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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紅樓]大丫鬟奮斗日常在線閱讀 - 第21節(jié)

第21節(jié)

    琥珀被她一陣風(fēng)似的唬的一跳,惱道:“作死的,又嚇我一跳,你干什么去!”

    襲人未等她話落,早不見了,朱繡聽著腳步方向,知她是往王夫人那去了,方放下心來。

    琥珀指著她的鼻子,氣的臉都鼓起來了:“今兒白天你嚇我一回,晚上她又來!她襲人不是向來穩(wěn)重嗎,怎么也像忘八肚子上插雞毛,龜心似箭起來,也不知道弄的什么鬼?”

    說罷到底怕是賈寶玉那邊出了事情,拉著朱繡去看,就見好幾個丫頭守著,睡著正香呢。

    襲人只比下鑰的婆子早一步,見是她,那婆子滿臉堆笑。襲人就道:“寶二爺玉上的絳子舊了,太太那里有前兒才做好的,我趁他睡著去取來,明兒好帶。”

    那婆子忙請她過去,到正房,王夫人也要歇息了,聽她過來,吃一大驚,忙叫進來:“你怎的這時候來,可是寶玉有什么事情?”

    襲人笑道:“好叫太太知道,原是來取才做的絳子的,打發(fā)二爺睡了,我才想起來,忙著過來了?!?/br>
    王夫人生疑,那玉上的絳子才換沒多久,怎的又著急忙慌的要換呢,打發(fā)彩云去取。

    襲人見房內(nèi)無人,撲通一聲跪下,道:“太太容稟,實在有件事,我怕勸不住二爺,鬧出來不光太太、二爺,連帶親戚臉上都不好看!”

    王夫人一聞此言,竟連思索都沒有,一把拉住她就道:“寶玉難道和哪個丫頭作怪了不成?”

    襲人愣住了,半晌才反應(yīng)過來意思,由不得臉紅了起來,連忙回道:“二爺不是那不尊重的人,太太多慮?!?/br>
    王夫人松一口氣,道:“你只管說給我聽。”

    第31章 功德

    襲人聽說, 心下一定,便道:“二爺回去念叨著要送林姑娘表字……”

    王夫人擰起眉頭,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王家不比賈家,雖都是以軍功晉身的人家, 可賈家早已向讀書習(xí)文上靠攏, 王家仍舊是武館家的那一套, 因此對女孩的教導(dǎo)就難免粗陋些。王家的女兒, 從王夫人起,到薛姨媽,再到鳳姐, 都是肚子里沒多少墨水的。

    聽聞?wù)f的是這個, 王夫人頗不以為然:“興許是他又讀了什么書, 小孩子家的玩意兒罷了, 過兩日就丟到腦后去了?!睂氂駪T愛胡鬧, 前兩年還給他自己取過一個別號叫什么“絳洞花主”, 非讓姊妹都稱呼他的別號…

    “我原也沒在意, 只是忽想起來這表字與別個有些不同, 爺兒們暫且不說,這些姑娘們, 還有個‘許嫁時取字’的說法……二爺?shù)男郧? 太太是最知道的。他本無心的, 只是叫有心人聽見了, 那起小人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呢,捉住了渾說,反說壞了。再有哪個碎嘴給老爺知道……”襲人忙把自己想了一路的話說出來。

    王夫人聽了這話, 猛然一驚,這才想起這一茬, 忙道:“你今兒這一番話提醒了我,難為你有這個見識?!碑?dāng)日賈敏新嫁,回門時不還和老太太嘀咕林姑爺給她取字的事情,那樣子能酸倒別人的大牙。

    襲人仍是憂心忡忡的樣子,到彩云回來,才收起來。

    王夫人想了一想,便道:“罷了,你且去罷,我自有道理?!?/br>
    襲人答應(yīng)著,接過絳子,方要走時,王夫人又叫:“站著,我白囑咐一句:你是個細(xì)心周到的,只好生替我看護著寶玉,寶玉好了,老太太和我才喜歡?!庇纸胁试瀑p給她兩串錢,叫婆子好生送她回去。

    襲人出了榮禧堂,心才怦怦的跳的厲害起來。她知道,自這會起,太太眼里才算有她這號人。

    等回去上院,早已鴉雀不聞,寶玉屋里,上夜的丫頭瞌睡的東倒西歪。只小榻上晴雯覺輕,聽到聲響,睜眼不耐道:“半夜三更的,折騰些什么,還叫不叫人安生一會了!”

