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jié)
“一旦真出了差錯,本侯再給田莊補一批耕牛便是,絕不會讓你們吃虧?!?/br> 看到侯爺嚴肅的面容,農(nóng)戶們知道他并非說笑,方才那直抹眼淚的老婦滿臉喜色,急忙說道,“那就勞煩夫人診治了?!?/br> 若真治好了病癥,自是好事一樁,若治不好的話,侯爺還會給找補,誰都不是傻子,自然能看出這是一樁穩(wěn)賺不賠的買賣。 薛素看著劉莊頭,道,“取黑豆三十斤,醋一斤,拿熱鍋炒制,而后趁熱裝進布袋中,敷在病牛腰部,而后再配以特制的藥粉,即可好全?!?/br> 說實話,對這個法子,劉莊頭心里十分懷疑,但誰讓眼前的夫妻身份尊貴,就算真把耕牛治死了,別人也不能說些什么。 內(nèi)里雖有些心疼,但劉莊頭的動作卻非常麻利,很快便將薛素需要的東西準備好了。 有婦人自告奮勇,詢問了需要注意的事項后,便將黑豆拿去炒制,過了近一個時辰才回來。 此刻病牛氣息奄奄,嘴里發(fā)出痛苦的哼哧聲,婦人將裝滿豆子的麻袋敷在它腰上,它掙動了幾下,明顯不太老實。 將這一幕收入眼底,飛云微低著頭,臉上露出幾分嘲諷之色。 薛氏以為自己是侯夫人就了不起了,實際上不過是個自視甚高的蠢婦,待她在侯爺面前丟了臉,怕是也不敢再得瑟了。 第127章 打臉 裝在麻袋中的黑豆剛出鍋,又是加醋炒制而成,酸氣四溢,灼燙非常,按在耕牛身上自然算不得舒坦,掙扎也是難免的。 飛云先前被薛素擠兌了一通,心里甭提多憋屈了,此刻她提高聲調(diào),道,“夫人,您怎么能想出這種辦法?耕牛雖不是人,卻也能感受到痛苦,您刻意用此種方法折磨它,別說治療病癥了,恐怕會將?;罨顮C死?!?/br> 聽到這話,周圍的農(nóng)戶不禁用懷疑的眼神打量著薛素,對她極不信任。 畢竟生活在高門大戶的女眷,即使幼時是在村里長大,過上幾年好日子,先前的貧困苦楚便全都被丟在腦后了,哪能想起一絲一毫? 手里按著麻袋的婦人面露猶豫,還沒等她開口,薛素便皺緊了眉頭,冷聲道,“不許松手?!?/br> 侯夫人與普通百姓有著云泥之別,更何況輔國侯還是田莊的主子,就算夫人在胡亂動手,他們也不敢多言。 心里轉過這種想法,不少人面上都帶出了幾分憤怨,顯然是對這種糟踐耕牛的手段十分厭惡。 薛素并不解釋,只耐心等待。 過了好半晌,病牛已經(jīng)適應了這股熱度,患處的疼痛漸漸消褪時,它不再痛苦的哼哼,反而牢牢盯著蹲在不遠處的女人,滾圓的眼珠子水盈盈的,仿佛知道是誰救了它一般。 紅唇一抿,女人頰邊露出一個淺淺的梨渦,她微微彎腰,用手輕撫著病牛的下顎,換來濡濕的舔.舐。 薛素心里暗暗感嘆:有時候動物遠比人要來的單純,你幫了它,便會念著恩,記著情,這一點可比那些狼心狗肺之徒強的多了。 女人的姿容本就極為艷麗,這副相貌拿到京城去都是頂尖的,更甭提在這偏僻的田莊里,更是無比打眼兒。 此刻她眼底漾著柔和笑意,渾身好似鍍上了一層光暈。不少人看著薛素,只覺得侯夫人既美麗又溫柔,若她真有殘害之心,耕牛怎會表現(xiàn)的如此親近? 