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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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懷了孕,倒叫許碧得了好處?什么娘家meimei,都嫁出去了還與娘家什么好處?而且聽說皇帝因為不喜沈家,一直扣著沈云殊請封誥命的奏折呢,這會兒因她有孕,便抬抬手兒把這恩賞給出去了。 這算什么事! 若是皇帝壓根不賞,許瑤倒死心了??蛇@種“明明賞了,好處卻沒落在自己身上”的感覺,簡直是讓人憋氣之極!許瑤當時就想砸?guī)讉€茶盅什么的,到底還是忍住了——這若是傳到皇上耳朵里,豈不是說她不喜皇上的行事? 扯遠了,還是說孩子的事兒吧。這恩賞一落到沈家,許瑤基本上就別想能自己養(yǎng)孩子了,那么孩子究竟給誰,這就是個重要問題。 在外人看來,那當然是給景陽宮養(yǎng)了。畢竟她當初就是攀上了袁勝蘭,由袁太后發(fā)話才能選進宮里的。既然如此,那孩子給袁勝蘭豈不是正好? 可袁勝蘭會好好養(yǎng)這個孩子嗎?許瑤只要一想袁勝蘭坐在永和宮偏殿里時那張縱然極力壓抑都會露出妒恨之色的臉來,就心中發(fā)冷。這孩子到了袁勝蘭手里,若好些她不過是不聞不問,由著宮女嬤嬤們照看;若是不好,說不準還要拿孩子撒氣,掐一下擰一把的,誰防得住? 何況袁勝蘭還年輕,將來必然還會有自己的孩子,到了那時,她的孩子又怎么辦呢?把她的孩子還給她?許瑤很懷疑袁勝蘭究竟會不會那么厚道。 總算入席。許瑤扶著知韻的手坐穩(wěn),輕輕吁了口氣。這會兒她倒慶幸她只是個美人了,座位與袁勝蘭相距甚遠,總算不用再被她裝模作樣地盯著了。袁勝蘭大概還自以為自己遮掩得很好,卻不知她根本不是塊做戲的料。 離了袁勝蘭的眼,許瑤一邊跟身邊的小妃嬪們寒喧,一邊把目光在前方幾位嬪妃身上轉(zhuǎn)了轉(zhuǎn)。其實她的選擇并不多:顧充媛是個滑不留手的,斷然不會接這個燙手山芋,從而把自己變成眾矢之的;那么,就只剩下梅皇后了。 梅皇后為什么接自己meimei進宮,顯然就是為了生兒子,但meimei生的兒子,跟自己的兒子,能一樣么?更何況,許瑤看得清清楚楚,梅若婉這個性情,可不是甘居人下的。就算不論這些,如今梅若婉還沒消息呢,梅皇后手里握一個孩子,無論是男是女,都是好事兒。 且,梅皇后的性情,許瑤進宮之后也設(shè)法向?qū)m人打聽過。什么寬厚大方那些她都只信得一半兒,卻從中琢磨出一條真消息來——梅皇后重名聲,且是個聰明人。 只要她重名聲,人又聰明,那就不會做于自己沒什么好處的事。說起來,人不怕聰明,倒是怕袁勝蘭這樣自以為聰明的笨蛋,蓋因這種笨蛋做事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你很難預(yù)料到她究竟會干出什么事來。 只是她一診出有孕,梅皇后就免了她去交泰殿請安,讓她只管養(yǎng)胎。有幾回交泰殿叫人來賞東西,偏又逢著袁勝蘭在,也不好遞話……許瑤垂下眼睛,今天晚上倒是個機會呢。 除夕這日,皇帝是先要在前頭賜宴于眾官員的,等前邊的宴席散了,他才會到后頭來。 皇帝一來,殿內(nèi)頓時更熱鬧了。自皇后往下,一眾妃嬪們都絞盡腦汁地想跟皇帝說幾句話,敬一杯酒,只要讓皇帝多看她們兩眼就好。 皇帝坐下,卻是先與太后和皇后說了幾句話,就將目光移到了許瑤身上,溫聲道:“身子可好?