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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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還有一種暗地里偷偷流傳的說法——那些人在背地議論,長公主的死之所以會對高相公打擊如此之大, 以致于他至今無法接受, 是因為他半生無子,妻子又恰好死在了臨盆之前——如此一樁人間慘劇, 無論放到誰的身上, 一時也是無法釋然, 難怪他會如此耿耿于懷。 時間已經(jīng)過去大半年了,母親始終沒有任何消息。想到她生死未卜,想到父親很快就要離開,不知何日才是下次相見,她的心中,慢慢地被難過和惆悵所充塞。 高嶠說:“阿彌,阿耶昨晚去了趟白鷺洲,船到洲口,便又回了……” 他頓了一頓,慢慢地抬起視線,落到了女兒的臉上。 “阿耶無顏登島……” 他苦笑道。 洛神望著父親唇角鐫刻的那一縷深深的紋路,忍住眼底涌出的酸澀,說道:“阿耶,阿娘出事全是意外,你不要過于……” 話沒有說完,便停住了。 父親怎可能不難過,又怎可能不自責(zé)? 高嶠微微一笑,點(diǎn)了點(diǎn)頭。 “阿耶很早以前就想離開建康了,如今終于可以達(dá)成心愿。阿耶知道,你阿娘還在的。你放心吧,總有一天,阿耶一定會將她帶回來的?!?/br> “阿耶——” 洛神再也忍不住,一下便紅了眼圈。 高嶠輕輕拍了拍女兒的手,以示撫慰。 他說:“阿彌,我知道你和敬臣的所想。等建康事平后,你原本是要隨他去往義成的,或是長安。那些都是好地方,比建康要好。但如今,你卻不能走了。是阿耶委屈了你?!?/br> 朝廷從前原本有一項規(guī)制,凡三品以上的大臣,無論是朝臣或是外臣,無特殊緣由,家眷須得長居京師。 這項規(guī)制,從朝廷南遷之后,因為皇帝權(quán)力被世家架空,慢慢也就形同虛設(shè)。直到不久之前,許泌之亂平定之后,馮衛(wèi)有感于早在許泌作亂之前,許氏家人便全部遷出了建康,以致于毫無羈縻,肆無忌憚,遂與禮部提議復(fù)立從前的這項條令。 當(dāng)時一提出來,太后高雍容自然點(diǎn)頭,下面的文武百官,也沒有人不贊成的。 馮衛(wèi)為表率百官,就在半個月前,已經(jīng)將自己原本居于豫章的老父接入建康。百官不分文武,亦紛紛效仿。 “敬臣母親眼目不便,且年歲大了,馮衛(wèi)當(dāng)時特意在我面前提過,道她可不必遵循此令。但是阿彌,敬臣身居高位,為百官之首,人皆望之,你是大司馬夫人……” 高嶠望著女兒,眼底里流露出一道歉疚之色。 “倘若你也不居建康,則此令形同虛設(shè),無以號令百官,上行下效。” 早幾天前,李穆還沒有班師回朝的時候,洛神就已經(jīng)知道了這件事情。 往后,倘若沒有特殊緣由,不管李穆人在哪里,自己是必須要長居建康了。 從前原本想過,跟隨李穆,帶著阿家她們一起去往義成,如今落空,再也不可能了。說心中沒有半點(diǎn)失望,自然是假。 但事已至此,只要她的丈夫做一□□廷的大司馬,她就必須要做一天的大司馬夫人。 她沒得選擇,就如同李穆。 今日的他,看起來風(fēng)光無比,在外人的眼中,位高權(quán)重,威儀赫赫。但是又有誰知道,這個大司馬的頭銜,于他而言,或許不過只是一種看不見的羈絆? 洛神看著自己父親,再也忍不住了,話沖口而出。 “女兒有一話,便是忤逆,也想問一聲大人。阿耶,女兒還記得,曾幾何時,阿耶你分明還認(rèn)為郎君心懷不軌,對他處處防備。到了如今,為何卻又勉強(qiáng)要他做這大司馬?皇宮的那張寶座,天下但凡有能力者,何人不覬覦?阿耶,你難道就不怕他位高權(quán)重,失了制衡,將來有朝一日,真的生出謀事之心?” 高嶠沉默良久,道:“阿彌,你既問了出來,阿耶便不瞞你。哪怕是到了如今,阿耶也還是看不透李穆此人。他攻下長安之后,與其說是外臣藩鎮(zhèn),不如說是目無朝廷,阿耶在他的身上,見不到一個忠臣該有的模樣。但是大虞面臨滅頂之時,恰恰又是他回兵相救,力挽狂瀾?!?/br> “他不愿效忠朝廷,心底分明似對朝廷有所抵觸,但所行之事,卻又完全稱得上是忠臣良將,沒有半分能叫人指摘的不是。” “南朝早已病入膏肓了。沒有一個強(qiáng)有力的主事之人,光靠如今朝廷上的這些人,不必等到他謀事篡位的那一天,朝廷自己恐怕先也要倒?!?/br> “阿彌,你懂阿耶的意思嗎?李穆如同一把雙刃之劍。向善,朝廷或許就此能夠一改頹勢,枯木逢春,向惡,則大虞蕭室的帝王基業(yè)就此翻覆,也是不無可能……” 他凝神了良久,看向洛神。 “阿耶也曾反復(fù)考慮。但最后,阿耶還是選擇將大虞交到他的手上。賭這一把,也賭自己的眼光。” 他自嘲地牽了牽唇角,露出一絲苦澀的淡淡笑意。 “阿耶這一輩子,看錯過很多的人。但這一次,阿耶覺得自己應(yīng)當(dāng)不會再看錯了。” “何況,還有你在他的身邊。阿耶希望,你在做他妻的同時,也不忘自己身為高氏女兒應(yīng)當(dāng)負(fù)有的責(zé)任?!?/br> 高嶠注視著自己的女兒,慢慢又道了如此一句。 洛神一呆,心頭漸漸茫然,極是難過。 她想起許久之前,母親曾對自己諄諄教導(dǎo),說,她不僅僅只是高氏女,更是李穆之妻。 而今夜,父親卻提醒她,做李穆之妻的同時,亦不能忘記她身為高氏女而應(yīng)當(dāng)負(fù)有的責(zé)任。 父親何意,她豈會聽不出來? 說到底,父親終究還是沒有完全地信任李穆。哪怕他已決定相信他,將自己苦心維持了多年的這個南朝,交到他的手上。 她眼前不禁浮現(xiàn)出那晚上堂姐帶著幼帝過府,隨后和父親在書房密談了許久的一幕,臉色蒼白,一字一字地道:“阿耶!那晚上,您和太后,到底密議了何事?”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您需郎君扶持這個朝廷,您卻又不信他。連您都如此,何況是旁人?” “女兒不會忘記高氏女應(yīng)當(dāng)擔(dān)負(fù)的責(zé)任。當(dāng)初倘若不是為了高氏二字,女兒也決計不會嫁他?!?/br> “但如今,我實在是不懂,大虞固然重要,但難道阿耶就不曾考慮,以郎君如此之高位,日后假若功高震主,旁人容不下他了,到時,難道他就該引頸自戮,以全所謂的忠臣之名?” “倘若如此,這個忠臣,不當(dāng)也罷!恕女兒不忠不孝,女兒這就和郎君離開建康,免得日后卷入這所謂的忠jian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