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jié)
只可惜他們平日里作惡太多,沒有積善積福,到了家族破敗的關頭,只有火上澆油,而無雪中送炭,說到底不過是報應罷了。 程三娘被侍衛(wèi)塞進了一輛馬車里,為了避免她叫喊,嘴上被布條死死堵住,等進了院門后,那人將她困在了床柱上,麻繩結實的很,她根本掙扎不開。 心中漸漸升起一絲驚恐,她不知道那細眉男人究竟想做什么,難不成是想要了她的命?越想女人的臉色越是蒼白,配上她身上淺碧色的裙衫,還真透著一股惹人憐惜的味兒。 過了不知多久,門外突然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余公公,卑職送您的禮物就在房中,快進去看看吧?!?/br> “要是貨色普通的話,就不必拿出手了,咱家在宮里呆了這么多年,什么樣的美人沒見過?” “公公眼界不凡,不過滿意與否還得先瞧上一眼?!?/br> 程三娘雙目圓瞪,她歪著腦袋,狐貍眼死死盯著門的方向,嘴里發(fā)出嗚嗚的聲音。 雕花木門被人推開,一個穿著靛藍色錦袍的男人走了進來,他站在床前,因為背光的緣故,看不清這人的相貌如何,也無法分辨年歲。 但程三娘的嗅覺不差,她聞到一股脂粉味兒,皇城根兒的太監(jiān)不少,其中許多人都涂脂抹粉,自己要是落在他手里,哪還有活路可言? “怕什么?” 尖細的聲音響起來,余公公手指冰涼,如同毒蛇的信子慢慢在她面上撫摸著。 堵住口的布條被人取出來,程三娘啞聲求饒,“大人,您饒了我吧?!边呎f著,她的眼角邊溢出淚水來。 余公公滿意的笑了笑,“到了咱家手里,就別想著跑了,只要你乖乖聽話,咱家肯定不會為難你……” 他不知道從何處找來了一根鞭子,不像尋常馬鞭那樣帶著倒刺,打在人身上不會留在疤痕,鞭身只有小指粗細,通體烏黑,在日頭下反射著陣陣幽光。 手中長鞭一震,狠狠抽在了程三娘身上,女人疼的縮成一團,就跟煮熟的大蝦似的,嘴里發(fā)出高亢的慘叫聲。只可惜對于斷了根兒的閹人而言,她叫的越凄慘,余公公心里越痛快。 連綿的鞭影一直未絕,打了足足有一刻鐘功夫,余公公額角微微見汗,顯然是有些累了。 與他相比,程三娘的模樣就要凄慘多了,她仿佛從水里撈出來的一般,身上的衣裳化為破爛的布條,都已經(jīng)叫不出聲了,要不是胸口還有微微的起伏,恐怕真跟死人沒有半點差別。 從懷里掏出帕子,余公公擦了擦汗,他神情中透出一絲饜足,慢慢走到門口,沖著細眉男人道: “錢侍衛(wèi)的禮物很好,咱家非常喜歡。” “公公喜歡就好,只要您在圣人面前多多美言幾句,卑職就心滿意足了?!?/br> 兩人相視一笑,根本沒人在意癱倒在里屋的程三娘,畢竟落到余公公手里的女人,根本活不了多久。 程三娘只不過是個小人物,失蹤后也沒掀起多大的水花,但譚正卻一直派人盯著佳人坊。 “你說程氏不見了?” 小廝跪在地上,連連點頭,“那天她從咱們府上離開,也不知道去了何處,反正是再也沒有回去過,程家人根本找不到她,去了官府報案,佳人坊也關了門?!?/br> 程三娘防心重,手上的秘方根本不會讓別人看見,每次調(diào)制湯劑脂膏,都是她親自動手,眼下主心骨不在,私館自然經(jīng)營不下去。 思及此處,譚正只覺得額角一陣抽疼,他沒想到薛氏的運氣這么好,沒了程三娘,他就找不到證據(jù),也無法逼她擺脫下九流的身份。 第84章 腳上的泡都是自己走的 薛素不知道譚正會使出怎樣的手段,但她從來都是個吃軟不吃硬的性子,別人越是逼她,她就越不服輸。 譚正不想看到自己經(jīng)營私館,那她偏要將顏如玉做大做好,讓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那是她的產(chǎn)業(yè),沒有什么見不得人的。 思及此處,她將秘方中的春山黛默在紙上。 