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當年母后在位的時候,整個后宮的女人想來都天天下咒巴不得母后早點死,而其中就以敬貴妃最可恨,因母后的逝世,她成了六宮之主。 前世容常曦去民間的時候,學會一個形容,很適合敬貴妃——她發(fā)的是死人財。 每次死了人,她就升位。 如今宮中也不過一位貴妃,敬貴妃處事利落干脆,深得皇上喜歡,以至于她的娘家洪家人也雞犬升天,朝中沒少洪家之人,二皇子能力遠不如三皇子,卻也因為敬貴妃的原因,受到皇上的青眼相待。 但想起尤敏和那個錢公公的事情,還是打起精神來,二皇子見了她,便表面認錯實際邀功地道:“常曦,我管教奴才實在無方,險些害了你?!?/br> 容常曦道:“哪有,若非二皇兄想到那個太監(jiān)和尤敏的茍且,這事兒還沒辦法這么快水落石出呢。” 她心里恨容景祺的多管閑事,讓火燒明瑟殿一事居然如此陰差陽錯的真相大白,自己也少了個拿捏容常凝的把柄,尤其是,容景祺和容景謙毫無關系她是知道的,容景祺雖然沒明著欺負容景謙,對容景謙也是極其嫌惡的,暗地里大概沒少下絆子。 說起來,最后下場最慘的,也正是容景祺,也不曉得是多大仇,居然被做成人彘…… 容景祺絲毫聽不出容常曦的不快,笑的很得意:“不瞞你說,那太監(jiān)和尤敏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只是睜一只眼閉只眼,畢竟管理下人,需張弛有道嘛。誰知這兩人竟膽大包天,到明瑟殿相會,還險些燒了明瑟殿,真是!不過,常曦,你那明瑟殿,也該多派些人手,雖然太傅說過,這滿是珍寶的屋子,人氣越少,保存的越好,但只有外邊有人,里頭沒人,可見弊端多多……” 他越是長篇大論,容常曦便越是來氣,看他這翹尾巴的樣子,也曉得這火燒明瑟殿的事,確實是一場烏龍,自己運氣糟糕,拿烏龍拿捏容常凝,讓她去欺負容景謙,最后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容常凝因為管教下人無方被關了起來,而容景謙則因為受了一小點欺負而受父皇的寵愛,真是可笑…… 容常曦心里郁悶,索性躲在被子里哼哼唧唧的裝昏,敬貴妃見狀,笑著道:“看來常曦實在是不舒服,景祺,你就別打擾常曦了咱們先走吧……哦,常曦,前些日子我堂弟在外得了個金器,十分有趣,我已差人送到了明瑟殿,你若舒服了些,記得去看看,你一定會十分喜歡?!?/br> “多謝貴妃娘娘?!?/br> 拿人手短,容常曦到底還是哼哧地應了一聲,敬貴妃笑了笑,帶著容景祺離開,容常曦翻著白眼剛下床,尤笑又來通報,容常曦不耐煩至極:“不見不見,都不見!” “是蘭妃娘娘與三皇子殿下呢?!庇刃Φ?。 容常曦無言片刻,認命地讓他們進來,蘭妃一進來便拉著容常曦的小手,幾乎要落淚了:“我們常曦又瘦了不少?!?/br> 蘭妃對容常曦的關愛實在浮于表面,每回見著了都是一句“常曦瘦了”,容常曦上回躲過沒讓她摸腦袋,這回卻是沒力氣了,只能任由她摸著自己的手,一邊暗暗對容景思使眼色。 容景思憋著笑,待蘭妃已經(jīng)把那翻來覆去幾句“常曦受苦了”和“這些日子我與你三皇兄可擔心你了”給說上好幾遍后,他才開口:“母妃,常曦看著十分疲憊,咱們就別耽誤她休息了。” “啊,也對?!碧m妃站起來,“但你不是一直念叨著有事兒要對容曦說嗎?” 容景思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容常曦:“我也不打擾常曦了?!?