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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酌風(fēng)流,江山誰主在線閱讀 - 第83節(jié)

第83節(jié)

    施浩初頓了頓,不滿地哼了一聲,轉(zhuǎn)身閃到床帷后。

    韓家和施家的恩怨,知道的人太多。

    他的確不方便在忠勇軍的地盤公然露面,讓人知道他已暗中和聞博等人聯(lián)手。

    或者,也不算聯(lián)手。

    因著共同的目標(biāo),因著某個人的緣故,各司其職完成了同一個任務(wù)而已。

    聞博等人負(fù)責(zé)誘十一和鳳衛(wèi)上山并下毒,而施家殺手則負(fù)責(zé)在路上伏擊,好讓他們死在“山匪”手中,而不是死在韓天遙的忠勇軍手中。

    畢竟朝顏郡主身份特殊,不論成敗,總得事先安排好能讓所有人得到可以脫身的后路才好。

    聶聽嵐打開門,便見聞博紫棠色的面龐盡是汗水,匆匆問道:“施公子在不在?”

    聶聽嵐道:“正在休息。聞大哥有急事?”

    聞博道:“剛有不明身份的人闖入施家部屬的帳篷,自稱是施相所派,卻和公子的人起了爭執(zhí)。我這邊遠(yuǎn)遠(yuǎn)看著,也辨不出真假?!?/br>
    施浩初這才步出,皺眉道:“京城近來正是多事之秋,父親怎會這時派人過來?莫非不放心這邊的事?”

    他轉(zhuǎn)頭向外喚道:“大武,隨我走一遭;小武,你在這邊保護(hù)少夫人!”

    到底不在自己營地,何況此處地勢委實(shí)陡險,他早讓親隨里身手最高的兩人跟在自己身邊貼身保護(hù),若有不妥便會發(fā)出暗號,以便駐在附近的部屬也能即刻相援。

    舉步待走時,聶聽嵐忙將他牽住,柔聲笑道:“浩初,夜間山路陡峭,看著委實(shí)驚心。不如你就叫大武走一趟,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吧!若是咱們相府的人,其他人不認(rèn)識,長年跟在你身邊的大武必定是認(rèn)識的,過去說明白便是?!?/br>
    施浩初聽她說得殷切,目光里不掩擔(dān)憂,不覺伸手撫向她蹙起的眉眼,又替她扯了扯肩上滑落的外袍,笑道:“也好。我在這邊伴著你便是?!?/br>
    聶聽嵐便松了口氣,看他遣出大武,便邀他至琴案邊聽她撫琴。

    聞博猶不放心,卻走到窗外和小武說話。隱約聽得是在跟小武述起人大致相貌,想來還是不大放心,希望能問出些眉目。

    施浩初頗有文采,琴棋詩詞都有涉獵,聽聶聽嵐奏琴時便以指叩桌,低眉輕輕相和。

    這時忽聞窗外小武一聲慘叫,聶聽嵐一驚,指下一根琴弦已然繃斷。

    施浩初忙道:“別怕,我去瞧瞧。”

    他拍拍聶聽嵐的手以示安撫,自己卻已飛快起身,沖向窗前察看。

    聶聽嵐略頓了頓,便已站起身來,提起裙裾急急奔向他,“浩初,小心!”

    施浩初一眼看到窗外聞博正徐徐將沾著血的長劍自小武胸前拔.出,驚駭之下,一把抓過走到近前的聶聽嵐,邊往門外奔去,邊叫道:“阿嵐快走,有陷阱!”

    這時,他后背猛地一涼。

    那種冰涼的觸感陌生而可怕,正如他一回頭見到的聶聽嵐那張恐懼卻決絕的臉。

    他始終不敢相信捅入后背的那一刀是她在動手,艱難地轉(zhuǎn)過身,努力地想看清他這個同床共枕五年之久的妻子。

    聶聽嵐因他的注目連退了十余步,貼到了冰冷的墻壁上,——倚山而建的屋子,墻壁后便是山壁,越發(fā)地冷而硬,退無可退。

    鋒利之極的短匕“當(dāng)”地落地,血跡星星點(diǎn)點(diǎn)撒于地面,并不刺目;但聶聽嵐?jié)嵃椎氖稚蠀s在拔匕時染滿了血。她退縮著墻邊時,手掌便忍不住蹭擦在衣衫上,那煙白的衫子立時多了許多狼藉血印。

    冰涼的觸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火灼般的疼痛。

    施浩初吃力地喘著氣,顫抖的手指向她,問道:“為什么?”