    襲人笑笑,并不計較,反倒說:“姑娘睡吧,有我守著?!闭f罷,一徑去看寶玉睡得可安穩(wěn),又給他塞被角。

    晴雯聽這話,心里堵了一堵。今夜本就該她值守,偏她不知作什么不見了好一會,才回來又充起勤懇的款兒來了。夜深人靜到底不敢多說,恐驚擾了寶玉,晴雯氣的發(fā)悶,翻來覆去好一會,才勉強睡著了。

    后院里朱繡也睜著眼睡不著,今天這一日經(jīng)的事情忒多,腦袋里雖然滴滴滴個不停,朱繡當(dāng)時沒發(fā)現(xiàn)翠華囊有變化,才暫時丟開沒理會。直到回自己房來,安心細(xì)看,才驚覺腦子里的系統(tǒng)它了不得了。

    “檢測到功德,系統(tǒng)最終升級”、“升級能量不足,回收強化功能、鑒別功能……”、“升級完成。提示:功德獲取困難,效用無窮,請自行摸索”。

    朱繡心里直咒罵,這是什么升級!好一會,先勉強自己平靜下來。

    朱繡一細(xì)想,忽覺得自己忒貪心了些,上輩子和這輩子遇見賈寶玉之前,腦袋里這個玩意不就是個擺設(shè)嗎。系統(tǒng)雖然回收了那些功能,可自己仍然耳聰目明遠(yuǎn)勝旁人,最有用的翠華囊也依舊好好掛在脖子上;況且這個時代,她在內(nèi)宅,那些功能說實話都不大能用上,便是少些便利,已經(jīng)學(xué)到手的又沒忘記,難道靠自己就不能彌補嗎?

    后宅的伎倆,大多還落在人心上。使得那些手段,也少有真刀真槍下藥暗害的,再說就算是下藥,醫(yī)藥不正是自己的老本行么,也看得出來。

    朱繡這一反思,倒覺著失去的那些功能也沒什么。這時候有了心思細(xì)思這“功德”,佛家有修功德一說,說白了就是善事善舉,可又說獲取困難,能叫系統(tǒng)提醒,可想而知絕不是一般二般的小事能得著的。

    她忽然想起來,這些變化都是從她見到林黛玉的時候發(fā)生的,這是說黛玉本身有功德呢,還是說能從她身上獲得功德呢?想著黛玉,自然就想起來那什么僧道、警幻之流,靈光一閃,莫非那真不是什么正經(jīng)神仙?

    想到這一層,朱繡心里越發(fā)覺得對:本來么,系統(tǒng)原先那些功能雖然也奇異,但遠(yuǎn)到不了這玄之又玄的層面;金陵十二釵,她也見得不少了,可都沒讓系統(tǒng)變化,到了黛玉,忽喇巴的就出來這個——朱繡看書的時候,就覺得絳珠被坑的巨慘:一株靈河旁的仙草,莫名其妙的被澆水,欠下灌溉恩德;然后又吃什么‘蜜青果’‘灌愁海水’,鬧得愁腸百結(jié),被警幻引導(dǎo)著去報恩……本是一株自由自在的仙草,繞了一圈就成了欠恩還淚去了,一生悲苦不說,便是淚盡夭亡后,回去也歸于警幻手下掌管。怎么想怎么都覺著絳珠草被誆騙慘了。

    若這么說,警幻等是野仙歪道,那她們不渡人不向善,反倒把好女子弄到什么薄命司也就說的通了。

    況且不管是從前不頂事的時候,還是后來異化后,這兩輩子,系統(tǒng)之于她總是好的。如今出現(xiàn)這功德,功德對自己也定然有用處……朱繡想的腦殼都疼了,索性撂下這些猜測,靜待證驗。

    到底是走了困勁,朱繡總也睡不著,索性起來做針線。等天光微亮,朱繡做完一幅炕屏,放下手里的針線,忽然有些怔愣:以往繡這么大一幅,少說也得兩日,如今竟快了一倍有余!這樣叫人知道,豈不驚掉大牙,就是嫻熟的繡娘做這個,少說也得七八天才能成。

    朱繡想一想,這是回收強化后,系統(tǒng)把原已得著的落到實處了么。

    這么想著,朱繡收好繡品,拎起大銅壺,準(zhǔn)備去茶房要些熱水。方一開門,對面琥珀的房門也吱扭一聲打開了,朱繡才抬臉笑看,就被琥珀臉上的油光和明顯的毛孔嚇一跳。

    琥珀本打著呵欠,見她這樣,惱道:“你見鬼了不成!都是你昨天說的那個故事,難受的我半宿都沒睡著,你還來做怪樣子慪我!”