/br> 容常曦趕緊說:“三皇兄,你留下來陪我說說話嘛?!?/br> 蘭妃十分開心地推了推容景思:“看,常曦可喜歡你了,我就不打擾你們小孩兒聊天了,也別待太久,一會兒要是常曦累著了,你可得顧著些?!?/br> 容景思應了,恭送蘭妃到門口,這才折返,好笑不已地在容常曦身邊床邊的小椅上坐下。 容常曦瞬間從被子里竄出來:“三皇兄!” “這會兒你倒是有精神了?!比菥八及阉椿乇蛔永?,“別出來,一會兒又染上風寒了我可擔不起?!?/br> 容常曦著急道:“三皇兄,那個容景謙現(xiàn)在到底怎么回事???” 容景思有點意外:“合著你留我下來就是打聽他啊,你直接把他喊過來不就是了?再過些日子便要去西靈山了,父皇今年讓他隨行,所以他才忙了起來,否則的話,他如今只怕還在你跟前守著呢?!?/br> 容常曦頭都要炸了:“什么?!今年西靈山隨行的皇子是他?怎么可能?!” 大炆的開國太祖自西靈山起家,并說當時自己見到了山神,這才披荊斬棘奪得天下。大炆建立后,便有個不成文的規(guī)矩,每隔三年,皇帝便要去西靈山祭拜一次,西靈山上的西靈觀則有幾位高僧,據(jù)說每個的真實年齡都已不可考,各個仙風道骨。 但去西靈山祭拜,皇帝得帶子嗣一道兒去,通常是帶一兩位皇子和一位公主,容常曦自有記憶以來,每回都去,但山路蜿蜒,道阻且長,去了西靈山還得吃三天的齋,還得聽那群神神道道的道士說些莫名其妙的話,最可怕的便是離開那天的前夜,皇子公主得在西靈寺的神殿里跪一宿,容常曦大了些以后,就不大肯去了,每逢要上西靈山便裝病,皇帝雖然能看出來,卻也不曾逼她。 “為何不可能?”容景思倒是淡定,“這次去的應當是二皇兄與景謙?!?/br> “二皇兄我知道原因?!比莩j責o語至極,“定是因為大義滅奴才那件事,父皇少不得要給點獎勵,切?!?/br> 容景思好笑道:“應是如此沒錯,若不是二皇兄,這明瑟殿走水案,也不會如此快偵破。其余皇子,大皇兄已不在宮內(nèi),我又已隨行過,四皇弟身子不好,景興景昊又太過聒噪,景謙這些日子功課一直名列前茅,馬也騎的不錯,箭術也漸漸趕了上來,性子也沉穩(wěn),父皇會帶他十分合理?!?/br> 連容景思提起容景謙都滿嘴好話,容常曦幾乎要背過氣去了:“你干嘛這么夸他??!” 容景思疑惑地說:“我只是實話實說。” 容常曦曉得自己這個三皇兄最擅長當理中客,和他生氣真是不值當:“照你這么說,他這么好,那將來太子人選也是他嘍?” 容景思瞥了一眼容常曦,笑著說:“我只是夸他的進步,和這個有什么關系?” 容常曦忽然伸手抱住容景思的手臂,近乎撒嬌地道:“三皇兄,我不喜歡他?!?/br> “我看得出來?!?/br> “你也不許喜歡他?!?/br> 容景思伸手摸著她腦袋:“幼稚。” 容常曦盯著他的臉,一字一句地說:“我不是討厭他,其實我是……怕他。” 容景思不明所以地看著她:“嗯?” “我只告訴你一個人……連景興景昊還有父皇都不告訴你?!比莩j乜蓱z巴巴地和他對視著,聲音壓得很低,“是他把我推進掖湖里的?!?/br> ☆、丟失 容景思臉色微變:“什么?” “你如果不相信我,現(xiàn)在就甩開我的手走掉吧?!?/br> 容景思反而握住她的手:“常曦,我沒有不信你,但你得說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如果真的是他推你入掖湖,為何你不告訴父皇,甚至在景興景昊懷疑他的時候,還不許他們說?” 容常曦說:“我沒有證據(jù)……我一醒來,你們都說是他救了我,我如果說出來,誰會信呢?