前后活了兩輩子,薛素從未上過學堂,雖然會被幾句酸詩,但字跡也只是工整而已,并無力道與風骨。 春山黛顧名思義,是指煙雨浸染過的山石色澤。女子若是生了這樣的秀眉,無需裝點便十分嬌美。 只可惜每個人的眉毛都不同,有淡有濃,有密有疏,不可能生的盡如人意,即使用青黛描繪,清水洗過,依舊會恢復原狀。 不過要是用刺青的法子,將春山黛的顏料刺入眉間的皮rou,初時雖然有些痛苦,但效果卻更好,而且春山黛只能著色一兩年,時間長了,顏色便會慢慢褪去,客人們還可以更換成別的眉形。 薛素坐在桌前,用炭條慢慢勾勒著京城時興的眉形,彎彎細細,如同柳葉一般,只要找?guī)讉€手藝好的刺青師傅,紋繡并不算難事,況且春山黛的配方只有她一人知曉,就算別的私館想要搶生意,也沒有適合的顏料。 越想越覺得可行,她提筆寫下招人的告示,吩咐秋菊將紙張貼在顏如玉門前。 私館的店面雖然不大,但卻有不少的老客。 月前胡明月產(chǎn)下一個七斤重的兒子,整個人給豐碩極了,整整胖了三十多斤,虧得她每日喝著楊柳露,配合緊膚膏,短短一月功夫,身形已經(jīng)恢復的差不多了。 不少女子看到楊柳露這般神奇的效果,都眼熱的很。 她們進了顏如玉,手頭緊的便只買楊柳露一種,稍微寬裕些的,每種湯劑都試過一回,其中最受好評的是有豐乳效果的綿雨糕,以及能使肌膚柔嫩的蒸房。 大多數(shù)的私館只能幫人美膚纖體,旁的事情根本沒法做,也沒有人想過弄些別的。要不是薛素手里握著秘方,恐怕也無從下手。 因為顏如玉的好名聲,招募刺青師傅并不算難,不過她要挑的是女子,等了時間也就長了些,過了足足三日,才有五人上門。 刺秦的手藝到底好不好,還得試驗一番才是。 薛素參照相書,畫出了幾種開運又好看的眉形,直接讓這五人在豬皮上紋繡。 其中年紀最大的女師傅估摸四十左右,下針的動作又快又穩(wěn),豬皮上的圖案一點點成型,能看出眉毛的形狀以及走向,薛素不由暗暗點頭。 秋菊突然走入雅間,附在女人耳畔,小聲說,“主子,蕭家人全都沒了?!?/br> 前幾日蕭府被抄了家,鬧的動靜不小,所有人都不明白他們究竟做了什么,才會導致陛下如此震怒,畢竟蕭貴妃肚子里還懷著龍種,不能輕忽。 但這幾天詔獄中一具具尸體抬出來,眾人嚇得膽寒,也猜到蕭家定是犯了抄家滅族的大罪,否則不至于落到現(xiàn)在這樣的下場。 薛素輕輕嗯了一聲,面色沒有任何變化,經(jīng)歷了前世,她老早已經(jīng)猜到了結局,自然不會覺得意外。 “你不要再去打聽此事了,萬一被大內(nèi)侍衛(wèi)抓住,我可沒辦法?!?/br> 秋菊縮了縮脖子,忍不住咕噥一聲,突然她又想起了什么,說道,“程三娘失蹤了?!?/br> 薛素有些詫異,程三娘那種女人,自私自利到了極限,從來只有別人吃虧,現(xiàn)在突然失蹤,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秀眉微微擰起,秋菊看著夫人柔白的面皮,趕忙勸道,“佳人坊關門是好事,您千萬別多想,您肚子里還懷著小主子……” 手掌按在小腹上,薛素呼吸一滯,她想起了前世慘死在車輪下的兒子。 算算時間,王佑卿也該參加秋闈了,不知道這人的命數(shù)究竟如何,能不能像上輩子一樣,連中三元。 走到桌前,她看著五人刺青的成果,發(fā)現(xiàn)只有兩人的手藝不錯,剩下三人技藝有些生疏,萬一真將春山黛用在了女客身上,恐怕會砸了顏如玉的招牌。 心里這么想著,薛素面上并沒有表現(xiàn)出來,讓春蘭取了紅封,每人給了一兩紋銀,之后才將一老一少兩位女師傅留下了。 “二位刺青的手藝不錯,可愿意留在顏如玉中,給女子紋眉?” 說話時,薛素仔細打量著,發(fā)現(xiàn)她們兩個相貌生的有些相似,難不成是親戚? 年老的婦人福了福身,聲音嘶啞道,“承蒙夫人不棄,我與女兒愿意留在私館?!?/br> 竟然是一對母女。 薛素點了點頭,讓春蘭收拾出兩間廂房,將人安置好后,這才回了侯府。 