    朱繡心里才嚇一跳呢,她往日也看得遠(yuǎn),可卻不像現(xiàn)在這樣連臉上的汗毛都清楚,冷不丁瞅見,臉上就沒收好,做出個牙疼的表情兒。

    “你眼睛都紅了。罷罷罷,你回屋去罷,等我提水來,咱們一起漱洗……”

    琥珀摸摸眼睛,腫脹的厲害。這個年歲的小姑娘,且愛美呢,忙應(yīng)著回房照鏡去了。

    等把自己打理明白,朱繡和琥珀相攜往上房來,遇見的人都說琥珀“昨晚上做賊去了?眼珠子跟兔子眼似的”,惱的琥珀不行,反倒是真熬了一夜的朱繡,精精神神的絲毫看不出來。

    ——

    賈寶玉才起身,陪著賈母吃了早飯,就被王夫人使人叫去。湘云生了一宿的氣,也沒等著寶玉來賠小心哄她,吃完了飯,更是人影也不見了,不禁深惱。

    王夫人見了寶玉,先是摩挲親昵,才叫滾進她懷里的寶玉坐好說話。

    “你先生年前回家去了,前兒使人送來信,說家中有事耽擱,今年不能上來了……”

    賈寶玉不等說完,就笑道:“先生家事要緊,我和姊妹們一起讀書也使得。況且太太知道的,寶jiejie博古通今,我若有不懂的,只管向她請教就完了。”口里這般說,心下卻道:不知林meimei是否也能詩善詞,日后大家一處,說些詩詞典故,豈不妙哉。

    王夫人點點他的額頭,道:“你好生溫書做些功課是正經(jīng),再淘氣,小心告訴你老子捶你!”

    賈寶玉扭股糖似的不依,王夫人被纏的沒法子,兒啊rou啊的一會子才道:“你林家meimei替你姑媽守孝,她家規(guī)矩大,不許你去煩擾!叫我知道了,立刻告訴你老爺,老爺只這一個親甥女,看他打不打你!”

    賈寶玉聽說,立時抬頭道:“太太這話好沒道理。姑媽去了,林meimei正傷痛,我去了還能幫著排解排解,一家子骨rou,哪兒就煩擾了呢。再有,昨日太太看見了嗎,這個meimei也有一塊玉……”

    話說的王夫人臉都撂下來,終歸不舍得向兒子撒脾氣,忍了忍道:“以后休提這些!她那玉是宮廷舊物,和你的全不是一事兒!總之你聽話,別去攪她清守,若不然,我立刻告訴你老子,把你遷到前院讀書去!往常你珠大哥像你這么大,也早出去了,若把這話說給老太太,想來老太太也是肯的……”連哄帶嚇,才把他唬住。

    賈寶玉聽聞王夫人要把他挪到前院去,以后不能和姊妹們一處,反倒只學(xué)那些仕途經(jīng)濟,臉都白了,恨不得立刻去向老太太求救。只得連忙答應(yīng)著不去攪擾黛玉。

    及回了他自己屋里,仍懨懨的不痛快,也不去找姊妹玩耍,只仰倒在床上,口里抱怨道:“……是我時運不濟,好容易來個神仙般的meimei,還不得親近?!焙苁嵌笸蟮臉幼?。

    襲人度其意思,知道是太太那里著手了,面上仍裝著不懂,坐上床沿子,解勸道:“你又糊涂了,林姑娘是有孝在身的人,玩樂飲宴都做不得,便是在一處又有什么趣兒?!?/br>
    見他還是悶悶的,趕忙又道:“你只這一年里頭軌則些,待來年她出了孝,自然就好了,到時候姊妹們多少話說不得。再有,老太太雖不叫林姑娘晨昏定省的請安,可林姑娘難道就不來瞧老太太了,她來了,誰還叫你避出去不成?”

    這話說得賈寶玉復(fù)又歡喜起來,襲人見狀,立刻又道:“只你再別提那什么送字送名的事了!還有那個玉!”不待寶玉反駁,趕著又說:“云姑娘、寶姑娘來這久,你也沒送過甚表字,叫她們知道了,許得想:我們打小兒長大的情分,還比不上才來的姊妹?再有,哪個大家小姐沒個玉啊翠啊的,云姑娘、寶姑娘難道就沒有,不過是一時不愛佩戴罷了。先前寶姑娘來時,你發(fā)作一回,寶姑娘大度,沒計較,可這林姑娘呢。仔細(xì)她惱了你,更沒意思!”