他比我還小半歲呢,剛來宮里就把我推進掖湖,又假惺惺地把我救上來,我都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我好怕我如果說了,大家都不信我,反而他會,他會真的想辦法害死我……” 容常曦這時候忽然有點佩服蘭妃了,后宮佳麗三千人,能混成妃果然是有真本事的,別的不說,那就往這一坐眼淚嘩嘩地流的本事,自己估計就一輩子都學不來,她干嚎了一會兒,索性放棄了,把臉埋進容景思胸口,夸張地發(fā)著抖。 容景思并不覺得素來跋扈的容常曦需要說這種謊,他輕拍著容常曦的背,想起之間容常曦與容景謙之間古怪的氛圍,還有容景謙那張總是微微低著的臉,竟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那這次你摔傷……” 容常曦說:“我不記得了,當時我沒忍住對他發(fā)火了,他伸手去扶我,又松開手,我就摔在地上了?!?/br> 容景思緊緊蹙著眉頭:“這些事,你的確要先不要告訴其他人?!?/br> 容常曦點頭,重復道:“我只告訴你?!?/br> 容景思摸了摸她腦袋:“常曦乖。你也不必怕他,他若是真想殺你,當時就不會救你,想來只是為了演一場戲,好在宮中站住腳?!?/br> “嗯……”容常曦忽然道,“那這次西靈山,除了二皇兄和容景謙,是不是還有大皇姐?” 容景思道:“你生著病,自然只有大皇姐能去了?!?/br> 思及不必去西靈山,容常曦暗暗松了口氣,容景思卻錯以為她是在嘆氣:“父皇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轉而寵愛大皇姐的。” 這個哪里需要容景思說,容常曦點點頭,容景思又安慰了她幾句,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柔和,也不再如以往一般對她說教,像是覺得她可憐至極,似一朵風中搖曳的小花,隨時就要被吹折了。 說來可笑,這種示弱的法子,她是上輩子從柳素那里學來的。 容景思安慰了她兩句,正要離開,容常曦忽然想到一件事,伸手抓住了容景思的袖子。 容常曦道:“三皇兄,以后你可以當皇帝嗎?” 這倒不是她一時興起。 上輩子她對皇位毫無概念,唯一的想法就是“愛誰誰,不是容景謙就行”,結果容景謙登基了,整個皇宮亂作一片。 容常曦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誰當皇帝對自己的影響還是很大的,而大皇兄她不熟悉,二皇兄性格有些古怪,四皇兄短命,容景興容景昊更是咋咋呼呼的蠢蛋,怎么看也只有睿智且大氣的三皇兄最適合。 他當了皇帝以后,一定能好好治理國家,有益百姓,宮內(nèi)的事情,他肯定也能處理的很好。 容景思沒料到她會這樣說,呆了一下后立刻道:“常曦!誰教你說這些胡話的?父皇長命百歲,何須想這些?” “父皇再長命百歲,也終歸塵土?!比莩j赜行﹤校拔抑皇窍M詈蠼犹娓富实娜耸悄?,三皇兄,沒有任何人教我,是我自己這么想的?!?/br> 容景思有些警惕地看了看周圍,確定沒有下人在偷聽后,低聲道:“常曦,這些事情非你我可以決定。” “我知道,要看父皇的意思。”容常曦道,“父皇英明,他心中最好的人選,一定也是你?!?/br> 容景思道:“圣心難測,常曦,別妄下定論?!?/br> “誰說的,父皇在我面前,從來不隱藏他的想法的?!比莩j乜隙ǖ氐溃叭市?,你要相信我,沒人比你更適合了?!?/br> 容景思猶豫了一會兒,緩緩道:“常曦,你當真這么想?” 