    聶聽嵐喉嗓間仿佛被什么掐住,好一會兒才“格”地笑出聲來,“施……浩初,當(dāng)年你抓了我父親,強(qiáng)逼我跟你的那天,便該想到如今!”

    憶起從前之事,施浩初細(xì)長的眼在痛苦里瞇起,面容有幾分扭曲。

    “我最初逼你不假,可如果不是你父親不檢點(diǎn),怎會被人抓.住把柄?若非施家,誰能保得住他后來的榮華富貴?我疼你寵你,哪怕你跟施家的對頭暗通款曲,我都百般維護(hù),不讓父親知曉……五年,捂不熱你一顆心便罷,還換來你一刀穿心?”

    他仔細(xì)一想,便悟了過來,“是了,你這次逃出,就沒打算過回頭!故意百般認(rèn)錯贏回我信任,就是為了把我引到這里,借刀殺人,然后殺人滅口!你擋不住韓天遙漸漸傾心朝顏郡主,只能設(shè)計殺了朝顏郡主,然后嫁禍?zhǔn)┘?!我若死了,自然也只能算到鳳衛(wèi)頭上……你為韓天遙成了寡.婦,又回不了施家,韓天遙便有一千個一萬個理由,也沒法再把你推開,你……怎能這般毒辣!”

    施銘遠(yuǎn)當(dāng)權(quán)已久,施浩初隨之見慣風(fēng)云,玩慣心計,再不料自己費(fèi)盡心機(jī)娶回的妻子竟也心機(jī)深沉至此,再也忍耐不住,踉蹌著向她撲去。

    身后,有寒冽刀光閃過,一溜鮮血高高濺到墻壁,施浩初便再站不住,重重?fù)涞乖诘亍?/br>
    他努力抬起臉,便看到聞博冷沉的面孔。

    原來心中疑惑便也破解,他一把攥向聞博的腿,吼道:“五年前的那個男人……是你……是你……”

    聞博再抬刀,聶聽嵐的驚叫聲里,施浩初的臂腕已被斬下。

    施浩初不甘地抬起頭看了眼聶聽嵐,下頷磕在地上,再也沒了聲息。

    聶聽嵐看著滿地鮮血和這個曾和自己至親至近的男人,渾身哆嗦著,慢慢蹲下.身去,淚水直滾下來。

    聞博將施浩初的尸體拖到一邊,將聶聽嵐扶到那邊床榻上坐了,低頭瞧了半晌,輕聲道:“不必難過。如你所說,當(dāng)日.他逼你之際,便該想到如今后果。何況施家父子作惡太多,也該受點(diǎn)報應(yīng)了!”

    聶聽嵐無力將手搭在衾被間,依稀還能感覺到不久前顛鳳倒鸞時留下的輕暖,不覺打了個寒噤,霧氣氤氳的黑眸便愈快地垂下淚來,哽咽道:“便是有報應(yīng),也不該由我出手吧?他說的原沒錯,到底是我父親不檢點(diǎn),方才給了他可乘之機(jī)……”

    她不敢再去觸碰衾內(nèi)余溫,雙手掩著面龐,淚水慢慢從指縫間滲出。

    聞博略覺不耐,安慰道:“到如今木已成舟,也容不得我們再猶豫。誠如你說,侯爺惑于朝顏郡主美色,被濟(jì)王玩弄于掌心,便是京城之事一切順利,只要朝顏郡主向著濟(jì)王,早晚也是心腹大患。何況……當(dāng)日的確是侯爺辜負(fù)了你,若有機(jī)會破鏡重圓,也算是難得的美事?!?/br>
    聶聽嵐拭著淚,勉強(qiáng)平靜了聲音問向他:“大武和其他施府殺手,不會有問題吧?”

