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jié)
明珠聽得心驚rou跳,恨不得立刻快馬回京,親自看一眼他的傷勢如何,和他一起共度難關。 “怎么,又不想死了?”慕容安嘲諷地道,“這樣也好,省了我的事。你想見到他,首要的一點就是活下去。雖然我保證過絕不殺你,可我并不敢保證,你的行為不會激怒我的手下。你若惹我不開心,下次有人要殺你的時候,我便不會阻止了?!?/br> “卑鄙?!泵髦榕?。 “我再提醒你一遍,要聽話。否則我隨時可能會將凌宗訓的仇,報在你身上,在郡主羊脂白玉般的細嫩肌膚上,戳個百八十道刀槍劍戟留下的傷。你放心,絕不會死人,只會讓你疼,讓你流血,讓你留下百八十個永久的記號。怎么,怕了?怕了就聽話?!?/br> 慕容安站起身,穿上衣服,伸手將明珠從地上拽起來,“走吧,回客店去?!?/br> 明珠不作聲,緩緩邁出了步子。 “這才對。”慕容安滿意地笑,“提醒你一句,你最好別動什么歪心眼,在我面前,一切小伎倆都是枉然。你跑不過我,打不過我,若是逃跑,我必追回。捉回來,可就不似這般客氣了。得罪我的人,沒有好下場,我可不是在嚇唬你?!?/br> 明珠臉色鐵青,也不說話,默默地朝客店方向走去。 兩人并未跑出多遠,很快,便回到了最初的小客店。吳國公和夫人在小院子里來來回回踱著步子,顯然內心焦急萬分。見到慕容安回來,吳國公一張褶皺的老臉總算舒展開來,立即拉著夫人,搶上前去,撲通一聲跪下,老淚縱橫地道:“少爺,您可算回來了。拙荊看守不力,放走了臭丫頭,請少爺念在老奴一片赤膽忠誠的份上,饒了拙荊。老奴做牛做馬,報答少爺的恩德?!?/br> 老婦人已經從丈夫口中知道了慕容安身份絕非等閑,且心狠手辣,殺人不眨眼。此刻為了保命,便也不得不放下國公夫人的顏面,跪地求饒。 “叫我世子?!蹦饺莅矂C然道,“以后有什么話但說無妨,無需避著這女人。” 吳國公睜大雙眼,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瞪著眼看了明珠半晌,又看了慕容安半晌,呆呆地失去了反應。 “怎么,聽不懂本世子的話?”慕容安冷冷地道。 “懂,懂?!眳菄€是有點懵。 “世子……”老婦人也是面色大變,她還是第一次明確知道了慕容安的身份。區(qū)區(qū)一個世子,還沒繼承王位呢,竟然敢在吳國公面前擺架子?鄴國多少王爺都要看夫君的臉色行事呢!一個世子,有什么好神氣的?老婦人心頭大為不屑,然而借她個膽子也不敢公然跟自己夫君唱反調,她只得強自忍耐,準備待慕容安離開后,再和夫君講明這個道理。 誰知吳國公腦筋一轉,忽然恍然大悟一般,低頭痛哭起來:“拙荊保護郡主不利,對郡主心存怨恨,踢了郡主一腳,冒犯了郡主。此乃大過,老臣不敢姑息,這就處罰拙荊,替郡主出氣!” “老爺,你瘋了?”婦人拉下長臉,再也忍不下去了,“區(qū)區(qū)一個臭丫頭,踢一腳怎么了?我還沒抽她呢!” 一語未了,吳國公已然掏出了匕首,朝著她的心窩,狠狠刺去。 “你,你竟然……”婦人的眼睛瞪得如銅鈴一般,心口汩汩地流出鮮血,“一日夫妻百日恩,你為了她,竟、竟然……” 口中的話沒說完,她便不甘心地倒在了地上,眼睛始終沒有閉上。 明珠也是目瞪口呆,完全不明白吳國公為何變臉比翻書還快。