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節(jié)
“兩隊人馬不適合并行,自此分開,也好過再生事端。” 大虞的隊伍大都是楚清河帳下的親兵,對于侯爺?shù)姆愿溃匀徊粫霭朦c異議,而匈奴的人馬也對漢人尤為不滿,若能分開,他們也不必受氣。 回到馬車后,薛素疊了疊眉,忍不住問,“這么做會不會有些不妥?” 楚清河將小寧安放在軟墊上,哼了一聲,“有何不妥?他們肆意殘殺百姓,侵我國土,若不是為了邊關安寧,誰會愿意跟這種茹毛飲血的惡徒議和?” 小手在男人胸口輕撫幾下,薛素問,“那金城公主入京的話,可是要進到太子府中?” “太子的信上并未提及此事,等回去后自見分曉。” 邊關離京城雖有些遠,但快馬加鞭的話,半個月也就到了。 在看到巍峨的城池時,薛素竟生出了幾分恍如隔世之感,京中的吃食、百姓、風俗,她都分外想念,尤其是呆在侯府的蓮生,也不知分別了這么久,小姑娘過的怎么樣? * 蓮生老早就接到了消息,知道叔叔嬸嬸會在今日回府,她從前幾天就派人將院子仔細收拾一番,幾乎能稱得上纖塵不染。 要是換了平時,這個時辰她早就去到顏如玉了,偏今日不同,小姑娘一直坐在正堂中等著,連著喝了四五盞茶,終于見著侍衛(wèi)進來了。 “小姐,侯爺他們到門口了?!?/br> 蓮生雙目圓瞪,猛地站起身子,由于動作過大的緣故,她好懸沒被門檻絆倒,虧得芍藥這丫鬟及時扶住,才沒讓主子摔在地上。 匆匆往外迎去,剛走到前院,蓮生便看到了嬸娘,小姑娘眼圈通紅,抽噎著沖上前,兩只細瘦的胳膊用力摟住女人的腰,哭得小臉漲紅,那副模樣簡直可憐極了。 “嬸娘,你們下回再走,千萬別丟下蓮生一個,我在京城很想你們……” 從幼時起,蓮生就沒跟父親見過幾面,等到她漸漸長大了,父親離世,母親改嫁,這種被親人拋棄的感覺讓她格外難受,恨不得直接死了,幸虧叔叔嬸娘不嫌棄她,也愿意將她視為家人,這些年的日子才好過了些。 瞧見侄女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薛素心疼壞了。 不是她不想帶著蓮生,而是邊城的日子委實太難捱了些,況且那里不止條件艱苦,還有匈奴窺伺,一旦生出了錯處,性命恐怕就保不住了,蓮生還這么年輕,她哪舍得讓小姑娘冒險? “快別哭了,咱們先進屋再說?!?/br> 蓮生抹了把淚,連連點頭,這會兒她才后知后覺地想起來,嬸娘在邊城產(chǎn)下一對雙生子,現(xiàn)下剛出月子不久,身體尚未恢復,實在受不得涼。 小寧安從楚清河懷里跳下來,幾步?jīng)_上前,拉著蓮生的手,小聲安慰,“jiejie別哭,快擦擦?!?/br> 說話時,這小子從懷里摸出一方帕子,踮起腳尖往前遞,高高仰著頭的樣子,當真可愛的緊。 蓮生被他逗得直樂,也止住了眼淚。 作品 卷 第230章 意外 進到堂屋以后,薛素手里端著茶盞,時不時低下頭去,輕啜一口,被寒風凍得通紅的面頰逐漸恢復如常。 “最近你呆在京城,可遇上了什么難事?” “這倒沒有,薛爺爺他們都很好相處,經(jīng)常讓我過去一起用飯,私館也一切都好,只是老客們沒見著嬸娘,有些想了?!鄙徤p眼還有些紅腫,想起自己失態(tài)的模樣,她抿唇哼哼兩聲,拍了拍小寧安的腦袋。 得知家中平安無事,薛素不由松了口氣,她拉著蓮生的手,看著姿容秀麗的侄女,心里頭不住琢磨著,該如何給她挑選一門婚事,男方的門第不必太高,但人品卻得過硬,否則再像烏述同那般,當面一套背后一套,誰也折騰不起。 