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jié)
付崢將悍馬停好,穿過幽深黯淡的回廊,還沒到門口,便聽見劇烈的爭吵聲—— “我怎么有你這么個孫子!!天天給我惹事?連自己的種都不認(rèn)???。。??” 這是付嶸生的聲音,暴怒,分貝極高,壓著火。 “爺爺,這女人的話怎么能信——我根本就沒碰過她!” “你!你這個孽障??!” 最后還有一道低低弱弱的女人哭聲:“峰哥…那天,你…” 混亂復(fù)雜的家庭,讓付崢非常煩躁,她摁了摁眉心,原本的好心情一掃而光,踏步進(jìn)入劍拔弩張的室內(nèi)。剛一進(jìn)去,就有一只胖乎乎的小手攥著他衣擺,小圓臉上滿是緊張,“大哥!你快幫幫哥哥?。 ?/br> 付崢低頭一看,是小學(xué)生付嶺。 付嶺是他們這輩最小的孫子,那時老爺子精神不好,便把小付嶺接到宅子里養(yǎng),付嶺打小就特別黏他,比親哥哥還要親,對他有一種迷之崇拜。他跟付峰關(guān)系一般,跟付嶺卻不錯。 付崢沖他點點頭,揉了揉他圓圓的腦袋。 “付崢,你還知道回來?!”付嶸生七十多歲,但一雙眸子炯炯有神,精神矍鑠,“你看看家里都亂成什么樣子了??!你弟弟他連親生兒子都不認(rèn)?。±献咏裉斐樗浪?!” 付峰急道:“那真的不是我的??!” “還說不是你的?。俊?/br> “那天我喝醉了……我真的……沒有……”他敲敲頭,急紅了臉。 一旁纖弱的女人泫然欲泣,一手擦著眼淚,看著付峰的樣子,低低哭泣: “……算了,那我走了。這孩子我……沒關(guān)系的。” 付嶸生眼神很復(fù)雜,他自然想要玄孫,但說句實話,也不想讓自己寶貝孫子娶一個莫名其妙的女人,沉吟半刻,先放柔聲音道: “生下來,以后的事再說?!?/br> 付峰:“真的不是我的!!” 他病急亂投醫(yī),看向坐在沙發(fā)旁淡淡抽煙的付崢,“大哥!!你幫幫我,你了解我口味的——” 付崢其實并不想理這事,但聽他這么說,目光順勢落到那女人臉上。 是一張標(biāo)標(biāo)準(zhǔn)準(zhǔn)的網(wǎng)紅臉。 付峰的口味他多少還是知道一點的,他喜歡淡雅高冷的女神范,天然無修飾那種,這個顯然不對味。 一個打死都不承認(rèn),一個哭哭啼啼要打下來。 “孩子生下來?!背烈靼肟蹋秿樅龅?。 女人轉(zhuǎn)過頭來,淚眼朦朧地看著姿態(tài)閑散又倨傲的男人。 “大哥!”付峰急道。 “生下來如果是付峰的,娶你進(jìn)門。但如果不是……”他彈了彈煙灰,劍眉蹙起,眸光銳利,但沒往下說。 女人面色微變。 付崢揉了揉太陽xue,看向付峰,如果真是他孩子,那娶進(jìn)家門是必須的,這是責(zé)任,怪只怪他自己管不好下半身;但如果不是,那這女人未免太大膽了。 付峰還要說什么,被付崢一記冷眼掃回去。 付峰怕老爺子,但更怕大哥,想到過去被暴揍的日子,不寒而栗。 女人嘴唇顫了顫。 她如果想生的話就生了,到時候再找來不是更好……之所以如此,就是不確定孩子父親,她也明了這樣家庭不會娶她,打發(fā)一筆豐厚的錢,她打掉就可以了。女人僵持許久,臉色越來越白。 老爺子一心想著玄孫子,聽付崢這么一說,也回過神,虎目瞪著女人。 當(dāng)年真真上過戰(zhàn)場廝殺的男人,一個眼神便讓人心寒。 室內(nèi)只亮著一盞昏黃頂燈,靜可落針,氣壓逼人。 女人冷汗直冒,渾身發(fā)抖。 “現(xiàn)在的小姑娘啊,真是越來越不要臉?!?/br> 半刻,老爺子哼了一聲,愈發(fā)對現(xiàn)在這些妝容嚇人的小姑娘失望,拂袖而去。 臨上樓前,重重拋下一句:“付崢,你跟我上來!” 付峰還處于懵懵的狀態(tài),付崢把付嶺的小胖手拿開,抬腿上樓。 今天的事情,老爺子惱怒至極,同時也不禁暗想——如果真的有個玄孫,那該多好。讓孫子找個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媳婦,結(jié)婚生子,這才是應(yīng)該的事。 付峰身邊都是些亂七八糟的女人,但是付崢身邊……不是一直有一個么,付嶸生這幾年也知道,家世人品都還不錯。 “付崢,你也該結(jié)婚了?!备稁V生坐在書桌后面,沉聲道。 付崢沒說話。 “你今年多大了?是不是都三十歲了?”付嶸生見他不語,以為他是不想結(jié)婚,冷道:“成家立業(yè)、成家立業(yè),現(xiàn)在你業(yè)都立了,是不是也該成家了?” 