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節(jié)
她們循著聲音望去,發(fā)現(xiàn)烏述同不知何時竟出現(xiàn)在門口,面上蘊藏著nongnong怒色,五官扭曲,周身沁著令人膽寒的冷意,將陳錦兒嚇得膽戰(zhàn)心驚,下意識地捂住了嘴,連連后退。 見狀,烏氏心里也有些驚懼,趕忙開口打圓場,“述同,錦兒不是那個意思,她心直口快,見不得自家人受委屈,這才念叨了幾句,你莫要放在心上。” “心直口快?” 烏述同重復了一遍,嘴角勾起一絲冷笑,“姑母,我到底哪里對不住你們兩個,我好不容易定下的婚事,卻被侯府退了親,你們此刻高興了?如愿了?” 陳錦兒渾身顫抖不休,身上冒出大滴大滴的冷汗,緩過神來,含淚哭訴,“表哥眼里只有蓮生小姐,從未將目光放在我身上,我們才是親人,哪里比不上她?”邊說著,陳錦兒邊邁步上前,藕臂纏上了男人的肩膀,柔軟的嬌軀也緊緊攀附上去。 女人身上的脂粉味兒分外濃郁,說不上好聞還是難聞。 烏述同忍不住皺眉,毫不憐香惜玉地將陳錦兒推開,冷冷道,“當初收留你們是錯,幫你們也是錯,明日之前,你們必須從烏家搬出去,否則休怪我無情?!?/br> 說話時,他將腰間的佩刀拔了出來,用力在木凳上劈砍一下,圓凳應聲而裂,四處飛灑的碎屑濺到了陳錦兒身上,但她卻仿佛被嚇傻了似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等到男人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線中,她這才用手捂著臉,不住痛哭起來。 “娘,表哥要將咱們趕出去,要是沒他護著,咱們日后該如何過活?”陳錦兒終于意識到了不妙,淚水噗噗往下掉,只可惜烏述同已經吃過一回虧了,這次就算她們娘倆哭瞎了眼,他也不會留情。 烏氏將女兒抱在懷里,一下下拍著她的背,安撫道,“沒事,娘手里頭還有些積蓄,足夠置辦一座宅子了,你生的美貌,將來肯定能嫁到好人家,不會吃苦的?!?/br> 不管陳錦兒信與不信,她都別無選擇,畢竟烏述同身上的殺意并非作假,若她們繼續(xù)留在烏家,這條命恐怕就保不住了。 母女倆很快便將行囊打點妥當,她們去找了牙人,想要重新買下一座宅院,用以落腳。 牙婆將人帶到了昏暗的小巷中,周圍偏僻極了,連道人影都沒有。 陳錦兒心慌意亂,用力攥住母親的胳膊,啞聲道,“此處未免太冷清了,我們不住這兒?!?/br> 牙婆回過頭來,沖著她笑了笑,眼角透著絲絲精光,“陳小姐,這可由不得你?!?/br> 話落,便有不少仆役從巷口狂奔而至,手上提著長刀,架在娘倆的脖子上,半點也不留情面。 瞧見迎面走來的男子,烏氏面色煞白,恨不得找條地縫兒鉆進去逃遁,她沒想到那庶子竟會親自來到京城,還跟牙婆勾結好了,這是存心想置母女倆于死地??! “母親,許久不見,為何臉色如此難看?”陳卓身穿錦袍,手拿折扇,那副模樣當真稱得上俊雅,只可惜眼底透著幾分狠意,讓人看著便兩股戰(zhàn)戰(zhàn),恨不得跪在地上。 烏氏死死咬牙,口腔中彌散著nongnong鐵銹味兒,完全發(fā)不出聲音,只能用憤恨地眼前看著面前的庶子。 若早知今日的話,當初她就該掐死這個孽種! “母親是不是后悔,沒盡早將我除去?您跟meimei從洛陽逃到京城,我費心費力地追趕,甚至還將商行搬到了此處,才找到你二人的蹤跡?!标愖烤従忛_口,言辭無比清晰,聲音中卻帶著刺骨的冷意。 “陳卓,你要殺就殺我,放了錦兒,她是你親meimei!”陳錦兒是烏氏唯一的孩子,虎毒不食子,淪落到這種境地,她現(xiàn)在最希望的就是陳卓能網開一面,放女兒一馬。 