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節(jié)
“我竊了二伯父的虎符,可調(diào)動駐于廣陵外的兩萬人馬前去應(yīng)援。我亟待過江!只是伯父將我看得極緊,我一出去,高七便盯著我,我甩不開他!” “阿姊,你幫我過江!倘若能助他一臂之力,待他回來,我便開口要他與你和離。如此,既還了他對我的恩,阿姊你也可另覓良緣。阿姊,你幫我!” 洛神呆住了。腦海里忽然飛快地再次閃現(xiàn)出了李穆臨走前夜的和自己相處的一幕。 他當時模樣,和自己說的那些話,叫她難以想象,他即將面臨的,將是這樣的一場戰(zhàn)事。 “阿姊,我再不走,怕被發(fā)現(xiàn),就沒機會了……” 高桓抓住了她的胳膊,面帶焦色,不停地晃。 門外忽然再次傳來一陣腳步之聲。 洛神再次回頭,看見高胤現(xiàn)身在了門檻之外。 他雙手負后,瞧著高桓,皺著兩道英眉:“六弟,東西還回來吧!伯父之言,將你禁閉,不許外出半步,直至悔改!” 第43章 第 43 章 高桓垂頭喪氣, 被高胤給押走了。 兄弟離去后,洛神卻再也坐不住了, 心亂如麻,立刻起身,來到了蕭永嘉的面前。 臘日即將到來,當日, 時人會對百神和先祖進行大祭,是一年中的重要節(jié)次之一。 蕭永嘉正和阿菊等若干仆婦在商議諸多祭祀之事,忽見洛神闖入, 信口問她何事。 “阿娘,李穆此行,兇多吉少, 你當知曉。為何先前在我面前,半句也不曾提?” 屋里安靜了下來,仆婦們紛紛望她。 阿菊忙上前,挽住了洛神手, 笑道:“長公主事忙, 不若先出去……” 洛神脫開阿菊,望著母親。 蕭永嘉蹙了蹙眉, 示意眾人出去。 “我確實一早知道。只是想著此事和你無多大干系, 故未曾叫你知曉?!?/br> “怎的了?” 她打量了眼女兒,挑了挑眉。 洛神望著母親淡然的模樣, 忽然, 明白了過來。 “阿娘, 那日你接我回建康,是不是就沒打算再讓我回了?” “是?!?/br> 蕭永嘉語氣依舊淡淡。 “那種人家,你既回了,何必再返?!?/br> 洛神注視著母親,沉默了良久,慢慢地道:“倘若李穆此戰(zhàn)身死,我名正言順留在家中。倘若他僥幸活了,必定也是身敗名裂,到時生殺予奪,不過只在你們一句話間,更何況離絕于他?!?/br> “阿娘,我說得是也不是?” 蕭永嘉一愣,神色間迅速露出了一絲惱意。 “阿彌,阿娘實在不知,你腦中到底想著何物?莫說你當初乃被迫下嫁,因這李穆橫插其中,高陸兩家決裂,你失了一樁良緣,高氏蒙羞至此!便說你嫁去,不過也才月余時日,怎的那日我去接你,你還推脫?如今這般結(jié)果,有何不好?難道你竟還想回去?回去做什么?穿粗衣劣裙,住陋巷瓦屋,紡什么紗線,把手磨破,好換一個賢惠的可笑名聲?” 她哼了一聲。 “非我等逼迫他至此地步,乃是他自尋死路!他害你在先,后又拒了你父親調(diào)用他的好意,一切全是他自找的!如今你回了,管他日后是死是活,反正阿娘是不會叫你再回那個地方了!” 洛神定定地望著母親,慢慢地,眸下泛出了一片晶瑩淚光。 蕭永嘉見女兒竟落淚了,頓時勃然大怒。 “怎的,難道你真要拋開高家,抱著所謂從一而終的荒唐之念回去京口伺候那一家人?我絕對不允!今日起,你給我留在家中,哪里也不許去!倘若叫我知道你暗中和那李家有所往來,休怪我對李家人不客氣!” 眼中淚花,倏然滾落。 洛神擦淚,搖頭。 “阿娘,你錯了!誠如你所言,我嫁去李家不過也才個把月時日,李家人待我再親厚,又怎可能及得上父母生養(yǎng)之恩?先前我嫁,不過也是被迫。如今你們?nèi)裟軐⑽規(guī)Щ?,我為何不肯?我只是不解,當初我嫁,全是你們的安排,事情臨頭,我才知道。如今我回,你們事先又不和我道上半句!阿耶阿娘眼中,阿彌是為何物?這回你來接我,倘若你將話先與我說明,叫我告一聲李母再走,怎就不行了?以高氏之勢,你們要帶我回,難道她竟尋死覓活強行不放我走?” 蕭永嘉一時語塞,應(yīng)不出來,見女兒不斷地擦淚,眼淚卻如斷了線的珍珠,不停從她面頰滾落。從未見她如此傷心過,頓時又慌了起來。 “阿彌……阿娘實在不知你這怒氣從何而來……阿娘所為,難道不全是為了你好……” 她朝洛神走了過去,伸手想要抱她。 洛神掉頭,掩面而出,在門外阿菊等人驚詫的目光之中,飛奔回了自己屋,將門反閉,便撲在了枕上,閉目,眼淚流個不停。 從知悉那個傖荒武將求婚之日開始,到陸大兄離去,她懷著一顆惶恐、決絕之心被迫出嫁,今日又以這種方式被帶回……父母不和,多年以來,自己夾雜其中的惶惑和苦楚…… 所有堆積在心底的委屈、遺憾、憤恨,盡數(shù)隨了眼淚,滾滾而出。 門外不斷傳來拍門聲,夾雜著蕭永嘉焦急的呼喚之聲。 洛神充耳不聞,只是不停地流淚,默默地哭泣,直到哭累了,才慢慢止住。 天黑了下去。屋里沒有點燈,昏暗一片。 “阿彌!阿彌!” 外頭安靜了片刻,忽然,阿耶的呼喚聲也傳了進來,充滿了焦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