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節(jié)
頭頂上傳來的疼痛雖然難捱,但她更害怕眼前這瘋狂的男人,他自己成了瞎眼瘸腿的廢物不算,偏將火氣發(fā)泄在她身上,還真是個令人不齒的慫包軟蛋。 即使心里這么想,陳蕊卻沒膽子將這話說出口,她雙眼含淚,楚楚可憐地看著趙磊,希望能像先前那般,得到他的憐惜。 只可惜面前這人雙目失明了,無論她的姿態(tài)有多哀傷,神情有多凄楚,都是媚眼做給瞎子看,全無半點用處。 “常言道:婊子無情,戲子無義,先前我還不信這話,以為你對我還有幾分真心實意,畢竟肚子里都懷著趙家的種了,總不能全然無情,但自打我雙目失明后,你再也沒有踏足過前院,難道見我一面就這么難嗎?” 趙磊邊說著,邊移動著另一只手掌,緩緩覆蓋在女人纖細的脖頸處,略微用力,就將陳蕊嚇得面如土色,身子好似篩糠一般顫抖著。 “您聽妾身解釋,您受傷以后,妾的確想來前院探望,但妾命賤,萬一沖撞了您該如何是好?”柔軟小手推搡著男人的胸膛,恨不得立時從此處逃走,免得性命不保。 趙磊看不見陳蕊眼底的怨恨,神情松動了幾分,把手松開,吩咐道,“從今日起,你搬到前院,與我同吃同住?!?/br> 要是換做以前,能跟趙府的主子如此親密,陳蕊定會喜不自勝。但今時不同往日,現(xiàn)在連凌鳶都不知所蹤,她湊到男人面前又有什么用? 心里暗暗將趙磊罵了個狗血噴頭,她嘴上卻說了不少奉承話。 過了兩刻鐘功夫,陳蕊雙腿有些發(fā)麻,忽的聽到門外傳來一陣叫喊聲,略略皺眉,她忍不住嘀咕,“是誰如此大膽,竟敢在趙府鬧事?” 趙磊面色陰郁,猛然站起身子,露在外面的胸膛依舊能稱得上健壯,卻只是個銀樣镴槍頭罷了,半點用處都沒有。饒是如此,陳蕊依舊躲在男人身后,生怕外面的混亂波及到了自己。 身著甲胄的將士邁入房中,朗聲道,“趙磊,你勾結(jié)匈奴,謀害輔國侯的性命,已經(jīng)犯下了十惡不赦的重罪,現(xiàn)將你押入大牢,聽候?qū)徖??!?/br> 趙磊面皮抖了抖,渾濁雙眼中透露著一絲驚恐,他沒想到自己多年前做下的事情竟會被人發(fā)現(xiàn)。 不!他們不可能找到證據(jù),當(dāng)初自己仔細善后了…… 還沒等他開口辯駁,將士們快步上前,一左一右鉗制住他的胳膊,毫不客氣地將人往外拖。 說起來,趙磊的武功算不得好,他能爬到副將的位置,仰仗的并非實打?qū)嵉能姽?,而是躲在大軍后的籌謀,現(xiàn)在他被將士控制住,使盡了全身的力氣,依舊無法掙脫。 陳蕊跌坐在冰涼的地上,眼睜睜地看著夫君被人帶走,她呼吸急促,什么都顧不得,急忙沖回自己房間里,將金銀財寶一股腦的裝進包袱中,背著就往外走。 沒走出多遠,就有官員前來抄家,有的衙役認出了陳姨娘的臉,又將人一并帶到衙門中,念及她懷有身孕,并未動刑,只不過將所有的銀錢全部收沒,日后不是用于貼補城中百姓,就是花在軍中將士身上。 趙磊犯下這等大罪,自是不能在邊城審訊,剛好再過一段時日輔國侯要攜家眷回京,一路有不少侍衛(wèi)守著,也能將犯人押解入京。 * 在薛素坐月子期間,匈奴終于投降了,愿意跟大虞議和。 得知此事后,她著實松了口氣,若是關(guān)外的匈奴還想繼續(xù)打仗的話,楚清河養(yǎng)好傷也無法離開此地,必須一直留著,那樣沒完沒了地折騰,有幾個人能挨得??? 懸在心頭的大石終于落了下來,再加上有閆濯悉心調(diào)養(yǎng),薛素的身體恢復(fù)的極快,等出了月子時,她體內(nèi)的惡露雖然沒有排盡,剩下的卻也不多了,面色似三月的桃花那般,又嬌又艷,完全看不出是三個孩子的母親。 