容常曦無比肯定地點了點頭。 容景思笑了笑,拍拍她的腦袋:“那也記得,不要對外人說,尤其不能貿(mào)然跟父皇提起此事,他會誤會的?!?/br> “我知道,這也是咱們兩個人的秘密?!比莩j卣J真地道,“但三皇兄你最后可一定要當皇帝呀!” 容景思臉上笑容不減,道:“好了,你想要我去做的事,我什么時候沒去做?乖乖休息吧。” *** 容常曦的愧疚才散去,尤笑便進來通報,說是容常凝來了。 容常曦一下坐的筆直:“讓她進來。” 容常凝很快入內(nèi),以絲帕掩住半張臉,只露出一雙含淚的大眼睛:“常曦,你可算好些了。你摔傷的時候,我正被禁著足,待禁足令過了,你又始終昏睡,我這顆心真是……咳,咳……” 她捂著臉,輕輕咳了兩聲。 “你還敢來。”容常曦沒好氣地說,“是看我還沒死,想來補兩刀?” 容常凝瞪著一雙淚眼,輕輕搖著頭:“常曦,你怎么能這樣說我,我是真的很擔心你???。” “擔心我?”容常曦冷冷地看著她,“我讓你做的事,你做了嗎?只怕非但沒做,還和容景謙里應外合,把尤敏給害死了,將所有的事情推到了她頭上,你也不必再被我抓著把柄了不是?” 容常凝仍是淚汪汪的樣子:“常曦,你當真誤會我了。咳,尤敏姑姑的死,我比誰都意外!還有她和那錢公公的事情,我確實全然不知情,更沒想到她會膽大到那太監(jiān)私會……你盡管懷疑我,咳,但我比你還心寒?!?/br> 其實容常曦說的自然也是氣話,她很清楚,容常凝也好,容景謙也罷,絕沒有能力,同時cao控尤敏錢公公和容景祺,那兩個jian夫□□必然是真的在明瑟殿里私會,扯出這么多事。 容常曦扭頭不語,容常凝低聲道:“至于你讓我做的事情,我早就做好了,你可不能這樣懷疑我……” 容常曦一愣,蹙眉道:“你仔細給我說說。還有,你染風寒了?離我遠點,別又傳給我了,我可不想再躺三個月。” 容常凝點點頭:“這些日子憂慮太過,太醫(yī)說寒氣入體了????!?/br> 她退開一些,柔聲道:“我就是按你說的,先前去了兩次允泰殿,都氣勢洶洶的,又從你這兒順走了一個手鐲給放在了允泰殿里,可你摔傷了,這事兒我也一直沒能告訴你?,F(xiàn)在只要你一開口說東西不見了,他怎么也逃不了干系?!?/br> 容常曦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容常凝滿臉邀功地望著她,神色絲毫不似作偽,半響,容常曦道:“這件事太稀松平常了,即便逮出來,父皇也不會太過怪罪他。何況,耽誤了這么久,容景謙那么精明,指不定早就發(fā)現(xiàn)了那手鐲,偷偷藏好了?!?/br> 容常凝點頭:“這倒也是?!?/br> 其實歸根結底,還是容常曦的心境已大為不同,她之前仍想著用一些幼稚直接的手段來嫁禍容景謙,但經(jīng)過這么一摔,還有容景謙與呂將軍的這層關系,她很清楚自己這么做半點用也沒有。甚至搞不好父皇還會看穿自己。容景謙那么聰明,自己用這些不入流的小把戲來對付容景謙,他總歸能夠化解,不要最后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容常曦不語,容常凝咳了幾聲,忽道:“對了,原本父皇見你一直不好,便定了要帶我去西靈山,然則還有幾日便要出發(fā),我卻染上風寒,你的身子卻是好了,不如,還是你去吧?” 容常曦瞥她一眼:“皇姐不是一直都很想去西靈山么?這么好的機會,怎么這時候倒是讓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