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jié)
王夫人自以為當(dāng)今果然有這意思,不免高興,還要問時,只聽貴妃又道:“況且先成家再立業(yè),許是有了妻小,寶玉便長大了。他極聰敏,若肯用功,只怕自己就能考出功名來……故而這成家卻不好拖久了,我知太太喜歡寶丫頭,只不好向姨媽說,可當(dāng)下就有個契機。依我的意思,叫朱繡丫頭住進(jìn)大觀園里,這個丫頭的才干品貌都上佳,等住上一年半載,太太看給寶玉作個偏房又如何呢?” 賈貴妃一笑,似乎成竹在胸:“若果然成了,一則,籠絡(luò)住了程家,有程家一旁助益,多少能給府里補上些建造大觀園所耗費的元氣;二則,程家的人脈亦對我有益,旁的倒還罷了,我這時常傳話出去,總得有幾個信重的內(nèi)官,如今用著的,雖還好使,卻不知根底;三則,也能如了太太的意,同是皇商,程家的姑娘能做側(cè)室,薛大meimei縱然高貴些,卻也相類。我再給寶丫頭作臉抬舉,想來姨媽那里也沒別個說頭?!?/br> 王夫人心里別扭,擱在二三年前,這朱繡丫頭給寶玉作個屋里人,她都還不愿呢。這如今卻要成二房,又先進(jìn)門,若果然是個刁鉆的,倒像壓了寶丫頭一頭。 賈貴妃笑道:“太太放心,我必不會讓寶丫頭吃委屈。再有,只要正室軟和,日后寶丫頭亦是并大的平妻?!?/br> 王夫人這才笑道:“娘娘果然周全,那朱丫頭依娘娘的意思就是。只是我聽說吳貴妃的嫡妹,性情頗有些嬌縱,她那樣出身,如何能軟和呢?” 聞言,賈貴妃吃一驚:“吳貴妃嫡妹,已經(jīng)‘病逝’,太太不知?” 王夫人也大吃一驚,忙問:“何時的事?難不成得了什么急???” 這話叫賈貴妃也難說。 都中為了裹腳之事鬧得沸沸揚揚,吳家大大的出名,怎的太太卻跟不知道似的。 吳貴妃的幼妹盛傳小腳不過三寸,吳家方得意起來,就被圣上潑了冰碴子,新裹者不為人正室。此中所謂新,既是說旨意之后再裹之人,也是指還未嫁人的女孩兒,若是小腳不可當(dāng)正房太太。多少新給女兒裹腳的人家,都忙忙的放了,請好大夫正骨,假以時日,雖仍有些遺癥,那腳也能長大些,不耽誤嫁人。這裹足風(fēng)氣才興,大都是才裹不久,亡羊補牢還不晚。 唯獨吳貴妃的meimei,一個豆蔻年華的女孩兒,才裹足就不足三寸?這話糊弄愚人還罷,說到底這女孩七八歲上就已裹了足,這多年早定了形,放開也晚了。吳家也知這理,卻萬萬不敢承認(rèn),更不能叫這女孩出閣站到世人面前佐證此事。若果真被證實家里的女孩幾年前就已裹足,豈不是明說吳家和惹得龍顏大怒的江南鹽商們早已暗通曲款,背離帝王了么。故而,這女孩只能病逝。 貴妃一嘆,搖頭道:“太太也勸老爺,別忒醉心學(xué)問了,這不問世事可怎了得?”怎么也料不到府里消息閉塞成這般,不由得叫賈妃心力交瘁,郁郁不已。 王夫人卻笑道:“這是你老爺?shù)暮靡?,圣上聽聞咱們這般安分守己,并不仗著娘娘囂張跋扈,只怕也喜歡?!?/br> 元春就不說話了,依皇上的性子,這般行事,的確得他心意。