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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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個兒子名聲不好聽,如今又成了殘廢,青梅竹馬長大的表妹都寧死不肯嫁,一個被強迫著送過去的孤女又怎么可能會真心對他? 所以她才會在得知這個消息后就氣得不行,連查都沒查就直接讓人把蕭知帶了過來。 陸老夫人雖然沒有說話,可她臉上的表情卻已經(jīng)解釋了一切。 陸重淵看著她這幅模樣,眼中的黑沉越甚,他張口想說話,身后卻突然有一只手伸了過來,恰好的,覆蓋在他的手背上。 那只手又嬌又軟,連他手掌的一半都沒有,可此時覆在他的手背上,卻好似能夠撫平他所有的情緒。 陸重淵的心就這樣奇異般的平靜了下來,就連眼底深處的那抹黑色也逐漸消失干凈。 他沒有掙脫開蕭知的手。 重新迎向陸老夫人的目光時,他的臉上沒有失望,沒有憤怒,除了幾分譏嘲之外竟是連一絲一毫的情緒都沒有,他就這么看著她,神色淡淡,面露譏嘲,然后看著她神色復雜的面容,勾起唇角,嗤笑一聲。 “關心則亂” “您可真是我的好母親啊?!?/br> 說完,他也未再理會陸老夫人,抬了抬手,慶俞便繼續(xù)推著他往前走,一如先前離開時的義無反顧,只有覆在手背上的那只手,他沒有松開。 甚至。 還包攏在了自己的掌心。 這一回。 陸老夫人卻是連攔都沒有勇氣攔,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陸重淵一行人越走越遠。 路過陸崇越的時候,陸重淵倒是說了一句:“等下?!?/br> 輪椅停下。 蕭知不明白陸重淵要做什么,只是順著他的目光往身側(cè)看去,在看到還躺在地上的陸崇越時,她幾不可聞的皺了下眉。 陸崇越同樣不明白陸重淵要做什么。 他心里的恨意還沒消散,根本不敢抬頭,只能壓著心里的驚懼,埋著頭低聲沖人喊道:“五,五叔”聲音嘶啞又很輕,如若不是細聽的話,根本察覺不出他在說什么。 陸重淵也沒回應他的話。 他只是懶懶得靠坐在輪椅上,一手撐著頭,一手抓著蕭知的手,目光倒是把陸崇越從上往下打量了個干凈,最后那雙狹長的丹鳳目落在陸崇越下。身一處地方,然后什么話都沒說,嗤笑一聲,道:“走吧?!?/br> 這笑聲帶著十足的嘲諷,配著他那張清貴攝人的面容,讓人想忽視都難。 蕭知看著這樣的陸重淵,心下是有些怔忡的,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看到這樣的陸重淵了,在這段相處的日子里,這個男人大多時候都是少言寡語的,喜歡待在黑暗的一角,連陽光都透不進來。 偶爾被她推著往外出去曬太陽,也是有抗拒的。 可就在剛才—— 那一剎那,他臉上顯露出來的桀驁,倒讓她想起許多年前看到的陸重淵。 那是他二十歲的時候,班師回朝,百官親迎,他坐在馬上,身披黑甲,手持銀槍,身后是簇擁他的幾千將士,而他走在最前面,迎著眾人欽羨又畏懼的目光,揚著眉迎著陽光,帶著十足的意氣風發(fā)。 心里突然悸動了一下。 說不出是什么情緒,就是冷不丁的跳動了一下。 輪椅已經(jīng)動了起來。 可身邊那個人卻還是沒有走動,陸重淵轉(zhuǎn)頭朝人看去,察覺到她怔忡的目光,皺了皺眉,“還不走?” 難不成 她是心疼了不成? 覺得他做得太過了? 想到這。 陸重淵臉上的黑沉越濃,就連掃向陸崇越的目光也帶了幾分銳利,真應該把他弄死了才對。 蕭知倒是不知道陸重淵在想什么,可她和陸重淵也相處了一段日子,他心情是好是壞還是能夠分清楚的,這會看著他黑沉沉的目光,只當他是因為陸老夫人的那番話,心里忍不住一軟,倒是又多了幾分疼惜。 “來了?!?/br> 她輕輕說了一聲,然后就跟著陸重淵往外走。 陸崇越看著一行人離開,目光遲疑的朝下。身看去,他總覺得剛才陸重淵落在身上的那個目光太過怪異,尤其是那一聲嗤笑他今日穿的是一身月白色的長衫,此時那身用料精致的長衫混著血跡,看起來十分臟污。 他的目光一絲一絲往下看,起初也沒有什么發(fā)現(xiàn),直到看到下。身那處的一灘黃色。 瞳孔微縮。 臉色也變得蒼白起來。 陸崇越似是不敢置信似得,目光卻還是不由自主的朝一處地方看去,那塊猩紅色的地毯上有著一灘明顯的水漬,他急促的“啊”了一聲,然后就跟瘋了似得,不停的叫著。一邊叫著,一邊紅著一雙眼眶朝屋中眾人看去,不管那些人的目光是落在什么地方,可他就覺得他們是在看著他。 帶著譏笑和嘲諷。 他最看重名聲,平日里就連對奴仆說話也是細聲細語的,可今日先是壞了名聲,如今更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失禁。 這事要傳的出去,他哪里還有什么臉面? 