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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皇弟(重生)在線閱讀 - 第57節(jié)

第57節(jié)

    雖然容景興的語氣實在好笑,但容常曦也是同意的,容景謙對容景祺或許確有殺心,但絕不會用這么破綻百出的方法……

    皇帝道:“景思,你怎么看?”

    在列的皇子只有容景思尚未發(fā)言,他思索片刻,道:“回父皇,兒臣也認為,景謙應(yīng)當(dāng)不至于用這樣的手段行事?!?/br>
    容常曦有些意外地看著容景思。

    容景思想了想,又道:“只是那兩位婢女十分可疑,既然說出景謙的名字,想來景謙與此事確有瓜葛,無論如何,一切還是要等大理寺那邊問出個所以然來,再下定論。”

    皇帝不語,疲憊而深沉的目光從每個人臉上掃過,最終他閉上眼,擺了擺手:“行了,都回去歇著吧……景睿,常曦,你們二人留下。”

    容景睿與容常曦趕緊應(yīng)了一聲,其他人起身行禮離開,走之前,容景思給了容常曦一個滿含暗示的眼神,容常曦沖他頷首,表示自己絕不會胡亂說話。

    皇帝大約是太過疲乏,也未強撐再坐在大殿之中,而是由何公公攙扶著回了寢宮,半倚在軟塌上,容常曦看著只覺得心酸不已,她吸了吸鼻子,握著皇帝的手,輕聲道:“父皇,無論此事究竟如何,真相遲早會水落石出,您身子不適,千萬不可太費心神……”

    皇帝拍了拍容常曦的手,閉上眼睛,聲音也輕了許多:“常曦,你向來咋呼,方才怎么什么也不說?”

    “我同景謙,先前是仇敵,后來又關(guān)系極好,我……”容常曦猶豫地說,“我說什么,似乎都不對?!?/br>
    “常曦長大了。”皇帝笑了笑,“什么話說出來之前,還曉得先過一遍腦子了?”

    容常曦撒嬌道:“我早就長大啦。”

    皇帝點點頭,又看著容景睿,道:“景睿,你與景謙,似乎一直走的很近?!?/br>
    容常曦看向容景睿,心也跟著怦怦跳了起來——難道父皇留下容景睿,是來興師問罪的?

    難道父皇……心中也認為容景謙是有罪的?

    容景睿卻沒有什么猶豫,點頭道:“回父皇,我與景謙確實從他入宮后便十分交好?!?/br>
    “景謙性子有些冷淡,你也不是個話多的,你們兩人,如何熟悉起來的?”皇帝道。

    這一點容常曦也略有好奇,她看向容景睿,容景睿卻顯得有些猶豫。

    皇帝道:“怎么了?算一算,已是六年前的事情了,還有什么不能說的?”

    容景睿又思索了片刻,還是道:“既然父皇詢問,兒臣不敢隱瞞,彼時景謙才入宮,我又重疾纏身,極少去上書房,有一回去了,終于見到他,卻見他身上有不少傷口?!?/br>
    容常曦心頭咯噔一下。

    難怪容景睿不肯說。

    那時容景謙回宮,沒少受容景興容景昊的欺負……

    皇帝淡淡道:“嗯?!?/br>
    見父皇沒什么反應(yīng),容景睿便繼續(xù)道:“我疑惑地詢問他發(fā)生何事,他卻不肯同我講話,我便讓人去拿了個金瘡藥給他,他也不肯接,先生一走,他便也跟著跑了。我只好差人送了金瘡藥去允泰殿?!?/br>
    容常曦心說那時候容景謙極其古怪,對宮內(nèi)的一切充滿懷疑,周圍的皇子們對他要么就是欺負要么是視而不見,容景睿忽然這樣,他會跑也是正常的。

    “結(jié)果第二日,他自己來了澤泰殿。”容景睿好笑道,“也不差使下人,就這么過來了,將金瘡藥還我,說是用不著,我去拉他,給他上藥,他本來又想跑,但大約是見我腿腳不便,那輪椅還被扯著往外滾,最后到底也沒跑,由著我給他上了藥……我問他傷哪里來的,他只說是自己摔的,我起初也并未懷疑,但后來沒過多久我去上書房,他身上又添了新傷,我便曉得不太對勁……”

