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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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宛童心中微微一愣,心里有情緒攪擾開。 萬一夏侯召不去,她恐怕真就死在那兒了,她死了拿什么報仇?予南還在龔氏手里,恐怕也要受磋磨。若只有她孤身一人,她拼了命也要罵的龔氏狗血淋頭,但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留著命慢慢去做,她實在太沖動了。 “也是,你才十四,太嫩了?!毕暮钫倨鹕?,上上下下打量她道。 不然就不會當(dāng)眾為他這個惡名昭彰之人辯駁了,旁人可是對他避之不及,半分好話也不愿意對他說呢。 木宛童聲音發(fā)顫,咬著牙開口道謝“謝……謝謝,我今后不會再頂撞她們了?!彼粫儆忻ё驳臅r候了,她要認(rèn)清,她不是廣平王府的文和縣主,而是平城侯世子夏侯召的妾婢。 夏侯召看著木宛童一副痛定思痛,絕不再犯,誠心思過的模樣,忍不住多了幾分怒意。 “你以為我和你說這些是讓你跟那些人卑躬屈膝的嗎?” 木宛童聽夏侯召陰惻惻的開口,忍不住抬眸去看他,隔著一層薄薄的床帳,她隱約見夏侯召臉色不大好,似是十分惱怒,她忍不住攥緊了被角,方才是說錯什么話惹怒他了嗎? 下一刻,床帳便被掀起一片角,夏侯召半張冷峻的臉就映入了木宛童的眼眸里,更讓她不由得緊張。 “你如今要記得,你是我的人。既是我的人,便不能讓你受半點侮辱。下次若再是有這樣的情況,你便帶了人去,直接砸了她的院子,有我給你撐腰?!?/br> 夏侯召聲音低沉陰冷,即便將來有一日,木宛童是要被他做成燈籠的,那也是他的,旁人半點手都不能沾。 夏侯召轉(zhuǎn)身出門去后,木宛童方才回過神,忍不住眼眶有些紅。 不論他是將自己當(dāng)做一個所屬物或是其他的什么物件,就如同私庫里擺放的明珠一樣,但她還是要感激,在這樣落魄的情景下,有人能對她說出這樣的一番話。 “謝謝……”木宛童對著空氣呢喃了句,眼淚就無聲的順著臉頰滑落下來。 夏侯召帶人砸了添禧院,砍了兩個嬤嬤的胳膊,讓她們流血而死,又擅自綁了他小叔叔的愛妾吊死,這些事在夏侯鑾的有心發(fā)酵之下,愈演愈烈。 城中之人一提起夏侯召便是一副嫌棄兼懼怕的表情,又忍不住嚼舌頭,那些關(guān)于夏侯召的陳芝麻爛谷子的往事都被翻出來倒騰了一遍。 后來陳年舊事嚼完了,又開始編排一些子虛烏有的事兒,例如夏侯召吃人rou喝人血,是披著人皮的羅剎之類的。 后來謠言越來越離譜,也影響了平城侯府的名聲,連夏侯家那些閉門不出長老都偶有耳聞,他們終于坐不住了,開始商量對策。 平日里夏侯家的重大事項都是由這些長老商討出來的,尤其上一任夏侯家的家主,也就是夏侯召的父親,已經(jīng)亡故多年。 夏侯鑾在這些長老面前賣乖了十幾年,自然這些長老們更加偏向夏侯鑾,最后也干脆不辨夏侯召到底做沒做過那些可怕的事兒,直接一錘定音。 換!把夏侯召從世子的位置上換下來!省的他敗壞夏侯家百年清譽! 幾個道貌岸然的老頭,捻著花白的胡子,便將此事敲定了,派人前去與龔氏知會一聲,到底她也是平城侯府最高的長輩。 龔氏倚在榻上,哭哭唧唧了半晌,又將夏侯召目無尊長的罪名夸大了十倍,更是惹得長老們怒火中燒,下定了要上奏廢世子的決心。 夏侯博從龐氏那兒聽聞了消息,急急忙忙的跑去給夏侯召傳信。他這個人就是一根筋,覺得該是誰的就是誰的。 