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入主豫州二 許家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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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曹cao大軍南下推移,豫州黃巾望風(fēng)披靡。曹仁、于禁、樂進(jìn)三路人馬勢不可當(dāng),許多城池倒戈投降,唯獨(dú)剩下劉辟還在頑抗。而袁術(shù)似乎根本沒打算來救援豫州,只顧忙著跟劉備爭奪徐州,搞得他的部下袁嗣一仗沒打完就投降了曹cao。在這種情勢下,劉辟孤立無援,始終被曹cao主力追襲,最終只有逃竄到他起事的老巢新蔡縣葛陂。 葛陂乃豫州黃巾根基所在,這座大湖上承鲖水東通淮河,方圓達(dá)三十里,四圍坡地起伏險要。而就在湖中央的島上,儲存著自大半個豫州搜刮來的大量糧食,足以供給守軍吃一兩年,并且連他們的家屬也居住此處。黃巾軍為了保護(hù)這個地方,沿湖岸結(jié)營壘,大大小小不計其數(shù),守備兵力超過萬人。 曹cao一至此地便覺頭疼,這里要是逐個營壘地硬攻下去,得死傷多少人???而且黃巾軍掌握船只,糧草隨時能夠自島上補(bǔ)給,可自己這一邊得從潁川運(yùn)糧,長此以往耗下去,先斷糧的必定是自己。但如不拿下這個地方,以后劉辟還會反撲,豫州黃巾的禍根永遠(yuǎn)鏟除不掉。曹cao只能暫時扎下大營,不敢輕易挑戰(zhàn),等曹仁、于禁、樂進(jìn)三路人馬匯齊再作商議。 此時此刻中軍帳里格外寂靜,沒有人率先發(fā)言。夏侯淵、曹洪不見了平日的驍勇傲氣,毛玠、程昱的神機(jī)妙算這會兒也使不出來了,就連愛說愛笑的戲志才也不打趣了。眼看仗打到這種僵持的地步,所有人都提不起精神,而曹cao的憂慮比別人更多幾分。這次出兵他可是連家小都帶出來了,后營中環(huán)氏、秦氏兩位夫人有孕,尤其是秦氏,都有些出懷了,再這樣耗下去,難道要把孩子生到軍營中? 就這樣靜了許久,薛悌忽然打破了沉默道:“使君,大軍至此既然進(jìn)不能取,咱們不如回轉(zhuǎn)兗州吧?!?/br> 曹cao暗自打了個寒戰(zhàn),現(xiàn)在最怕的就是有人提起這件事。這些兗州籍的人一旦提出回軍的建議,如果不答應(yīng),不滿情緒馬上就會蔓延開,他轉(zhuǎn)移至豫州的計劃也會隨之失敗。曹cao想劈頭蓋臉把薛悌駁回去,但是又一想,堵住他一人之口又有何用,軍兵里有一半是兗州人,大家的嘴都能堵住嗎?想至此,曹cao婉言勸道:“孝威,退軍之議還是不妥,若不拿下葛陂這個據(jù)點(diǎn),袁術(shù)必定還會煽動這些黃巾余寇作亂的。他雖不來攻我,僅以流寇擾我也足以為患了?!?/br> “使君想左了?!毖︺┬Φ溃骸捌鋵?shí)您無需求全責(zé)備。只要維持陳留西去之路,開成皋之阻,迎駕至兗州又有何難???袁術(shù)遠(yuǎn)在壽春,即便有意劫駕也是鞭長莫及?!?