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jié)
韓天遙黑眸沉靜,答道:“知道?!?/br> “不是尋常人物吧?” “不是?!?/br> 韓天遙躬身,沉著應(yīng)答,“如她這般身手氣度之人,也不可能是尋常人物。也只這樣的女子,才值得孩兒傾心相待!” 韓夫人原就對聶聽嵐的父親頗有微辭,待聶聽嵐嫁入施家,更對其心存厭憎。如今她聽得兒子改變心意,倒也十分歡悅,也顧不得追究十一到底是怎樣的來歷不凡,只沉吟道:“我怎覺得你任重而道遠(yuǎn)?據(jù)小瓏兒說,從未見你們寢宿一處,如今雖同住正房,還是各居一室,互不相擾?” 韓天遙略感頭疼,不知該怨母親多事,還是怪小瓏兒嘴快。 他許久方道:“母親放心。她早晚會是我的夫人,母親的兒媳!” 韓夫人點(diǎn)頭,又語重心長地說道:“十一看著倔強(qiáng)冷情,卻肯不顧一切救你于危難,可見得也是性情中人。你只拿真心待她,她自然也會還以真心。只是你這孩子,從小不言不語,木頭似的不曉得怎么去哄人家姑娘,再多的心意她也未必會知曉。以后還是少繃著那張臉,趁著目前還是閑職,先在十一那里多費(fèi)些心思,爭取一氣將她拿下才好?!?/br> 韓天遙再不料母親說得如此直白,尷尬地應(yīng)諾而退。 他回京第二日,濟(jì)王宋與泓亦已回來,早替他安排了侍郎的官位,卻因楚帝病著,一直未曾入宮見駕,更未及安排差遣。 當(dāng)年太祖皇帝黃袍加身,平定諸國混戰(zhàn),多有各國舊官投效。為穩(wěn)定人心,太祖保留了他們的官位和俸祿,但多不肯再令他們掌握實(shí)權(quán);后來的宗室、外戚等也往往贈以高官厚祿,但為了防止出現(xiàn)宗室子弟心存妄念或外戚專權(quán)等事,同樣不會賦以實(shí)權(quán)。官稱與職掌分開,遂成大楚定制。比如郎中、員外郎等本官,正式的差遣常常會是轉(zhuǎn)運(yùn)使、知州等;如施銘遠(yuǎn)等宰執(zhí)亦各有本官,多為尚書、侍郎等。 若是尋常人,入京守選待闕,可能需等待數(shù)月或年余才能得到正式差遣。楚帝看重韓家,濟(jì)王亦一心提拔,韓天遙并不擔(dān)心空領(lǐng)虛銜,但目前的確比較清閑,不過暗中聯(lián)絡(luò)著親朋故舊,同時(shí)留心著施銘遠(yuǎn)那邊的動作而已。 靜靜尋找機(jī)會之余,他有的是時(shí)間和十一相處。 不過,連深居簡出的母親都開始為他出主意,著實(shí)算不得什么光彩的事。 緩步踏出母親的住處,他瞇著黑眼睛,苦惱地揉了揉鼻子。 然后,他看到了在“新家”心安理得吃魚曬太陽的貍花貓。 *** 十一向來懶散,何況這杭都分明有太多她不愿見到的人,所以更不會離開韓府。 好在韓府將門府第,當(dāng)年老祈王、韓則安又都是文武兼?zhèn)渲?,府中藏書豐富,并多有十一未曾觀閱過的兵書、史書。十一帶了貍花貓曬著太陽邊品美酒邊看書,倒也悠閑自得。 只要她不再嗜酒成癮,韓天遙自然不會計(jì)較她喝點(diǎn)小酒。 聞著檻下幽菊的清香,看著紅楓落葉紛紛,飄拂于那個(gè)懶懶臥于小池邊軟榻上的素衣女子身上,韓天遙眼底已浮上淺淺笑意,瞬間柔和了一身冷峻凜冽。 懷中一只長毛的白貓正不安地扭動著,黃澄澄的眼睛從他的臂腕上方探出來,惶恐地打量著四周。 它的雪色皮毛和韓天遙的如墨玄衣相映成趣,連十一都忍不住放下酒盞看向他們。 貍花貓?zhí)笾亲优吭陂竭?,卻比十一的模樣還要懶散。 這時(shí),韓天遙懷中的白貓已發(fā)現(xiàn)了它,定定看向它,喉間“喵”了一聲。 貍花貓一個(gè)翻身坐起,驚訝地瞪向白貓。 韓天遙已將白貓放到十一身畔,說道:“前兒在朋友那里看到這只貓,說是從海外帶回的爪哇貓,叫白雪,性情溫馴得很,便和他要了過來,正可以跟花花做伴?!?