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杜鶯歌掩嘴淺笑:“花爺請說,鶯歌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去年這寒江可是跳了個人下去?” “……”笑意僵在嘴角,杜鶯歌臉上閃過驚恐,身子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花爺,你……你是如何知曉……明明……”官府壓下去了啊…… “那便是有了?!被o邪又道,“可是一個尼姑?” “花爺!”杜鶯歌驚叫出聲,猛地轉(zhuǎn)身捂住他的嘴,眼含淚花搖頭道,“求你別說了,不能說,這……會死人的。她……是……鬼啊!” 說著,她眼前浮現(xiàn)那日的場景。 縣老爺?shù)膬鹤语L(fēng)流俊俏,嘴也和抹了蜜糖一樣甜,聽說陪他娘去城外尼姑庵拜佛燒香時,看中了一個俊俏的小尼姑,一來二去,他用甜言蜜語獲虜獲了芳心,還弄大人家的肚子。 然而一時新鮮過去,在小尼姑被尼姑庵掃地出門后,他翻臉不認人,還四處污蔑當(dāng)初是小尼姑勾引他,轉(zhuǎn)身天天來寒江畫舫尋歡作樂。 直到那一日…… 挺著大肚子的小尼姑尋來畫舫,不知怎么沖撞了縣老爺?shù)膬鹤涌粗械拿廊?,被他叫下人亂棍打得落了胎,那滿地血紅幾乎浸透了船板。 后來沒有人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只知道第二天寒江就浮起來一具泡得發(fā)脹的女尸。 再后來……縣老爺?shù)膬鹤雍湍莻€美人也浮在了寒江上。 百姓都說,那是小尼姑變成厲鬼回來報仇了。 “別怕。”花無邪安撫地給杜鶯歌順著背,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意,“從來只有鬼怕爺?shù)姆荨6?,誰說她就是鬼了?!?/br> 萬一,是妖呢? 又一番纏綿后,杜鶯歌依依不舍地送花無邪下了畫舫,忍了許久,還是期期艾艾開口:“花爺,鶯歌……鶯歌也有一件事想問你?!?/br> “榮幸之至?!?/br> “不知……”杜鶯歌輕咬薄唇,眼一閉,心一橫,“你那描眉點唇的手藝,是幫哪位美人畫出來的?” “唔?!被o邪撐著下巴想了想,眨了眨眼道,“自然是我?!?/br> 杜鶯歌:“……” “既然師弟如此好手藝。”這時,一道溫文儒雅的聲音響起,“不如回觀里翻新一下道像如何?” 這聲音…… 花無邪瞬間石化,過了許久,他才梗著脖子轉(zhuǎn)身,嘴角扯了扯,似哭又似笑:“大、大、大師兄?!?/br> 孟洵微微頷首,唇角微勾:“好久不見,師弟?!?/br> 第54章 寒江城一家茶樓。 孟洵,花無邪,曲云流三人成了一道耀眼亮麗的風(fēng)景線。不多會兒,幾乎半個寒江城的女子都擠進茶樓,有老有少,很是熱鬧,樂得賺了大錢的老板還親自給他們送去幾盤免費茶點。 只是明明烈日炎炎,三臉笑意,窗邊的氛圍卻似凍住一般,老板不由冷得裹了裹衣裳,放下茶點就飛快腳底抹油。 “師兄,師弟?!膘o默片刻,花無邪端起茶盞輕呷一口,眼神四處亂飄,“真巧啊,遠在千里之外咱們都能碰上?!?/br> “不巧。”孟洵臉上是溫和的笑,“我和云流是特地追你而來?!?/br> “咳咳?!甭勓曰o邪清俊的臉上咳出淡淡的紅暈,忙不迭給他夾了一塊綠豆酥,“這家綠豆酥不錯,清甜不膩,師兄你嘗嘗?!?/br> “也好。”孟洵夾起綠豆酥,細細咀嚼,“吃完早些啟程回去?!?/br> “是?!