座位可還舒適?”又叫宮人,“把酒撤了,給許美人上些果露?!?/br> 這一下子,滿座的目光都落到了許瑤身上。許瑤既是高興,又覺得如芒在背,忙要起身回話,又被皇帝示意坐著別動:“你有身子了,不必這般多禮。” 梅若婉便掩了嘴笑:“皇上真是心細?!?/br> 皇帝笑了一笑,又指了一下坐在許瑤下手的人:“蘇才人離得近,也該多照顧些。那酒就不該叫擺上來?!?/br> 蘇阮連忙起身謝罪。許瑤心中甜滋滋的,忙道:“皇上誤會蘇meimei了。酒雖擺著,可蘇meimei方才就與臣妾說不要飲酒,這會兒臣妾喝的是杏仁茶呢?!?/br> “原來如此?!被实郾愦蠓降匦Φ溃澳堑故请拚`會蘇才人了。既這么著,平安去取兩匹料子一對金釵,賞了蘇才人,算是朕賠禮罷?!?/br> 蘇阮剛請完罪,又得趕緊謝恩,口稱不敢。座中眾人頓時心里更不自在了。許氏說這么一句話,皇上對蘇氏的態(tài)度就轉(zhuǎn)變?nèi)绱?,也真是——果然皇上對許氏肚子里這一胎看得是極重呢。 好在皇帝賞完了蘇阮,又叮囑宮人仔細伺候許瑤,也就把目光轉(zhuǎn)開了。饒是這般,許瑤都覺得身上挨了好幾下眼刀,為遮掩便轉(zhuǎn)頭對蘇阮小聲笑道:“都是我連累meimei了?!?/br> 蘇阮連忙道:“許jiejie怎這般說。原是我疏忽了,這酒既不喝就該叫人撤下去才是,免得酒氣熏著不自在。再說,到底我還得了東西,反是托了jiejie的福呢?!?/br> 許瑤被她捧得很是舒服,面上不顯,心中卻有幾分自得,抬眼掃了一下蘇阮的發(fā)髻,笑道:“皇上賞的必是好東西,meimei正好上元節(jié)戴?!?/br> 這到了年節(jié),宴會頗多,宮中妃嬪也都要備出新衣裳新首飾來,總不能就那么幾件兒東西反復(fù)地穿戴罷。可于一些低位嬪妃來說,若是不得皇帝寵愛,又沒有家中貼補,實在是支撐不起來。 就如蘇阮,人皆知她父親不過是個閑職,家境平平,自是沒得貼補。這從進了臘月到如今,頭上戴的就都是份例里的那些首飾,即如這枝如意頭的簪子,許瑤就是第三回見了呢,只不過旁邊搭配的換成了蜜蠟與綠松石串的珠花,不似上回用的是堆紗花兒。 許瑤家里貼補的也不算太多,可自她有孕,東西就像流水般地往下賞,哪里用得著一件首飾三番四次用個沒完呢? 蘇阮下意識地抬手摸了摸頭發(fā),低頭道:“jiejie說的是。”到了上元節(jié)免不了又有燈宴,到時候這些首飾衣裳能拿得出來的也都搭配完了,皇帝這會兒賞下衣料金釵來,簡直就是雪中送炭一般了。 許瑤又坐了一會兒,便露出點疲倦的模樣來。果然皇帝抬眼又看見了她,便道:“著人送許美人回去,不必守歲了?!?/br> 滿殿妃嬪又投來點嫉妒的眼神,唯皇后微微一笑,吩咐身邊的宮人:“捧雪送許美人。到永和宮瞧著一切妥當了再回來?!?/br> 許瑤起身謝恩,才慢慢出了殿外。也就是這個時候了,袁勝蘭巴不得跟皇帝多說幾句話,斷然不會舍得跟她一起回永和宮的。 捧雪走在肩輿旁邊,許瑤便有一句沒一句與她說話:“這些日子勞煩皇后娘娘惦記,今日還要勞捧雪姑娘走這一趟,真是叫我心下不安?!?/br> 捧雪能在皇后身邊做心腹宮人,不說八面玲瓏,也是很會說話的,抿嘴笑道:“這是滿宮里頭一件喜事呢,奴婢不過跟著走幾步路,哪里當?shù)闷饎趧佣帜??!?/br> “又何止是今日?!痹S瑤少不得連說皇后的好話,“平日里還不都是勞娘娘惦記,每回賞下的東西都是正用得著的,不是我說句逾越的話,便是自己家里親姐妹,也沒有娘娘這般體貼了?!?