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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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話鋒一轉(zhuǎn),又笑道:“知道您來,陛下肯定是高興的,老奴先去通傳一聲?!?/br> 說完。 他便往里頭去稟報了。 沒幾息的功夫,李德安便出來了,楊善同蕭知低聲說了一句,然后就領(lǐng)著他進(jìn)去了。 這里是端佑帝的寢殿,較起他日常辦公的地方,要顯得隨意一些,蕭知以往就沒少來這邊玩耍,看著這些或是熟悉、或是陌生的物件,她心下倒是十分平靜。 “承佑來了?!?/br> 端坐在龍椅上的男人,看著從外頭進(jìn)來的楊善,說道。 他的聲音隱含著無盡的疲憊,甚至還有些蒼老的跡象,眼見楊善領(lǐng)著蕭知向他行禮,想到他早些時候向他提起過的女兒,臉上倒是流露出了幾分真心實意的笑,“這位,就是榮安吧?好了,起來吧?!?/br> 蕭知又朝他磕了個頭,這才站起身。 “你抬起頭,朕看看?!倍擞拥劭粗捴f道。 他吩咐了。 蕭知只能遵從。 她倒是也不擔(dān)心,距離她知道真相的日子已經(jīng)過去很久了,剛開始知道真相的時候,或許她會控制不住,但如今過去這么久她已經(jīng)能夠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緒了。 他要她抬頭,她就抬頭。 午后的陽光正好,可就是因為太好了,她站在殿中被那束陽光罩著,就跟處于逆光處似的,讓人一時有些看不太清她的面容。 只能瞧見一個輪廓,以及翩躚飛舞的牡丹裙。 “你——”端佑帝怔怔地看著她,他的身子往前半傾,因為長久沒有歇息好顯得有些干瘦的手撐在眼前的長桌前,須臾,他訥訥道:“寶安?” 殿中僅留的李德安和楊善在聽到這番話的時候都變了一下臉色,就連原本心情坦然的蕭知也咻地變了臉色,好在她處于逆光處,臉上的表情并未有人發(fā)現(xiàn)。 楊善皺眉道:“陛下,這是微臣的女兒。” 一旁的李德安也連忙道:“是啊,陛下,這是榮安郡主,榮安兩字還是您親自賜的呢?!?/br> 可能是午后的陽光移開了一些,蕭知的面容也逐漸變得清晰了,端佑帝又看了一會才坐回去,失笑道:“是朕迷了眼?!毖矍暗难绢^跟寶安一點都不像。 但不知道為什么他就是從她的身上看到一抹屬于寶安的熟悉感。 想到那個孩子 端佑帝的心下也有些不大舒服,那個曾經(jīng)親昵喊他皇伯父的孩子已經(jīng)不在這個世上了,是他親手逼死了她,撐在長桌上的手有些微微發(fā)顫。 可很快,他就恢復(fù)如常了。 再次看向蕭知的時候,端佑帝倒是顯得十分溫和,比任何時候都要溫和,他朝她招手,“你過來,朕有東西給你。” 蕭知看了一眼楊善,見他點頭才過去。 李德安原本以為端佑帝是要把早些時候備下的東西給這位榮安郡主,正等著他發(fā)話,卻見他似是猶豫了下,解下了腰上的一塊玉佩,心下一驚,不等他說話,已聽人說道:“這塊玉佩,給你了。” 蕭知看著眼前的玉佩,也有些驚愕。 這塊玉佩跟著端佑帝三十多年,后頭還刻著他的字,幾乎比得上“如朕親臨”的金牌了他怎么會把這塊玉佩給她? “陛下。” 楊善站在一旁,也有些心驚。 方想拒絕,便見端佑帝擺手笑道:“不過是塊玉佩,你們慌什么?”