陳卓瞇了瞇眼,笑道,“當初母親做下的那些事,難道全都忘了嗎?要是你們還呆在烏家,我自是不會輕取妄動,怪只怪你們被豬油蒙了心,竟從中作梗,毀了烏述同的親事,如今被掃地出門了,這才是真正的報應?!?/br> 聞得此言,陳錦兒后悔不迭,她之所以針對蓮生,只是為了過好日子而已,要是知道陳卓從洛陽跟到京城,她哪還有膽子從中挑撥?肯定拼了命地與蓮生交好,以此換得輔國侯府的庇佑。 到了此刻,說什么都沒有用了,陳錦兒與烏氏被麻繩緊緊捆住手腳,拖出了巷子。 陳卓將腰間掛著的荷包摘了下來,扔到牙婆手中,也不看婦人那張諂媚的臉,兀自回了商行。 * 涇陽離京城很近,不到三日,薛素一行人已經進到了城中,住在劉家二老安排的宅子里。 院中種了一棵桂樹,眼下正好到了金桂飄香的時節(jié),微風浮動,便將金黃的花瓣從枝頭吹落,還夾雜著又甜又濃的香氣。 伴著花香睡了一夜,翌日清早,他們便坐著馬車去了安寧村。 當初林莞去世時,薛素將她葬在了山腳下,一直也沒有將母親的墳遷出來。她對薛父沒什么感情,卻不愿讓母親死后無依,葬在薛家一族的祖墳中恰好合適。 安寧村的人世世代代都生活在田間,見過最大的官兒也就是里正了,現(xiàn)在薛素成了輔國侯夫人,也算是衣錦還鄉(xiāng),鄉(xiāng)親們歡迎都來不及,態(tài)度無比和善。 薛二叔原本站在院子里劈柴,看到一身錦衣的侄女,趕忙擦了擦手,結結巴巴道,“素娘,你跟月兒都在京城,她這么些年一直沒回來,過得可還好?” 當初薛月被王佑卿打發(fā)到京郊,她覺得失了顏面,便一直沒跟家人聯(lián)絡,也不在意爹娘是否惦念她。 看著薛二叔鬢角花白的頭發(fā),薛素緩緩頷首,“堂妹衣食無憂,住在莊子里,二叔若是想見她,過些日子便一道進京,如此一來,就能團員了?!?/br> 聽到這話,薛二叔甭提有多高興了,眼眶都泛起一陣示意,轉身將薛素夫妻往里帶,邊走邊道,“你奶奶身子骨還算硬朗,以前還能燒火做飯,就是前幾日摔了一跤,腿骨斷了,就再也站不起來了?!?/br> 當初薛素還沒嫁給楚清河時,整日里被趙湘蘭刁難,虧得薛奶奶悉心照看著,也沒讓她受過多少苦。 突然,腕上傳來陣陣熱度,讓女人不由愣了愣神。 她低頭一看,發(fā)現(xiàn)楚清河不知何時竟拉住了她的手,令人心安的暖意不斷涌過來。 蓮生走在后頭,看著叔叔嬸娘如此親密,伸手捂著嘴,低低笑出聲來。 薛二叔沒注意到身后的動靜,他將房門推開,一股淡淡的藥味涌出來,聯(lián)想到他方才說過的話,薛素加快腳步,邁入房中。 “奶奶,我回來了?!?/br> 老人家睡不慣床,總覺得上頭濕潮潮的,這會兒坐在炕頭最熱乎的地方,聽到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好半晌都沒反應過來。 “素娘?素娘回來了?” 離開涇陽時,薛素剛成親不久,眉眼處還透著幾分稚嫩,但如今她產下了寧安,肚子里又懷了一個孩子,氣質與先前大不相同,以至于薛奶奶看了好一會兒,都不敢相認。 “是我?!?/br> 坐在炕沿邊上,薛素緊緊攥住老人家的手,因干了一輩子農活的緣故,薛奶奶掌心滿是糙繭,粗礪極了,但她卻沒有松開手,反而靠得更近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毖δ棠屉m然摔斷了腿,但一雙眼睛還算明亮,此刻看到了楚清河懷里的胖娃娃,面上的皺紋都舒展了不少。 “這是你兒子?” 薛素連連點頭,“這是寧安,您的曾外孫?!?/br> 寧安已經滿三歲了,來到安寧村,倒也不算認生,這會兒站在炕沿邊上,脆生生道,“太姥姥,我是楚寧安?!?/br> 老人家最喜歡稚童,將寧安抱在懷里,輕輕拍撫著小娃的脊背,精神頭兒比方才更好了。 