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jié)
畢竟她跟薛月都沒什么姐妹情,之前又王佑卿的大腿給刺傷了,梁子早已結(jié)下,這樣還主動上門,只能說明一件事,程三娘是為了秘方來的。 嘴唇緊抿,薛素不明白程三娘是怎么得知秘方的,按理說前世她從王家書房拿到了東西,不過是機(jī)緣巧合,這輩子自己跟王佑卿半點瓜葛都沒有,她又何必上門。 難道說,程三娘也是重生的? 不,不對。 如果程三娘重活一回,那她經(jīng)營私館這么多年,早就應(yīng)該將秘方爛熟于心才對,也無需費(fèi)盡心機(jī)找到自己。 還沒等薛素想明白,就見程三娘用帕子按了按唇角,漫不經(jīng)心問: “素娘,你身上的味道真好聞,是用的什么香料?” “不是什么名貴東西,春天桃花開時,我弄了些花苞曬干,放在荷包里,隨身帶著就有這股香氣,聞著淡的很?!?/br> “只是花苞?”程三娘明顯有些不信。 “那程小姐以為還有什么?制作香料的工序十分復(fù)雜,像我這種村婦哪里能懂?” 從懷里掏出一盒胭脂,放在薛素面前,程三娘笑著道:“我家在涇陽城里開雜貨鋪,這是自己用的胭脂,緋紅色,涂在臉上顯得氣色極好。” 說這話時,她的目光落在了薛素臉上,一開始沒細(xì)看,只以為這村婦的皮相雖過的去,卻也不算頂尖。 但此時坐在女人面前,距離不過一臂遠(yuǎn),湊近了看,程三娘都瞧不見汗毛孔,只覺得薛素五官十分精致,唇瓣鮮紅似血,配上濃黑英氣的眉,不加雕琢,就跟吸食男人陽氣的狐貍精似的,根本移不開眼。 越看她心里越是不忿,不過這也是個人精,臉上笑盈盈,說: “素娘弄的花苞的確不錯,要是有多余的,能不能拿到我家鋪子里去賣,這樣你手頭多了進(jìn)項,日子也能寬裕些?!?/br> 無事獻(xiàn)殷勤,非jian即盜。 活了兩輩子,薛素要是再弄不清楚這個道理,那她跟傻子也沒有多大區(qū)別。 小口吸溜著顏色濃黃的苦丁茶,她搖搖頭:“今年的花苞不多,就算賣也賺不了多少,等明年再說吧?!?/br> 見薛素這副油鹽不進(jìn)的模樣,程三娘暗暗咬牙。 小屋的房門大敞四開,她往外瞥了眼,發(fā)現(xiàn)寬肩窄腰的獵戶披著外衫走進(jìn)來,濕潮潮的頭發(fā)一直不斷往下滴水,順著蜜色皮膚往下滑。 程三娘雙目直勾勾盯著楚清河,眼神就跟鉤子似的,男人感知本就比普通人敏銳,此刻不由皺眉,問道: “家里有客人?” 瞥了一眼,薛素說:“三娘是王秀才的表姐,咱們兩家也算親戚。” 聽到這話,楚清河略一點頭,心里覺得程氏太不懂規(guī)矩,尚未出閣就盯著外男看,眼神還如此放肆,王家人還真是一路貨色。 沒有跟程三娘搭話的意思,獵戶轉(zhuǎn)身直接回了屋。 看著男人的背影,程三娘牙齒緊咬下唇,不免有些失落,要知道楚清河可是堂堂輔國將軍,就算瞎眼瘸腿,身上氣勢依舊不減分毫,要是能在這人落魄時與他交好,將來肯定會受益無窮。 只是他的性子未免太冷漠了些,自己雖然不是千嬌百媚的大美人,但也不差,楚清河擺出這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樣,實在是狗眼看人低! 見程三娘臉色不佳,薛素也沒管她,坐在矮凳上歇著。 緩了好一會,女人的心緒才平復(fù)下來,她強(qiáng)忍不甘,試探著問:“素娘成親都快一年了,怎的還沒要孩子?” 察覺出語氣中的惡意,薛素皺緊眉頭,道:“孩子這種事情,還得看緣分,急是急不得的……” “我沒別的意思,只是想跟素娘說一聲,生兒育女這種事,不能全賴在女人身上,聽說有的男子不中用,十年八載都沒讓自家媳婦懷上,一怒之下休妻再娶,前妻改嫁他人,第二年就生了對胖小子?!?/br> 程三娘話里話外的挑唆之意,薛素聽得一清二楚。 別說她跟楚清河根本沒行房,肚子自然不會有消息,就算真做過那檔子事兒,一年之內(nèi)懷不上又能如何?難道姓楚的身體有殘,就說明他命根子也摔壞了,是個不中用的男人? 面上露出一絲鄙夷,薛素皮笑rou不笑道:“三娘,家里還有不少事情要忙,你看……” 程三娘也是個識趣的,聞言趕忙告辭,臨走出小屋時,還戀戀不舍的往回看了一眼,然后才加快腳步,離開了楚家。 