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jié)
她站起身,來回活動四肢。 涼風(fēng)徐徐,拂在臉帶著露氣。 突然像是心有所感,她轉(zhuǎn)身望去,只見不遠(yuǎn)處有一道黑色的身影。黑影籠罩在夜色中,看不清面容。 她卻知道,那人是誰。 「侯爺…」 輕喃間,那黑影走近。 在燈火的照映下,現(xiàn)出冷峻的臉。 「夜深露重,為何還在園子里?」他問著,看著擺好的桌椅以及掛著的燈籠。眼神幽暗深邃,神情高冷難測。 「侯爺,我在賞花。」她說著,指了指那株曇花。 「咦…」 她驚呼著,趕緊跑到花前。只見那花苞外圍的花托緩緩綻開,長針般使勁往后翹著。她蹲著身子,鼻間能聞到瓊花的清香。 景修玄不知何時已站在她的身后,修長的身體略微往前傾著,與她離得很近。 采青和傳畫二人避得遠(yuǎn),只敢關(guān)注著主子們,不敢上前與夫人一起賞花。 花苞像是輕盈沉睡的少女,慢慢地從夢中醒來。它舒展著身體,抖開層層的羽衣,將最美麗的一面呈現(xiàn)出來。 「你看,它開了!」 她轉(zhuǎn)過頭,歡喜地仰著臉。 男人棱角分明的五官越發(fā)的俊美,冷峻的臉被燈光染成柔和的暖色。他的視線之中全是她喜悅的容顏,映襯著潔白的瓊花,堪稱花容月貌。 天幕似黑色的錦鍛,高高地掛著。沒有明月,沒有星光,窺不見一絲光亮。若不是樹上有燈籠,桌上有燭火,今夜是個再尋常不過的夜晚。 猶如崇嶺關(guān)的那些個黑夜,他抬頭舉目,只能看到漆黑一片。 那潔白的花朵還在努力舒展著,似有什么東西從他心里破出,慢慢長出枝芽。這種陌生的情愫,令他有些不知所措,眸色冷凝。 一株瓊花上的十幾個花苞,開了八個。 八個碩大的花朵像一個個美麗的精靈,靜靜地伸展著美麗的身姿。 郁云慈腿有些麻,想著應(yīng)該不會再有其它的花苞開放。她撐起身體,意欲起來。誰知蹲得有些久,身形不穩(wěn),往一側(cè)倒去。 傾斜的身體被有力的手托住,幾乎是下意識般,景修玄已扶住她。 雙臂呈環(huán)抱之勢,將她圈在懷中。 她的唇從他衣服上擦過,鼻腔中全是他的氣息。電光火石間,她仿佛聽到花開的聲音。那花開在她的腦海中,一朵接一朵,層層迭迭,很滿就形成花海,繽紛絢爛。 「多謝侯爺?!?/br> 他的手松開,輕咳一聲,「夜里涼,早些歇著吧?!?/br> 說完,人利落地轉(zhuǎn)身,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她略有些惆悵,心頭有絲絲失落。他倒是走得干脆,當(dāng)真是半點(diǎn)不解風(fēng)情,難怪都二十好幾還沒一個紅顏知己。 同時隱約有些竊喜,或許自己還有機(jī)會。 「夫人。」 采青上前,把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她拉回現(xiàn)實(shí)。 她在心里呸自己一口,才剛過幾天安穩(wěn)日子就想東想西??墒恰顮斶@樣的男子,讓人不動心,或許有些難。 自己異世穿越,會不會如曇花一樣,一現(xiàn)即逝? 若真是那樣,愛情都是奢求。倒不如保持本心,做一個古代看客。 一夜胡思亂想,迷迷糊糊似醒非醒,沒有睡踏實(shí)。 翌日晨起時,她眼浮腫,面色有些蒼白。采青見著,小心詢問。她只說夜里賞花略有些興奮,所以失了覺,命采青給她敷些脂粉。 打扮妥當(dāng),用過早膳后百無聊賴地靠在軟榻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想抓住些什么,卻不敢有所行動。 她幽幽地長嘆一口氣,伏著身子。 傳畫進(jìn)來,神色氣憤,「夫人…舅少爺…在門口…」 舅少爺? 她腦子暈沉中,半天才明白是指郁全勝。傾刻間紛亂的思緒全部散去,只余緊緊提著的心。是了,原主有那么多的麻煩還沒有清理干凈,她為何悲風(fēng)秋月? 「他有說來做什么嗎?」 「奴婢不知…好像舅少爺…喝過酒…」 敢情是喝過酒跑到她面前來耍酒瘋,她臉冷著,帶著丫頭們便出了院子。若不是顧忌名聲,將軍府的那家人她一個都不想搭理。 偏生古代最難割斷的就是血緣親情。 這該死的血親! 郁全勝確實(shí)喝了不少酒,確實(shí)地說是喝了一夜的花酒。此時他靠在侯府的門上,斜著眼,一副吊兒郎當(dāng)?shù)臉幼印?/br> 郁云慈出門一見,眉頭緊皺。 這個便宜弟弟前幾次明顯是書生的模樣,雖有些不知所謂,卻一直以清高示人。怎么一段時間不見,就變得像個紈绔子弟? 「郁云慈…嗝……你可真是膽肥了。以為嫁進(jìn)侯府就高枕無憂,得意忘形…嗝…連大姐都敢欺負(fù),真是活得不耐煩…」 「你們是死人嗎?怎么能由著少爺喝這么多的酒,還不快扶他回府歇著!」 她朝躲在一邊的兩個隨從喝著,那兩個隨從才磨磨蹭蹭地走過來。