剛一走到正堂,她就看到蓮生站在廊下,小姑娘瘦了不少,面頰凹陷,腰身也細了些。 一看到薛素,她眼神變得瞬間變得警惕,渾身緊繃,不情不愿的喚了一聲嬸娘。 “你來找我有事?”邊問她邊往屋里走,端起茶盞慢慢喝了一口,她抬眼看著蓮生,態(tài)度明顯有些疏離。 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薛素能原諒蓮生一回兩回,卻無法原諒她三回四回,明明都在同一屋檐下過著日子,卻跟陌生人沒有兩樣。 “嬸娘,我在家里呆了這么久,能不能出門一趟?” “你又要去哪?” “您不讓玉琳進府,侄女直接去顧家拜訪還不成嗎?她是翰林家的小姐,家風端正,絕不會有害人之心?!?/br> 看到蓮生這副信誓旦旦的模樣,薛素忍不住嗤了一聲。 小姑娘還是太小了,以為順著她的就是好,逆著她的就是惡,顧玉琳雖然溫柔順從,但一顆心老早就黑透了,否則怎么會帶蓮生在護國寺私會外男?這么簡單的道理她都想不明白,真跟傻子沒有任何區(qū)別。 “你是想去見周振?” 茶盞放在桌面上,發(fā)出咯噔一聲響。 蓮生身體一顫,不敢置信的看著薛素,怎么也沒想到她竟然會知道周公子。 “別這么看我,周振家世的確不錯,但他母親卻是妓.院的清倌兒,要是你樂意找個妓.子當婆婆的話,就盡管去見,反正我是丟不起這個臉面。” 蓮生拼命搖頭,她只以為自己聽錯了,周公子那樣清雅不凡的人,根本不會是妓.女的兒子,一定是薛素騙她,她在撒謊! 小姑娘臉上露出明顯的怨毒,死死盯著薛素,恨得咬牙,“就算嬸娘不想給我定下一門好親事,也不必口出惡言,污蔑周公子。若他的身世真那么不堪,根本不會娶護國寺聽梵音?!?/br> 薛素忍不住拍了拍手,輕笑一聲,“要是你真看上了周振,就直接跟侯爺說,我絕不阻攔,反正輔國侯府在世家大族眼里本就沒有名聲可言,你自甘墮落,要嫁給妓.女的兒子,也怨不得別人。” “你叔叔就在書房,去?。】烊ィ ?/br> 薛素一瞪眼,將蓮生嚇了一跳,她兩腿發(fā)軟,心中也有些沒底。 難道她說的是真的?不!不可能! 春蘭端了一碗酥酪過來,女人手里拿著勺子,將輕輕顫動的奶塊兒送入口中,微酸的滋味讓她不由瞇起杏眼,就跟偷了腥的貓似的。 蓮生杵在原地,半晌都沒動彈。 絲絲縷縷的冷汗從身上滲出來,她臉色發(fā)白,額角迸出青筋,這副猙獰的模樣十分瘆人。 “你不是嫌我禁足嗎?從今日起,你愛去哪就去哪,反正在你眼里,周公子聽梵音畫佛像,這般品行高潔,絕不是無恥小人?!?/br> 說到此處,薛素做了個嘔吐的表情,顯然是半點看不上周振。 仔細想想,周家在朝為官,也算是高門,偏偏周父看上了個清倌兒,將原配活活氣死,把周振她娘娶過門,這樣的人家,后宅里盡是齷齪,像蓮生這種半點心機都沒有的直腸子嫁過去,怕是會被人吃的連骨頭渣子都不剩。 “我、我……”吭哧了好半天,蓮生連一句完整的話都沒說出來,她心底發(fā)虛,突然轉(zhuǎn)頭往外沖。 春蘭看著她的背影,忍不住叨念著,“小姐要是去跟侯爺告狀可怎么辦?” “沒事,你家侯爺也不是傻子,根本不會由著她胡亂折騰,蓮生要真是個不惜福的,干脆由著她便是,腳上的泡都是她自己走的,萬般怨不得人。” 蓮生從正堂中沖出來,快步跑到了書房門口。 她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守門的侍衛(wèi)看到她,趕忙進去通報,“侯爺,蓮生小姐在外頭?!?/br> 楚清河放下手中的兵書,擺手道,“讓她進來?!?/br> 書房里并沒有太多擺設,看起來十分簡樸,甚至能稱得上粗陋了,不過楚清河常年在外打仗,根本不在意那些花里胡哨的東西,薛素了解他的性情,書房就一直沒改。 蓮生來這里的次數(shù)不多,她抬眼看著叔叔威嚴的面容,聲音打著顫兒,“叔叔,侄女想求您一件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