將人送出了籬笆院,眼見女人的身影漸漸消失,薛素坐在院子里的小杌子上,有一搭沒一搭揉著威武溫?zé)岬亩瞧ぁ?/br> 恰巧楚清河從大屋走出來,問:“人走了?” 薛素嗯了一聲,抬頭看著高大俊美的男人,想起剛才程三娘盯著這人的眼神,她心里沒來由升起幾分不痛快,明明只是個不起眼的獵戶而已,竟然還能招蜂引蝶,程三娘瞎了眼不成? 還沒等他走近,薛素蹭的一聲站起身,轉(zhuǎn)頭進(jìn)了廚房。 察覺到女人態(tài)度不對,楚清河面色陰沉,直起耳朵聽著動靜,等了兩刻鐘,見薛素還沒出來,這才主動進(jìn)了廚房。 “君子遠(yuǎn)庖廚,這可不是你該來的地兒,還是先出去吧。”她聲音冷漠,好像夾雜著冰碴一般。 “我只是個小小獵戶,跟君子可沾不上邊,素娘這么說可不對……”楚清河不知何時已經(jīng)走到了薛素身后,長臂分別從兩側(cè)環(huán)住女人,大掌搭在案板邊緣,沒有碰到她分毫,但身上的熱氣卻將人完全籠罩起來。 鼻前涌入清幽香氣,楚清河眼中露出一絲沉迷,剛毅下顎抵在女子柔軟的肩頸,熱氣從口中噴灑出來,激的薛素不由輕顫,腿也軟了下,唇瓣里溢出悶哼聲。 “快放手,青天白日的你這是要做什么?萬一讓別人看了去,我哪里還有臉面見人?” “家里只有蓮生,你怕什么?” 嘴上這么說著,楚清河還是慢慢松了手,他清楚薛素究竟有多愛惜顏面,要是將女人徹底惹惱了,使起小性子怕是能鬧騰個小半年,自己可熬不住。 第30章 薛父休妻 薛素鬧了個大紅臉,小手推搡著男人結(jié)實寬闊的胸膛,還沒等將人推開,廚房外頭突然有人叫喊:“素娘,出大事了!” 生怕有人進(jìn)來看到這一幕,那她可就沒臉見人了,想到此,薛素狠狠在楚清河腳上踩了下,男人吃痛,不情不愿的往后退了半步,而她卻仿佛游魚似的,動作靈巧的跑出門子。 來人正是薛二嬸。 只見薛二嬸滿臉急色,拉著薛素就往外走,口中道:“你爹要將趙湘蘭給休了,快回去勸勸,別將事情鬧大了。” 對于薛父休妻的事情,她心中并不覺得奇怪,畢竟趙湘蘭實在不是什么好東西,跟村長茍且廝混也就罷了,竟然還想用砒霜斷送薛父的性命,是個人都忍不了。 “二嬸,我這就跟您回去,您別擔(dān)心。” 說話間,薛素剛要往外跑,手臂卻傳來了一股巨力,將她拽的踉蹌一下,回頭一看,發(fā)現(xiàn)是獵戶拉著她。 “我跟你一起去。” 楚清河身高八尺,健壯的體魄在整個安寧村都是頭一份的,即使他雙目失明腿也瘸了,站在原地都能起到震懾的作用,萬一薛家亂成一鍋粥,這人也能擋一擋。 思及此處,薛素一邊扯著楚清河的袖口,一邊快步往薛家的方向趕去,剛走到里屋,就聽到了女人痛苦的哭喊聲。 “薛老大,咱們好歹當(dāng)了十年夫妻,我為你生兒育女,你就這么對我?你的良心都被狗給吃了?” 此刻薛父死死攥住婦人的頭發(fā),臉色黑如鍋底,呼哧呼哧喘著粗氣,神情甭提多猙獰可怖。 “趙湘蘭,你真當(dāng)我是傻子?你跟村長那檔子事我老早就知道了,為了程哥兒尋思忍了這一回,哪想到你不止不知廉恥,還想害我的性命,姓陳的讓你用砒霜毒死我,以為我死了你二人就能雙宿雙飛是不是?小心我將你送到官府!” 謀財害命可是掉腦袋的大罪,一旦薛父真鬧到衙門,她哪有什么活路可言?越想趙湘蘭越是膽寒,她渾身顫抖兩股戰(zhàn)戰(zhàn),站在不遠(yuǎn)處的薛素聽到一陣淅淅瀝瀝的水聲,鼻前也有陣陣尿sao味傳來。 原來趙湘蘭被嚇得失禁了。 暗暗啐了一聲,薛素看著眼前的鬧劇,心中對薛父的厭惡更甚,當(dāng)初要不是這個男人早早跟趙湘蘭勾搭成jian,她娘也不會在絕望痛苦中離世。 現(xiàn)在他落得這種下場,還真是老天開眼。 夫妻兩個打的鼻青臉腫,狼狽不堪,薛奶奶捂著心口,滿臉痛苦:“造孽?。≡炷?!” 薛素快步走到薛奶奶面前,手心在老人背上輕輕拂過,小聲道:“祖母,我爹都這么大的人了,做什么事情心中有數(shù),您別氣壞了身子?!?/br> 渾濁雙眼流下兩行淚,薛奶奶咬著牙,恨恨道:“我怎能不氣?