在路上奔波了半個月,薛素筋骨本就算不得強健,這會兒渾身酸脹,眼皮子直打架,沒說多久便跟楚清河回到主臥歇息了。 與其同時,匈奴使臣也進到了京城,金城公主住在驛館中,手里緊緊握著一根馬鞭,口中不住怒罵著,“楚清河完全沒把本公主放在眼里,若有機會,必定要將他千刀萬剮,以解心頭之恨!” 金城公主沒有說漢話,她以為驛館中的奴才聽不懂,但這些人之所以被安排在此處,都學過匈奴的語言,聽到這位身份高貴的異族女子恨毒了輔國侯,他們不由嗤笑一聲,眼底透著nongnong鄙夷。 侍女怕公主氣壞身子,忙不迭地勸說: “您別生氣,如今大虞由太子監(jiān)國,只要您成功去到儲君身邊,再誕下一子,身份不必楚清河貴重百倍?何必跟這種貨色一般見識?” 主仆倆說得正歡,突然聽到了通報聲。 只見一個穿著太監(jiān)服制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面皮白凈,下顎也沒長胡須,想來這便是去了勢的閹人了。 金城公主自小在關外長大,雖然聽說過太監(jiān),卻從未真正見過,此刻眼眸中帶著nongnong好奇,還摻雜著幾分鄙夷之色,將余公公氣得夠嗆,恨不得甩袖離開。 “咱家奉太子之命,請公主于三日后入宮赴宴。” 金城微微點頭,顯然是聽懂了。 匈奴使臣腳步匆匆地走到廳堂中,一看到余公公,他趕忙拱手,笑著問,“不知公公遠道而來,可有何吩咐?” 與頭腦簡單、性情嬌蠻的金城公主不同,使臣在大虞生活過許多年,他的外表看起來雖與漢人不同,但芯子卻產(chǎn)生了很大的變化,知曉母國戰(zhàn)敗,萬萬不能開罪了上國,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只是說了宮宴之事罷了,使臣不必憂心?!闭f完,余公公也沒有多留,轉身往外走,使臣直將人送出了驛館,才折返回來。 他伸手把門窗掩好,仔細看了看,發(fā)覺無人窺伺,這才憂心忡忡地叮囑,“公主,京城不比母國,您千萬不能再胡鬧下去了,驛館除了咱們戎族以外,還有不少高麗人,群狼環(huán)伺,不得不防?!?/br> 女人嬌美的臉上露出一絲不耐,不住擺手,“你說的這些我都懂,日后不再去招惹那些權貴便是,去把庫塔爾叫來,讓他陪我出去逛逛?!?/br> 庫塔爾年紀輕輕,生的十分英俊,以至于金城對他青眼有加,不遠千里將人帶到京城,也不知究竟是何心思。 使臣嘴里發(fā)苦,若不是戎族只有一位長大成人的公主,他說什么也不會同意將金城送過來,刁蠻任性暫且不提,行事也十分孟浪,只希望別鬧出什么岔子才好。 庫塔爾很快就來了,他沖著公主抱拳行禮,仔細聽著使臣的吩咐: “待會你帶著公主上街,切莫與當?shù)厝似馉巿?zhí),如今狼煙將息,大虞百姓對咱們十分忌憚,要是影響了互市,沒有了米糧,牧民們根本無法熬過寒冬,活到明年開春,庫塔爾,你是戎族的驕傲,千萬別讓我失望?!?/br> 使臣拍了拍青年的肩膀,語氣中飽含信任,讓庫塔爾精神一震,連忙點頭稱是。 “好了,快別耽擱時間,最近我都快無聊死了!”金城公主不住抱怨著,率先往外走,庫塔爾抿了抿唇,心里也涌起了絲絲不耐。 公主的確是草原上最美的女人,但她的性情與那張美麗的面容完全相反,曾經(jīng)拿著匕首刮花了女奴的臉,將人扔進牲口棚中,度過一個夏天。 想起金城的那些豐功偉績,庫塔爾無奈嘆息。 京城不愧為天子腳下,街面上有許多攤販在叫賣,手中拿著他們從未見過的新奇玩意,有的還在肩膀上扛著草垛子,上面插滿了山楂,也不知是何物。 