被o邪垂下長睫,如坐針氈了碾碎了盤里的綠豆酥,又道,“師兄,我不是在玩,真有正事?!?/br> 孟洵放下筷子,低聲讓曲云流去打包一份綠豆酥,這才看向花無邪,依然溫言溫語:“說來聽聽?!?/br> 花無邪道:“玉淮縣水妖之事,師兄你聽明舟說了吧?” “嗯?!泵箱h首。 “我雖同她只交鋒過一次,但總覺得她透著些許古怪,于是趕回初遇她的寒江城來看看?!被o邪頓了頓,“果不其然,查到了一些眉目?!?/br> 孟洵一怔,眼皮突然跳了跳:“什么古怪?” “寒江是有水妖作怪,可從前不過是施一些水難,吞沒幾條船只,也不傷寒江當(dāng)?shù)厝?。然而去年一個懷有身孕的小尼姑跳船淹死后,那水妖卻害死不少當(dāng)?shù)厝?,還吃起了童男童女?!?/br> “你的意思是……” “想來那小尼姑學(xué)了一些歪門邪道的法術(shù),生吞水妖變成了高等人魔?!被o邪冷笑一聲,“那些童男童女也不是她吃,而是喂給她肚里的死胎!” 養(yǎng)死胎是魔界流傳出來的法子。還未成形的胎兒若是用童男童女的rou血不間斷喂養(yǎng),七七四十九日便能化為魔嬰。 雖不是正常孩子,但總歸是再次活過來了。 “難怪冰心玉壺會忽閃……”這時曲云流提著打包好的綠豆酥回來,聽到兩人的對話,頓時臉色慘白,“看來明舟,八卦他們有危險了!” 花無邪也難得嚴肅起來,皺眉道:“他們?nèi)プバ∧峁昧???/br> “嗯。”曲云流點頭,“我們只當(dāng)那是尋常水妖,便想讓他們歷練一番?!闭f著他看向孟洵,“大師兄,怎么辦?” 孟洵起身,從袖口摸出一片翠綠的竹葉:“我用竹鶴通知八卦,讓他們先不要輕舉妄動。然后我們現(xiàn)在趕回去?!?/br> “是。” 砰! 不料竹鶴剛剛變身,就滋啦冒出白煙,在空中“砰”一聲自燃起來,驀地化為粉末。 花無邪和曲云流皆一驚:“大師兄,為何……” 話沒說完,就見孟洵身影一閃,瞬間消失在視野,顯然是出了事,曲云流心領(lǐng)神會,立即在桌上放下茶錢:“三師兄,我們也跟上吧?!?/br> 花無邪沉思片刻:“你先跟上,我隨后就來?!?/br> “三師兄?!鼻屏骺扌Σ坏?,“現(xiàn)在事態(tài)緊急,你別胡鬧了。” “我不是又想跑。”花無邪一臉認真,“只是還有一樣?xùn)|西必須買。” “何物?” “佛跳墻?!?/br> “……” 同一時間,千里之外的玉淮縣。 一片翠綠從晃來晃去的腰包里飄落,被緊追在李八卦身后的其中一個水頭一口吞咽,咔嘣咔嘣嚼碎:“這竹葉好吃!” “嗚嗚,我的竹鶴!”李八卦腳踩樹玲瓏,頭頂一塊遮雨的石頭帽子,一邊在滂沱大雨里逃竄,一邊揮舞金絲纏,委屈巴巴道,“嗚嗚嗚,二師兄,還是你來捉妖吧,我害怕,她有好多頭!” “仔細看,有一個是不一樣的?!背爻幷驹诙纯?,狂風(fēng)暴雨中,李八卦看不清他的身影,只耳畔傳來他低沉有力的聲音,“不要怕,你可以辦到?!?/br> “可是……” “你可以。”李八卦還想說什么,池硯就淡淡打斷她,“記住,你是上古神器李八卦,而她不過是普通的人魔。” 對啊。 她可是上古神器李八卦,為什么要怕一個小小水頭妖魔?! 她,可以的! 想著李八卦握緊小拳頭,突地停在空中,哆哆嗦嗦地看著從四面八方涌來的水頭,深呼吸一口氣,鼓起勇氣道:“我、我、我才不怕你,來受死吧!普通的人魔!” “呵呵呵。” 見她停下來,緊追著的人魔倒是不急了,密密麻麻的水頭懸浮在雨中,看起來甚是駭人,也不知是哪一個水頭發(fā)出聲音:“小娃娃,你別垂死掙扎了,那池道長是不是死在山洞里了?