/br> 捧雪便笑道:“說到姐妹,許美人娘家的meimei,不就是嫁了沈大將軍家長子的那位么?聽說前幾日才得了誥命。娘娘還說呢,許美人家里的姊妹都是有福氣的?!?/br> 許瑤并不想聽見許碧的“福氣”,但話到這份上,倒是讓她靈機一動:“蒙娘娘夸獎。我那meimei雖是庶出,卻也是一生下來就記到我母親名下,由我母親親自撫養(yǎng)的。不是我夸贊自己母親,這兒女能養(yǎng)在嫡母膝下,才是真正的福氣呢?!?/br> 這話雖是正理,卻說得著實有些太過夸耀了。捧雪聽了都覺得有幾分張狂,暗想這許美人肚子里揣著龍種都不曾這般自得過,怎么說到自己娘家就這樣輕狂了? 不過她也不露出來,將許瑤送回永和宮,又將偏殿內(nèi)外都看過,見色色妥當了,這才回去覆命。 除夕原是要守歲的,故而宮宴直到子時才散?;实叟c皇后第二日一早又要拜謁太廟,自不會再宣召什么妃嬪,便各歸各宮。 捧雪伺候著皇后一路了回交泰殿,便將許瑤的話一一地都說了,有些疑惑地道:“奴婢瞧著許美人平日也安份,怎的說起娘家meimei來,倒張狂了起來。奴婢聽說外頭有些閑話兒,說許沈兩家的親事有些個蹊蹺,有人說原定的是許美人,后來因是要嫁人去沖喜,才換了許二姑娘的。只這些話也沒個憑證,或許是有人嫉妒許美人才造的謠,因此許美人要辯解一番?” 梅皇后身子疲累,卻偏偏睡不著,靠了枕頭上細細聽了,半晌微微一笑:“傻丫頭,她這不是說自己母親,說的是庶子女養(yǎng)在嫡母膝下的事兒?!?/br> 捧雪奇道:“這不還說的是許家——”驀然明白過來,“該不會是,她想著將孩子放到娘娘宮里來?” 梅皇后閉著眼睛笑了笑:“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罷?!?/br> “那好呀?!迸跹┰拖胱屆坊屎蟊Я诉@個孩子,聞言頓時喜道,“既是許美人自己情愿,那娘娘把孩子抱來養(yǎng)既不更是名正言順的?” 梅皇后睜開眼睛,抬手輕輕點了一下捧雪的額頭:“你呀。許美人何時說了自己情愿把孩子給我的?”這丫頭忠心是有的,也能干,可就是因為太忠心了,一牽涉到她的事兒便有些亂了方寸。這許瑤話說得這般隱晦,不就是想著叫她出頭兒嗎?到時候袁太后那里問起來,許瑤大可以推得干凈,只說不能違抗皇后之命就是了。 捧雪想想果然如此,頓時皺起了眉頭:“這豈不還是麻煩……” “是啊?!泵坊屎蟮氐溃斑@么麻煩,我又何必非要抱這個孩子呢?”更何況這許瑤如此心計,可知不是個省事的。她若是為了這個孩子跟袁太后對上,只怕到時候抬舉了許瑤,卻給自己添了麻煩呢。 “可是宮中并無別的嬪妃有孕。許氏若生下皇子,可就是皇長子!” “那又怎么樣呢?”梅皇后仍舊淡淡地道,“再是皇長子,也不過是個美人所出罷了。一樣都是這些小妃嬪所出,我抱哪一個來都成?!敝灰诺街袑m撫養(yǎng),就比這些庶出的尊貴些?,F(xiàn)在怕的倒是其余人生不出來。 “許氏能懷上,別人也能!”捧雪一句話說完,頓時就后悔起來。別人都行,只有梅皇后不行呢。 果然梅皇后低低嘆了口氣:“是啊,別人也能……” “都是奴婢該死……”捧雪抬手就抽了自己一巴掌。 梅皇后擺了擺手:“大年下的,這是做什么呢?且你說的是好話,若是別人懷不上,我和太后勢必要為了許氏肚里這個鬧起來,難道是什么好事不成?我倒是盼著多有幾個懷上的——你說得對,找個本份的抱過來養(yǎng),好歹是自己宮里有一個……” 捧雪忙道:“娘娘瞧著誰好?”她是皇后的貼身宮人,有什么不知道呢?