只可惜元春久居深宮,并不清楚賈政雖循規(guī)蹈矩,可卻不能約束族中子弟,多少與榮府沾親帶故的賈氏不肖子弟,皆以貴妃為幌子,欺男霸女、勒索斂財,無惡不作,比承恩侯府正經(jīng)的國舅爺還像國舅呢,猖狂放肆百倍不止。這些個劣跡早上了當(dāng)今的案頭,當(dāng)今隱忍不發(fā),不過是因勛貴之間相互聯(lián)姻,削弱處置需循序漸進(jìn)罷了。 貴妃三言兩語把纏足事端說了,王夫人還嘆:“那崔明桂還是個讀書人,這般無德!幸而圣上慧眼,沒教他們蒙蔽了,不然娘娘可怎么辦?” 元春一曬,圣上旬月不踏進(jìn)這宮里,縱然他喜歡金蓮女子,自己又哪里來的恩寵叫人分薄去。只勸道:“縱然守分安常,老爺也很該注意形勢時局才是;閑了,太太不妨也多出去走動交際。只是,必不能隨波逐流,人云亦云。比如此次,老爺太太都未動叫家中姊妹纏足的心思,這就很好?!?/br> 王夫人心里也暗暗嘆僥幸,不知老爺如何,可自家在二門里,只偶爾聽了兩耳朵,并不曾放在心上。在此風(fēng)興盛時,若果真知道,王夫人現(xiàn)在也難說自己會不會動心:二丫頭大些,且是大房的;可探丫頭卻小幾歲,未必不能裹纏。這幾個丫頭本就是以備不時之需,給元春作滕妾的。 賈家三姝還不曉得在她們自己都沒覺察的時候已逃過一劫的事,王夫人且也顧不上,只愁道:“幸而同吳家還未走禮,不然寶玉的親事就作了難了。只是這么一來,寶玉的婚事……我只怕老太太又中意那云丫頭,娘娘怎么說?” 元春微微一笑:“我看好了一個人,老太太必然喜歡。” 王夫人心里一動,忙問:“是誰?” 元春道:“太太覺得林meimei如何?根基、模樣、教養(yǎng)都是不可多得的良配。” 王夫人與賈敏素有嫌隙,也不大喜歡黛玉,只是看在林如海官運亨通的份上,面子上過的去罷了。聽這話,只勉強笑道:“這林丫頭看著不大康健,又素來有些小性兒,寶玉的性情娘娘最知道,這兩個捏一起,只怕多有口角吵鬧。” 元春笑道:“不妨事,寶玉待姊妹們一向肯退讓,聽說林meimei的人品樣貌都是天下少有的好。況且省親那日,林meimei沒來,我看寶玉分明有些失望,只怕他也歡喜林meimei的。” 王夫人還要說:“寶玉倒沒那些心思。他待姊妹們皆是一樣,對這林丫頭并無不同。我只擔(dān)心林丫頭的身子骨不利子嗣……” 賈貴妃心里早已決定的,斷不能改,只笑道:“這怕什么,寶釵強健,豈不更得太太喜歡。如今林姑父很得圣心,老爺也一向推崇林姑父的學(xué)問,寶玉成了林家女婿,林姑父哪有不提攜教導(dǎo)的理兒。寶玉聰慧,再有林姑父一調(diào)理就出息了。況且林meimei同寶釵也相熟,日后也不能拿大,這妻妾相合,寶玉的造化就在眼前了。” “太太只把我這話告訴老太太知道。左右她們幾個年歲都還不大,慢慢籌謀也就是了。” 王夫人無法,只得答應(yīng)。 一時抱琴進(jìn)來,回道:“時候不早了,該送宜人出宮了?!?/br> 殿中母女才驚覺竟過了兩個時辰了。王夫人忙整衣,由抱琴親自送出去。 抱琴回來復(fù)命,賈貴妃才問:“方才怎么了?臉上的神色都不能遮掩?!?/br> 抱琴低頭,尷尬道:“原是奴婢不警醒,沒早進(jìn)來提醒娘娘和宜人。