說完,又朝蕭知看去,見她一副瞠目結(jié)舌的樣子,臉上的笑意倒是又深了許多,就連聲音也變得越發(fā)柔和了,“好了,丫頭,拿著吧?!?/br> “我跟你父王還有些話要說,你讓人帶你出去逛一會吧?!?/br> 蕭知呆呆地接過這塊玉佩,等到李德安領(lǐng)著她往外走,才有些回過神來。走得遠(yuǎn)了,她聽到身后傳來端佑帝略微有些嘶啞的聲音,“你的女兒,讓我忍不住想起那個孩子?!?/br> 他沒有說明白。 可楊善卻很清楚他說得是誰,他似是沉默了一會才問道:“您后悔了嗎?” 又是一陣沉默,然后端佑帝才沉聲說道:“承佑,你可知道若此時說這話的是別人,會是什么下場?” “陛下,當(dāng)年” 楊善似是還想再說,但不等他說完,端佑帝便拂落了桌上的茶盞,厲聲斥道:“閉嘴!” 李德安一見這幅狀況也顧不得蕭知了,隨手招來一個內(nèi)侍,同蕭知說道:“郡主,您讓人帶您先出去吧。”話音剛落,他便轉(zhuǎn)身往里頭去了,邊走邊道:“哎呦,陛下,王爺,您二位這是又鬧什么?” “王爺,陛下身體不好,您可別再惹他生氣了?!?/br> 里頭除了李德安的勸說聲,便是兩道極重的呼吸聲,似是都在克制著自己的情緒。 蕭知沒有立刻出去,她站在原地,轉(zhuǎn)身看了一眼身后,龍椅上的那個男人早就不復(fù)他記憶中的樣子了,他的樣子看起來十分年邁,身形也變得十分干瘦。 他今年其實也就四十五,卻不復(fù)一絲這個年紀(jì)該有的樣子,反倒像是一個垂暮的老人。 捏緊手里的玉佩。 耳聽身旁內(nèi)侍傳來一句,“郡主?!?/br> 她才收回視線,提步往外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見。 第113章 內(nèi)侍引她走出殿門, 邊走邊同她說了幾個有趣的地方, “這個時節(jié),臨惜亭的風(fēng)景倒很是別致,周圍便是一片紅楓林, 亭子底下的流水河里還養(yǎng)了不少錦鯉, 平日宮里的貴人最愛往那邊投食?!?/br> “若是運氣好的話, 還能看到那些錦鯉爭著躍出湖面搶食的樣子?!?/br> “那些錦鯉啊一條比一條肥碩,顏色也是五花八門的” 這宮里的地方, 蕭知比旁人要熟悉多了, 如今卻得裝作一個懵懂模樣, 她把手中的玉佩好生收起來, 聞言也只是柔聲笑道:“既如此,便有勞公公領(lǐng)我過去吧?!?/br> “哎呦——” 內(nèi)侍一聽這話,腰彎得更低了一些,聲音也變得更加謙卑,“您這不是在折煞奴嗎?”話是這么說, 但他臉上的笑意較起先前卻深了許多, 替她引路也更為殷勤了。 臨惜亭離端佑帝的寢宮并不算遠(yuǎn), 緩步慢行也不過走了一刻鐘的樣子。 的確如內(nèi)侍所說,這里的風(fēng)景很好,亭子被一片火紅的楓樹林包圍著,往前便是一條湛藍(lán)的湖泊, 縱使離得遠(yuǎn)也能瞧見那條湖泊澄澈至極, 隱約還能瞧見底下?lián)u頭擺尾的錦鯉。 “您先在這邊坐一會, 奴讓人去給您準(zhǔn)備些茶點、瓜果?!眱?nèi)侍引她入座后,說道。 蕭知點了點頭,沒說什么話,只靠著亭子坐著,旁邊就放著給貴人投喂的魚食,她閑來無聊便拿著手中的魚食朝底下撒了一把。 不知是不是之前已經(jīng)有人投喂過的緣故,這些魚兒估摸著是吃飽了,倒也沒怎么爭搶,偶爾探出個腦袋,冒出幾個泡泡又重新埋到水里去了這幅嬌憨模樣,倒是讓她有些陰霾的心情好了一些。 嘴角剛剛浮現(xiàn)一個笑。 便聽到外頭傳來一陣聲音,“殿下,您這又是何必呢?