沉默幾秒,付崢點頭。 過去,付嶸生跟他說這種話,他十分不愛聽,一想到有個女人管著自己,他就極不習(xí)慣。但現(xiàn)在提及,竟然沒有那種厭惡心思,想到和她一起生活,他內(nèi)心還有點期盼。 付嶸生大喜:“這就對了,你跟宋家那姑娘都多長時間了,從大學(xué)開始吧,這都快十年了?這樣,你明天就把人領(lǐng)過來,咱們好好商量一下?!?/br> “宋?” “叫什么來著…”付嶸生想:“曼麗?曼朱?曼姝……對宋曼姝!” “誰?”付崢愣了下,眉頭皺緊了,“我跟她沒關(guān)系?!?/br> “沒關(guān)系??怎么能沒關(guān)系??你們不是在談戀愛嗎?” 付崢莫名其妙,“我們什么時候談戀愛?” “人家不是常常來咱家做客?人家不是以前還跟你在一個支隊?你們不是老同學(xué)?這姑娘冷是冷了點,但人真不錯!” 付嶸生只感覺自己越來越追不上這個時代,這還不算談戀愛? 他越想越滿意,道:“聽說她現(xiàn)在退到大學(xué)里做射擊教官,多好!又安全又舒服!” “如果一個支隊、是老同學(xué)就是在談戀愛的話,我女朋友那不多了去了?!?/br> 付崢是有話直說的人,簡短道:“我確實打算結(jié)婚,但不是和她。” “那是誰?” 付嶸生臉色變了,只覺得這些孫子一個比一個不聽話,他愈發(fā)無法掌控現(xiàn)在的生活,怒道: “我告訴你!宋曼姝我就看中她了,別的都不行!” “等著我把人帶來給您看吧。”付崢道。 “付崢,你別跟你那爸學(xué)!在外面亂搞些不三不四的女人!你跟宋曼姝這都牽牽扯扯多長時間了,人家小姑娘可都二十七八了!” “不三不四的女人?”付崢驀地停下來,面色涌上寒意,“她是最好的女人。我娶定了。” 年少時不明白,現(xiàn)在幡然醒悟。 “而且,宋曼姝跟我半毛錢關(guān)系都沒有。” . 出差的最后一天。 姜可買了一杯摩卡,坐在展廳右手邊的休息區(qū)慢慢地喝。 他們的任務(wù)完成得差不多,幾家面料廠都已經(jīng)談下,明天就要回清風(fēng)鎮(zhèn)繼續(xù)工作了。 照付崢的意思是,她回去辦辭職手續(xù),立即回c市,工作他來安排,絕對比尚悅待遇好。 姜可用小勺慢條斯理地攪拌著咖啡,一想到就挺好笑;她承認(rèn),這次的重遇她仍舊對他有感覺,在他偶爾溫暖的時刻,她也覺得他和過去有不一樣,她同時也喜歡著他的身體,但是他這樣的…… 姜可沒法找出確切的形容詞。 霸道?占有欲?掌控感? 讓她很不舒服,喘不過氣。 三年前,她十幾歲二十出頭,雖然看上去咋咋呼呼很驕縱,但是四年中追著他,就像自己給自己織了一張蛛網(wǎng),越陷越深,越來越被動,想抽身時發(fā)覺自己渾身被黏住,無法動彈,只得聽話。 可是現(xiàn)在… 姜可不需要他來幫自己找工作。 至于回不回c市…… 她自有打算,也不用他在這里一個勁催促。 姜可看了看他的通話記錄和短信,懶得回復(fù)。 她目光投向展會的另一側(cè),最邊緣的小展臺。 這里展臺也按照企業(yè)大小分布,中間人氣旺盛的大多都是國內(nèi)大型紡織企業(yè),或者國外進(jìn)口的高端面料,而位于邊緣的,一般都是私人小廠,他們亞歷山大是不可能看上的,因而姜可除了第一天外,也沒再往那邊逛。 此刻,最邊上的一家展臺空無一人,偶爾有企業(yè)員工詢問,也很快搖著頭離開。 姜可攥緊咖啡杯喝抿兩口,想了想,朝那家展臺走去。 從來時第一次見,她就不可自抑地想去看看。 但是,觸景傷懷,她不敢,更怕撞上什么人。 b市第三毛紡廠。 再看這幾個字,她心里仍有什么東西揪著自己。 展臺后面坐了一個中年男人,穿著皺巴巴的白色襯衫,頭頂有些禿頭,滿臉的苦大仇深。姜可心里咯噔了一聲,喉嚨驀地發(fā)緊,回頭看四下無人,她雙腳克制不住地,想往里面走去。 她甚至能聽見自己有些沉重壓抑的腳步聲。 不由自主地,低了低頭。 “小姐需要些什么?我們這里的羊絨、兔毛、雙面呢、提花呢等,都是品質(zhì)上好的貨呢。”中年男人視線順著姜可腳底慢慢往上,見她穿著時尚、打扮精美,道:“小姐是做原創(chuàng)品牌的吧?小批量訂貨我們也可以給你最低……” 話到一半,姜可抬起頭。 長發(fā)從頰邊滑過,露出一張眉心微蹙、忍著傷懷的臉。 中年男人的話頭猛地止住,眼睛睜大,面部肌rou哆嗦,不敢置信地望著她。 “…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