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jié)
魏熙上前一步,將李霽拉到身邊,她抬起李霽的胳膊,使他將自己擁在懷中:“怕什么?我拿你當(dāng)兄長的時候,你罔顧人倫百般撩撥我都沒怕,如今我就在你懷中,你還有什么好怕的?” 她抬眸深深看著李霽:“六哥,你如此說,讓我覺得你是葉公好龍,并非真正心悅于我?!?/br> 李霽收緊了放在魏熙腰間的手:“不是,我心悅你,你是我全部的心血,除了你,旁的對我來說都是浮云?!?/br> 他說著抬手撫著魏熙的臉頰:“我只是太在意了,我怕你喜歡上旁人。” “喜歡上誰?” 李霽眸色晦暗,卻不應(yīng)答。 魏熙按住李霽放在面上的手:“六哥,你覺得普天之下,有誰家郎君比你好,比你心悅我?” 李霽語生澀然:“這種事不是打仗,不是誰厲害誰就贏。” “在我眼里,這就是,我的駙馬必須是天底下最優(yōu)秀的郎君。”魏熙說著,拿指尖勾勒李霽的眉眼:“六哥,在我小時候,就說過你是最好看,最聰明的郎君?!?/br> 魏熙說著,將手從李霽面上拿開:“你運(yùn)籌帷幄,心智非凡,從來不是妄自菲薄的人,你這種人,怎么會嫉妒旁人,又怎么會怕。” “我不是神仙,在你面前,我從來都做不到安如磐石?!?/br> 魏熙搖頭:“六哥,別將自己說的那么可憐,被你玩弄在鼓掌之中的可是我呀,若不是你,我現(xiàn)在怕是在長安連面首都不知有幾何了?!?/br> 魏熙的語氣輕輕,不帶一絲煙火氣:“我已經(jīng)按你的意愿走了,你還有什么不滿意,真的要將我養(yǎng)成你的傀儡嗎?” 李霽靠近魏熙,啞聲道:“分明我是你的傀儡?!?/br> 魏熙低笑:“看來如今是翻了天了,傀儡竟翻身制人了。” 李霽眉頭蹙起:“不過就是個罪臣余孽,也值得你如此陰陽怪氣的和我鬧?” “我沒和你鬧?!?/br> “那你這是做什么?”李霽說著,捏了捏魏熙的臉頰:“調(diào)情?” 魏熙氣急:“魏瀲!” “我今天說的是你,你何必扯什么無關(guān)緊要的人?!?/br> “無關(guān)緊要?!崩铎V呢喃了一句,面上稍稍有了些柔色,卻又聽魏熙道:“從今以后,有什么事你我二人說清楚,你不許再去為難旁人?!?/br> “怎么說,說我不喜歡你和旁的男子接觸?”李霽俯身,拿鼻尖蹭了蹭魏熙的臉頰:“我說了,你就會聽嗎?” “不會?!蔽何醯纳ひ魣?jiān)決:“我出身如此,以后注定要輔佐阿澤,我不可能不和男子接觸?!?/br> 李霽聞言,松開了魏熙:“阿熙,你現(xiàn)在只是個公主,為什么不能放下俗事,逍遙自在的。” “人在世俗中,沒有人可以放下俗事?!蔽何跽f著,扯住李霽的袖子,聲音軟了下來:“我知你全心全意待我,可我無力將全部心思都放在你身上,那樣的話,我會累,會倦,會患得患失,六哥,人生在世不止有情愛,你如此是畫地為牢,將我們都困在里面。” 李霽搖頭:“我如今心中只有你?!?/br> 魏熙道:“你受了大夏子民二十年的供養(yǎng),心中也該有他們,你才華橫溢,若是只守著我,無異于明珠暗投?!?/br> 李霽面上有些倦意:“我也曾用盡心思的守著他們,可到頭來終究是個笑話,現(xiàn)如今我倦了,只想和你一同快快活活的?!?/br> 魏熙將李霽衣襟上的褶皺撫平:“我也想和你一同快快活活的,但需得張弛有度,你太在意我了,就如同在我身邊設(shè)網(wǎng),讓我覺得壓抑。” 李霽看著魏熙,她睫毛低垂著,慢條斯理的替他整理衣服,整個人都是溫柔寧靜的,讓他的心也跟著綿軟了,李霽握住魏熙的手:“我不可能不在意你,但……我可以學(xué)著改?!?/br> 魏熙抬眼看著他:“怎么改?” 李霽抿唇不語。 魏熙微微一笑:“鄒介琮我讓人送走了,裴斯的麻煩我也讓人處理了,表兄快從西域回來了,他還寫信說給我尋了一匹好馬?!?