金城不錯眼的看著,突然被人撞了一下,她勃然大怒,高高揚起鞭子,想要抽打那人,卻聽到一句話。 “公主,我精通醫(yī)術,能幫你在宮中站穩(wěn)腳跟?!?/br> 聞言,金城臉上露出一絲好奇,上下打量著這戴著面紗的女子,問,“你是何人?要真有這么大的本事,何必穿的如此破爛?” “實不相瞞,我一直被人追趕,四處逃竄,才會變得落魄至極?!边呎f著,女人邊回過頭去,不住探看,行動中透露著nongnong驚慌。 “你準備怎么幫我?” “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若公主相信我,還請將我?guī)У襟A館中。”她低著頭道。 想起三日后的宮宴,金城思索片刻,也不顧庫塔爾的阻攔,點了點頭,“好,本公主就信你一回,要是你幫不上忙,就將你兩只胳膊剁下來喂狗?!?/br> 一路回到驛館中,女人終于將面紗摘了下來,露出那張清麗脫俗的面龐,不是煦容還能有誰? 先前因為在輔國侯府外鬧事,她被關到不見天光的大牢里,每日都沉浸在絕望中,幸好她身上帶著一包毒藥,等了好幾個月,才找到機會劃破獄卒的手背,將藥粉灑了上去,威脅他把自己放了。 若沒有毒藥的話,說不準她這輩子都不可能出來。 看到煦容的相貌,金城撇了撇嘴,“瞧你這副德行,能怎么幫我?” “公主五官生的極美,幾乎挑不出半點瑕疵,但由于常年在草原上生活,風吹日曬,皮膚略有些糙黑,我能讓您膚白如玉,變得更加嬌美可人,還能……幫您懷上龍子?!?/br> 前些日子,幾名獄卒在牢房外頭吃酒,說匈奴使臣帶著公主進京,要跟大虞和親,當時煦容聽了一耳朵,并未放在心上,沒想到天底下竟會有這般巧合之事,她正在街上逃脫追捕,一眼便看到了穿著戎族衣裳的年輕女子,不是金城還能有誰? 連老天爺都在幫她,薛素那個賤人就算再有本事,難道還能違抗天意不成? 金城呼吸急促,嘴里發(fā)干,只覺得自己聽錯了,她兩手攥住煦容的肩膀,用力搖晃著,“你說的可是真話?” “若有半句虛言,我甘愿受天打雷劈!” 就算她被割斷了手筋,再也不如往日靈活,但配藥的本事還在,只消幾副湯藥灌下肚,匈奴公主想要懷孕,根本不算難事,不過用藥生下來的孩子,能否平安長大,就不在她考慮范圍之內了。 庫塔爾站在旁邊,聽到這個來歷不明的女人與公主的對話,整張臉黑如墨炭,幾次三番想要規(guī)勸,卻說不出話來。 夜里使臣回到驛館,青年將今日發(fā)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稟報上去,哪想到使臣不止沒有阻止,反而殷勤備至的招待煦容,并勒令眾人隱瞞此女的身份,半點消息也不許傳揚出去。 素心堂關張之前,是京城中最出名的醫(yī)館,煦容醫(yī)女的名聲極大,簡直就是扁鵲再世,這樣的能人主動找上門來,使臣無論如何也舍不得將她拒之門外。 一開始金城公主還對煦容抱有懷疑,但看到使臣的態(tài)度,再抹上煦容調制出來的脂膏,皮膚果然變得細膩柔滑,掌心里的繭子也變淡了,這個發(fā)現(xiàn)讓金城欣喜不已,準備了不少金銀珠寶,送到了煦容房中,以作賞賜。 * 這天薛素呆在臥房中,懷里抱著玥姐兒,便見到許呈腳步匆匆地走了進來,面色陰郁的拱了拱手。 “夫人,煦容不見了?!?/br> 薛素眼帶詫異,身子不由一顫,急聲問,“好好的大活人,難道還能憑空消失不成?” “此女原本被關在牢中,前幾日給獄卒下了毒,從牢里逃了出去,官員不敢上報,私下里派人追查,卻一無所獲,這才將消息送到了侯府。” 