梅若婉初入宮時還聽從梅皇后的話,如今對宮里各處都熟悉了,便漸漸地不馴起來,皇后與她說的話,她當面聽了,背后仍舊我行我素,絲毫也沒往心里去?,F(xiàn)在就是這樣,真等她生下皇子,哪里肯把孩子讓出來呢? 梅皇后想了一想,緩緩道:“你看蘇才人如何?” “蘇才人倒是本份——”捧雪想了一下,“可她承寵太少……”能生得出來么? “承寵雖少,我卻看著皇上對她印象不錯?!泵坊屎筝p輕一笑。為著許氏的話才賞了蘇氏東西?別人道許氏得寵,她卻是知道的,若不是攀上袁勝蘭,許氏根本連后宮都進不了! 皇帝賞蘇氏,不過是因為他想賞蘇氏罷了。蘇氏頭上那幾件首飾,自然也是太眼熟了些,可一個才人的份例也就是如此了,再如下頭的寶林們,還不如她呢,可皇帝就只貼補了她。哪怕是因為她坐在許氏旁邊才讓皇帝看見了,那也是皇帝對她的偏愛。 不過,蘇氏是個不錯的。從選秀到入宮都是平平淡淡,顯然并不愛掐尖要強。更妙在她家里頭也平平,這樣的人,把握起來也更容易些。 第95章 歸來 許碧在寧波一直住到了上元節(jié)。 沈云殊倒是早就說要回杭州, 可許碧細細問過五煉,知曉沈云殊挨的這一刀委實刺得挺深,郎中當初是叮囑過萬不可顛簸的, 便把沈云殊的提議一口否了, 只叫人先回沈府送了個信, 就按著沈云殊養(yǎng)起傷來。 現(xiàn)在她算是發(fā)現(xiàn)了,沈云殊啊,某些時候就像一條大型犬,而且可以歸入雪橇三傻一類的——精力充沛, 不肯安生!肚子上帶著傷口還能生出千百種花樣來,簡直按都按不住。 “這才幾天你就躺不住了?那上次裝中箭的時候怎么還裝了那么久?”許碧把剝好的橘瓣往沈云殊嘴里一塞, 沒好氣地道,“大冷天的出什么門兒?你是不是還想跑馬去呢!” 這橘子是她挑出來的最酸的一個,沈云殊被塞了一嘴酸橘子瓣兒, 頓時皺起了臉。 九煉恰好來送茶, 在門口伸著頭道:“少奶奶,上回少爺其實也就裝了那么幾天,半夜還翻墻出去審那幾個倭人了……” 沈云殊抓起塊橘皮擲過去,準確地命中九煉的腦門兒:“就你多嘴!真得賞你二十棍子了!” 九煉把嘴一咧:“小的挨了棍子, 誰給少爺送茶呢?” “說得好像除了你就沒人了似的?!鄙蛟剖獬脵C把剩下的半個酸橘子扔進茶盤,“賞你了?!币蔡澋眠@一簍橘子里許碧真能挑出這么酸的來。 九煉嘿嘿一笑:“少奶奶身邊的兩位jiejie都忙著做點心呢, 要不然只好叫五煉沏茶了。就怕少奶奶嫌棄呢。”五煉那家伙才不會沏茶呢,他泡出來的那簡直是藥湯子,真是糟塌了茶葉。似他們這些在軍中的人, 什么茶啊水的不大講究,可讓少奶奶喝那個,就實在是不像話了。 “對對對,就你像畫兒!”沈云殊沒好氣道,“回頭就把你貼墻上去。” 九煉嘿嘿一笑。這樣的威脅他是沒少聽的,但最后嘛,他屁股上既沒有挨棍子,人也沒被貼墻上去不是嗎? 許碧似笑非笑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搖搖頭:“這水滾過得過了。就這樣的泡茶手藝,我看,扣一個月的月錢吧?!?/br> “啊?”九煉睜圓了眼睛,“少奶奶——”小的可是在幫著您揭少爺?shù)牡變喊?,您這不但不領(lǐng)情,還扣月錢…… 九煉在沈云殊的笑聲里退出房來,迎面撞上提著食盒過來的知雨,給了他兩個白眼:“叫你胡說八道,扣月錢了吧?少奶奶跟少爺那是一體的,哪會向著你呢,呆子!” 九煉故做愁眉苦臉:“我這不是想討好少奶奶——這下可好,下個月月錢扣了,飯都沒得吃了。” “怎么就沒飯吃了?”知雨疑惑,“你是有什么急著用錢的地方?我那里還有幾兩銀子,你若急用就先拿去?!憋埵衬嵌际欠堇畠?nèi)的,再怎么扣月錢也不至于沒飯吃吧? 