/br> 李霽聞言,面上頓時就生了一層霜。 魏熙將手從他手中抽出來:“我不會和旁人有什么首尾,這是我的許諾,六哥回去想想自己要怎么做吧。” 李霽下意識的便想握住魏熙的手,卻見魏熙對他一瞪眼:“好好想,要不然我可惱了你?!?/br> 李霽手中將魏熙的手握在手中,他捏了捏魏熙的手:“好?!?/br> 魏熙點(diǎn)頭:“去吧,將你的人也領(lǐng)回去?!?/br> “好?!崩铎V說著,松了手,轉(zhuǎn)身往外去。 門外早有兩個男子候在外面,見了李霽,當(dāng)即要下跪謝罪,李霽淡淡瞥了他們一眼:“還有臉在這跪?” 二人一驚,忙直起身子,跟著李霽往外去,回到府中,李霽也未理他們,徑自往屋中去,二人見狀,跪地叩首:“請郎君恕罪,我等實(shí)在沒想到娘子會派人過去?!?/br> 李霽抬步邁進(jìn)屋中:“派了人你們就沒法子了?” 二人高聲道:“求郎君再給我等一個機(jī)會。” 李霽只淡聲道:“晚了,去領(lǐng)罰吧。” 李霽說完,便坐在案前,案前是一幅沒有畫完的畫,他執(zhí)筆蘸墨,接著往下畫,過了半晌,他看著筆下的明艷少女,提起的筆頓?。骸霸撛趺创隳??” “看松了,你若是飛了怎么辦?”他說著,一滴朱砂滴在了畫中女子的柔荑上,血跡一般,刺目的艷麗,李霽眉頭輕蹙,提筆在上面勾勒了一朵盛放的牡丹,矜貴至極,滿是渾然天成的傲然。 李霽擱了筆,對這畫中人低低瞋道:“麻煩丫頭?!?/br> 到了第二日下午,李霽正在院中垂釣,卻見蕤賓急匆匆的抱著瓊花過來,他放下魚竿:“怎么了?” 蕤賓苦著臉道:“公主今日帶人出去散心,留我在府里,方才我想著瓊花該餓了,去給它喂食時,卻在碗底下看見了這個?!?/br> 蕤賓說著,將手中的信遞給李霽,李霽打開,只見紙上話語直白:輾轉(zhuǎn)反側(cè),思來想去,我還是氣你,眼下我先走了,你想明白再來找我,還有,瓊花就交給你了,它太胖了,你來找我之前必須讓它先瘦三斤。 信的末尾,還印了一個貓爪子,胖乎乎的,一點(diǎn)都不端正,一看就是魏熙拿瓊花的爪子印的。 李霽神色淡淡的將信折疊好,抬手捏了捏瓊花的耳朵:“你主人不要你了?!?/br> 瓊花伸爪子撥開他的手,將頭埋在蕤賓懷里繼續(xù)睡。 蕤賓神色擔(dān)憂的看著李霽:“殿……郎君,現(xiàn)在該怎么辦呀?!?/br> “臭脾氣?!崩铎V心中也難免憂慮,他喊道:“李樟,讓人去找,找到了就給我扣下來?!?/br> ———— 李霽急著找人,魏熙倒是頗為自在,一路上走走停停,卻不想先前還是晴空萬里,一陣風(fēng)吹來,頓時就卷來片片烏云。 魏熙嗬了一聲:“這江南還真是一張美人臉呀,一會晴一會陰的,只是不知道這美人會不會哭,一會可別給咱們都洗個澡?!?/br> 夷則嗔道:“好了娘子,這荒郊野外的,您先想想下了雨怎么辦吧?!?/br> 魏熙一扯馬韁往前去:“能怎么辦,我看到田地了,這里必定有莊子,先去人家那兒歇歇腳吧?!?/br> 夷則見狀,和鄭修明說,讓他先派人去尋莊子,便跟上了魏熙:“您今日也太沖動了,李郎還不知有多擔(dān)心呢?!?/br> “就是要治治他,再這樣下去,怕是我和阿澤說幾句話都得犯了他的忌諱。” 魏熙說完,便聽鄭修明來報(bào):“娘子,左前邊確實(shí)有一處尚可入眼的莊子,已經(jīng)使人去交涉了?!?/br> 魏熙點(diǎn)頭:“帶路。” 鄭修明一路將魏熙引到莊子門口,先前派來的侍衛(wèi)早就和主人家說好了,魏熙下了馬,便見一個衣衫整潔的老媼含笑走過來:“小娘子快請進(jìn),這雨滴子都落下來了,您先去堂屋喝杯茶,莫要濕了衣裳?!?/br> 老媼神色可親,規(guī)矩也不差,可見這戶人家家風(fēng)清正,還未和這家主人見面,魏熙便對人生了三分好感。 