他雖然不怎么喜歡夏侯召,但是對于他那個小叔叔夏侯鑾,他老早就看清了,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還不如夏侯召呢! 夏侯博性子跳脫又容易炸毛,在正院門前就跟守門的侍衛(wèi)吵起來了,他嘴皮子格外利索,一個人頂?shù)纳鲜畟€罵街的潑婦,守門的侍衛(wèi)讓他懟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恨不得上去撕了他的嘴。 終究是受不了了,其中一個侍衛(wèi)狠狠瞪了他一眼“你等著,我現(xiàn)在去稟報將軍!” 夏侯博瞧著侍衛(wèi)那副兇神惡煞的模樣,嚇得往自己小廝身后一躲,露出個腦袋 “你早去通稟不就好了,你說你,平白讓小爺我受累,唾沫星子都干了,誒,我真有正事跟他說,你別瞪我,瞪我能顯得你眼珠子大是怎么著!” 夏侯召到底是讓人把夏侯博放了進來。 夏侯博沒吃飯就來了,叫罵了一頓,如今正趕上飯點兒,他正長身體的時候,難免看著滿桌子的吃食饑腸轆轆,盯著桌子上那盤櫻桃rou錯不開眼。 rou丁切成櫻桃的大小,醬汁濃稠,裹的rou丁也油亮好看,上頭點綴著幾片青葉,肯定酸香可口,拌飯也特好…… 他咽了咽口水,將正事拋在腦后,暗示夏侯召“夏侯召,我跟你講,小爺還在長身體的年紀(jì),一頓都不能挨餓,我娘說吃rou長rou,我又這么瘦……” “吃rou長rou……”夏侯召聽見他的話,無聲的呢喃了句,便吩咐了人將夏侯博心心念念的那盤子櫻桃rou送去給木宛童,臨了了囑咐“看著她多吃點?!?/br> 小丫頭片子太瘦了,渾身都是骨頭,輕飄飄的一個,抱她回來的時候都硌得慌,要養(yǎng)的白白胖胖才好看。 夏侯博眼睜睜的看著那盤子rou被端走,敢怒不敢言。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榜單字?jǐn)?shù)問題,所以會更新的比較少,謝謝大家支持! 第十二章 “你有話就說,沒話就滾,沒人留你吃飯。”夏侯召語速不緊不慢的道,帶著一股冷颼颼的勁兒。他這個人天性涼薄,和他的聲線一般,自然對夏侯博這個便宜弟弟沒什么好臉色。 夏侯博年輕氣盛,即便心里有些懼怕夏侯召,也被他輕蔑的話語激的氣血上涌,何況在眾目睽睽之下,更是覺得丟臉,當(dāng)即炸了毛,指著夏侯召喊 “就你這副臭脾氣,怨不得誰都看你不順眼!我告訴你,現(xiàn)在夏侯鑾已經(jīng)和那些長老商量著把你從世子的位置上換下來! 改明兒你別怨我沒提醒過你!” 說罷便怒氣沖沖的甩袖走了,你不給我吃飯,我回去找我娘去!只是臨了被門檻絆了個踉蹌。 夏侯召對夏侯鑾那些小動作了如指掌,只是想要換世子,可不是他和族中那些老東西說的算,皇帝第一個就會跳出來反對。 正院里陽盛陰衰,除了幾個燒火做飯的粗使丫頭,剩下的都是些小廝侍衛(wèi),夏侯召又是個極為省心的主子,用不著人伺候,是以院子里人就更少了。 至于龔氏和龐氏派來盯梢的心腹,都被夏侯召打發(fā)了出去。 近幾日夏侯召看著木宛童自己形單影只的沒個人照應(yīng),才微微有些意識到,或許人真的是少了些。 聽說但凡是有點臉面的人家,家里的女人們身邊兒都是前呼后擁跟著一堆丫鬟仆役的,這小丫頭片子估計以前也有不少伺候的人。 況且她就該如同世上最珍貴的寶物一般,由人捧著供著,一絲塵埃都不能沾染。若是讓她陷于勞苦,必定會有所殘損,那便不夠完美了。 他如是想著,便開始著手安排,木宛童如今就是他手里最華美的一件稀世珍寶,他要將這件珍寶的養(yǎng)的白白嫩嫩的。 