事情都過去一年多了,您明知道陛下聽不得這些話,還非要去說明兒個您還得上朝,這額頭的淤痕也不知能不能消?!?/br> 殿下? 蕭知投喂魚食的動作一頓,臉上剛剛浮現(xiàn)出的笑容也在這一刻僵硬住了。 端佑帝膝下只有一個子嗣,便是當(dāng)今太子,亦是她的堂兄顧珒,想到記憶中那個溫和忠厚的男人,她握著魚食的手不自覺收緊了一些。 果然。 下一瞬,她便聽到了一個十分溫和的聲音,“當(dāng)初永安王府的罪定得太快,疑點也太多,我始終不信叔父他們會做出這樣的事?!?/br> “可就算查出不是,又能如何?” 內(nèi)侍尖細(xì)又夾雜著一些無奈的聲音響起,“殿下,事情都過去了,永安王府也已經(jīng)沒了,就連世子爺和郡主也都不在了就算真的重審此案又能如何?” 顧珒低聲道:“為一個公道” “什么?” 內(nèi)侍似是沒聽清楚,疑聲道。 “縱然他們都不在了,可我既然還活著,就該為他們討回一個公道”顧珒的聲音隨著風(fēng),一絲絲傳入蕭知的耳朵,“只有洗清冤屈,討回公道,他們才能安息?!?/br> “那些英魂不應(yīng)該被這樣的污名遮蓋?!?/br> 蕭知一怔,手上力道一松,那一盒魚食便砸在了地上。 “誰?!” 外頭的人聽到聲音一驚,拂開楓葉走了進(jìn)來,領(lǐng)頭的是一個身穿寶藍(lán)色太監(jiān)服飾的內(nèi)侍,他冷著一張臉,在看到蕭知的時候又是一怔,上下打量一番才收起身上的凜冽氣勢,朝蕭知行禮道:“榮安郡主?!?/br> 蕭知方才是因為顧珒的那番話,出了神,才會握不住手中的食盒。 原本不想讓人知道自己在這的,如今既然已經(jīng)暴露了,倒也沒必要遮掩她低頭,恰好地掩飾住自己的情緒,然后同緩步走過楓葉林的顧珒福身一禮,“太子殿下?!?/br> 不比內(nèi)侍的嚴(yán)陣以待。 顧珒的面容很平靜,甚至還帶著一抹笑。 “你就是榮安?” 明明是第一次見面,但他的語氣卻十分溫和,就仿佛兩人是從小相識的故交,同她閑話家常,“你怎么一個人在這坐著?” “父王和陛下在說話,我便一個人出來走走,我” 像是在解釋自己并未偷聽,她又低聲補(bǔ)充了一句,“我在這坐了有一會了?!?/br> 顧珒笑笑,并不在意,只是見她衣衫單薄,又道:“如今天氣轉(zhuǎn)涼了,你還是早些回去吧,別凍著了?!闭f完,他也未再多言,同她點了點頭便領(lǐng)著內(nèi)侍先走了。 蕭知是等他走后才起身的。 看著顧珒離去的背影,想到他剛才額頭明顯的紅痕印子,應(yīng)該是被茶盞打到的,甚至還留下了一抹細(xì)小的傷痕,就連腿腳也好似有些不太便利,像是跪久了的緣故。 這一年。 她不是沒有聽到那些傳言。 他們說,當(dāng)年端佑帝下圣旨的時候,太子在他面前跪了三天三夜,請他收回旨意,但跪到暈厥也沒有讓人收回旨意。 他們說,那年陸承策領(lǐng)著人去永安王府的那一日,太子不顧虛弱的身子,從東宮一路疾馳出來,可等他趕到的時候,已經(jīng)來不及了。 他們還說,自從永安王府覆滅后,太子便時常勸說陛下重審此案那一句句傳言通過各式各樣的聲音傳入她的耳朵。 蕭知不知道該怎么訴說自己的心情,她站在原地,神色怔怔地看著他離去的身影當(dāng)初從哥哥口中知道真相的時候,她是怪過顧珒的。 如果不是因為他,不是因為他的中庸,不是因為他的碌碌無為,龍椅上那個男人又怎么可能對她家痛下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