才叫皇后遣了宮女過來,說咱們宜人逗留過久……” 這話有如一盆冰水,須臾間將賈貴妃方才指點江山、籌謀布局的昂揚心情盡數(shù)澆滅。 半晌,賈貴妃方道:“無妨,本宮這就親去叩謝主子娘娘教導(dǎo)之恩?!?/br> 到了中宮,皇后并未露面,賈貴妃被晾在宮院中。元春望著用缸栽就的一株開的極好的榴花,心道,圣上輕后宮而重前朝,只要林家、程家、薛家都成了臂膀,又有王家和史家,文武為兩肋,金銀為底,不愁不能直上青云;前朝受看重,圣寵也就有了,只要有圣寵,自己身子一直在調(diào)養(yǎng),未必不能生養(yǎng)個皇子?;噬献铀蒙伲粋€皇子足以使自己和賈家安享尊貴了。 那廂,王夫人的心境和入宮截然不同,思及娘娘的話,越發(fā)委屈悲苦起來。她如今只剩寶玉這一個,苦苦以他為法,卻偏生要尋最不合心的媳婦,一個就罷了,娘娘還指了兩個過來,當(dāng)她不知那林丫頭和朱丫頭最是要好,這兩個合起伙來,把持著寶玉可怎么辦? 越想越難過,在轎里就抹起眼淚來。思忖再三,回至榮國府,向賈母回稟時,到底把娘娘想把林丫頭指給寶玉的話掩了起來,只說娘娘恐園子荒廢,叫他們姊妹進(jìn)去住,又挑揀著說了幾句娘娘頗看重程家的話。 賈母聞言,不叫先說漏了,等著娘娘下諭。 六月初六,賈貴妃特地挑了好日子,打發(fā)太監(jiān)夏守忠到榮國府下了一道諭,命黛玉寶釵等只管在院中居住,命寶玉隨進(jìn)去讀書。 賈政夫婦接諭,回明賈母,賈母十分喜歡,命他們姊妹各自盤算挑選,笑道:“娘娘隆恩,快打發(fā)人去請朱嬤嬤。” 地下李紈笑道:“朱嬤嬤家去了?!?/br> 賈母便連聲命:“喚幾個出門的婆子,把繡丫頭接來?!庇窒?qū)氂瘛氣O、湘云道:“她來了,你們不許小看輕待了她,和和睦睦的,我才喜歡?!?/br> 寶玉聽了那諭,早已喜得無可無不可,急忙道:“一樣的姊妹,如何會二樣相待。” 湘云用帕子捂著嘴輕笑:“她和林丫頭最好,只叫她們兩個一處住。有林jiejie在,旁人若慢待她,林jiejie還不吃了別人……”說笑話似的拉長音兒:“老太太只放心罷?!?/br> 六月初一,湛家請官媒婆里名聲最好的呂媒人,鄭重登門求親。這呂媒人好伶俐的口齒,不先說湛家如何,倒先把朱繡夸得天花亂墜,地上無雙,直教朱嬤嬤和程舅舅都軟和了神色,咧開嘴來。這才把湛家求親之事說了,過了她的嘴,湛冬可比王孫公子,不輸潘安宋玉。 聽得屏風(fēng)后的朱繡用帕子捂住嘴才沒笑出聲來。 朱嬤嬤和程舅舅拿了一會子喬,才喚出朱繡來。 朱繡依著朱嬤嬤先前教過的,滿臉羞紅,深深一福:“終生大事,全憑母親舅舅做主。” 說罷,就用帕子掩面,一徑“羞”回去了。 呂媒人早知兩家已有默契,只這才得見朱家姑娘第一面,由不得心里大贊:好個標(biāo)致知理的小姐。 呂媒人頭一次登門,只作起頭,后兒又連著三四日,天天上門來,把湛家的情形和湛冬的品性一一說明,朱嬤嬤和程舅舅才點了頭。 此時這親事才算是暫定。 初六日,正是湛家行納采禮的日子,行了納采,方是結(jié)親之始。 古禮納采需送大雁,本朝講究些的人家仍有遵循古禮的,但尋常倒不大考求。 