哈哈,昨日我便覺得他似是受了重傷,現(xiàn)在沒他護著,你絕不是我的對手,只要你乖乖聽話,我就讓你死個痛快。!” 水頭又多又一模一樣,李八卦瞪圓雙眼還是沒找出顏色不同的那個,她黑漆漆的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突然有了注意。 佯裝害怕道:“你為什么一定要吃我呢?我真的不好吃的?!?/br> “吃你?你做夢?!比四о托σ宦?,“我素來不食葷腥,吃你豈不是臟了我的嘴?!?/br> “你怕我臟了你的嘴,那放了我呀!”李八卦可憐巴巴地眨了眨眼,耳朵卻微微翕動著,凝神聚氣地辨認聲音方位。 “不行,我孩子餓了?!比四曇糍康厝岷推饋?,有著初為人母的激動,“今天就是七七四十九日之期,他馬上會有一雙溫暖的小手,溫暖的小腳,還會喊我——娘親……” “孩子?”李八卦額頭冒出細細密密的薄汗,但還是全神貫注聽著周圍的動靜,“你孩子為什么要吃葷腥的人rou呢?” “為什么?”人魔吶吶自語著,突地拔高聲音,又尖又細,刺耳得不得了,“都是你們的錯!是那個負心漢的錯,是你們所有人的錯!我的孩子還那么小,為什么要殺了他?他馬上就要生出來了,為什么你們不放過他?我的孩子……我可憐的孩子……別怕,娘親會救你的,一定會救你的……” 說著她似是回憶起慘痛的過往,聲音不自覺發(fā)抖。 就在此時,李八卦眼前一亮,猛地側(cè)過身,手一揚,金絲纏飛向不遠處一顆不停抖動的水頭。 啪。 一陣金光閃過,一個渾身是血的小尼姑從水頭里滾出來,不過十五六歲,很是虛弱地趴著喘息。 漫天的雨停住了,金色陽光透過云層,暖暖撒下來。所過之處,其余水頭全碎成點點光芒,落在地面消失不見。 是一個大jiejie? 李八卦嘴巴張了張,緩緩落在地面,見人魔竟然是一個清秀小姑娘,當(dāng)即驚呆了,只是也不敢靠近她,縮頭縮腦道:“大jiejie,你、你沒事吧?” “孩子……”小尼姑全然沒聽到她的話,只死死捂著肚子,很是痛苦地呢喃,“誰能救救我的孩子,求求你們……救救我的孩子……” 說著,她看到了李八卦,滿是鮮血的手使勁往前爬,哀求道:“小姑娘,求你救救我的孩子,眷念紅塵的是我,該死的也是我……你聽,他哭了,那么可憐,你忍心不救他嗎?” 嗚哇,嗚哇,嗚哇。 言畢,果然有嬰孩的啼哭聲傳來,一下一下的,凄慘又可憐。 李八卦不自覺往前幾步,想要扶起小尼姑:“大jiejie,你先起來……” “去死吧!”在她即將觸到小尼姑時,小尼姑陰惻惻笑出聲,猛地直起身,赫然伸出一只生生白骨,不時往外冒著黑血的手,“只有你死,我孩子才能……” “他已經(jīng)死了?!背爻帗踉诶畎素陨砬?,云淡風(fēng)輕地接住血手,淡淡道,“你的孩子,死了?!?/br> “不!”小尼姑淚流滿面地搖著頭,咆哮著,“他還可以活,只要吃了這個小丫頭,我的孩子就可以活?!?/br> “那是魔嬰,不是你的孩子?!背爻庉p嘆一聲,掌心發(fā)出幽幽的藍光,小尼姑那只被亂棍打碎的血手就恢復(fù)如初。 魔嬰? 聞言小尼姑血紅的雙眸逐漸恢復(fù)清澈,她摸向她那癟癟的肚子,沒有,里面沒有孩子。原來,她的孩子真的沒了。 她仰頭怔怔瞧著池硯,大滴大滴的淚珠滾落:“為什么?池道長,我到底做錯了什么,上天要如此待我……” “這是你的緣,也是你的劫?!背爻幨种敢稽c,憑空畫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光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