有個詞叫什么來著,如珠似寶?還是如珠似玉?或者是別的什么…… 夏侯召一手托腮,略有些苦惱的想著,最后干脆放棄。 他一直長在邊疆,肚子里除了兵法的墨水都是軍師教的,至于那個軍師,也是個文不成武不就的半吊子,導(dǎo)至于他可用的詞語極為匱乏。 木宛童躺在床上養(yǎng)傷養(yǎng)了將近半個月,這半個月里,夏侯召瞧見了什么好東西,都會讓人給她端過來,并且看著她吃。 只是她心思太重,好東西像是填進無底洞,一點兒水花都沒濺起來,不說長胖吧,氣色也不見好。 好在恢復(fù)的還算快,早晚的時候已經(jīng)能讓人攙扶著在院子里遛遛彎。這半個月里一直負(fù)責(zé)照看她的是廚房里原本燒火的丫頭,名叫苦芽,木宛童覺得這名字不大好,聽起來就心酸,又不好擅作主張給她改了,便一直芽芽的叫著她。 苦芽才十二的年紀(jì),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格外討喜,只是小時候撞壞了頭,腦袋不大靈光,卻也因此多了幾分不諳世事的干凈純粹。 木宛童練字看書的時候,苦芽就托著腮在一旁嚼糕點,崇拜的看著木宛童,眼睛亮晶晶的。 “宛姑娘,你可真厲害?!笨嘌恳贿叧灾?,一邊嘟囔。宛姑娘字寫的真好看,人也長得美,還看得懂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更重要的是,她跟著宛姑娘,每天都有吃不完的好東西。 木宛童眉眼一彎,眼底像是打碎的水波一樣瀲滟又溫柔,她輕輕的替苦芽將臉上點心的渣滓擦掉,聲音又軟又綿 “你怎么知道我厲害的呀,凈會哄我?!彼绕鹜庾婕业膸孜槐砀?,當(dāng)真是差遠了,見了他們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驚才絕艷。 “就是厲害嘛!比芽芽見過的所有人都厲害!”苦芽又嘟囔了一句。 木宛童也不再和她多說,只是輕輕捏了捏她鼓鼓的腮幫子,柔聲道“慢些吃,一會兒晚膳該吃不下了。” 苦芽重重的點頭。 窗外夕陽金燦燦的光被窗欞割裂成細(xì)碎的光線,綿長又溫暖的照在兩個人身上,木宛童在夕陽下,像是會發(fā)光一般,溫柔又平和。 夏侯召從外頭望見她的時候,心咚的一聲漏了一拍,像是被熱水澆灌了一樣的溫暖,又生出幾分但愿這樣的暖意長長久久的渴望,說不清也道不明。 他見過木宛童不怕死的當(dāng)堂頂撞龔氏,也見過她如此溫軟平和的一面。他不曉得,一個人是如何能將剛烈與溫柔兩種矛盾的性格并存的,并且毫不突兀,就像她天生該是這樣的一般。 方副將看著夏侯召呆愣愣的站在門前,像魔怔了一樣,臉上還帶著幾分溫柔的笑意。渾身一個冷戰(zhàn),他可從來沒見他家將軍這樣笑過,竟有些滲人。 當(dāng)即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的喚了聲“將軍,您叫屬下給宛姑娘找的人都找到了?!?/br> 夏侯召這方才回神,收斂了笑意,嘴角崩成一條線,又恢復(fù)了平日里喜怒不定的模樣。 “你帶過去給她瞧瞧,若是她不要,便處理了罷?!?/br> 方副將抱拳應(yīng)下,心里暗暗咂摸,這才是他熟悉的將軍。 作者有話要說: 我這個人不經(jīng)罵也不經(jīng)夸,評論區(qū)要都是夸我的,我尾巴就翹得老高,可勁兒的撒糖~(瘋狂暗示) 最近就肯定會更的少了嘛,為了榜單壓字?jǐn)?shù),評論區(qū)揪小可愛發(fā)紅包! 