    容常曦頭垂著,都不好意思抬起來了。

    容景睿道:“但我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好又把他扯去了澤泰殿給他上藥,又說我悶得慌,希望有人可以常來陪我聊天,他聽了以后,嘴上不說,但確實來的頻繁了一些,雖然他還是不大愛說話,但這一來二去的,我們便熟悉起來了?!?/br>
    最后他望著皇帝,很陳懇地道:“父皇,您方才說景謙性子冷淡,我卻覺得并非如此。景謙只是怕生,也有些不善言辭,加之那時初入宮,對一切都很陌生,又……并未受到歡迎,日子久了,性子自是越來越內(nèi)斂了。但他本質(zhì)心善,或許這么說不太恰當(dāng),但他幾乎可以說是滴水之恩,涌泉相報。后來無論我有何事,向他提一嘴,他便會記在心上,此前那合坦女子,也是景謙從中牽線,才讓平良縣主帶入宮中的……”

    容常曦覺得十分奇妙。

    容景睿嘴里的容景謙,和她所看到的容景謙,幾乎是兩個人。

    怕生,不善言辭,本質(zhì)心善,滴水之恩涌泉相報……

    可一定要說的話,似乎也能對的上一些,譬如容景謙之前怎么樣也不肯理她,可認為她替自己擋了一劍后,便又對她的態(tài)度全然不同。

    她還曾思考過為何容景謙會對容景睿那么照顧,甚至認為是容景謙想巴結(jié)人卻找錯了對象,誰知道僅僅是因為一個金瘡藥。

    她聽到容景睿還在說——他像是害怕自己說的少了,不足以表達容景謙有多好,多么不可能去殺害容景祺一般,話比平日里多了許多。

    “何況景祺同景謙,關(guān)系算不得好,卻也并沒有大的矛盾……”

    這倒不是。

    容常曦觀察著容景睿的表情,見他神色不似作偽,便猜到只怕那些宮中明里暗里的斗爭,容景謙從未同容景睿說過,容景睿常年在澤泰殿里修身養(yǎng)性,但其母淑妃如今已重新出來掌權(quán),他本大可以利用一番,卻什么也沒有同容景睿說……

    容常曦心里一動。

    “依兒臣之見,景謙實質(zhì)上,是一個很單純的人,只要真心待他好,他便也會待人好,只是表露的或許不那樣明顯……這樣的人,絕不至于會以毒/殺的方式殘/害/手/足。”

    容景睿說了一大串話,終于停下,微微喘了口氣。

    容常曦呆了呆,只覺得這番話十分耳熟,不久之前馬車里,容景思才這樣說她呢。

    合著她和容景謙還有些相似之處?

    才怪呢……

    ☆、沉香

    容常曦只覺得十分別扭, 重新看向父皇,軟塌上的皇帝閉著眼, 也不知聽沒聽進去方才容景睿的長篇大論,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緩睜眼, 深思道:“朕知道了?!?/br>
    容常曦以為問話就要到此為止了, 父皇又道:“常曦,你認為作為一個好皇帝, 最重要的是什么?”

    “?。俊比莩j貨]料到自己也有被問到如此嚴肅的話題的一天,她呆了半響, 而后斬釘截鐵地道, “待自己的子女好!尤其是公主!”

    皇帝又被她逗笑了:“嗯, 看來朕是個好皇帝了。”

    “父皇是最最好的皇帝!”容常曦真心實意地說。

    皇帝微笑著看向容景睿:“景睿,你覺得呢?好好答,別學(xué)常曦, 胡說八道。”

    容常曦吐了吐舌頭,容景睿認真地想了一會兒, 說:“仁?!?/br>
    “是上下相親之仁,或是不忍之仁?”皇帝看著容景睿。

    容景睿道:“兩者兼有之?!?/br>
    “溫良者為仁,為政以德亦為仁……”皇帝依舊盯著他, 道,“景謙便是那溫良者么?”

    容景睿瞪大了眼睛,立刻拱手道:“兒臣絕無此意!”

    容常曦聽的一知半解,但也曉得兩人此刻正在聊一件極大的事情。

    半響, 皇帝才笑了笑:“景睿不必慌張,朕不過隨口一說?!?/br>
    容景睿垂著頭,額上已有浮汗,容常曦知他身體不好,趕緊道:“父皇,我忽然想到,我方才并未說錯嘛!”

    皇帝道:“嗯?”