自己不是階下囚嗎?值得他為了自己殺妻? “干得不錯?!蹦饺莅沧旖青咝?。 “老臣誓死效忠世子,永無二心?!眳菄虻乜念^。 “好?!蹦饺莅颤c點頭,不再多說,伸手推了推明珠,示意她進屋去。 明珠壓下心頭驚駭,不敢去看地上尸體,徑自邁入了大門。慕容安跟在她身后,留下一個挺直的背影。 吳國公目送兩人進了屋,又看了看地上的尸體,嘆息一聲,“對不住了,怪只怪你不懂得察言觀色。” 慕容安冷血無情,虐殺美女毫不手軟。自己府里一天死一個婢女,一個眼神不對,都可能招致滅頂之災。可這個明珠郡主竟然敢公然逃跑,而且還能毫發(fā)無損地活著回來,這就證明慕容安心里并不想殺她,甚至不想傷害她。盡管慕容安的城府心計都不似年輕人,然而他的身體畢竟還年輕吧?總不可能一直拒絕女人。吳國公自問,自己活了大半輩子,見過無數男男女女,那點微妙的心思,絕難逃過自己的眼睛。不管怎么說,能讓慕容安做出反常的舉動來,這個女人當然要留著,說不定自己以后還得巴結她呢,不妨先留條后路。況且殺了夫人,既能表明忠心,又除去了一個逃難路上的累贅。這個既不懂武功、又沒眼色的蠢女人,留著她,遲早要重重得罪慕容安。 這樣一想,吳國公心頭釋然。他又看了一眼尸體,嘆息道:“你別怨我,到了衛(wèi)國,我給你立個牌位,好好供起來。” 說完,便再也不去看她,大步流星地進了屋。 第54章 毒酒 小客店里,整整齊齊地擺放著十幾張桌椅, 木頭已經有些發(fā)黑, 顯然年頭久遠。 掌柜在這荒郊野外的小道上開店十幾年, 生意一直不冷不熱,乍然見到這么多人, 簡直樂開了花, 多番叮囑廚子, 一定要拿出全副本事,好酒好菜招呼著。 很快, 酒菜端上了桌。然而吳國府的死士們卻是整整齊齊地坐在椅子上,看著熱氣騰騰的酒菜, 動也不動。掌柜的嚇了一跳, 還以為自己招待不周,東瞅瞅、西看看, 一連問了四五個人, 卻沒一個人回答他的話, 嚇得他以為這十幾個壯漢都是啞巴。眼看著外頭天色漸漸陰沉下來, 小店里益發(fā)顯得陰森,莫非自己撞鬼了?哎呀,早知道真應該聽吳瞎子的話, 把店搬走好了, 這地方太邪門,風水真不咋地。 掌柜縮在柜臺后,哆哆嗦嗦地看著這十幾個人像木頭似的坐在椅子上, 忽地門外走進兩個人來,一個是二十來歲的俊俏男子,一個是十七八的美麗姑娘,二人雖然穿著樸素,然而行動舉止無不透著貴族氣質,顯然不是平常人。 “兩位客官,小店被這幾位爺包了……” 慕容安掃了他一眼,掌柜立刻噤若寒蟬,那眼神,閻王爺也不帶這么嚇人的。 吳國公左常隨后進了門,見著這一幕,立刻呵斥道,“眼拙的東西!這是我家少爺和小姐,不是叫你留出雅間嗎?桌椅擦好了嗎?碗筷刷干凈了嗎?菜有沒有多洗幾遍?rou是精瘦的吧?可不許沾上一丁點肥膘?!?/br> “是是是,都已經備好了,您放心?!闭乒窆瑵M臉堆笑地站在樓梯口,笑容滿面地道:“雅間在樓上,二位請?!?/br> 明珠本不想上去,然而慕容安的眼睛里仿佛無時無刻不含著冰一樣,讓她不敢提出拒絕的話。她又看了一眼坐在大廳里的十幾個彪形大漢,渾若雕塑一般,心頭不免打怵,想了想,還是乖乖地跟著掌柜上了樓梯。 吳國公看了一眼廳中眾人,臉上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容,“少爺平安歸來,沒事了。