第十三章 方副將同木宛童打了招呼,便帶了一隊人進來了堂前,老幼皆有,為首的老嫗發(fā)絲斑白,木宛童一與她對視,二人皆是紅了眼眶。 方副將一見,便知道自己做對了事兒。 當(dāng)初廣平王府被抄,除了主子們被罰入賤籍,賣為官奴,上上下下幾百口的仆役也被幾經(jīng)轉(zhuǎn)手發(fā)買,有的上了年紀(jì),倒不出手,人牙子留在手里又嫌浪費糧食,便扔了出去,再也不管不顧。 自小看著木宛童長大的奶嬤嬤劉氏也在其中。方副將機緣巧合之下尋著了,雖覺得這老嫗?zāi)昙o(jì)大了,手腳也不利索,但聽說是木宛童當(dāng)年最親信之人,若是再送去木宛童身邊兒,想來皆大歡喜。 開始劉氏怎么走不肯走,寧愿抱著要飯的碗,也要坐在大街上,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等著有朝一日她的小主子或許能從她面前經(jīng)過。再看小主子一眼就知足了。后來是方副將提了將她送去木宛童身邊兒,她這勉強相信。 木宛童母妃體弱,在木宛童的生活上自然無法做到事事躬親,只在禮節(jié)詩書上管的嚴(yán)苛,起居飲食上大多由劉氏料理。 那紅了眼眶的老嫗便是劉氏,她一見著木宛童,便顫顫巍巍的跪倒在地上,悲戚的開口喊了聲主子。 木宛童趕忙上去將劉氏扶起身,細(xì)細(xì)打量了一番,見劉氏愈發(fā)蒼老,不由得悲從中來。她尚且自身難保,自是無暇管顧原本身邊兒的人。 當(dāng)年父王念及劉氏養(yǎng)育她有功,便銷了劉氏的奴籍,賜金與劉氏養(yǎng)老,劉氏只留了錢,卻鐵了心要伺候她一輩子。按理說,就算廣平王府被抄,也連累不到劉氏身上,劉氏的日子反倒應(yīng)該好過。 木宛童縱使有疑惑,也壓在了心底,只是轉(zhuǎn)身,雙手交疊,鄭重的與方副將行了個禮。 方副將避開不受“宛姑娘實在客氣了,都是將軍吩咐的,您若是實在心存感激,不若去謝謝將軍,屬下實在受之有愧?!?/br> “方將軍尋人受累,理當(dāng)言謝。”木宛童朗聲與他道,依舊鄭重的拜下。 她脊背挺的直直的,寬大的素色袖擺舒展的垂下,禮節(jié)絲毫不差,倒是讓方副將一個大老粗有些紅臉,他從未與這些文縐縐的客套人打過交道,一時不知該如何,只是草草的拜回去。 他心里不住的咂舌,都說沈氏一門文人清骨,他往日里沒見著過,也不知是個什么樣兒的,如今見了宛姑娘,心里大約也有了個模子。 “這剩下的人,大多也都是原本廣平王府的仆役,屬下零零碎碎的湊了起來,還望宛姑娘用著舒心。”宛姑娘舒心了,他家難纏的夏侯將軍就舒心,他一舒心,跟著底下人都痛快。 方副將雖知夏侯召將木宛童看的重,也知不是男女之情的愛重,反倒是像以往對那些美好東西的金貴,金貴到一定程度便毀去了。 他隱約有些擔(dān)心,宛姑娘是個極好的姑娘,但愿夏侯召良知尚存,給人家一條活路,但夏侯召有良知的概率基本和天上掉金子的概率一樣小。 木宛童聽了方副將的話,抬眼一掃,果真有不少都面熟,見了她隱約有幾分激動模樣。她心中對夏侯召多了感激的同時,又隱隱恐懼。 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好,夏侯召他到底想要什么? 正院極大,里頭又分了若干個小院子,木宛童便是被安排在東南方向的七寶樓。 原本七寶樓里只有木宛童和苦芽兩個人,顯得空蕩蕩的,眼下人一多,便顯得熱鬧起來。大多都是廣平王府原本的仆役,見了舊主自是感慨,不免都紅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