在小妻子生產(chǎn)時,楚清河嚇得心驚rou跳,再也不敢讓素娘經(jīng)歷這樣的折磨,他思來想去后,索性找到了閆濯,讓這位有神醫(yī)之名的大夫研制出能有避子功效的藥丸,既不會損傷身體,又不會懷上孩子,當(dāng)真是不錯的好東西。 因急著往京城趕,這幾日薛素跟秋菊主仆倆一直在收拾行囊,已經(jīng)將東西都給打點整齊了。 楚清河進屋時,便見著女人將瓶瓶罐罐裝進木匣中,免得馬車上顛簸,碰碎了這些價值不菲的玩意。 “明天一早咱們就出發(fā),兩個奶娘也跟著一起上路,等回到京城后,再把人送回來?!?/br> 見侯爺來了,秋菊忙不迭的退了出去,也不愿攪擾了主子。 伸手將房門掩上,楚清河大闊步走到薛素跟前,猿臂環(huán)住柔軟的腰肢,掌心不住丈量著,甕聲甕氣道,“我瞧你豐腴些倒是更好看了,先前瘦的厲害,那副尖嘴猴腮的模樣實在是不討喜。” 薛素拍開男人的手,沒好氣哼哼: “你這人會不會說話,那叫尖嘴猴腮?那分明是弱柳扶風(fēng)!京城女子好細腰,這腰身越細,穿裙衫時就越是飄逸……” 楚清河正色頷首,“對,飄逸是飄逸了,若是風(fēng)大些,怕是會將你直接吹走?!?/br> 坐月子時,薛素就一心想著如何減肥,但她在邊城留不了多久了,根本不足以將楊柳露做出來,還不如等回到京城,直接去私館中拿現(xiàn)成的用。 薛素抿了抿唇,知道跟這人說不通,索性不理他,將歸攏好的東西放在地上,明早搬上馬車即可。 突然,女人好似想起了什么,轉(zhuǎn)過身子,用那雙明亮的杏眼直勾勾地盯著楚清河,問道,“若我沒記錯的話,先前有侍衛(wèi)說過,匈奴要將公主送到京城,以此彰顯議和的誠意,那位公主可是跟咱們一道?” 拉著素娘坐在床沿邊上,楚清河摟著她的肩膀,不著痕跡地將人帶進懷里。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生產(chǎn)過的緣故,女人身上的香氣稍微起了一絲變化,不是先前純粹的花香,而摻雜了淡淡的奶味,依舊好聞的緊。 “車隊都是同一日出發(fā),咱們也不好說些什么,不過那起子匈奴的確不是什么好人,你也不必理會?!背搴佣诘馈?/br> “不理會?人家可是堂堂的公主,匈奴又不比高麗,兵強馬壯,就算輸了一場戰(zhàn)爭,他們也不會心甘情愿給大虞納貢,哪能說不理就不理?” 陣陣熱氣噴灑在脖頸處,帶來酥麻的癢意,薛素忍不住推搡了兩下,偏她力氣比不過楚清河,只能悻悻作罷。 “匈奴強盛不假,但他們到底敗了,你我也不必對著這位和親的公主卑躬屈膝,若她性情和善,不主動惹麻煩,一路照看著些也不算什么,但要是她不懂事,趁早從哪來回哪去?!?/br> 翌日一早,薛素睡眼惺忪地坐上馬車,小寧安跟在母親身邊,而雙生子太過年幼,便由兩名奶娘照顧著。 剛走出城門,她便聽到了一陣叫喊聲,掀開車簾瞥了眼,發(fā)現(xiàn)雪地里多了不少高壯的漢子,一個兩個都生的五官深刻、頭發(fā)卷曲,皮膚也略顯糙黑,想來定是匈奴無疑了。 三九天幾乎能稱得上滴水成冰,薛素被冷風(fēng)吹的直發(fā)抖,趕忙將簾子放了下來,遮住了那張瑩白玉潤的小臉兒。 “那是誰?”有名匈奴用蹩腳的漢話發(fā)問。 侍衛(wèi)回頭瞥了一眼,好心提醒道,“那是輔國侯夫人的馬車,你們莫要沖撞了。” 不是每個匈奴人都懂漢話,但草原上的牧民卻都知曉輔國侯的惡名,那人好似從地獄中爬出來的惡鬼,手段狠絕,最擅長以命換命,數(shù)日以前,竟將勇武過人的首領(lǐng)都給殺了,害得他們不得不投降。 