/br> 曹cao默不作聲,苦笑一陣:薛悌啊薛悌,你哪兒知道我想的是什么呀!我根本不打算把圣駕迎到兗州,那離袁紹太近了。咱與他實(shí)力相差懸殊,萬一袁紹過河跟我搶天子,咱哪里抵擋得了? 大伙見曹cao不說話,隨即低聲議論起來,幾個兗州人馬上對薛悌的言論表示贊同。我見這等情形,趕緊開口為曹cao解圍道:“諸位少安毋躁,且聽我一言?!蔽以诓軤I最有威望,一說話大家馬上安靜下來,之后我又繼續(xù)道:“大軍遠(yuǎn)道追襲至此,恰如十年鑄劍,不可因一時之難而棄磨礪之功。倘現(xiàn)在回轉(zhuǎn),非但賊根未除,只恐何儀、何曼之眾旋而復(fù)叛。況兗州自蝗旱之害、陳宮之叛,民生凋敝糧秣不收,非數(shù)載不能復(fù)原。而葛陂之賊廣有囤積,若能克敵制勝可以盡收其糧,那時我軍便可補(bǔ)給無憂矣!” 我這么一說,不少人都點(diǎn)了頭,唯有薛悌還不大信服,喃喃道:“強(qiáng)取葛陂只恐得不償失,舉大兵而為小用,未免偏激了?!?/br> 其實(shí)薛悌說得沒錯,若是以兗州為中心而論,曹cao此舉確實(shí)是舉大兵而為小用;可若是一切設(shè)想皆以豫州為中心,那平滅黃巾的意義就不同了。只不過現(xiàn)在沒到時候,曹cao的這層窗紗還不能捅破,只能哄著這些兗州派的人。 就在這時曹昂進(jìn)來稟報道:“啟稟將軍,方才我?guī)П讲閿碃I,發(fā)現(xiàn)一件離奇之事?!?/br> 曹cao點(diǎn)頭示意他繼續(xù)說,曹昂拱手道:“葛陂西邊有一座忒大的營壘,地處沖要之處,四圍磐石堆砌,頗為牢固,比其他的土壘大得多。我們以為是劉辟所在,便稍近些觀看。哪知此處高立‘許’字大旗,另有鄉(xiāng)勇打扮的人在壘上把守,每當(dāng)黃巾賊經(jīng)過,守壘之人以飛石投擲,似乎視之為敵。那里屯駐的必定不是黃巾賊?!?/br> 說完感覺還差點(diǎn)什么又繼續(xù)補(bǔ)充道:“這座石壘立于葛陂正西沿岸,方圓一里之內(nèi)都沒有其他營寨,這可是個機(jī)會??!” 這席話可把所有人的精神都提起來了:若是黃巾另有敵人在此,便可以爭取過來共同破賊,況且這座石壘地處沖要,若能借此在葛陂沿岸打開一個缺口,戰(zhàn)局立時便可扭轉(zhuǎn)。 而我則是暗暗想到許字大旗莫不是許褚吧?而曹cao則是手據(jù)帥案站了起來道:“此言當(dāng)真?” 曹昂道:“軍機(jī)大事,孩兒哪敢欺瞞父親?” 曹cao這會兒也不管軍營里失言了,興奮地繞出桌案道:“子修帶路,點(diǎn)三百騎兵帶我前去觀看?!?/br> 戲志才趕緊提醒道:“將軍不可以身犯險。”昔年在壽張,曹cao與鮑信輕騎巡查地形,突遇黃巾襲擊,鮑信戰(zhàn)死陣中。自此之后,大家一直盡量避免讓曹cao輕兵出營。 曹cao一擺手道:“不礙的!此一時彼一時也。現(xiàn)在賊人守備有余,攻戰(zhàn)不足,此去料也無妨?!?/br> 曹昂點(diǎn)的這三百虎豹騎可謂精中之精,盔明甲亮快馬長槍,更有典韋全身披掛,保著曹cao父子趕奔葛陂西面。雖然知道敵人堅守不出,但小心起見還是卷起旌旗朝南面遠(yuǎn)遠(yuǎn)繞了個大圈子。