    聞博道:“放心,便是有一個兩個漏網(wǎng)之魚,傳出去的消息也只能是鳳衛(wèi)在動手。先前他們伏擊朝顏郡主和齊三公子,鳳衛(wèi)有幸存者舍命報復(fù)也是意料中事,相府要算帳,也只能算到鳳衛(wèi)頭上?!?/br>
    可鳳衛(wèi)三大首領(lǐng)都已折在北境,根本回不了京,天曉得這些動手的“鳳衛(wèi)”在報仇后會躲藏到何方,便是施銘遠(yuǎn)一手遮天,也很難為愛子找出仇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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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聶聽嵐成寡婦了,這下誰都可以嫁了吧?恍惚聽誰在群里說喜歡她來著,快來看她咫尺間的幸福吧!如果,這算是幸?!魈煲?!

    途咫尺黃泉(三)

    驅(qū)虎吞狼之際已然成功,如今虎狼皆滅,知情者只剩了設(shè)局人。

    聶聽嵐靜默片刻,說道:“相府遣人刺殺天遙,本就是見不得人之事。若聽說朝顏郡主被這些殺手所害,便是知曉浩初死得蹊蹺,也無法公開調(diào)查此事。何況知情者無非就是如今還在山上的這些人,他們不可能向相府的人透露太多,不過如果天遙查問,必定會說實(shí)話?!?/br>
    聞博皺眉道:“下面那些人基本不知內(nèi)情。誘鳳衛(wèi)前來回馬嶺是侯爺自己的安排,先奉以無毒酒肴,再以親筆信打消朝顏郡主疑慮、令她服下.藥酒,也是侯爺?shù)挠嬛\。至于齊三公子沒有喝酒,察覺不對后強(qiáng)帶郡主逃走,遇到施府殺手截殺喪命,原就不是我們所能控制的,便是侯爺問起,也不會有破綻。妲”

    聶聽嵐問:“此刻在對付大武的那些人呢?窀”

    聞博道:“他們是我從別處找來的,為錢賣命而已,同樣不知他們目前對付的究竟是什么人!侯爺尊貴,不可能認(rèn)識這些人?!?/br>
    聶聽嵐“哦”了一聲,迷蒙黑眸默然凝于他面龐,卻不知是信還是不信。

    聞博驀地悟過來,面龐漲得紅了,“聶大小.姐其實(shí)是信不過我?放心,將迷.藥換成毒酒、以及安排施府殺手伏擊雖是你的主意,卻是我一手安排。侯爺知曉固然會怨恨你,我也罪責(zé)難逃,再怎么硬著頭皮也得把這事掩過去。”

    他頓了頓,走到那邊去拖施浩初的尸體,壓了嗓子般悶悶道:“何況,當(dāng)年之事,原是我對不住你。若能讓你回到侯爺身邊,我也算補(bǔ)償了你,可以放下那段心事了!”

    施浩初的尸體被包裹好拖出房時,屋后仿佛有一道灰影一晃而過。

    聞博忙抬眼細(xì)看時,屋后明明就是如削山壁,雖有幾株松樹零星扎根于巖石中頑強(qiáng)生長,大多相距頗遠(yuǎn),便是輕功再高也無法那樣一晃而過。

    當(dāng)然,如果有絕頂高手輔以千秋索那樣細(xì)巧堅韌的繩索借力而行,或許能辦到。

    但千秋索應(yīng)該只有一根,應(yīng)該還在朝顏郡主身邊。

    若她跌落青江,必隨她沒入水中;若她僥幸逃去,秦南必定千方百計帶她遠(yuǎn)離這里設(shè)法解毒,絕不可能再跑這里自投羅網(wǎng)。

    何況秦南身手也不可能來去如此利落。

    或許,只是夜鳥恰好飛過?

    搖搖頭,他繼續(xù)搬運(yùn)尸體,進(jìn)行他的下一步。

    他再不會知曉,不遠(yuǎn)處的嶙峋山石間,有人正抱著沾滿血污的千秋索,向青江方向跪倒,掩住臉無聲痛哭。

    “小觀,朝顏……”

    而屋里那位滿手血污的美貌女子,看著聞博來去忙碌,神思亦已迷離,再也覺察不出絲毫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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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是韓天遙的紅顏知己,一個是韓天遙的世交好友,聶聽嵐和聞博早已相識。

    聞博比韓天遙年長七八歲,又是家中長子,早早在京中.出仕,韓天遙回杭都住時,便時常跟他見面,且從未掩飾過跟聶家大小.姐的感情,并曾秘密將她帶出去見過幾位好友。

    聶子明因貪腐之事被抓時,韓天遙雖在越山,卻通過好友將聶子明的罪責(zé)查得一清二楚,最終拒絕出手相救,只應(yīng)允依律處置后設(shè)法照應(yīng)。