當(dāng)年是你爹非要將趙湘蘭娶進(jìn)門的,眼下又鬧出這種沒臉沒皮的腌臜事兒,家丑不可外揚(yáng),一旦讓街坊鄰居知道了,咱們家那還有臉面繼續(xù)留在安寧村?” 薛程還不到十歲,木愣愣站在原地,好像被嚇傻了一般。 薛奶奶雖然看不上趙湘蘭,但唯一的孫子可是她的心肝rou,趕忙拉著薛程回了屋,以免嚇著孩子。 此刻那夫妻二人還在撕扯著,薛素沒有錯過男人眼中的狠毒,不由挑了挑眉。 只見薛父一抬腳,狠狠踹在了婦人平坦的肚皮上,絲毫沒有吝惜力氣,趙湘蘭本就懷著身孕,如今腹中胎兒還不滿三月,哪里能經(jīng)受住這一下?她雙手抱著肚子,在地上不斷打滾,扯著嗓子哀嚎著: “來人啊!快來人救救我的孩子!” 村長之所以這么看重趙湘蘭,自然是為了她肚子里的這塊rou,眼下孩子保不住了,周氏既善妒又潑辣,娘家有七八個兄弟,想要教訓(xùn)趙湘蘭,根本不費(fèi)吹灰之力。 薛父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冷笑出聲:“你跟村長私通,肚子里的賤種也跟我薛家沒有半點關(guān)系,像這種yin婦,我可留不住,從今日起,你我恩斷義絕、再無瓜葛!” 休妻對莊戶人家來說可是大事,好歹趙湘蘭還給薛父生了個兒子,只是瞧見女人褲襠下濕潮潮一片,布料都被殷紅鮮血打濕,二房夫妻實在說不出規(guī)勸的話。 薛父不識字,想寫休書必須找人代筆。 他雙目通紅,盯著薛素問:“素娘,你可會寫休書?” 沒重生之前,薛素總跟王佑卿呆在一起,有事沒事手中便拿著一本詩集晃悠,自然是認(rèn)字的。 面上刻意流露出一絲為難,薛素掃了一眼在地上慘叫的趙湘蘭,勸道:“爹,我雖識字,但休妻可是大事,您真不再好好考慮、” 話還沒說完,就見薛父不耐煩的擺手:“你趕緊將休書寫出來便是,我早就想好了。” 輕輕嗯了一聲,薛素低著頭,杏眼中流露出一絲譏諷。 她還清楚的記得,當(dāng)年母親病重,自己跪在薛父面前,求他不要將趙湘蘭走的太近,起碼在薛母在世時,應(yīng)該跟那個寡婦保持距離,否則風(fēng)言風(fēng)語傳入薛母的耳中,無異于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當(dāng)時薛父是怎么說的? 他說趙湘蘭賢惠良善,比母親強(qiáng)了千百倍,那種狠毒的婦人,哪里配跟她娘比? 指甲用力摳了摳掌心,薛素一邊研墨一邊看著滿地的血污。趙湘蘭早已過了三十,莊戶人家的婦人常年下地干活,風(fēng)吹日曬,本就保養(yǎng)的不算太好,此刻被薛父生生將孩子給踹掉了,幾乎也要了她的半條命,想要再養(yǎng)回來,怕是千難萬難。 只見她面色慘白,費(fèi)了好大力氣才從地上爬起來,眼神怨毒的盯著薛素,那副模樣好似要吃人似的。 沖著趙湘蘭諷刺一笑,好懸沒將那婦人氣了個仰倒,她伸手指著薛素,嘴里罵道:“你這個下賤胚子,我好歹也是你的繼母,竟然還敢寫下休書,如此不孝,難道不怕天打雷劈嗎?” 薛素佯作驚慌,猶豫著停了筆,就聽到薛父的斥罵聲: “你給我閉嘴!像你這種人盡可夫的賤貨,才應(yīng)該遭天譴,竟然還有臉面指責(zé)別人,難道你想跟我去官府說道說道?” 飛快將休書寫在紙上,薛素掃了一眼狼狽不堪的趙湘蘭,積壓在胸臆中的那股火氣終于消散。 她不怕天打雷劈,只怕薛母在地下都不得安寧。 休書寫好之后,薛父捏著薄薄紙張,扯著趙湘蘭的胳膊,按了個血手印,然后又沖著女人的肚皮踹了一腳,罵罵咧咧道: “滾!日后別讓我再看見你!” 肚子疼的如同刀絞一般,趙湘蘭卻不敢再留在薛家,她連滾帶爬的沖出院子,往村口李大夫家跑去。 盯著她的背影,薛素瞇了瞇眼,知道趙湘蘭肚子里的那塊rou肯定是保不住的,就算跑的再快又有什么用? 屋里的血腥味非常刺鼻,熏得人頭腦發(fā)脹,強(qiáng)忍住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覺,她快步往外走,走出好遠(yuǎn)后,那股味兒才消失殆盡。 楚清河跟在她身后,一言不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