男子并無二樣,且明顯并不打算以帝王之威去攫得他想要的那個人,那份情。

    宋與泓聽他說著,心頭忽冷忽熱,再不知是因?yàn)樗侮赖脑挘€是因?yàn)槭坏奶幘场?/br>
    他問道:“敢問皇上,冊后的圣旨什么時候下?冊后大典又在哪一日?”

    “圣旨已經(jīng)交禮部,很快會送到施家,冊后大典則在兩個月內(nèi)舉行,需等司天監(jiān)擇定吉日。朕已吩咐擇最近的黃道吉日即可,母后也是這意思?!?/br>
    宋昀輕輕笑了一笑,“兄長,母后其實(shí)很疼你和朝顏?!?/br>
    只是永遠(yuǎn)不會把他們放在第一位而已。

    宋與泓苦笑,然后道:“先皇喪儀未畢,若由禮官擇定,加上宮中準(zhǔn)備的時間,至少也需一個月的時間。皇上,你認(rèn)為,施相真會把朝顏好端端地交給你,留著她以后重振鳳衛(wèi),與他為敵?”

    宋昀似被冷水澆過般激靈了下,驀地抬起頭,聲音卻也泠然若寒泉滑過,“你認(rèn)為,他會寧可與朕為敵,也不肯放朝顏?”

    宋與泓道:“他會放。只是我不認(rèn)為他會放出一個還是那樣武藝高強(qiáng)手段強(qiáng)硬的朝顏郡主跟自己為敵。皇上,你真的打算讓十一繼續(xù)被囚上一兩個月?那么長時間,足夠施相對她做太多的事兒,直到完全摧毀她與他為敵的勇氣。首先,她是個女子,一個未嫁的女子?;噬霞热辉谝馑?,應(yīng)該希望重獲自由的朝顏郡主,還是原來的朝顏郡主吧?又或者,皇上覺得原來的朝顏郡主太難駕馭?”

    宋昀抽氣,目光霜雪般射向他,“你在指責(zé)朕未盡全力,有意讓郡主受罪?”

    “臣不敢!”

    宋與泓欠身一禮,卻絲毫不曾回避他的目光,一雙黑眸里甚至有道銳意正和宋昀針鋒相對。

    “但皇上已知朝顏那里有傷藥和美酒,不知有沒有告訴過南安侯,以讓他稍稍安心?皇上連這些都能打聽到,對于朝顏所囚之處,也不會毫無線索吧?皇上不但絲毫不曾向南安侯提及,還利用純鈞劍假傳郡主命令,讓鳳衛(wèi)化整為零,讓南安侯無法從鳳衛(wèi)那里得到任何助力!”

    宋昀不知是驚是贊,嘆道:“兄長雖在深宮,居然也能對外面的事了若指掌!”

    宋與泓覺出其話語中猜疑之意,也不隱瞞,說道:“宮墻于我,的確是銅墻鐵壁。但還難不倒如路過這般出入皇宮無數(shù)次的絕ding高手?!?/br>
    宋昀微微一怔,“路過入宮找你了?”

    宋與泓道:“他已經(jīng)不知道該找誰。他可以聯(lián)系到鳳衛(wèi)的人,但那晚變生肘掖,加上一些流言,鳳衛(wèi)對他已不那么信任。鳳衛(wèi)們擔(dān)心自己集結(jié)一處,會為人所趁一舉殲滅?!?/br>
    但路過到底是鳳衛(wèi)的統(tǒng)領(lǐng)之一,尚能問出鳳衛(wèi)突然間放棄尋找十一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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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閱讀愉快!明天見!

    200 合,鏡花水月(三)

    十一離京趕赴北境前,曾吩咐留在京中的幾名部屬,晉王世子持純鈞劍前來,可以聽他號令便宜行.事。

    但晉王世子始終不曾找過他們,卻在瓊?cè)A園出事的第二天夜間秘密傳幾名部屬相見。

    他手持純鈞劍,卻不曾吩咐他們替他做任何事,只是讓他們立刻散去,并留意保護(hù)自己,以免被人一網(wǎng)打盡;他還叮囑,除了朝顏郡主出現(xiàn),誰的命令也不用聽,包括他的圣旨旆。

    他擔(dān)心宮中所傳出的圣旨,會歪曲他的本意,令鳳衛(wèi)受損。

    這時,他已不是晉王世子,而是大楚新帝窠。

    他已至尊至貴,強(qiáng)迫鳳衛(wèi)解散,或強(qiáng)迫鳳衛(wèi)為己所用,都算不得過分,都可能引起鳳衛(wèi)混亂分化乃至徹底消散。

    但他所傳達(dá)的意思實(shí)在太過明晰:他要保住鳳衛(wèi),而且是為朝顏郡主保住鳳衛(wèi)。

    “你們的郡主會回來?!彼菢涌隙ǖ馗嬖V他們,“朕不想她回來后瓊?cè)A園面目全非,鳳衛(wèi)也七零八落?!?/br>
    故而,鳳衛(wèi)人手雖多,聲勢雖眾,卻在一.夜間散去,將自己掩藏得無影無蹤,只有幾名骨干聯(lián)絡(luò)部分鳳衛(wèi)還在暗中尋找朝顏,并彼此傳遞消息,維持著鳳衛(wèi)之間的聯(lián)系。

    但這支鳳衛(wèi)從此已無任何人可以利用。

    包括宋昀自己,包括路過,更包括韓天遙。

    宋昀并未否認(rèn)宋與泓的話。

    他沉默片刻,問道:“路過還告訴你,南安侯的確在找尋郡主?”

    宋與泓淡淡一笑,“岑笛臨死前的話,令鳳衛(wèi)上下都認(rèn)定韓天遙為報當(dāng)日之仇已與施相聯(lián)手,不惜犧牲朝顏,即便發(fā)現(xiàn)看到韓天遙在尋人,都會懷疑他的居心。我當(dāng)時也這樣認(rèn)為,也特地吩咐過鳳衛(wèi)勿為他人所用,——正和皇上后來的吩咐吻合?!?/br>
    其實(shí)宋昀后來的話等于進(jìn)一步印證了宋與泓臨行前的吩咐,令鳳衛(wèi)幾乎沒有經(jīng)過太長時間的猶豫,便選擇相信并聽從宋昀的安排。

    宋昀指尖很涼,連茶盞中的茶水都已有了絲絲涼意。他問:“后來,兄長有了自己的看法?”

    宋與泓道:“那日我被朝顏的畫影劍脅迫入宮,韓天遙曾把畫影劍要去查看。他應(yīng)該不能斷定那是朝顏的劍,無法斷定她是不是落到了施相的手中,才會要去細(xì)看。如果他真的和施相聯(lián)合,一切盡在掌握之中,何必在那關(guān)頭趕去查看,又何必試圖弄明白那劍從何而來?”

    他盯著宋昀,目光漸漸尖銳,“岑笛臨死前一口咬定是韓天遙勾結(jié)施相襲擊瓊?cè)A園,只能說,襲擊他們的人說了什么或做了什么,刻意讓他們認(rèn)為這事韓天遙有份,——更有可能,是想要朝顏認(rèn)定,此事韓天遙有份。其實(shí)我想不通施相挑撥韓天遙和朝顏的理由。這兩人都是他除之而后快的,原沒必要多此一舉。除非有人認(rèn)定朝顏不會死,并刻意想讓朝顏恨上韓天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