    賈寶玉先還說“寶jiejie、云meimei不是那樣的人”,聽到后頭,也覺得有理起來。又見襲人言辭懇切,滿心都為他慮著,不由得笑起來:“古人云‘云解有情花解語’,我可是得著一朵‘解語花’了?!?/br>
    襲人不大懂這些辭藻,不過亦能聽出寶玉是在撩戲她,不禁臉飛紅霞,嬌羞的模樣把賈寶玉都看呆了去。

    晴雯與麝月說笑著走進來,才打斷了兩人癡望,晴雯笑道:“喲,這是怎的了?兩個傻看著,也不說話,叫我們以為屋里沒人呢……”

    朱繡豎著耳朵,知道那表字一節(jié)算是過去了,就不再理會那屋里大小丫頭的言語官司,自己往眉壽苑去了。

    眉壽苑守門的婆子見是她,忙讓,笑道:“繡姑娘快進來,小主子一早就吩咐了,姑娘是自家人,以后不必通報?!?/br>
    朱繡笑道:“那謝謝mama,您忙著。”

    眉壽苑三間大正房,兩側(cè)又各有兩間耳房,這一處是黛玉的住處,寬敞的很。后院游廊曲折,隔著花架草木,假山奇石等做成的一個小花園子,從游廊上過去又有五間清廈連著卷棚,再往后就是梅鹿竹林。正房的兩側(cè),東西廂房足有二十來件屋子,靠大門這里也有一排倒座房。庭院內(nèi)粉垣黛瓦,極大的太平缸里養(yǎng)著錦鯉,最妙的是幾株枝丫覆蓋了小半院子的海棠樹,因無人去摘那些海棠果,如今枝丫上掛滿了紅色小果,實在是美不勝收。

    走至正廳門前,正遇上值守的婆子換班,桂月在一旁看著,還道:“茶爐子上有熬好姜棗湯,都喝一碗驅(qū)驅(qū)寒?!?/br>
    見朱繡過來,忙來拉她送進屋去暖和,朱繡指指肅立的婆子,桂月笑道:“雖已開春,可外頭站久了還是凍得慌,她們盡心盡責(zé)的守門戶,姑娘也體恤。特意叫一個時辰一輪換,換下來的能歇一個時辰,還能喝口熱湯暖暖?!睅淼娜硕?,不過兩班,足夠使得。

    朱繡就想起形同虛設(shè)的榮府二門,饒是熙鳳那樣厲害,那些守門的仗著老資格仍舊偷懶?;?、吃酒賭牌的。

    及進廳來,暖煦煦的一絲溫香撲面而來,朱繡一聞就知是自己做的黃太史清真香。這味香本是養(yǎng)心寧神的,朱繡調(diào)整了香方,加了些川椒、熟艾、茅香,也有避瘟消毒的功效。這房子久不住人,用此香最好。

    朱嬤嬤正在廳里,見朱繡來了,忙豎起手指“噓”的一聲,待把朱繡攬在身邊坐下,才小聲道:“里頭抄經(jīng)呢,別驚動她,讓我好生把這一爐香餅燒完?!?/br>
    朱繡笑道:“這香又不在忌諱里頭,姆媽怎么跟做偷兒似的?!?/br>
    朱嬤嬤捏捏閨女耳垂,嗔道“又淘氣!”憐愛的摸摸她頭上的丫髻,愁道:“咱們這姑娘,忒跟自己為難了,她的身子骨又不結(jié)實,我只恐她再生了病。”說著指指屋子,又道:“這屋子雖說拾掇出來,但長不住人的屋子沒有人氣,窮人家都講究用茅艾熏熏,你給我的這個正好用上?!?/br>
    朱繡因問:“是姑娘不讓?”

    朱嬤嬤搖搖頭,道:“咱們姑娘是個厚道人,她自己雖跟苦修似的,可并不強要別人如何?!?/br>
    朱繡就明白了,姆媽避著黛玉熏屋子,何嘗不是體諒她的至孝之心。

    這一餅熏完,朱嬤嬤又點了三支禮佛用的竹立香,供奉在正廳大紫檀十鹿紋案上的紫銅香爐里,竹立香煙霧繚繞,立時就沒了那股香味。

    朱繡也懸心黛玉的身體,“姑娘丁點葷腥不沾,雞蛋奶子也不吃,大廚房翻來覆去又是那樣,這么下去,非得虧著不可。”朱嬤嬤也道:“正要和你商量這話呢。帶來的大夫在林家宅子里呢,陳嬤嬤昨兒說打發(fā)人叫來給姑娘請個脈,叫姑娘給拒了。我就想著食補強過吃藥,繡兒在這上頭慣有想法,你說說?”