    他出身將門,對文官貪腐素來鄙夷,何況涉及貪墨軍餉,更是不悅,見聶聽嵐苦苦相求,雖是憐惜,卻也有些惱她是非不分,言語間便有幾分冷銳。

    聶聽嵐失望回京,才聽人輾轉(zhuǎn)傳來施大公子傾慕并愿出手相助之意,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一切都是施大公子的計謀。

    于聶聽嵐,施浩初是韓天遙所厭惡的紈绔子弟,徒有其表,卻jian滑陰險,不過偶爾在親友府中見過一面,礙于情面說過幾句說而已,其后屢屢“偶遇”已讓她煩不勝煩,遣上門來的媒人更被她逼著父親嚴(yán)辭拒絕;于施浩初,卻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輾轉(zhuǎn)反側(cè)后開始劍走偏鋒。

    聶聽嵐這才知曉父親的彌天大禍竟是由此而來,料得決意隱居的韓天遙便是愿意幫忙也插不上手。

    她既委屈,又不甘,決定去施府求見施浩初的前一.夜,她先去見了韓天遙的好友聞博。

    她的原意,自然是想借聞博之口,向韓天遙轉(zhuǎn)達(dá)她的不得已,以及她對他始終如一的感情。

    聞博真心同情聶大小.姐,但彼時他人微言輕,更幫不上忙,眼見聶聽嵐借酒消愁,也難免陪著痛飲許多。

    后來發(fā)生的事,兩人其實(shí)都有些混沌。

    仿佛是聶聽嵐說,不甘心清清白白的身子被那小賊玷污了去,仿佛是聞博看她素來柔美的面容一時動了憐惜之念,說了句“我來幫你……”

    最終到底印證了那句老話:酒能亂.性。

    不知道聞博算不算幫了聶聽嵐,但他的確莫名其妙成了聶聽嵐的第一個男人,莫名其妙把好友心愛的女人給睡了……

    第二夜,是聞博暗暗將聶聽嵐護(hù)送進(jìn)了施府,甚至連施浩初都聽說似乎有個男子跟在聶聽嵐身后,但聶聽嵐矢口否認(rèn)。

    也就是從那一日起,聞博再也沒喝過酒。

    而施浩初卻對聶聽嵐越來越迷戀,未始不計較此事,卻始終將這樁公案算在了韓天遙頭上,明里暗里使的絆子不少,乃至花濃別院出事后,憑他是誰,第一反應(yīng)都認(rèn)為是施家所為……

    若施浩初知曉聞博和聶聽嵐有這層關(guān)系,卻不知他還敢不敢留在這個本就危機(jī)四伏的回馬嶺上。

    除了酒能亂.性,還有一句老話,叫色字頭上一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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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仿佛做了很長很長的夢,卻又像始終都不曾睡著,那樣清醒地看著自己前所未有地虛弱著,面條般柔軟地倒在衾被中,時而在車上,時而在馬背,有時甚至在秦南的背上。

    秦南是她的部屬,卻是標(biāo)準(zhǔn)的大男人,見她半昏半沉,也便自己做主,竟讓人替她換了裝束,裝作接自己病重的meimei回娘家。

    十一雖出挑,如今病得人事不知,面白唇紫,裹在棉絮中倒也看不出特別來,而秦南自己粗.壯結(jié)實(shí),一臉憨厚,換件旅人裝束,卻是最不易引人注目的那類人。

    待到大些的城鎮(zhèn),也曾尋大夫救治,十個倒有六七個推測是被毒蛇咬傷,只是到底是什么蛇,卻是誰也說不清,只得挑些尋常祛毒藥物先煎來服用著。

    他們行李財帛等物都未及帶出,秦南無奈之下,只得將十一隨身首飾賤賤地當(dāng)了幾貫錢作盤纏。十一出門時的穿戴向來清素,延醫(yī)買藥加上一路住宿飲食雇車馬,是以還沒到梁州,手邊值錢之物便已耗得差不多。

    這日秦南背著十一走入當(dāng)鋪,卻將自己的刀遞了進(jìn)去。里面掌柜覷眼瞧了一回,卻伸出一只手來。

    “五十兩?”

    “五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