直到那個獨(dú)特的營壘附近,才猛然轉(zhuǎn)過去,所幸正有一處密林土坡,曹cao便命令大伙隱于林間遠(yuǎn)遠(yuǎn)觀望。 這座巨大的石壘方圓有半里多,正卡在葛陂西面的山坡上,周圍一里以內(nèi)并無其他黃巾土壘,整體是用磐石堆砌,有一扇柵欄門,外設(shè)拒馬鹿角。雖然壘墻高度參差不齊,但最低處也有一丈五尺,這絕對是耗費(fèi)不少人力才建起來的。石壘上端圍著木頭柵欄,有鄉(xiāng)勇模樣的人手握大刀把守,當(dāng)中一桿錦繡的大旗,上寫斗大“許”字。 曹cao看得分明,似乎不是黃巾的營壘。剛要回頭跟兒子說話,忽聽一陣喧鬧,打北面來了群黃巾賊,大約有四五十人,還推著一輛大車,正奔那座石壘而去。 曹昂插口道:“好像是運(yùn)糧的?!?/br> 曹cao泄氣道:“若是給這座石壘運(yùn)糧,那他們就是一伙的。” 曹昂低聲嘀咕道:“不會吧,剛才明明看見他們飛石打賊,怎么這會兒賊人反給他們送糧食呢?” 只見那些黃巾兵來到石壘附近就不敢往前走了,可能真是害怕飛石投擲,有幾個兵抬頭向把守之人喊話。因?yàn)殡x得遠(yuǎn),曹cao他們也聽不清楚,恍恍惚惚似是要叫什么人出來。喊了一會兒話,那些運(yùn)糧的黃巾兵又都坐下了。 看了一陣子沒動靜,曹昂可繃不住了道:“將軍,他們坐下了。趁這機(jī)會搶他們糧,宰了這幾個王八羔子。” 曹cao瞥了兒子一眼:“這樣的蠅頭小利算什么?你沒看見把守之人少了一個嘛,這必定是去通稟什么人了。” 父子正說話間,就聽嘎啦啦一陣響,曹cao閃目觀瞧,險些驚下馬來——但見石壘柵欄門大開,二十個鄉(xiāng)勇手持棍棒雁翼式列開,當(dāng)中走出個相貌猙獰的黑臉大漢! 此人身高八尺有余,瞧不出多大歲數(shù),腰大十圍,臂膀?qū)捄瘢蟠滞?,穿一件玄色大袍,下面是兜襠緄褲,春風(fēng)料峭的天氣他竟敞著懷,露出一巴掌寬護(hù)心毛,黑黢黢的身子,肌rou一塊一塊,倒似磐石般結(jié)實(shí)。再往面上觀,黑黝黝的一張寬額大臉,高挽牛心發(fā)篹,闊口咧腮,濃眉毛大鼻子,二目突出眶外,眼珠子滴溜溜亂轉(zhuǎn),壓耳毫毛連鬢絡(luò)腮,宛如一個遍體烏黑的怪物! 那人乍著膀子一出來,黃巾兵也嚇壞了,全都手握鋼刀站起來,你來我往與黑漢子說話。又過了一陣子,只見那黑漢子一招手,又有人自石壘里牽出頭膘肥體壯的耕牛來。 曹昂道:“我明白了,賊人要拿糧食換那大漢的牛?!?/br> 正如他所料,黑漢子與黃巾兵說了半天話,似乎是在討價還價。按理說,一頭牛換一車糧食并不劃算,因?yàn)橐卉嚰Z有吃完的時候,但耕牛犁地可以有吃不完的糧。可現(xiàn)在兵荒馬亂種不成地,耕牛困在營壘里就成廢物了,一頭牛宰了絕沒有這一大車糧食供應(yīng)的人多,天氣轉(zhuǎn)暖牛rou也不好存放,倒不如換成糧食。這也能看出,黑漢子的壘中恐怕沒什么糧食了。 少時間他們已經(jīng)談妥了,牛趕到黃巾一邊,連糧食帶車都給了黑漢子,雙方笑呵呵的,似乎還說了幾句氣話。黃巾兵哄著牛便離開了,黑漢子也叫手下推糧車,眼看著糧食慢吞吞進(jìn)了營門,令人驚愕的事情出現(xiàn)了! 