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jié)
這怎么可能放心呢?許碧忍不住伸手捏捏他的衣裳,縱然知道絕不會有偷工減料的事兒發(fā)生,還是擔心他穿得不夠暖。 沈云殊反手握住了她的手,眨眨眼睛:“在家等著,回來有好些事要商量呢。我這回去,就先跟梅老先生那兒探探口風。再有,正月十五,咱們還出去看燈呢。” 許碧用兩只手捧住他溫暖的手,用力握了一下:“好。我等你帶我去看燈。” 眼看著沈云殊走出垂花門,玄色披風在身后如一團云般翻卷,許碧不禁往前走了兩步。知雨不知所以,扶了她勸道:“起風了,少奶奶還是回去罷。寧波縣離得近,總共不過兩三日就回來了呢?!?/br> 許碧嘆了口氣,還站著不動。真要是兩三天就回來了倒好呢。 眼瞅著那襲玄色披風消失在花樹后頭,許碧只覺心情很有些低落。也不知道怎么的,這次沈云殊出擊,她情緒特別的糟糕,昨天給他檢查行李的時候還煩躁得直摔了一個杯子。 雖然自認為絕不迷信,可到這會兒許碧也覺得不安,總疑心自己這么干是不是什么不祥之兆之類的,很想弄本兒佛經(jīng)來抄抄,卻又怕這樣太反常,反而叫人看出端倪來。畢竟這家里還留著幾個眼線呢。 “走吧?!惫烂@會兒人都該騎馬出大門了,許碧才有些垂頭喪氣地發(fā)了話,“回去還要吃藥呢?!倍汲粤艘粋€多月了,就沒點動靜! “哎——”垂花門這里小風嗖嗖的,知雨生恐許碧再著了涼,一聽這話連忙就要扶著人向后轉(zhuǎn),卻見許碧猛然又站住了,臉上神情古怪,“少奶奶?” 一股熟悉的熱流——許碧嘴角抽了抽:“趕緊回去,我可能——來月事了?!毙液枚酢跎汛┑煤癜?。 初潮來得十分兇猛,許碧回到房里的時候已經(jīng)是血染中衣,仿佛兇殺現(xiàn)場一般。丫鬟們卻是歡天喜地,忙著給她換了衣裳上床躺著,又是湯婆子又是紅糖雞蛋水,倒好像是坐月子一般。 難怪這幾天心情煩躁,原來是生理期。許碧抱了湯婆子在床上歪著,長長出了口氣。要按她的生理知識,這么早就圓房生育并不合適,可是今天看著沈云殊離開,她居然也生出一個念頭——若是能早點給他生個孩子就好了…… 染血的中衣不好往漿洗上送,知雨高高興興端了木盆去打水,卻迎頭遇上了紫電。 紫電已經(jīng)做了幾個月的針線了。 若是給沈云殊做貼身衣裳,她巴不得。若是給大少奶奶做,好歹也是點孝心??扇缃袼龅亩际鞘裁?? 帳子、鞋襪,衣裳,她都做了,可是這些東西是給誰的呢?花園子里住的兩位梅公子的。 大少奶奶倒是狠夸了一番她的手藝,還賞了銀子,然后就又給了她些布,讓她給院子里的丫鬟們做幾套衣裳,正好順便教小丫鬟們學針線。 當然,少奶奶說了,并不限她什么時候做出來,只不過是為了叫這些小丫頭們學學,一套衣裳從裁剪到縫紉究竟是怎么做的。還叮囑她別太累了,等教完了做衣裳,后面還有鞋襪、帷帳之類的活兒,都要讓她教呢。她是這院子里的大丫鬟,伺候的日子最久,叫她來教這些小丫鬟們,最能服眾。 說得很好聽,可實際上,不過是拿她當個繡娘使罷了。 紫電真是有口難言。 若說大少奶奶苛待她,那也沒有。再怎么是沈夫人挑來的丫鬟,縱然是要挑給沈云殊做通房的,說到底也不過是個奴婢,讓她做做針線,實在不是什么出格的事兒。更不用說連大少奶奶的兩個陪嫁丫鬟見了她都一口一個jiejie,客氣得根本挑不出毛病來。 可若說她過得舒心,那又怎么可能?之前沈云殊雖說一年也難得回家?guī)兹?,但回來了她總可以近身伺候??