想起還在京城的閆濯,薛素眼神閃了閃,壓低了聲音跟楚清河商量,“咱們回京的時候,將二叔一家都帶到城里,反正在侯府外面還有幾座宅子,空著也是空著,不如給自家親戚住了。” 對于小妻子的決定,楚清河欣然應允。 比起糊里糊涂的薛父,二房的親戚反倒更加安生,更何況,要不是有薛奶奶相護,素娘也無法平安長大,他從心里面感激,自然不會生出拒絕的想法。 以往楚家的房屋垮得厲害,自然是不能住了,好在安寧村到涇陽,坐馬車只要一個時辰,倒也不會耽擱什么。 在離開村子前,薛素特地跟薛二叔商量一番,說了遷墳的事情。 “也是薛家虧待了嫂子,原本她就是明媒正娶的媳婦,早該進祖墳的,偏你爹糊涂,娶了趙湘蘭,怕那個女人撒潑,便將此事耽擱了?!毖Χ宄榱艘豢诤禑煟蛔↑c頭,也算是應承了此事。 見狀,薛素抿了抿唇,跟楚清河對視一眼,水眸中盡是笑意。 作品 卷 第204章 下藥 薛素一行人在涇陽呆了整整半個月,這段時間內,她將林莞的墳遷到薛家祖墳中,又好生祭拜了一番,心中懸著的大石終于放了下去,不免升起了幾分悵然。 涇陽與京城挨得近,就算邊關起了戰(zhàn)事,一時半會兒也不會波及關內,對百姓的生活也沒有太大的影響,起碼表面上如此。 薛素坐在馬車上,柔白細膩的小手將車簾挑開,看著前頭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的百姓,忍不住嘀咕,“也沒聽說哪里鬧災了,這是怎么回事?” 她早已經失去了對未來的預知,畢竟今生與前世的走向完全不同,她嫁給了楚清河,生下了寧安,不曾受到王佑卿的蠱惑,也不曾慘死于馬下……這些改變看似微不足道,卻造成了極大的影響,只可惜薛素本人并不知情。 楚清河忍不住皺眉,利落的翻身下馬,走到一名矮小男子身側,直接開口發(fā)問,“敢問你們從何處來?可是遭災了?” 陡然看到如此高大健碩的漢子,男人駭了一跳,根本不敢有半點隱瞞,“壯士有所不知,我們一家子都是從邊城趕過來的,聽聞輔國侯回了京,手中的兵權便歸還朝廷。 匈奴的首領十分悍勇,將關外大大小小的部落全都蕩平,齊心合力地攻打玉門關,就算有承恩侯與安平伯領兵,想要守城依舊不是易事,我們這種平頭百姓實在熬不住了,這才背井離鄉(xiāng),帶著老婆孩子往京城趕?!?/br> 喉結上下滑動了一瞬,楚清河的眸光無比陰沉,其中涌動著旁人看不懂的情緒。他拱手沖著瘦弱男子拜了拜,而后也沒再說什么,薄唇緊抿成一條線,飛快地躍上馬車。 身為將領,楚清河在邊關呆的時日不比京城少,若不是怕陛下忌憚,他根本不會在戰(zhàn)事結束后匆匆離開戰(zhàn)場,沒有斬草除根。 薛素坐在軟墊上,跟蓮生對視一眼,她二人都看到了男人沉郁的面色、緊繃的身軀,卻不知該如何規(guī)勸。 無辜百姓的性命重要,楚家人也重要,就如同架在心房上的一桿稱,該怎么選擇,還得讓他自己做決定。 楚清河掀開車簾,眺望著遠處的青山,邊塞比不得京城風光秀美,那處風沙大,雨水少,百姓卻格外淳樸,對守城的軍士萬分敬重,想起那一雙雙帶著期盼的眼眸,他緊緊握拳,額角也迸起青筋。 突然,柔軟小手拉住了大掌,淡淡的暖意傳遞過來,讓楚清河回過神來。 “我早就說過,咱們是一家人,無論你做出怎樣的決定,我都支持你?!毖λ孛嫔珗远?,水潤的杏眸顯得格外瑩亮,讓楚清河心口一顫,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他根本不顧蓮生驚愕的眼神,用力將小妻子摟住懷中,高大的身軀都在輕輕顫抖著,嘶啞道,“鐵皮石斛已經用上了,再過不久,我就能回去了?!?