除了呂媒人,湛家請了族中德高望重的長輩做主婚人。納采禮上,就有呂媒人陳湛家所備儀物于程家庭院之中,主婚人受書,告觀禮的親友賓客。 眾人看時,只見一只雄壯矯健的大雁在當(dāng)首,后面紅盤托物:鳳凰、鴛鴦等福壽吉祥式樣的首飾八樣;鮮亮的綢緞八樣;更有十二品珍饈,其中羔羊、鹿rou皆不缺;最后合歡鈴一對,意在合歡、納吉守福。整整三十樣,足以看出湛家對這門親事的重視和喜歡。 “我們家大爺親自網(wǎng)的大雁,一支羽毛都未損?!闭考腋鷣淼哪贻p小伙子與有榮焉。 呂媒人頗來的,早安排下人給賓客散果盒,一時間,氣氛更好。 卻說賈母使人來接朱繡,還沒近程宅,就被攔了下來,壓車的婆子看兩人身形挺拔,穿著箭袖,腰上還系著馬鞭,倒像是兵丁,忙下車來問。 “前面程老爺家正走六禮呢,朋客頗多,您這馬車恐過不去?!?/br> 婆子笑道:“是皇商程老爺家?哎唷,我們正是要去他家的?!?/br> 兩個五城兵到底年輕些,只以為這是遲來的客人,忙讓開通行。 馬車向前走了二三百米,又被攔下,婆子道:“又怎的了?我們往程老爺家去,不必再問。” 外頭程宅的管家笑道:“是我家老爺?shù)墓逝f?請問府上是?” 那兩個壓車的婆子笑道:“原來是程老爺家的人,我們是榮國府里,奉老太太的命來接朱姑娘的?!?/br> 管家一聽,忙笑道:“我們家大姑娘正議親呢,今兒行納采禮。還請?zhí)嬖蹅兿蛸Z老封君致謝。前頭人多,我這就送幾位出去,省的堵在這處誤了您的事。” 幸而婆子未及下車,管家一揮手,早有兩個把式上來,把賈家的馬夫夾當(dāng)間兒,趕著馬兒就掉了頭。不管車?yán)锲抛尤绾握f,只送出去才罷休。 第74章 白眼狼 馬車如何去的, 就如何回來。壓車的婆子本以為是個露臉得便宜的好差事,誰知這般不巧,人沒接來不說,連究竟是如何情景也不知, 老太太若問起該如何是好。 兩個出門的婆子一個是榮慶堂本處的老嬤嬤, 一個是新進(jìn)鉆營進(jìn)榮禧堂的, 二個都盡知主子脾性:太太面上還慈和, 無謂這等小事生氣;老太太卻益發(fā)聽不得下人違她意愿,雖順了她的意思那打賞也越發(fā)大方豐富。 可事情不是沒辦好么,榮慶堂的婆子便道:“須得有個說得上話在前轉(zhuǎn)圜才好?!?/br> 二人想李紈如今主事, 這個寡婦奶奶, 是第一等柔和慈善人, 便腳步一轉(zhuǎn), 往李紈住處來。李紈的大丫頭素云笑問:“兩位mama從哪里來?” 榮禧堂的婆子與素云熟慣些, 忙笑道:“素云姑娘, 大奶奶可忙著呢?” 往日自己出去, 誰看在眼里過, 如今也姑娘長姑娘短的了,素云一笑:“管家奶奶們才散了, 我們奶奶才歇口氣?!?/br> 李紈聽到外面聲音, 問:“外頭是誰?” 素云揚聲道:“是老太太院里的杜mama和太太處的童mama?!?/br> “叫進(jìn)來。”李紈說。兩個婆子方進(jìn)去, 聽李紈笑道:“兩位是一起來的, 還是各有事情?” 杜婆子忙笑道:“一起的一起的,老太太讓去接朱繡姑娘,誰知……”如此一說。 童婆子也賠笑道:“好奶奶, 千萬救咱們一救,咱們必定感激報念您的情?!?/br> 李紈笑道:“誰知道趕巧了她家有事, 這原怪不著你們。