/br> 十一便將白貓抱過來,摸.摸那橢圓形的毛茸茸腦袋。 白貓抖了抖漂亮的長毛,脖子里的精致的銀鈴鐺便發(fā)出悅耳的鈴鈴聲。 它在那悅耳的鈴聲里溫柔地舔.了舔她的手指,清澈無邪地仰著腦袋望向它的新主人,說不出的馴良嬌憨,頗有大家閨秀的端莊優(yōu)雅。 韓天遙眉眼便蘊(yùn)了微微的笑,負(fù)手瞧著眼前和諧美好的一幕。 十一不負(fù)所望地表示贊賞,“的確是只漂亮乖巧的貓,不認(rèn)生,估計(jì)和花花一樣,有魚就是親娘?!?/br> 韓天遙黑眸便亮了亮,微微地笑了笑,“十一,或許不久以后,這白貓會生出一堆長毛的貍花貓來?!?/br> ===================================== 話不夠,貓來湊。留言不夠,月票來湊。 歡迎妹紙們從客戶端丟幾張?jiān)缕惫?,餃子想在榜上涼快幾天呢?/br> 簾霧心素影(二) 十一的神色頓時(shí)有些古怪。 她將白貓放到地上,問道:“你這是想看到幸福美滿的一家貓嗎?” 韓天遙挑眉,“難道你不愿意看到它們生出一堆小花花或小白雪?乾坤和諧,陰陽相補(bǔ),原是天地之道??偸枪聠螁蔚囊粋€(gè),未免寂寥。锎” 十一便有些為難的樣子,欲言又止地看著他,似有什么繃不住要溢出來郎。 她終究別開臉,伸手去取酒盞。 韓天遙瞧著她那濃密的長睫撲閃,倒比尋常更幾分靈動美麗,唇邊笑意越發(fā)深邃,一矮身已坐到榻前,握住她的手道:“縱你不答我,我也知你心里同樣這般想著……” 他說得平平靜靜,耳根子卻已泛了紅。 納過十余名小妾,他雖孤冷了些,并非不通男女情.事。 只是真要依著母親主意,讓他如尋常男子般直白地說明心意,總覺太過艱難。 這時(shí),忽聞十一高叫道:“花花!” 韓天遙忙回頭看時(shí),正見貍花貓“喵嗚”大叫一聲,縱身撲咬向白貓。 白貓一直優(yōu)雅地坐于地上,不知是興奮還是警惕地來回甩著尾巴,見狀立刻縱身而起,口中哈著氣,爪子如閃電般抓向貍花貓的胖臉,柔軟的身子以奇怪的形狀弓起,趁著貍花貓笨拙的身影還未落地,在它腿上狠咬一記。 貍花貓凄厲慘叫,努力伸出爪子要去抓白貓,卻終究不敵白貓靈巧快捷,且一身長毛可比貍花貓的那身厚實(shí)多了,再不容易被爪牙傷到…… 貍花貓被抓咬得嘶叫不已,努力用自己笨拙的身體砸過去,砸過去…… 抓不過,咬不過,它要努力用身材的優(yōu)勢壓死它,壓死它…… 白貓毫不畏懼,不聲不響地從貍花貓的肥rou間探爪出來,抓向貍花貓的眼睛…… 十一斥喝時(shí),小瓏兒和原來避開的侍兒也已奔過來,好容易將兩只貓分開,貍花貓的眼睛雖然保住,貓臉上已涌.出了血,委屈地喵喵大叫。 白貓卻不以為意,依舊端莊溫雅地坐回十一腳邊,斯斯文文地舔爪子,梳理它美麗的長毛。 小瓏兒駭然道:“這貓……這貓……怎么這么兇!” 她和貍花貓相處久了,又見它吃了大虧,自然斷定是白貓兇悍,欺負(fù)了善良的貍花貓。 十一很厚道地替韓天遙費(fèi)盡心機(jī)覓來的禮物說了句公道話:“是花花咬的白雪。” “呃……” 小瓏兒低頭看貍花貓仇恨的臉。 韓天遙盯著它同樣無言以對,許久才嘆道:“它大約只想著魚,不想要妻子兒女了……” 就像它的主人,若只想著酒時(shí),必定也想不起要夫婿孩子了…… 這時(shí),十一忽喚道:“小遙?!?/br> “嗯……你……” 韓天遙好一會兒才意識到她是在喚自己,轉(zhuǎn)頭瞧向她,面色便有些不大好看。 十一道:“小遙,花花是公貓?!?/br> 韓天遙道:“我知道?!?/br> 盯著他坦然的模樣,十一撫額,“白雪也是公貓!” “……” 韓天遙驀地漲紅了臉。 十一道:“你還想它們生出一堆的小貓咪,做幸福美滿的一家貓嗎?” 