額角一抽一抽地刺痛,她伸手揉了兩下,吩咐道,“你帶著侯府的侍衛(wèi)去找找,要是見到人了,直接抓起來便是?!?/br> 等許呈退下后,女人將玥姐兒放回炕上,杏眸中帶著明顯的愁色,顯然擔心極了。 楚清河坐在旁邊,沉聲安撫,“就算她逃出來了,也還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侯府周遭有侍衛(wèi)守著,她若主動接近,與自投羅網(wǎng)也沒有任何區(qū)別?!?/br> 話雖如此,但京城極大,想要在城里搜尋一個有意躲藏的人,并不是什么易事。 作品 卷 第231章 算盤落空 煦容早就將養(yǎng)膚的秘方牢記于心,如今她呆在驛館中,打扮成侍女的模樣,每日炮制藥材給金城公主內服外養(yǎng)。 正如她先前說過的那般,金城五官底子不錯,只是皮rou遠遠比不過京城閨秀那般光潔細膩,必須日日敷著七白膏,才會越發(fā)瑩白透亮。 此刻金城躺在軟榻上,面頰抹了一層厚重的脂膏,有些疑惑的問,“醫(yī)女,聽說林家人深受皇帝信任,一直為他調養(yǎng)身體,他到底是因何發(fā)病,直到今天也沒有痊愈?” 煦容手里捧著茶盞,清秀面龐上透出幾分陰郁,解釋道,“林家最擅長制藥,有種補元丹能夠強身健體,使人精力充沛,但此物不能與鐵皮石斛同食,否則便會相克,毒素積年累月蘊藏在體內,一朝爆發(fā),自然無藥可解,陛下單吃補元丹并不會出問題,但有人存了歹念,趁機在膳食中添了石斛,才會釀成惡果。” 說實話,林家人之所以對老皇帝上心,是為了過上風光無比的日子,只可惜天不遂人愿。 眼下血脈至親身陷囹圄,終此一生都無法從監(jiān)牢中逃脫,就連煦容自己也被官兵滿城搜尋,不敢露面。這樣像老鼠那般人人喊打的日子,她早就過夠了,要是有人能除掉輔國侯府,放林家才一條生路多好。 金城聽到這話,不由咋舌,怪不得使臣對煦容的態(tài)度這般客氣,原來林家人竟有這么大的本事,若不是有人從中作梗,想必她也不至于落得這種地步。 “日后醫(yī)女有何打算?”金城問道。 煦容低垂眼簾,自然不會將自己的想法吐露出來,她無奈嘆息,“親人們都被關在大獄中,我也沒有旁的念想,只希望將來公主誕下龍子,能為民女求一個恩典,將他們全都放出來?!?/br> “這是自然,你們全家都精通醫(yī)術,若不是被那起子歹人給謀害了,陛下哪會病榻纏綿?要怪也應該怪那個下毒之人,跟你沒有半點瓜葛?!?/br> 煦容面露感激,眼圈略微泛紅,那副模樣當真可憐的很。 “時間到了,民女幫公主洗凈臉上的脂膏,待會上了妝,您定會在宮宴上艷壓群芳,令所有的女子黯然失色?!?/br> 眼見著金城滿臉得意,煦容眼神略微閃爍了下。這位公主自小在關外長大,被族人捧在手心,根本沒有吃過苦,受過罪,以為大虞與關外一樣,所有人都會順著她,要不是還指望著金城嫁入東宮,如此愚蠢的女人,煦容看都不會看一眼。 正所謂入鄉(xiāng)隨俗,金城既然到了大虞,就應該摒棄戎族的一切。 她換上了做工精致的襦裙,正紅衣料更襯得她嬌艷如花,薄施粉黛,掩去了粗糙的肌膚,看著如仙女下凡般,吸引了屋中人的目光。 瞧見這副打扮的公主,使臣不由怔愣片刻,不過晚宴不可耽誤,他很快便回過神來,道,“公主快上馬車罷,否則就來不及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