扇缃瘢蛟剖庠诩依锪舻娜兆娱L了,她反倒連正房的門都進不得了。沈云殊更是連問都不問,仿佛院子里就沒有她這個人。 唯一的希望就是大少奶奶至今尚未圓房。紫電只盼著沈夫人那里能鬧一鬧。 依她看,大少奶奶是不會讓表姑娘進門的。二房雖說也是妾,可到底比一般的妾室身份高些,且表姑娘又占著個親戚的名兒,真進了門頗難彈壓。大少奶奶那脾氣,瞧著軟懦,其實是個善妒的,絕不會弄這么個二房進來給自己添堵。 但說到底,大少爺身在行伍,香火才是最要緊的。二房不成,先納個通房卻還說得過去,那時候她的機會不就來了嗎?雖說開頭只是通房,但她若能生下個一兒半女的,以后的日子就好過了。 最要緊的是,若是這樣被大少爺收房,她就是過了明路的,大少奶奶就不能像處置青霜那樣處置她! 青霜就是沉不住氣。大少奶奶一進門她就硬往前湊,扎了大少奶奶的眼,才害得她們兩個一起都被防賊似的從正房攆了出去。之后她不肯韜光養(yǎng)晦,反而想得空兒去爬大少爺?shù)拇?。被大少奶奶抓住這樣的把柄,她還有什么好兒? 紫電知道自己有耐心,沒耐心的人,也磨不出一手好針線。她已經(jīng)等了三年,難道還怕再多等幾年嗎?說到底,她今年也不過才十八歲,還等得起呢。 抱著這種念頭,她又往大廚房去了一趟,拿幾十個錢出來,要了兩碟點心。大少奶奶不是讓她教這些小丫鬟嗎?那她就好好地教,得讓她們都知她的情才好。別看都是小丫鬟,將來未必就沒有前程,沒準什么時候就能在哪個主子面前說她幾句好話呢。 才提了食盒回來,就見知雨滿面笑容地拿了個木盆出來,里頭那白色中衣上染的血漬讓紫電心里猛地一跳,忙堆起笑容:“meimei這是做什么呢?這天寒地凍的,難道還要meimei自己洗衣裳?” 各房主子的中衣多半都不往漿洗上送的,皆是貼身丫鬟來洗。知雨年紀還小,這衣裳上染的血,只能是…… 紫電心里繃得緊緊的:“這,這是少奶奶的衣裳?難道少奶奶傷著了?” 知雨笑了一聲:“少奶奶哪里會傷著呢,是喜事兒?!弊想娺@些日子老實得門都不怎么出,知雨對她也就不再如防賊一般。且這樣的好事,知雨真恨不得嚷得滿府都知道呢,也叫有些心懷叵測的人瞧瞧,少奶奶身子究竟好不好! 這話一落進紫電耳朵里,她那顆心就崩地一聲直往下落,臉上卻還要維持著笑容:“哎,少奶奶這是——可真是喜事了,可見那藥是有用的?!?/br> 知雨不大愛聽見藥不藥的,聞言便笑了笑道:“jiejie說的是。jiejie忙,我去洗衣裳了。”繞過紫電就要走,卻見小丫鬟蕓草一路小跑地進來,便又站住了腳笑道:“不是去找你jiejie,這又是怎么了?”這小丫頭機靈,就是走路總好小跑,瞧著有點兒不穩(wěn)當。 蕓草是從外頭買進來的,進了沈府之后少不得也學著別的小丫鬟認個干娘干jiejie的,多少能得些庇護。她這個干jiejie也不打眼兒,不過在廚房里的二等丫鬟,撈不著多大好處,倒是總能落些吃食,便時常分蕓草一些。 廚房那地方,各房的人都要過去,人多嘴雜,能聽到不少消息。蕓草在許碧這里漸漸被重用,她那干jiejie也就想著借機向大少爺這里投效,故而有聽見的消息總私下里告訴蕓草一聲兒。 這么著,蕓草若是沒事就往她干jiejie那里去。許碧也是默許了的,橫豎有用沒用,耳目靈通些總是好的。蕓草也還不錯,在外頭聽消息,還能把自己的嘴管住,并不往外漏許碧這里的事,這點讓許碧十分滿意,已經(jīng)打算著過了年就提她做二等了。 有光明前景在,蕓草自然更有動力,今日不當值,一早的就跑去了廚房,說是幫干jiejie打雜兒,其實就是聽消息去了。 