九煉其實就是隨口一說。他跟著沈云殊才出生入死地剿了匪,抄出來的東西自然也有他一份兒,哪里就指著月錢過日子了。不過是心里高興,裝出這個樣兒來博許碧等人一笑罷了。 誰知知雨就當了真,這下倒是把他問住了,支吾半天只能說了實話:“我就是隨口一說……” 知雨頓覺一片好心都喂了狗,簡直是浪費感情,當下狠狠又送九煉兩個白眼,轉(zhuǎn)身就走,心想剛出鍋的點心就不該給這小子留,下次絕不再這么好心了! 九煉還沒到元宵節(jié)就接到了四個大元宵,心知這下把知雨氣著了,正琢磨著怎么討好兒,就聽外頭有喊賣花燈的。 上元是燈節(jié),家家戶戶早都備下花燈了,有些人家精窮的,不過自己找些竹篾子和紅紙糊一盞糊弄一下小孩子,有些手頭寬裕些又沒有這門兒手藝的,外頭那叫賣花燈的就用得上了。 這宅子里一群行伍之人,自是沒有這精細手藝,九煉一聽叫賣聲,立馬兒就開門出去,叫住了那賣燈人。 能出來叫賣的,那手藝都很看得過去,擔子上放了幾十盞燈,俱是給小孩兒們提著玩的,最大的也只西瓜大小,小的不過巴掌大,乃是各式動物或花果形狀,用料雖不貴重,卻是生動可愛。 九煉看來看去,選了一盞兔子燈,又選一盞石榴燈,正要掏銅錢出來結(jié)賬,就聽旁邊有個嘶啞的聲音道:“給碗飯吃吧,這位小爺,給一碗飯吧……”卻是個乞丐,瘸著一條腿,不知什么時候順著墻邊挪動了過來。 九煉小時候也在街上乞討過,看見這乞丐不由得嘆了口氣,拎起兩盞花燈道:“你在這里——”他剛要說叫這乞丐在這里等著,他去取些飯食熱水來,就見這乞丐微微抬起臉,在零亂臟污的頭發(fā)中露出來的臉雖然瘦得有些脫了形,卻還能找出熟悉的影子。 到了嘴邊的話頓時就拐了彎:“罷了,這么冷的天氣,凍死了也是造孽。你跟我進來罷,柴房里容你住幾日。你可會劈柴?” 他絮絮叨叨地說著,等這乞丐拖著腿進了院子,將大門關(guān)上,才變了臉色:“司公子?” 乞丐撩開垂下來的亂發(fā),苦笑了一下:“難得小兄弟還能認得出我……”不是司敬文又是哪個? 許碧和沈云殊過來的時候,司敬文已經(jīng)洗了個澡,正往嘴里塞著千層糕。即使餓得不行,他也還算有節(jié)制,一見沈云殊便放下手中的吃食,起身要行禮。 沈云殊連忙示意九煉把人按?。骸八竟拥耐取?/br> 司敬文露出一絲苦笑。當時他得了機會就果斷落水,也顧不得那里水流湍急,結(jié)果命是保住了,腿卻被水下暗礁撞斷。那會兒袁家雇了人沿岸尋找,哪里容他去找什么郎中,自己接了斷腿,往乞丐群里藏身。若不是有兩個乞丐好心,將討來的飯食分他幾口,怕是早撐不到現(xiàn)在了。 時隔數(shù)十天,骨頭僥幸長上,腿卻是瘸了,臉上還落了一道疤。只不過比起性命來,又算得什么呢? “……上船沒幾日,吃了一頓魚蝦,便說我得了秋痢……”若不是當初司儼也是水土不服地腹瀉過,說不定他就被哄過去了,慢慢被磨得沒了性命也未可知。只是他起了疑心之后處處留心,長庚又有些兒自得輕敵,才被他看出了破綻。 “那時我尚未想明白他們?yōu)楹我梦矣谒赖?,后來聽說先父之死有疑,這才明白,定然是他們害死先父,唯恐我生了疑心,才要斬草除根!”司敬文咬牙切齒地道。 想到了這一點,司敬文是怎么都不肯死的。人的求生欲和潛力有時候真是無限的。司敬文也算是出身富貴了,司儼雖然教子甚嚴,可也沒讓兒子真吃過什么苦頭。若是換了旁的時候,司敬文大概自己都不相信他能熬得過來,可他最終還是熬過來了,還一路摸到了寧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