老太太眼明心亮,你們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必不會怪罪你二位。你二位如今偏跑我這里來求請,反倒像心虛似的,把小事都弄大了,依我說,還是快去老太太那里稟明原委是正經(jīng)?!?/br> 二人無法,只得出來。童婆子撇嘴道:“原來看著這大奶奶柔和,比二奶奶眼毒嘴厲好些兒,誰知這面瓜不中用,還不若那肯攬事的呢?!?/br> 杜婆也嘀咕:“誰說不是呢,二奶奶那張嘴伶俐,只要她肯管,總是能哄得老太太高興。這大奶奶人木訥嘴也笨,縱使她肯去說情,恐怕也說不來?!?/br> 兩個婆子磨磨蹭蹭,直到李紈都在榮慶堂陪著賈母說話了,還只不見,李紈心里正納罕,說曹cao曹cao就到了。 兩人跪倒前頭,絮絮的說了緣故,見老太太的臉色果然淡了下來,忙拿眼央求李紈,誰知李紈眼觀鼻鼻觀心,只顧低頭端坐。 杜婆就道:“他門前車馬濟(jì)濟(jì),我們聽著是朱繡姑娘說了親事,男家正納采。唯恐?jǐn)嚁_了人家,反叫人說咱們府上不懂規(guī)矩……” 湘云笑道:“你這mama好沒道理。老太太這樣疼朱丫頭,她家喜事卻不來告訴一聲,原是她無禮在先,你反說府上不知規(guī)矩?!?/br> 賈母的臉色愈發(fā)不好,李紈只一聲兒不言語。 那倆婆子跪了一炷香時間,才聽賈母道:“我這老厭物越發(fā)不受人待見,朱丫頭在我跟前時那般孝順,如今也說不得了。只是娘娘下了諭,卻不好辭的,你們帶著我的禮,就說賀他家大喜,娘娘給朱丫頭作臉,要接她進(jìn)省親園子去住?!?/br> 一語未了,只聽外頭有笑聲:“什么大喜,老太太又要賞誰好東西呢?快也別忘了我!” 卻是鳳姐來了,仍是縷金線牡丹鳳紋的大紅色富貴吉祥褙子,下頭系著蟹殼青的刻絲祥云紋百褶裙,方一走進(jìn)來,就映的滿堂彩繡輝煌。 賈母坐在雕花榻上,肘著軟枕,底下一溜椅子,李紈、湘云、寶釵和三春姊妹都坐在那里。一見她進(jìn)來,湘云等皆站起來,唯李紈仍安坐。 長幼有序,原該如此,偏鳳姐笑道:“你們看大嫂子這么端坐,像不像個佛爺?” 說的姊妹們都笑起來,李紈撇一眼鳳姐,笑說:“越發(fā)了不得了,拿我取笑,多早晚撕了你這嘴?!?/br> 鳳姐忙討?zhàn)垼菀娏速Z母,迎春方笑問:“二嫂子怎的這時候過來?這氣色……可吃了藥?” 眾人才發(fā)現(xiàn)鳳姐雖打扮的仍光彩奪目,這臉上還是蒼白的呢,就連口唇,也有些暗淡,忙噓寒問暖。 鳳姐一面答應(yīng)著,一面倒真有些另眼看待迎春,這二姑娘倒真是個細(xì)心體貼的人,難得的是知恩圖報。在人前,她向來是寡言少語,因這幾個月自己關(guān)照了她,只今兒這一開口,就給了個梯子。 “嗨,成日家憋在屋里,我也怪悶的,到老太太這里同姊妹們說笑解悶兒。一會子老太太乏了,我也家去安歇?!?/br> 賈母笑道:“你大嫂子忙的這樣,你倒安享舒服起來。罷,快把你自己養(yǎng)將好,給你太太搭把手是正經(j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