許碧正無聊,抱了個湯婆子聽蕓草說話:“香姨娘在大姑娘院里哭了。我jiejie去領(lǐng)炭的時候,聽往大姑娘院里送炭的婆子說的——香姨娘也不知跟大姑娘說了什么,最后是哭著出去的?!?/br> 這倒真是新鮮事了。香姨娘竟然會從沈云婷院里哭著出去,還叫下人撞見了? 這確實是件新鮮事兒,新鮮到連百靈都有些慌了。香姨娘跟沈云婷說話的時候把人都打發(fā)了出來,回到芥子居又把自己關(guān)在屋里,搞得百靈不知所措。 “姨娘跟大姑娘說什么了?”鸚哥打了熱水來,里屋的門卻不開,只得把水放在小風爐上免得涼了,忍不住也要問百靈一句。 “就聽見說梅什么的……”百靈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也沒聽見大姑娘跟姨娘頂嘴,怎么就……”怎么就傷心成這樣了呢? 香姨娘伏在床上,眼淚順著臉頰緩緩下流,像兩條細線,連綿不絕。 她是去跟沈云婷提梅家的親事的。 沈云殊弄了兩位梅家公子住到花園里,香姨娘初時沒想什么,及至后頭撞見了許碧夜里往花園里去那一次,她才注意上了梅家兄弟兩個。不過后來許碧因為跟沈云殊吵過,有好久沒再去上夜課。香姨娘盯了十幾個晚上再沒見人,也就以為許碧只是去傳個消息什么的,把這事兒放下了,因此,她也就不知道沈云婷居然也被許碧拉去上課了。 及至沈大將軍回來,香姨娘是常在書房里伺候筆墨的。且沈夫人裝病躲羞去了,后宅她來代管,又是年下,少不了有事與沈大將軍商量。一來二去的,沈大將軍也就透了個意思,說是想與梅家攀個親。 這下香姨娘真是大喜。長幼有序,jiejie未嫁,meimei自不能定,這說親當然是說沈云婷了。梅家二公子年紀正相當,聽說學問又是極好的,后年春闈必中。雖說梅家在朝中沒什么族人做官,可到底是皇后母家呢,梅若堅若是頭一個入仕,皇帝看在皇后的份上,也會對他青眼一二吧? 誰知她沒高興多久呢,就又從沈大將軍那兒聽了消息——沈大將軍打算替沈云婷向梅家大公子說親。 梅大公子!不是梅二公子! 香姨娘簡直是晴天霹靂了。 自從聽說要攀親,她就細細打聽了梅家的事兒——梅大公子二十八了,梅大公子娶過妻,梅大公子家里還有個兒子已經(jīng)四歲了! 尤其要命的是,梅大公子不打算下春闈,他無意入仕,倒是打算將來回嶺南去開書院! 開書院有什么前途?還是在嶺南那樣的地方! 香姨娘也沒打算著沈云婷能嫁什么高官顯宦,進門就是三品二品的誥命夫人什么的,只要夫君上進,有前程,便是前頭清苦些,有嫁妝呢,后頭自然能熬出頭兒的。 可梅大公子這樣的,簡直是前程無亮,就是熬一輩子,也熬不出什么的。 香姨娘原先盤算得喜氣洋洋,突然來這么一個消息,險些被這兜頭一棍子打暈了,拐彎抹角地問了半天,才知道沈云婷跟著許碧,把兩人都見了,據(jù)許碧說,沈云婷更中意梅大公子。 大少奶奶說的! 香姨娘根本不相信,偏偏沈大將軍相信,還說這次沈云殊去營里接梅汝清回來過年,就要先探口風了。故而她這一大早的,就直奔沈云婷院子里,去問這事兒了。 結(jié)果沈云婷告訴她,是真的。香姨娘簡直是恨鐵不成鋼,只覺得女兒簡直是眼瞎了,怎么能棄了珍珠選了魚目?絮絮叨叨跟女兒念叨了半日,很是疑心女兒是不是被許碧誤導了。 沈云婷沒有那么多彎彎繞,不過也聽出來生母是有些疑心到嫂子身上,不由得再三聲明是自己選中的人。香姨娘猶不死心,拉了女兒道:“你怎么這樣糊涂?梅二公子是什么前程,如今好容易把人請回來在咱們家住著,哪里再尋這樣的機會去?” 