作者有話要說: 六哥:冷冷的冰雨在臉上胡亂的拍 第81章 雨中客 魏熙一路隨著老媼往府中去, 一路翠竹郁郁蔥蔥, 修理妥當(dāng),不見半點(diǎn)秋季孤寒,魏熙笑道:“貴府這些竹子長得真好。” 老媼笑道:“我家主人閑來無事便愛侍弄這些竹子, 從還是一根筍的時候就精心照料著。” 魏熙點(diǎn)頭, 抬起指尖抹去身畔竹葉上的雨滴:“你家主人真是個難得的風(fēng)雅人物。” 眼看就到了門口,老媼搖頭一笑, 側(cè)身迎魏熙進(jìn)去, 魏熙點(diǎn)頭,邁進(jìn)屋中,只見一個鬢發(fā)生霜的清瘦婦人正站在窗邊出神, 一個側(cè)影,便讓人覺得孤寂。 魏熙腳步頓住,側(cè)首看向老媼, 卻見老媼一笑,喚道:“娘子, 來避雨的小娘子過來了。” 婦人回過頭, 柳眉鳳目, 風(fēng)韻猶存,一派好相貌,她見了魏熙, 面上帶了淡淡的笑:“這雨來的突然,可有嚇到小娘子?” 魏熙搖頭:“沒有,倒是叨擾您了?!?/br> “我這兒地處偏僻, 時間久了也寂寞,就盼著有人來和我說說話呢?!眿D人說著抬步往魏熙這兒走來,當(dāng)看清魏熙的臉時,她微微一怔。 魏熙見狀,抬手摸了摸臉:“怎么了?該不會方才起風(fēng),吹到臉上什么臟東西了吧?” 婦人搖頭一笑:“我是沒見過你這么好看的姑娘家,一時看呆了?!?/br> 魏熙掩唇一笑:“娘子謬贊了,我看娘子才真是氣度不凡呢。” 婦人引著魏熙往席上坐下,對老媼道:“這個點(diǎn)了,正是該用膳的時候,去備膳吧,今天有客人,讓庖廚多弄些吃的?!?/br> 老媼應(yīng)是,轉(zhuǎn)身出去了。 魏熙謝道:“勞煩娘子了?!?/br> 婦人搖頭:“應(yīng)該的?!?/br> 她說罷,挽袖煮茶,又問道:“我聽你的口音,應(yīng)是長安人,怎么一個小姑娘家千里迢迢的來了這里?” 婦人手腕上帶了一只玉鐲,鐲子圓潤通透,泛著瑩瑩柔光,一看便是常年貼身帶著被滋養(yǎng)出來的,比這成色好的鐲子魏熙見了不少,可這只卻叫她一時難以離開視線,只因在婦人活動間,她看到了鐲子上刻了小小的‘菩提’二字,不論是字,還是字體,都讓魏熙覺得有些熟悉。 魏熙正待凝目去看,卻見婦人手腕垂下,那只鐲子便隱在了醬色衣袖下,魏熙回過神來,對婦人笑道:“我是來探望外祖的,外祖家管的松,我又貪慕南地風(fēng)光,便出來閑逛了。” 魏熙說著,蹙了蹙鼻尖,一派煩惱:“誰知道突然下了雨,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停,等我回去的時候,定是要挨罵的?!?/br> “可派人回去通傳了,你一個女孩子家,下著大雨在外逗留,當(dāng)心家中人著急,還是差人去說一聲好?!眿D人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又道:“這雨一時半會停不了,路上危險(xiǎn),來往不便,不如我修書一封,解釋清楚,也好讓你家大人放心?!?/br> 魏熙點(diǎn)頭,眉眼彎彎,一派沒心機(jī)的爛漫模樣:“娘子想的真周到?!?/br> 婦人看著魏熙的眉眼,神色慈愛,眼中卻有悵然之色倏忽而逝:“我去寫信,你替我磨墨好不好?” 魏熙起身:“好呀?!?/br> 婦人起身,引著魏熙往窗下去,窗下的桌上擺了筆墨紙硯,魏熙打眼一看,便見紙上是一篇還未抄完的《心經(jīng)》。 魏熙往硯中加了些水:“娘子信佛?” 婦人搖頭:“一個人閑來無事打發(fā)時間罷了。” 魏熙挽袖磨墨:“娘子的夫君子嗣呢,怎么不陪著娘子?” 婦人拿了干凈的紙壓在鎮(zhèn)紙下:“我是個沒有親人福分的?!?/br> 魏熙神色愧怍:“是我多嘴,惹娘子傷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