匈奴臉色一沉,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神情郁郁,明顯不太痛快。 對于他們這副德行,侍衛(wèi)也能理解,畢竟邊關(guān)這一場戰(zhàn)事,已經(jīng)打了足足幾年,兩方的百姓死傷無數(shù),想要消弭積怨,沒有幾十年是無法做到的。 薛素并不清楚外面的情景,她還是不習(xí)慣坐馬車,睡了一會兒就被顛醒了,素白小手從木匣中出去瓷罐,捏了一顆酸梅子放在小寧安嘴里,見他小臉兒皺成一團,輕輕笑出聲來。 “這梅子真酸?!?/br> 小寧安平時也沒少吃零嘴,但這一批酸梅子是在邊城腌出來的,大抵是買不著上好的蜜糖,味道雖然不差,卻比不得京城的滋味好。 薛素自己也吃了一顆,她伸手捏了捏兒子玉雪可愛的小臉兒,琢磨著等車隊停下,便去后面看看那對小的,否則她實在是放心不下。 車隊急著趕路,走了足足兩個時辰,等到該用午飯時,才在一座破廟前停下。 楚清河推開車門,將小寧安抱在懷里,道,“去廟里歇一會兒吧,這處沒有城里那么冷,烤烤火也能舒坦些?!?/br> 作品 卷 第229章 回京 薛素下了馬車后,并沒有直接進到破廟里,反而沿著車隊往下走,去了兩名奶娘的車廂中。 由于天氣嚴寒,也怕雙生子染上風(fēng)寒,奶娘們住的馬車是最寬敞的,有雙層隔板用以擋風(fēng)。 薛素進去時,她們剛給孩子喂完奶,一看到侯夫人,便急忙行禮,嘴上連道,“少爺小姐都安穩(wěn)的很,一切如常,還請主子放心?!?/br> 女人先將玥姐兒抱在懷里,小丫頭聞到了母親身上的香氣,眼睛霎時間亮了,軟乎乎的胳膊不住揮舞,有時碰到了滿是繡紋的襟口,有時碰到耳廓的肌膚,帶來陣陣癢意。 抱了一會兒玥姐兒,薛素也不好厚此薄彼,又將琛哥兒摟在懷里。 明明剛出月子沒多久,雙生子卻像是張開了,肌膚不再如先前那般漲紅,反倒變得十分勻凈,比起剝了殼的雞蛋還要細嫩三分。 前幾日寧安瞧見了弟妹,簡直驚詫萬分,再也不嫌棄兩個奶娃丑了,整日里圍著雙生子打轉(zhuǎn),要不是有楚清河約束著他,混小子還不定怎么鬧騰呢。 說實話,薛素也想親自照顧著雙生子,但路上多有不便,她又無法與奶娘同宿一間,只能盡快趕路,等回到京城再說。 在馬車上呆了兩刻鐘功夫,女人起身走到破廟中,沖著正在熬湯的鄭氏吩咐道,“待會燉上一鍋豬蹄湯,給奶娘送過去,她們多喝些湯,奶水才能充足?!?/br> 話音剛落,身后便傳來了一道嗤笑聲,薛素與鄭氏一起回過頭去,發(fā)現(xiàn)有一個匈奴站在破廟門口,目光兇狠地看著她們,周身透著nongnong煞氣,若是換成膽小怕事的閨秀,想必連眼淚都掉下來了。 但薛素卻沒有表現(xiàn)出任何異樣,只默默地轉(zhuǎn)過頭去,權(quán)當(dāng)沒瞧見此人。 畢竟楚清河就在破廟中,周圍還有不少大虞的侍衛(wèi),論人數(shù)、論器械、論身手,都遠遠強過這些外族,她有什么好怕的? 鄭氏抬眼端量著主子,見夫人神色如常,她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急忙用雪水將豬蹄搓洗干凈,準備另起爐灶好好燉煮。 “聽說你是輔國侯夫人?”那匈奴又開口了,他漢話說的不太好,磕磕絆絆的,不過也能聽清。 薛素坐在軟墊上,面前就是火堆,陣陣熱意不斷涌過來,極其舒服,讓她忍不住喟嘆一聲,以手掩唇,輕輕打了個呵欠,眼角沾著些濕意,看起來就跟帶著晨露的牡丹一般,尤為嬌艷。 