沈云婷當著生母的面,到底不好意思說自己看中梅若明性情溫和,更不好意思說她是被梅若明講課時揮灑自如、各種典故知識信手拈來的模樣所吸引,又想著給哥哥嫂子開脫,于是脫口便道:“姨娘也不想想,嫡庶有別,我如何配得上梅二公子?若是我選了梅二公子,大哥便是再為難也要去向梅家提的,屆時若得罪了梅家,豈不給父親和哥哥添麻煩?” 香姨娘平日里口口聲聲都是嫡庶有別,處處壓著自己女兒,其實并非是真的就覺得沈云婷不如人,不過是以退為進,一則叫沈夫人挑不出她們母女的錯處來,二則也博沈大將軍和沈云殊的憐惜,就為了在女兒的終身大事上讓這兩人出面,給沈云婷尋一門稱心如意的好親事。 誰知她這一片苦心,倒是在沈云婷心中砸實了“嫡庶有別”的念頭,硬生生把放在眼前的一門好親事給推了,就為了她時時教導過的“嫡庶有別”,“不可讓父親兄長為難”。 香姨娘險些沒厥過去,自己都不知道后頭又說了些什么,反正女兒是沒聽進去,還跟她說梅大公子才學如何如何出眾云云。 才學出眾?真才學出眾怎不去考進士呢?都說“學得文武世,賣與帝王家”,這沒買主兒的才學,到底有甚用! 香姨娘說破了嘴皮,也不過是翻來覆去地說梅二公子年紀相當前程無量,卻都被女兒一句“嫡庶有別”堵了回來。她既不能說那都是做給別人看的,又不能說難為了沈云殊不要緊,最終也只能深一腳淺一腳回了芥子居,一頭栽倒在床上,眼淚長流。 什么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香姨娘算是知道了。不過只哭了一會兒,她便爬起來,叫百靈打水來洗了臉,就往許碧房里去了。聽沈大將軍的意思,似乎對梅若明也十分欣賞,覺得沈云婷選了他也并無不妥。既如此,那只能往沈云殊處想法子了。 許碧剛在奇怪香姨娘與沈云婷究竟鬧了什么別扭,便見香姨娘來了,自然是忙叫請進來,一聽香姨娘提起與梅家的親事,便笑道:“大少爺是有心與梅家結(jié)親。梅大公子才學出眾,性情溫良,是個好人?!眴慰疵啡裘骺辖o妻子守三年孝,這人品性就不錯。何況梅汝清就沒妾,那他的兒子應(yīng)該也不會隨意納妾,沈云婷只要能跟梅若明找到共同語言,以后的日子應(yīng)該不會難過。 香姨娘心里一陣失望,表面上卻佯做不知:“梅大公子?他可比婷兒大十幾歲!倒是梅二公子與婷兒年紀相仿……” 許碧真不敢跟香姨娘說,梅若明是沈云婷自己看中的。 這話她現(xiàn)在可以跟沈云殊說,卻不敢去跟沈大將軍說,更別說香姨娘時時處處的以規(guī)矩約束自己和女兒,若是聽說女兒自擇夫婿,還不知要怎么樣呢。 故而,許碧只能含糊地道:“梅大公子年紀是略長了些,但年長一點更知道心疼人。姨娘不要擔心,梅家雖清寒些,但云婷的嫁妝絕不會少的,足夠他們過日子。再者,梅大公子也不是那等沒出息的人……” 后頭的話香姨娘是統(tǒng)統(tǒng)聽不進去了,直到聽許碧說:“梅大公子的情況大少爺都知曉的,姨娘就等好消息吧。”這才回過神來。 “聽少奶奶的意思,也都是知道的?”香姨娘在袖子里攥緊了雙手,試探著問,“少奶奶知曉梅大公子——” 許碧也沒細想,就笑答道:“是。梅大公子也是我親眼見過的?!辈坏娺^,沈云婷也見過喲。梅大公子把她們當成了小廝,說話還怪和氣的呢。 看著許碧臉上的笑容,香姨娘突然有種沖動想狠狠在她臉上抓一把,把那笑容抓碎掉!果然是她!這門親事一定是她看中的! 香姨娘也知道,沈云婷若配梅若堅,是有些為難。可若是沈云殊肯拉下臉去想法子,應(yīng)該還是能成的??