薛素并不清楚,自己無形之中的舉動,拉近了與普通農(nóng)戶的距離,讓眾人不由改觀,好感大增。 楚清河站在小妻子身后,呈守護的態(tài)勢,他身軀高大健壯,如同鐵塔,再加上曾在戰(zhàn)場上拼殺多年,氣勢遠非常人可比。 這一男一女靠得極近,好似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般。 意識到這一點,飛云的臉色黑如鍋底,渾身都打著哆嗦,明顯是氣的狠了。 劉莊頭雖是男子,但對女兒的性子卻十分了解,也清楚她對侯爺?shù)男乃?,此刻見飛云對夫人如此無禮,他心中無比焦灼,急得滿頭大汗。 偏偏當著鄉(xiāng)親們的面又不敢多言,否則毀了女兒的名聲,對于她來說,那可是一輩子的大事。 轉眼又過了小半個時辰,先前進京的農(nóng)戶帶著馬醫(yī)回來了。 馬醫(yī)年歲頗大,下顎處蓄著雪白的長須,但身子骨看著還十分結實靈活,此刻他蹲在耕牛面前,滿布皺紋的手掌按著牛頭,仔細查驗一番,篤定道,“此?;剂伺QL濕癥,治法極為簡單,只需用黑豆加醋炒制,而后熱敷即可?!?/br> 這話一出口,圍在四周的百姓不免露出詫異之色,目光緊盯著退到不遠處的侯夫人,沒想到她竟如此本事,只憑一雙眼睛,便能斷定耕牛的病癥,還真是神了! 飛云死死咬牙,英氣的面龐霎時間變得無比扭曲,劉莊頭見勢不妙,狠狠攥住女兒的手腕,免得她一時沖動,生出事端。 馬醫(yī)用手探了探麻袋,感覺到略微灼燙的溫度,他連連點頭,“黑豆炒制的火候正好,沒有一絲一毫的錯處。你們真是太過謹慎了,既然已經(jīng)得知了熱敷法,何必將我這把老骨頭從京城拖過來?莊子里若有相同癥狀的病牛,用同樣的法門即可根治。” “馬醫(yī)千萬別看錯了?這是夫人想出來的法子,她又不是醫(yī)者,哪會給耕??丛\?”飛云不死心的說。 “你這小丫頭說話當真不中聽,老夫行醫(yī)多年,如今年歲雖大,卻也不到老眼昏花的地步,怎會看錯?此病雖然十分嚴重,但遠在涇陽的薛夫人想出了熱敷法,安平伯將此法帶回京城,這才沒讓病癥傳染開來?!?/br> 說話時,馬醫(yī)面色陰沉,語氣也算不得好。 莊戶們不免有些膽戰(zhàn)心驚,生怕飛云將人給得罪了,普通人家就靠著一畝三分地過活,誰能保證家中禽畜不會生病鬧災?若馬醫(yī)記恨上了,他們莊子里的人該如何是好? 越想越是惶急,眾人看著飛云的眼神也帶著幾分不悅。 劉莊頭未曾注意到眾人的情緒,他低低嘀咕了一聲,而后用懷疑的眼神看著薛素,不敢相信這種惠及百姓的法子竟會是眼前的女子想出來的。 感受到投注在自己身上的視線,薛素面色不變,柔嫩手指將散落在頰邊的發(fā)絲撥到耳后,纖長的眼睫如同蝶翼,輕輕顫了顫,配上那副嬌媚的容貌,當真與眾不同。 她雖愛財,卻不是那等厚顏無恥之徒,熱敷法是諸位醫(yī)者一同調(diào)配出來的,并非她一人之功,若據(jù)為已有的話,未免太無恥了些。 “此方并非我研制的,而是牧司教導,我只是將它告知諸位而已?!?/br> 聽到這話,須發(fā)皆白的老馬醫(yī)神情激動,幾步?jīng)_到女人跟前,啞聲問: “您、您就是薛夫人?” 薛素輕輕點頭。 