你們該吃就吃吧,盡管放開量?!?/br> “是!”十幾個人齊聲大吼,這才拿起桌上的碗筷,狼吞虎咽地吃起來。 明珠剛剛走進二樓雅間,冷不防被樓下震天的吼聲嚇了一跳,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慕容安的眼中卻是更加陰暗,沒想到左常這種沒什么節(jié)cao的人,也能調教出如此令行禁止的手下,當真不可小覷了他。 雅間內,豐盛的菜肴擺了滿滿一桌,雖沒有山珍海味,卻也算精致素雅。丫鬟見兩人進來,連忙俯身,道了個萬福。 明珠坐到椅子上,轉頭見那丫鬟還保持著萬福的姿勢,不敢起身。再一看慕容安,目無表情地坐到自己身旁的空位上,審視著滿桌菜肴,連看都沒有看那個丫鬟一眼。 明珠見她身體微微顫抖起來,心頭好生不忍,“快起來吧?!?/br> 那丫鬟不敢接話,只拿一雙明如秋水的眼眸可憐兮兮地望著慕容安。 “耳朵聾了?”慕容安看都不看一眼。 “是?!毖诀吡⒓雌鹕?,走到兩人身邊,拿起茶壺,為二人斟茶倒水。 “倒酒。”慕容安冷冷地道。 “是。”丫鬟連忙放下茶壺,取過酒壺,為慕容安斟滿。 “殘暴?!泵髦楦怪r了一聲,見丫鬟過來為自己倒酒,便按住她的手,笑道:“我不愛喝酒,茶水就行,我自己來?!?/br> 說著,便取過茶壺,朝自己杯中倒去。 “不不不,這是奴婢應當做的?!?/br> 丫鬟瞥了一眼慕容安,怕他惱怒,便連忙搶過明珠手中的茶壺。誰知她用力過大,手一抖,沒拿穩(wěn),竟是將一個好端端的茶壺摔在了地上。 “少爺恕罪,少爺恕罪!”丫鬟立即跪下,眼中滿是恐懼,流下眼淚。 “蠢貨。”慕容安拿起一只筷子,本想一招結果了她,目光忽地瞥見明珠,便決定隱忍下來。 “她犯了什么錯,至于這樣冷言冷語的?茶水是我自己要倒的,與她無關。”明珠怒視著慕容安。 “蠢貨,起來吧。要不是留著你還有用,早就死了八百次了?!蹦饺莅诧嬃艘豢诰?。 “是,多謝少爺不殺之恩,多謝少爺不殺之恩!”丫鬟不住地磕著頭。 明珠冷哼一聲。她最見不得這種端架子、作威作福的人,索性不去想。拿起筷子,準備吃飯。然而不知怎的,一顆心竟是想到了凌宗訓身上,即便對著滿桌佳肴也覺得難以下咽。 “吃啊?!蹦饺莅怖溲叟杂^,冷冰冰地道:“不吃,怎么有力氣逃跑?不跑,怎么見你的情郎?” 明珠惡狠狠地盯了他一眼,端起面前的飯碗,不客氣地橫掃了所有的盤子,夾了滿滿一碗菜,用力咀嚼起來。 慕容安掃了一眼她碗中的青菜,眼中流露出一絲嫌棄,“你們鄴國女人就是太柔弱,吃個飯都不認真,怎么在這世上好好活下去?建議你多吃點rou,吃rou才有力氣,萬一逃跑失敗,起碼還有體力跑回來?!?/br> “咳咳?!泵髦椴铧c嗆到,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有病吧?都跑出去了,還跑回來干嘛?我這輩子都不想再看見你這張臉!” “這可由不得你。給你一句忠告,你若有本事讓我在十二個時辰內找不到你,我便放棄找你。你若長了腦子,不妨想想辦法怎么回來?!?/br> 明珠冷笑:“慕容公子癡人說夢的本事,還真是讓人佩服。” “我是為你好?!蹦饺莅搽p眸微瞇,“荒山野嶺,野獸出沒,我去找你才是救你一命,我若不找,便等于放任你死于野獸腹中。