涩F(xiàn)在——必定是許氏,必定是她怕沈云殊為難,才叫沈云婷擇了梅若明。否則,這件事又何必要問沈云婷,直接由沈大將軍那里定下不就成了? 可沈云婷知道什么好壞?她怕是連梅家兄弟的面兒都沒見過一兩回,若不是有人教著她,她怎會知道該選誰?這個女人太狡猾了!她怕自己夫君為難,就去教唆沈云婷,教她知難而退。只要沈云婷自己咬死了要嫁梅若明,沈云殊那里自然順水推舟,誰又會再為她費心? 香姨娘再次深一腳淺一腳地走了出去,帶著一臉僵硬的笑容,指甲卻掐進了手心里去。這個年,是沒法過了…… 第92章 年關(guān) 都說年關(guān)難過, 對袁家來說,今年算是真正體會到了這句話的意思。 “你說什么?沈大郎又出戰(zhàn)了?”眼瞅著這一年就要過完,府里都在準備除夕晚上的合家歡宴呢, 袁家父子卻在書房里摔了茶杯。 前來報信的人真是滿心晦氣。這都到年底了, 連宮里的皇上都封了印準備過年, 怎么他就偏輪著來報這種喪氣之極的消息? 然而話又不能不說:“是。原說是因為梅汝清還在營里教授倭語,沈、沈大郎是去接他的。誰知到了營里,他又得了探報說海匪登岸,于是就……”于是就領(lǐng)兵出征了唄。 “他這是擅下軍令!”袁勝青怒極。 報信的人垂頭喪氣:“他領(lǐng)的是沈文手下分到的兵, 有沈文的手令……”不算是無令而動。而且,探報都說海匪登岸了, 難道沿海駐軍不動彈嗎?朝廷養(yǎng)他們,不就是為了平靖地方嗎?就算沈云殊真是無令而動,難道就真的殺他的頭? 更不用說, 他還打了勝仗。 “……剿了兩處, 屬下回來的時候說是沖著陸家那一群去了,只怕……”只怕陸家匪幫也要完蛋了。 “根本不是什么海匪登岸。”袁勝玄冷冷地道。最近這段時間海匪們都很識相地不露頭,就算有人想著趁年節(jié)搶一把,也沒有個一連三家都湊到一塊兒來的。這分明是沈云殊早就定好的行動, 只不過是借著接梅汝清的時候下手罷了。 “輕敵了?!痹逡惨呀?jīng)想明白了,“沒想到他先下了手?!痹胫^年之后出擊, 先搶下個靖海的功勞來,萬沒想到沈文都從營里撤出去了,倒被沈云殊殺了個回馬槍! “不, 他們是早有預(yù)謀!”袁勝玄這一會兒已經(jīng)想明白了,“沈文從營里撤回去,就是要麻痹我們的!”結(jié)果他們還以為海上風季已來,沈家知難而退,結(jié)果人家根本沒有收手的意思! 袁翦臉色陰沉,半晌才緩緩道:“原以為他們趕在初冬拿下杜老七已是不小的功勞,沒想到……”沒想到沈家父子并沒有躺在功勞簿上睡覺,反而是再接再厲了。 “這一番求勝之心,確實是——”饒是袁翦心里恨極了沈家父子,也不能不嘆一聲自愧不如。想當初,他剛?cè)肓诵形橹畷r,似乎也是如此,恨不得一日之內(nèi)就能將海疆平定。可是到了后來,隨著手中所握兵馬日益增多,那剿匪靖邊之心倒?jié)u漸淡了,想的只是如何能讓朝廷倚重于他,好教他長長久久地握住這兵權(quán),以謀求更多的私利。 “兒子是說,沈家手里必有眼線!”袁勝玄冷聲道,“既不是海匪登岸,那必是他打探到了這些人的聚集之處??墒?,三處海匪聚集之處,若無知情人,沈家是外來的,如何能打探得如此清楚?” 海匪也不能一年到頭地都在海上呆著。像海老鯊和杜老七那樣有海島可據(jù)的畢竟少數(shù),相當一部分是下海為匪,上岸為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