草原上的美人雖然不少,卻比不得漢人這般嬌嫩柔弱,庫塔爾活了這么多年,也沒見過這樣白皙的女子。 薛素只當(dāng)沒聽見,拿著水囊小口小口喝著,她環(huán)視一周,發(fā)現(xiàn)楚清河帶著小寧安去解手了,此刻高大男子將娃兒扛在肩頭,幾步就走到了跟前。 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庫塔爾,楚清河面色陰沉下來,啞聲問: “他來找麻煩了?” “沒有,他就是問我是不是你媳婦,倒也沒說別的。”這些匈奴到底是護送公主進京議和的,萬萬不能有任何閃失,只要這人不做出什么過分的舉動,薛素都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庫塔爾在匈奴將士中,也算是年輕有為的,但卻完全無法跟輔國侯相提并論。 他緊緊盯著那個高大的男人,腦海中就浮現(xiàn)出戰(zhàn)場上血腥的場景,嘴唇緊抿成一條線,他忽的轉(zhuǎn)身,往更深處走去。 薛素循著他的背影看了一會兒,瞧見了一抹大紅色的裙角,還沒等她細看,下顎處便多出了兩只粗糙的指頭,稍稍用力捏著,不讓她亂動。 “有什么好看的?”楚清河頗為憋屈,壓低聲音發(fā)問。 薛素拉住男人的手,有些不樂意地咕噥著,“聽說那匈奴公主極美,剛才我僅瞥到了衣角,連正臉都沒瞧見,還真是可惜了……” “再美也不如你。”男人淡淡說了一句。 “快得了吧,人家年方二八,正是女子一生中最好的時候,我都二十多了,還產(chǎn)下了三個孩子,不說是人老珠黃,也比不過年輕小姑娘鮮妍,這點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侯爺可莫要哄我?!?/br> 邊說著,薛素邊從袖籠中取出一枚小鏡,這是從西洋運過來的水銀鏡,照的人纖毫畢現(xiàn),連面上的斑點毛孔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即使只有拳頭大小,依舊貴重的很。 小寧安兩手捧著熱乎的rou餅,咬了一口,含糊不清道: “娘最好看了,我從來沒見過比您更美的人!” 伸手捏著小娃的臉蛋,薛素不由失笑,“小東西,你才活了幾年,攏共都沒見過多少女子,就會說這些悅耳的奉承話了?” 楚清河拍了拍兒子的腦袋,煞有其事的附和,“他說的是實話。” 薛素拿這父子倆沒辦法,只能無奈搖了搖頭。 等一行人在破廟中休整的差不多了,薛素將要站起身子,就看到一名女子小跑著沖到近前,沖著楚清河道: “侯爺,金城公主想要見您一面?!?/br> 對待自己極為在乎的至親時,楚清河的態(tài)度堪稱溫和;但面對匈奴時,他面色瞬間變得冷漠,鷹眸中透出絲絲不耐,好險沒將那侍女嚇破膽。 “不見!”男人冷冷拒絕。 匈奴將士們看到這一幕,紛紛迎上前來,庫塔爾喊了一聲: “輔國侯,金城公主是部落中最尊貴的女子,她就算到了大虞,依舊是草原上的明珠,你怎能如此怠慢?” “兩隊人馬本就不該一同入京,我身為大虞的輔國侯,沒有任何一條律令軍紀讓我去見金城公主,不去又有何不妥之處?” 眼見著破廟中的氣氛越發(fā)冰冷,終于有人打圓場了。 匈奴使臣快步上前,滿臉俱是笑容,討好道,“還請侯爺莫要見怪,公主尚且年幼,想要看看勇武無敵的主帥究竟是何模樣,這才派了人過來?!?/br> 楚清河瞥了他一眼,根本沒有開口的意思,他彎著腰,將兒子抱在懷里,另一手攔住小妻子的肩膀,闊步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