李氏此時也已經(jīng)回過神來,她看著陸崇越這幅模樣,臉色一白,倒是立馬朝人撲了過去,她一邊抱著陸崇越拿手安撫著,一邊沖身邊還呆滯著的奴仆,喝道:“沒看到二少爺受傷了,還不去找大夫?” 屋子里一陣忙碌。 陸崇越已經(jīng)暈了過去。 陸老夫人看著這幅模樣也忍不住皺了皺眉,她沒再理會這亂糟糟的室內(nèi),只是同王氏冷聲發(fā)話,“把事情處理好?!比缓缶妥屍絻悍鲋覂?nèi)去了。 王氏聞言自是忙應了一聲。 等到陸老夫人離開,她看著這亂哄哄的畫面也皺了下眉,然后同身邊的婆子吩咐道:“讓人把四夫人和二少爺先送回四房,再把屋子收拾干凈,至于林婆子”她說到這,語句微頓,似是想起剛才那個男人說“死了”時的冷酷面貌。 聲音不自覺抖了下,雍容華貴的那張臉看起來也有些慘白。 等平復了下心情才繼續(xù)說道:“林婆子背主,把尸首扔去亂葬崗,至于她的家人也一并打一頓扔出府去?!?/br> 身邊婆子一一應“是”,似是想到什么,又低聲問了一句,“今日屋子里的這些人,要不要奴去提點下?” 所謂的提點就是讓她們閉嘴,別什么不該說的都往外頭傳。 王氏聽到這話的時候倒是沒立刻說話,要不是怕陸重淵和陸崇越的事會影響到陸家的名聲,連累她兒子的仕途,她是一丁點都不想瞞下,陸重淵也就罷了,陸崇越整日扮得一副君子模樣往外頭上躥下跳的,她早就看不順眼了。 最好能讓他的名聲丟盡,也省得外頭那群沒眼力見的總拿這個混賬同她的無咎做比較。 不過—— 她看了一眼那猩紅地毯上的水漬,眼中露出一抹嘲諷,就算不傳出去,只怕陸崇越以后的日子也不好過了。 想到這,她也就舒心了,掃向婆子的目光也帶了幾分銳利,“這樣的事,還需要我來教你?” 說完。 她也沒再理會屋子里這幅場景,往外走去。 *** 蕭知和陸重淵自打出了正院之后就沒再理會這里的事,一行人不疾不徐的往五房走去。頭頂?shù)奶斓故菦]早上時那般陰沉,甚至還有幾縷金光從云層里透出來,蕭知起初往前走的時候倒是也沒什么感覺,可后來,頭重腳輕的,倒是讓她的神智變得越來越不清楚。 搖了搖頭。 她想把眼前的路看得清楚點。 可腳剛剛提起,身子就往一側(cè)倒去。 “夫人!” 趙嬤嬤就在她身邊,看著她這幅模樣,尖叫出聲,她想伸手去扶人一把,可蕭知的身體往下墜,她還是慢了些。 還是陸重淵眼疾手快,在蕭知差點就要摔在地上的時候,把人撈了過來帶進了懷里,身邊的慶俞和趙嬤嬤見人安然無恙,倒是松了一口氣,趙嬤嬤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同人說道:“老奴讓人去找頂轎子,把夫人抬回去吧?!?/br> “不用?!?/br> 陸重淵低頭看著懷中臉色緋紅的蕭知,皺了皺眉,伸手探了一把,發(fā)現(xiàn)額頭guntang的厲害,又看了一眼她身上的衣服,臉沉得更加厲害了,他也沒有說話,只是把身上的大氅往人身上蓋,然后把人抱得又緊了些。 趙嬤嬤猶疑道:“可是夫人” “我抱著就好。”陸重淵淡淡說道,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抱了。 說完。 他也沒再理會趙嬤嬤,皺著眉,同身后的慶俞沉聲吩咐,“快些,她病了?!闭f這話的時候,陸重淵那一雙眉攏得厲害,也不知道她什么時候病的,現(xiàn)在額頭燒得這么厲害,想著想著,他心里又有些后怕。 要是先前他沒過來,她會是什么樣的后果? 她雖然膽子大脾氣也不小,可她說到底還是什么都沒有,他們想對付她就跟捏死一只小螞蟻似得,他那會要是不過去,只怕她早就被人打發(fā)出去了,那些婆子早就看她不順眼了,估計還會在私下欺負她一頓。 至于那個陸崇越。 保不準還會把人強制關起來。 她又病了,哪里抵抗的過,恐怕再不甘也只能委身于人。 越想。 陸重淵的臉就越沉,抱著蕭知的手也不自覺又收緊了些,憤怒之余,他又有一些慶幸,幸虧他去了。 要不然。 他肯定得后悔。 第32章 正院。 陸老夫人自打進了里間之后就靠坐在羅漢床上, 她身后墊著一個繡著銜芝仙鶴的引枕, 額頭上還枕著一塊熱巾子,這會她正閉著雙目,啞聲嘆道:“老五這次肯定恨極了我。” 想到剛才老五離開的時候同她說的那番話—— “你是覺得這世上根本沒有人會真心對我, 所以才會在聽到這樣的事后, 連查都不查就把人拿了過來” “您可真是我的好母親啊?!?/br> 想著陸重淵說這番話時, 臉上的譏嘲和冷漠,陸老夫人的身體不自覺打了個冷顫, 就連額頭上覆著的熱巾也往一側(cè)偏了些過去。 常嬤嬤看她這幅模樣忙上前替她重新理了下熱巾, 柔聲寬慰道:“老夫人, 您先不要想這么多了, 等過會我讓人給您把顧大夫請來,您吃個安神茶就早些歇息,外頭那些事就由二夫人去做便是?!?/br> 陸老夫人聽到這些卻沒有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