小瓏兒怔了好一會兒才悟過來,再也忍耐不住,“哈哈哈”地大笑出聲,笑得手中貍花貓跌落在地,碰著傷處又是一陣慘叫。 韓天遙再說不出一個(gè)字,一聲不響地抱起白貓,大踏步跑了出去。 十一便踢了踢在地上“喵嗚喵嗚”訴著委屈的貍花貓,“花花,吸取經(jīng)驗(yàn)教訓(xùn)沒?” 貍花貓碧熒熒的眼睛看向她,分明的求知欲。 十一道:“要減肥?。∷琅肿舆B打架都吃虧!” 貍花貓抓狂,貓爪將自己一撓,糊了一臉的血。 十一讓小瓏兒抱它去上藥,自己又躺了下去,繼續(xù)逍逍遙遙地喝酒看書,若無其事地繼續(xù)嘆道:“打架么,骨架大,又高又瘦的確占便宜。你看,白貓是一個(gè),韓天遙也是一個(gè)!” 她頓了頓,又納悶起來,“咦,怎會把白貓當(dāng)成母貓?莫非因?yàn)殚L得好看?” 可宋與詢長得也好看,她似乎從沒覺得他像女人,哪怕她送了他女人裙裳。 嗯,宋昀長得也很好看,總讓她有種宋與詢再世為人的錯(cuò)覺…… 好吧,是錯(cuò)覺。 十一用書卷掩住眼睛,抓起了旁邊的酒壺。 *** 大約在半個(gè)月后,時(shí)節(jié)已然入冬,楚帝宋括病勢才略有好轉(zhuǎn),傳韓天遙入宮,于勤政殿見駕。 韓天遙出身大家,素嫻禮數(shù),加上宋與泓相遇甚厚,早將帝后脾性一一告知,故而首次入宮,言行無一訛誤,更兼高頎俊朗,舉止沉靜,甚得帝心。 楚帝現(xiàn)年五十多歲,生得清雋削瘦,此時(shí)眉目間猶帶病容,看著很是文弱,待臣下卻極和藹,與韓天遙說了幾句,便傳旨賜坐,讓韓天遙便坐于宋與泓下首。 楚帝嘆道:“當(dāng)年你祖父病重,朕再三遣使者前去探望,又允諾將厚加蔭封韓家子孫,可惜他總是借口你年幼無德,不該擔(dān)當(dāng)重任,再三推卻???,后來召了幾次,你也不來,朕就想著,你這性子,半點(diǎn)不像你父親。若他在世,應(yīng)該不容你久居山野之地。” 韓天遙沉聲道:“聽聞父親獲罪受貶,常自愧有負(fù)君恩?!?/br> 楚帝搖頭,“什么有負(fù)君恩?唉,其實(shí)他也沒做錯(cuò),是朕,是朕一時(shí)惱怒,只說將他貶逐一陣,待時(shí)局略定,便將他召還。誰知……唉!” 二十年前,力主北伐收復(fù)失地的宰相柳翰舟不明不白遇害,死后更被下旨劈開棺木,取其首級作為與魏人和議之禮,引得朝堂內(nèi)外一片嘩然,尤其曾追隨柳翰舟出生入死的武將,更是義憤填膺。韓天遙之父韓則安便是因?yàn)樘媪仓奂埠豇Q冤,甚至面斥施銘遠(yuǎn)jian佞誤國才被貶逐,繼而染疾,正當(dāng)英年卻郁憤而終。 楚帝說韓則安沒做錯(cuò),是指為柳相鳴冤沒錯(cuò),還是指面斥施銘遠(yuǎn)誤國沒錯(cuò)? 韓天遙揣磨不定,看向宋與泓時(shí),宋與泓眼底已有難以掩飾的憤郁如火焰般跳動。 他道:“算來還是韓將軍有遠(yuǎn)見。當(dāng)年大戰(zhàn)之后,北魏也已是強(qiáng)弩之末,我朝不該自斷股肱,拿三百萬兩白銀喂這白眼狼,還得每年奉上那許多的歲貢。聽聞魏國使者又已至京城,如今正等著解押那三十萬銀帛回魏呢!” 楚帝皺眉,“苦的是我大楚的百姓啊!” 正議論之際,那廂忽有人稟道:“皇后娘娘來了!” 便見后方珠簾晃動,錦繡珠釵交輝,有婦人盛妝而至,坐于簾后,向楚帝道:“皇上,御醫(yī)再三囑咐,請皇上多加調(diào)養(yǎng)。若有事時(shí),只管吩咐施相或泓兒料理,何苦又自己cao心!” 楚帝便向內(nèi)笑道:“原就休息得久了,連骨頭都酸得走不動似的。見一見這些年輕人,反覺開懷了些?!?/br> 宋與泓已上前見禮道:“兒臣見過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