不敢近身,低聲地勸著郁全勝回去。 「本少爺?shù)氖虑橛玫弥銈儙讉€奴才管…你們…給我滾…」 郁全勝揮著手,一把上前,把她抓住。 「本少爺告訴你,識相的就趕緊把不該得的東西送回娘家。否則…以后你在侯府受了委屈,可別怪我這個娘家弟弟袖手旁觀…」 「你個死孩子,這是一個當(dāng)?shù)艿艿膶Τ黾薜膉iejie說的話嗎?母親在家里就是這樣教養(yǎng)你的,沒大沒小,一副敗家子的模樣。在我面前稱什么少爺,有沒有一點(diǎn)規(guī)矩?」 她說著,半句不提把郁全勝扶進(jìn)府的話。反正她是無所謂,丟的都是將軍府的臉。 「郁云慈…嗝…你看看你的樣子,大喊大叫,像個悍婦。你說你全身上下,哪一點(diǎn)配當(dāng)侯府的夫人,你真以為景侯爺會給你撐腰…省省吧。他就是個忘恩負(fù)義的東西,明明是我們將軍府有恩與他,他偏偏恩將仇報,竟然連自己的岳父都敢彈劾。他這樣的人,你還指望他…我勸你還是乖乖回去,給大姐賠不是…跪在母親面前謝罪,求得她們的諒解…」 「郁少爺,如果我記得沒錯,當(dāng)年有恩于侯府的人,是我的親娘,原將軍夫人。怎么成了將軍府?你一個繼室之子,不敬嫡母所出的jiejie,還敢在侯府大放闕詞讓我把生母的嫁妝送給你們,你哪里來的臉?你讀的圣賢書全都喂狗了嗎?」 郁全勝被她一吼,酒意似乎清醒了一些,臉脹得通紅。 不知從哪里跑出來一個男子,上前扶住他,不停地對她道著歉。 「景夫人對不住,郁少爺喝多了些…小生這就扶他回去?!?/br> 她瞇起眼,認(rèn)出男子,正是那位與郁霜清訂親的吳公子。 這倒是有些意思了! 郁全勝如今的樣子,她幾乎可以肯定是被人故意帶壞的。至于那人是誰,當(dāng)然是面前的這位吳公子。 她看著他們匆匆離開的背影,心里玩味。 郁霜清的這位夫婿,可真是挑得好! 第59章 紅珠 郁全勝被吳仲林拉著,腳步虛浮地回到將軍府。 府里氣氛低迷,兩人才進(jìn)了垂花門,便見精心裝扮過的郁霜清一臉喜氣地過來,看樣子是要出門。 一見兩人的模樣,面色瞬間大變,陰沉下來。 「勝哥兒,我聽你院子里的人說,你一宿未歸,這又是去了哪里?」 郁全勝身上沾著的脂粉味混著酒氣沖進(jìn)她的鼻子,她眉頭緊皺,不善地看著吳仲林。這個破落戶,成天不務(wù)正業(yè),常在她面前出現(xiàn),令人煩不勝為煩。 吳仲林微弓著身體,露出討好的笑容,「郁大小姐這是要出門嗎?」 郁霜清正眼不瞧他,一想到將來要嫁給他就滿心的惱怒。他偏生還不自覺,不知使了什么法子,把勝哥兒哄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由著他天天往將軍府里跑。 「我要去何處,吳公子也要管嗎?」 「小生不敢?!箙侵倭置Φ拖骂^,再也不敢多瞧她一眼。 她冷哼著,算他識相。腳步不停,從他們身邊經(jīng)過。隨著香風(fēng)拂過,吳仲林深深地吸了一口。大家閨秀身上的香氣就是比勾欄那些女子的好聞,清雅淡然。 就不知將來上手,是不是也比那些風(fēng)塵女子多些雅趣。 這娘們現(xiàn)在無論多橫,最后還不得乖乖進(jìn)他吳家的門。他就不信,以后成了他的人,她還敢朝自己甩臉子! 郁霜清寒著一張臉,帶著丫頭出了門,乘轎一路前往京中最熱鬧的街市。前兩日,她就與方恬雪約好,要去珍瓏閣挑選首飾。 方恬雪比她早一步到達(dá),神色淡淡的。 若不是礙著表姐妹的關(guān)系,她是真不愿意赴郁霜清的約。頭兩次對方相邀,她都找借口推拒。凡事不能再三,郁霜清第三次相請,她無論如何都不能再推。 母親說過,小姑心術(shù)不正,這位表姐最肖小姑,看著教養(yǎng)不錯,實(shí)則與小姑一樣,滿肚子的歪心思。 加上將軍府前段時間鬧出的事情,雖然被壓下去,可表姐胸前有紅痣的事情,一直在腌臜之人的口中流傳著。 每每聽到,她都面紅耳赤,恨不得撇清關(guān)系。 郁霜清熟門熟路地進(jìn)門,徑直上了二樓。 方恬雪收起思緒,迎上前去。 珍瓏閣是京中最大的珠寶首飾鋪?zhàn)?,但凡是有頭有臉的夫人小姐們,都愛結(jié)伴來閣中挑選中意的首飾。 郁霜清和方恬雪姐妹是閣中的常客,一個將軍府嫡女,一個侯府嫡女,論身份皆算得上貴女。 然而最近一段時日,郁霜清較少出門,已有許久沒有來逛。閣中的掌柜見她進(jìn)門,眼神閃了一下。 連帶著二樓另一邊的兩位夫人也跟著相視一眼,心照不宣地移開視線。 「恬雪表妹?!?/br> 郁霜清走近方恬雪,親熱地挽起對方的胳膊。方才出門時遇到吳仲林而產(chǎn)生的惱怒漸漸壓下去。 方恬雪不著痕跡地抽開手臂,指了一指不遠(yuǎn)處的柜閣。「表姐,聽掌柜說最近新制了一批首飾,我們過去看看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