    “子民子民……不就是要把天下百姓當(dāng)做自己的子孫嗎?”容常曦深深被自己的智慧給折服了,“所以我說,一個好皇帝,必然是愛自己的子孫的,一點也沒錯嘛。”

    皇帝倒也認真思索了片刻,點點頭:“嗯,常曦說的不錯。你這是大智若愚。”

    “我才不愚呢?!比莩j匦ξ氐?,“反正我知道,父皇是最好的皇帝。”

    皇帝又輕笑起來,方才寢宮內(nèi)幾乎可以說是可怖的氛圍逐漸淡了,皇帝輕輕打了哈欠,道:“好了,你們退下吧。”

    容常曦點點頭,和容景睿一道行禮后便往外走。

    才走過第一道屏風(fēng),容常曦便小聲道:“四皇兄,方才父皇問那個……是,是什么意思?不會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吧?”

    容景睿不由得停下腳步,看著她,神色復(fù)雜地點了點頭。

    容常曦莫名覺得身上有一股寒意,她搖了搖頭:“父皇還這么年輕……”

    容景睿嘆道:“常曦,父皇如今龍體抱恙,會想這些,也是自然。”

    “我不想聽這些。”容常曦重新抬腳往外走,步履匆忙,“我不在乎。大家都是父皇的孩子,無論如何……”

    容景睿的聲音在身后響起:“常曦。”

    容常曦到底是停住腳步,回頭看著他。

    容景睿搖了搖頭,看著也十分傷感與疲憊:“我知你也不愿見任何紛爭,但我們既生在帝王家,又如何能全身而退?無論你在宮中,還是嫁人離宮,這一戰(zhàn)倘若已開始,便沒有停下的可能……常曦,你終歸是要想清楚的?!?/br>
    想清楚什么?

    應(yīng)該支持誰么?

    無論是容景思,容景興,容景昊,容景謙,甚至容景祺……

    她一直逃避的問題,到底還是被容景睿給點破了。

    他們是兄弟,但也是對手,這場自他們出生便開始的拉鋸,到最后只會有一個贏家。

    正如前世,最后的贏家是容景謙,于是那些輸家的下場便都變得很慘烈。

    這一世,容常曦想的是,既然容景謙的性子與上一世截然不同,那哪怕是容景謙當(dāng)了皇帝也沒關(guān)系,其他皇兄橫豎都可以落個好下場的。

    但其實她已經(jīng)隱隱感覺到了——比上一世更強烈,更真切地感受到了——倘若動了爭奪之心,是不可能會滿足于所謂的“好下場”的。而勝利者,也不會那樣輕而易舉地將之前的爭斗一筆揭過。

    這場暴風(fēng)雨,無論容常曦多么想不聽不看不問,也終究是會落在她頭上的。

    哪怕她嫁了人,她的夫君站在哪一邊,那么她就也站在哪一邊,從很早之前開始,她所做的每一件事,其實都包含暗示,只是她裝作什么都不懂,努力地想要在所有容景思和容景謙之間保持一個平衡。

    但這個平衡能維持多久呢?

    無論是這次吳丹雪的案子,方才父皇的問話,還是容景謙那古怪的身世……

    容常曦僵了好一會兒,正要說話,她面前的容景睿卻忽然變了臉色,有些不穩(wěn)地轉(zhuǎn)身,努力快步地朝寢宮里邊走去,容常曦一愣,立刻跟上。

    到了里頭,一切如常,父皇已瞇著眼睡著了,何公公正替父皇蓋上被子,脫去靴子,而旁邊于公公正輕手輕腳地鉗起一根沉香木,放入香薰?fàn)t內(nèi)。

    見容景睿和容常曦匆忙回來,兩位公公都是滿臉莫名,容景睿走到何公公身邊,嗅了一下那香,臉色越發(fā)難看,低聲道:“于公公,將香熄了?!?/br>
    于公公惶恐道:“什么?可,可皇上若沒有這香,只怕睡的不夠安穩(wěn)……”

    “熄了,立刻?!比菥邦5穆曇羰乔八绰劦膱远ā?/br>
    何公公道:“聽四殿下的?!?/br>
    于公公只好將那沉香木熄了,容景睿接過小鉗子,鉗起那塊沉香木,道:“這塊沉香木我?guī)Щ厝?,其他的沉香木也暫時不要點了,等父皇醒來,你們?nèi)鐚嵎A報便是?!?/br>
    何公公已聽出一些不對,道:“四殿下,這沉香木有問題?”

    容景睿道:“我先拿回去看看,總之……先不要再點了。這一批送來的木料,也先留著,千萬別丟了?!?/br>
    何公公與于公公連連點頭,何公公拿來了一個小盒子,讓容景睿裝著那燒了一點的沉香木離開,容常曦跟在他后頭往外走,兩人走出了正殿,容常曦已急的眼睛都要紅了,她拉住容景睿的袖子,終于敢發(fā)聲:“有人在父皇的香木上動了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