十二個時辰找不到人自然要放棄,找到了也是一具被野獸撕爛的尸體,留之何用?所以,你還是自己多想想辦法吧?!?/br> “那我也不會回來找你的,死于野獸之口和死于衛(wèi)國有何分別?橫豎都是死,總好過背井離鄉(xiāng)。”說完,明珠低頭繼續(xù)吃飯。 慕容安輕蔑地看了她一眼,默道一聲“愚蠢”,便端起了酒杯,淺淺地嘗了一口,不禁眉頭皺起,一雙如鷹隼般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婢女。 婢女緊張地垂下頭,“少爺可是嫌酒涼了?奴婢這就拿去讓店家熱一熱?!?/br> “不必,讓他上來見我。”慕容安的聲音緩慢而冰冷。 “是。”婢女顫抖著走下樓。 “事多。一杯酒而已,有什么好發(fā)火的?;慕家巴饽睦镉惺裁春镁?,將就一下得了?!泵髦橐贿厞A菜,一邊挖苦他。 “你嘗嘗就知道了?!蹦饺莅怖浜咭宦?。 “我才不喝酒?!泵髦橹萌糌杪劇?/br> “我讓你喝,你就得喝?!蹦饺莅驳穆曇舨蝗葜靡?。 明珠最討厭喝酒,便假裝沒聽見,繼續(xù)悶頭吃飯。 慕容安突然不由分說地搶過她手里的飯碗,狠狠地放在桌上。一手捏住明珠的脖子,一手抄起酒壺,強灌進她的嘴里。 一股前所未有的屈辱感自心底傳來,明珠掙扎起來,幾滴酒水濺出,順著她的嘴角流到脖頸上。 “你最好別亂動,否則就讓你把這一整壺都喝干凈。” 慕容安的手上加了幾分力氣。明珠想掙扎,卻覺得脖子上的手仿佛是個千斤巨石,生生將她壓住了,無論她怎樣去抓撓那只手,都沒有絲毫松懈的跡象。 辛辣的液體流過咽喉,火辣辣,燒得慌。明珠只覺得臉上、喉中、肚里都像火燒一樣,那種感覺實在不好受,嗆得她眼淚直流。 眼見著壺里的酒水生生被明珠喝進了大半,慕容安唇角一勾,這才放開手。 明珠伏在桌上,咳了半天,抬眼,看見慕容安眼中竟有一絲滿意的神色,不禁怒從心頭起,一時間竟忘了恐懼,也不管面前這人是怎樣一個惡魔,上去便給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 “欺負女人,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去戰(zhàn)場上發(fā)泄??!和我們鄴國打了這么多年仗,沒贏過吧?是不是只能靠強灌女人喝酒,才能找到一點身為強者的可憐自尊?” 砰的一聲,慕容安手中的酒杯碎成了幾片。他臉色鐵青,冰冷地盯著明珠。 明珠毫不示弱地瞪著他。 二人對峙半晌,慕容安忽然臉色變得有些難看,舉起手中的酒壺,將剩下的一小口酒一飲而盡。 明珠的臉上不免一陣發(fā)燒,“呸”了一聲,卻又不知說什么好。 突然,樓下傳來婢女的驚叫聲,砰的一聲,似有人倒地。 “你、你、你是不是……”吳國公聲音震驚,后半句卻沒了聲息。 樓下顯然發(fā)生了什么反常的事情。明珠嚇了一跳,緊張地盯著慕容安。 慕容安雙唇緊閉,不言不語。明珠剛要發(fā)問,忽見他眼睛一閉,倒在了桌子上,不省人事。 “喂!”明珠推了推他,對方卻像個死人一樣,毫無反應。 明珠伸手去探他的鼻下,絲毫感覺不到氣息的進出。 就這么死了? 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