/br> 薛素低低嗯了一聲,她能感覺到男人的脆弱,柔軟的掌心順著脊柱輕輕撫過,好似在安撫一只野獸那般,“到時候侯爺也把我?guī)?,以往從未見過邊城的風景,想必那里格外雄渾壯闊,否則也寫不出‘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的詩句。” 楚清河點了點頭,悶悶地吐出一個字,“好?!?/br> 馬車很快就進了京城,薛素將娘家人都帶到了侯府,吩咐管家去收拾宅院,估摸著兩三日便能捯飭妥當。 薛二叔他們活了大半輩子,從未來過這般繁華的府邸,侯府的一山一石、一草一木,在他們看來都無比精致,仿佛被能工巧匠細心雕琢過,都不敢輕易觸碰。 薛父聽說薛奶奶跟薛二叔來了,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他快步走到堂屋,待看到滿頭銀絲的老太太時,這才沖上前,雙眼含淚,連連噓寒問暖,態(tài)度委實殷勤。 見到這一幕,薛素絲毫沒覺得奇怪。薛父對她跟母親無情,卻不代表他不孝順,否則他也不必整日里想著給薛家傳宗接代。 “老大,聽說你把趙湘蘭休了,又重新娶了兩房媳婦?”薛奶奶咂咂嘴,面上帶著明顯的驚異之色。 薛父不免有些尷尬,玲瓏翡翠兩個十分生嫩,年紀比素娘都大不了多少,將這樣的女子收入房中,他心里得意之余,不免也有些臊得慌。 “趙湘蘭滿肚子壞水兒,還耽擱程哥兒讀書,眼下她呆在郊外的莊子里,終于安生了不少。”薛父顧左右而言他,也不敢多提自己新得的美妾與女兒。 薛二叔喝了口茶,忍不住問,“程哥兒呢?他是不是也娶媳婦了,怎么沒見著人?” 想起那個逆子,薛父眼帶怒意,嘴角的笑意漸漸消失,恨聲道,“那逆子被一個女人蒙了心,如今正住在城中的醫(yī)館里,也不讀書了,只當個小小的學徒?!?/br> 二房的人聽到這話,不由有些尷尬,一時間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還是薛素打了個圓場,他們才松了口氣。 薛奶奶到底年歲大了,一路車馬勞頓,精神頭兒也算不得好,薛素親自將祖母扶到房中,讓她好生歇息,這才折返堂屋。 李管家站在堂下,恭聲稟報,“夫人,您跟侯爺離府的這段時日,并沒有大事發(fā)生,倒是烏軍師帶著禮物上了門,但您先前有過交代,我們也不敢將禮物手下,便退了回去?!?/br> “小姐跟烏軍師的婚事已經退了,若是接觸過密,難保不會生出什么流言蜚語,還是得注意著些?!毖λ靥州p撫著微微凸起的小腹,說了這么多,她嘴里發(fā)干,趕忙端起小廚房送來的銀耳湯,慢慢喝了兩口。 * 劉飛云在府里照看那幾株薔薇花,因有人看著,她也不敢偷懶,時時刻刻都站在太陽底下,曬得面頰發(fā)黑,皮膚也比往日粗糙,伸手一摸,便跟砂紙一般,嚇得她心驚膽顫,暗暗思索著對策。 先前侯府的主子都不在家,就算她想破腦袋,也無計可施。 如今千盼萬盼,總算將人盼回來了,劉飛云滿眼喜色,余光瞥了瞥正在盯著自己的粗使婆子,攥緊了手中的藥粉。 人有三急,就是神仙也攔不住,今日不知是怎么回事,吳婆子肚子疼得厲害,發(fā)出咕嚕咕嚕的響聲,她前腳從茅房里走出來,后腳就翻涌著一陣絞痛,讓她不得不回去方便。 見狀,劉飛云低笑一聲,鳳眼里滿是得意,她將剪刀隨手扔在地上,飛快地跑回房,洗去一身粘膩的汗?jié)n,涂脂抹粉打扮一番,這才走到了主臥中。 為了今日之事,她準備了兩種藥粉,一種是給吳婆子用的,只是普通的巴豆;另一種是給侯爺用的,是能使人血氣翻涌的迷藥。 也不知道薛素那賤人究竟使了何種手段,竟牢牢握住了侯爺?shù)男?,即使她懷了身孕,身體不便伺候,也沒有納妾蓄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