黑漢子忽然放開腳步,獨(dú)自追趕已經(jīng)走遠(yuǎn)的黃巾兵。曹cao等人全看愣了,不明白他要干什么。只見那黑漢子健步如飛,不一會兒就躥到黃巾群中,左一推右一撞,七八個人立時倒地。他不取人性命,卻伸出大手一把抓住了牛尾巴,矬身往肩膀上一搭,拽著牛就往回跑! 那頭大牤??礃幼幼阌腥陌俳?,犯起性子來更是兇猛難當(dāng),到了黑漢子的手里竟然一點(diǎn)兒力氣都使不出來了,生生被他拽得倒退。這牛本是哞哞低鳴的動物,這會兒也疼得嗷嗷高叫,聲音傳得老遠(yuǎn),它大瞪著牛眼、甩著腦袋、四蹄亂刨,卻被大漢拽得前身著地站不起來,生生讓人家拖著往回跑。 前面還有牽牛的人呢!這會兒早嚇傻了,連撒手都忘了,也被拽了個趔趄。繩子似乎纏在手上了,怎么也爬不起來,竟也如拖死狗般被拉了過去。黑漢子額頭青筋迸露,連連大吼繼續(xù)往回蹬,硬是拖著一頭牤牛、一個活人奔回百余步,眼看就要到石壘門口了。黃巾兵可嚇壞了,呆立半晌才反應(yīng)過來,趕緊提刀追過去。但這四五十人誰也不敢靠近大漢一步,只虛晃著刀,走三步退兩步地喝罵。黑漢子把牛拽了回去,轉(zhuǎn)過臉來,瞪起鈴鐺般的大眼睛喝道:“不怕死的就過來啊!”這一嗓子仿佛打了個霹雷,嚇得黃巾兵紛紛倒退,連林子里的曹cao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曹家父子驚愕至極,隱在樹木間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直到聽見大漢喊嚷,曹cao才回過神來,與兒子對視了一眼這是咱老家譙縣的口音?。≡俅翁ь^觀看‘許’字大旗,曹cao隱約想起了什么。 這會兒可熱鬧了,隨著大漢那聲吼叫,石壘里閃出一大群血?dú)夥絼偟男』镒?,手里刀槍棍棒什么都有。那幫黃巾兵一見形勢不妙,也顧不得牽牛的同伴,撒腿就逃,不少人連刀都扔了。牛沒牽走,反倒白送人家一車糧食,還搭上一個兵,這筆買賣他們可賠大了!最可憐的是那個牽牛的,被拖了個半死,衣服也破了,滿臉都是血,被那些鄉(xiāng)勇綁了個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押進(jìn)營壘。 眼見黑漢子這伙人趨身撿那些兵器,曹cao微然一笑,扭頭對馬旁的典韋道:“早聽說過倒曳牤牛,今天可開眼了,真天下無雙的力氣。” 典韋耷拉著大胖臉道:“哼!什么天下無雙,我也有這本事?。 ?/br> 曹昂一聽就來精神了道:“典君,你敢不敢與他較量較量?” 典韋一努嘴道:“有何不敢?大戟我可帶著呢!” 曹昂想鼓動他過去道:“那你去??!” 典韋道:“我與他無冤無仇比劃什么?” 曹昂道:“試試誰力氣大唄?!?/br> 典韋不屑一顧道:“比這干什么?” 曹昂沖他輕蔑地擠擠眼道:“你就是不敢。不敢就算了吧!” 典韋見他輕視自己,頓時怒不可遏道:“我敢!” 典韋本就缺心眼,曹昂的嘴比畫眉都巧,三繞兩繞就把典韋惹惱了,都顧不上曹cao傳令與否,從地上拔起那對八十斤的大鐵戟,一猛子就沖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