楚清河站在小妻子身畔,強忍住將她藏起來的沖動,啞聲開口,“當初安平伯來到?jīng)荜?,正是因為聽說了熱敷法,他從我夫人手中取得此法,而后才返回京城,此事稍一查探,即可得知真相,本侯也沒必要撒謊?!?/br> 說罷,他扯著女人的袖襟,帶著人徑直回到了廂房。 等到夫妻倆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之中,莊戶才大著膽子贊嘆: “夫人簡直心善至極,像這種方子,不說出來也沒人會知道,偏她見不得百姓受苦,竟分文不取幫忙治病,真是不易呀!” “侯爺鎮(zhèn)守邊關,救民于水火,夫人又獻出了有利于百姓的方子,絲毫不愿居功,如此坦蕩,他二人委實相配?!?/br> …… 飛云實在是聽不下去了,她憋了一肚子的火,怒氣沖沖的往家里走。 剛進一門,劉莊頭緊緊皺眉,忍不住勸道: “飛云,侯爺跟夫人鶼鰈情深,根本不會納妾蓄婢,你就死了這條心吧,若是夫人厭上了咱家,以后怕是就沒有好日子過了?!?/br> 女人眼珠血紅,不甘的叫喊著,“憑什么讓我死心?早在邊城時,女兒就對侯爺有意,若不是您出言阻攔,不讓我去他身邊伺候著,說不定現(xiàn)下早就得償所愿了,哪會讓薛氏搶了先,成了無比風光的侯夫人?” 聽了這一番話,劉莊頭好懸沒被氣的昏厥過去,他緩了緩心神,語重心長的解釋: “好人家的姑娘哪有去上趕著做妾的?找個老實本分的兒郎過日子,不也挺好嗎?我看你是被侯府的榮華富貴也瞇了眼,才會生出這種想法?!?/br> “這世上誰不貪財,女兒想過得好難道還有錯嗎?侯爺是咱們父女倆唯一能接觸到的貴人,就算進了侯府當妾,也比過這種土里刨食兒的日子強,人說笑貧不笑娼,女兒不覺得自己有錯!” 劉莊頭渾身發(fā)抖,狠狠扇了她一耳光,怒聲道,“你住口!竟然敢說出這等不知廉恥的話,若是被別人知道,怕是要浸豬籠!” 一手捂著紅腫的面頰,另一手死死握拳,飛云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一向疼愛自己的爹爹竟然會出手打她,都是因為薛素那個賤人,都是她的錯! * 薛素可不知道自己被人恨上了。 她跟楚清河進了廂房,小口抿著茶湯,嘆了口氣,“你說要來莊子里,但此處不止沒甚風景,還有不少麻煩,只呆了一日,我便有些倦了?!?/br> 剛毅俊朗的面龐上不由露出幾分委屈,楚清河啞聲道,“夫人,難道你有我還不夠嗎?非要回京抱著那個小崽子,要不是跟我成了親,他哪能生出來?” 見男人如此大言不慚,薛素不由翻了個白眼,她站起身,突然想起了什么,開口問道,“聽說薛月跟韋玉瑩都被打發(fā)到了京郊,也不知日子過的如何。” 說起來,前世她跟薛月一樣糊涂,滿心滿眼只有王佑卿這個偽君子,甚至還因為此人丟了性命,只要一想,她心里就憋悶的慌。 眼見著小妻子面色難看,楚清河忍不住皺眉,大掌按在纖瘦的肩頭,輕輕捏了幾下,“素素,王佑卿委實無恥,原配妻子對他而言,不過是可以利用的棋子,一旦失去作用,便會立刻將其拋棄,如此冷心冷血之徒,哪里比得上我?” 薛素一開始還應和著頷首,聽到后來,她水眸瞪得滾圓,全然沒想到楚清河會說出這種話,不由啞然失笑。 “怎么?難道你覺得他比我強?”楚清河不依不饒。 “在我心里,全天下的男子都比不過侯爺,如此,您該滿意了吧?”薛素笑著道。 第128章 回京 在莊子中住了整整七日,此處雖沒甚趣味,但能跟小妻子天天呆在一起,只看著那張嬌艷柔嫩的面龐,楚清河就不會覺得膩歪。 他甚至還恨不得能在田莊中多留一段時日,可惜薛素實在是熬不住了,小寧安未滿周歲,即使有奶娘照顧,身為娘親,她依舊放不下心,甚至夜半時分還會夢見兒子。 有時候想的狠了,她淚水漣漣,沾濕了衣襟,委實令人心疼。 思念猶如潮水,極難斷絕。就算楚清河再是不愿,也舍不得小妻子傷心難過,索性將東西收拾一番,親自駕馬,準備回京。 豈料還未等走出田莊,飛云不知從何處得了消息。 她如同瘋了一般,不要命似的擋在馬前,若非楚清河反應迅速,及時勒緊韁繩,恐怕此女便會被生生軋在車輪底下,想要保住性命都不容易。 身為輔國侯,楚清河的脾氣本就不好,他所有的柔情都給了薛素一人,就連小寧安也不例外。 眼下有人做出主動尋死的蠢事,將他氣的夠嗆,那張俊朗深邃的面龐扭曲極了,身上也積聚著nongnong火氣,模樣無比瘆人。 只聽他厲聲質(zhì)問:“劉氏,你為何擋在車前,是想找死嗎?” 飛云緊緊盯著面前的男人,心中十分委屈,豆大的淚珠兒仿佛斷了線的珠子一般,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侯爺,您要離開田莊嗎?飛云等了這么多年,就是為了見您一面、” 話沒說完,就被楚清河不耐打斷,“你我本無任何瓜葛,又為何要見我?” “小女子對您是真心實意的,可昭日月,絕不摻假!”一邊說著,飛云一邊做起誓狀。 因她未曾壓低聲音,周圍的莊戶聽到這話,不論男女老少,面上皆流露出nongnong驚色,委實沒有想到,平日里老實本分的姑娘竟會如此孟浪,當著別人正妻的面,肆意傾訴衷腸。 此種舉動,往好聽了說是情難自禁,一時糊涂;往難聽里說就是yin蕩無恥,不知所謂。 隔著薄薄的一層簾子,薛素將外頭的動靜聽得清清楚楚。她嬌艷的面龐勾起一絲冷笑,仿佛帶著刺的玫瑰,無比美麗,簡直能將人的魂兒都給勾了去。 小手掀開一條縫隙,看著站在不遠處,被眼淚鼻涕糊了一臉的飛云,她忍不住問:“劉氏,你對侯爺癡心一片,難不成是想當個下賤的姬妾嗎?但我侯府沒有納妾的規(guī)矩,你怕是無法如愿了?!?/br> 這輩子飛云最恨的人,就是眼前的薛氏,只因這婦人將她想要的東西全都奪走了。 明明她們都出身鄉(xiāng)野,沒有高貴的身份,沒有出眾的才學,但薛氏卻與普通女子全然不同,不止容貌生的美艷,還能在侯爺落魄時,趁機與他成親,牢牢把握住男人的心,坐穩(wěn)了侯夫人的位置。 此般手段,委實卑劣的很,用趁虛而入四個字來形容,再合適不過。 若自己當年也在涇陽,趁著侯爺雙目失明之際,噓寒問暖,照顧的無比精心,此刻坐在馬車里的人會不會就是她? 心中轉過千般念頭,越想女人的火氣越旺,她氣的渾身發(fā)抖,已經(jīng)徹底失去了理智,忍不住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