    現(xiàn)代也有素食者,朱繡知道一些:“最忌諱的是老吃一樣飯。每頓的類數(shù)都多些,八寶飯、豆腐、紅糖、蔬果還有海菜都顧著,平時也常備著核桃、花生這樣的硬果子給姑娘做零嘴兒。時不時我再做些藥膳補一補,想來也就無大礙了?!?/br>
    又囑咐她姆媽:“每日我送來的竹筒水,叫人用銀吊子在茶爐子上熬粥吃,滋味比廚上送來的強。”

    朱嬤嬤就笑了:“那水是雨水?你早晨使人送來,我們已用上了,姑娘和陳嬤嬤都贊好。”

    朱繡對這個還未能見面的陳嬤嬤也滿心好奇,只是趁著無人,她還是先把取字一事先說了。

    朱嬤嬤知道自己女兒的本事,聽完就滿面寒霜,冷道:“虧得你耳朵好,若不然,叫他當(dāng)著面說出口就壞事了。偏咱們姑娘如今還得托庇于此,不然早早搬出去還能落得個清凈?!?/br>
    又說襲人,“這個丫頭是個有心人,那位寶二爺屋里早晚叫她說了算。只是長得普通些,怕是壓服不住下頭上進的人,等著罷,往后那頭更不消停。咱們注意著,免得叫靠上來,踩一腳屎,無事也惡心的慌?!?/br>
    朱繡就豎起大拇指,為之嘆服。姆媽這前瞻的極對,襲人如今已經(jīng)擠得賈寶玉的奶媽子李嬤嬤都快沒腳站了,想來那李嬤嬤就快告老解事去了。

    朱嬤嬤也板不住臉,笑道:“老話說‘人老jian、馬老滑,驢老起姜牙’,那點子心腸,我一眼就看清楚了?!?/br>
    “什么看清楚了?”黛玉扶著桃月的手,從里頭出來笑道。

    朱繡忙起身來,黛玉便笑:“jiejie別多禮。jiejie來了,嬤嬤也不叫我。”

    朱嬤嬤笑道:“才說不叫她多禮,你這又來了。以后來往的日子長呢,可別你來我往這么著,叫我看著眼花?!?/br>
    說的眾人都笑起來。

    一時,黛玉道:“先前你說的那個眉心有米粒大小的一點胭脂的姑娘,如今已找著了。竟是在金陵,說來也巧,拐她那人正拉扯尋買主呢……只是這個女孩兒記不得父母是誰,jiejie既知道她這個人,那可知其親眷?”

    朱繡一愣:去年她聽薛家小丫頭文杏說話,知道薛蟠并未強買什么女孩子,便抱著一試的態(tài)度,跟姆媽去信時提了幾句。只說在柴牙人手里時,曾聽說一個姑蘇的女孩子說過些故事:有拐子專管拐好看的女童養(yǎng)活,到了年歲就假做其父將人賣給富家為妾……這女孩子有個街坊,便是這樣的拐子,租下房子長住養(yǎng)活那女童,女童生的不俗,眉心有米粒大小的一點胭脂。

    朱繡真沒想著能找著,更沒料到竟然是林家找著的。

    見朱繡圓睜了眼,朱嬤嬤笑道:“天底下竟有這樣的巧事,那時我看你的信,和陳嬤嬤嘮叨了幾句,誰知她竟是知道這個女孩子的。陳嬤嬤老家在姑蘇十里街,那街上有家甄姓街坊,家里的女兒眉心就有胭脂痣,都說這是菩薩座下童子投生才有的痣,陳嬤嬤還見過。偏生這女孩子就是被拐子拐去了。她一聽就疑惑了,還特特使人去老家打聽,人回說那家女孩子沒找著,甄家人也不見了。她就有七八分的把準(zhǔn)是同個人。”

    說到這,朱嬤嬤摸摸黛玉的鬢發(fā),嘆道:“這事叫夫人知道了,夫人只說積德行善,或?qū)ぶ@女孩子救了人家,也能叫菩薩多保佑姑娘一些。便跟林老爺說了,正兒八經(jīng)的遣人去尋。我們來前,還沒聽著音信,沒想到還真找著了,必然是夫人在天有靈……”

    黛玉用帕子蘸去淚珠,微微哽咽道:“本在姑蘇尋找,倒真叫找著那拐子租住的房子,但遲了一步,已是人去樓空。打聽著那拐子往金陵去了,家下人就趕過去,只往富戶打聽,真就打聽到有這么個人要賣女兒?!?/br>
    這一說,朱繡心里就明白了,林家花費這大力氣去尋,就是因為賈敏的緣故。賈敏或許知道自己不久于人世,希望此事的福報能報到女兒身上,因此把事當(dāng)做正事去辦……賈敏業(yè)已亡故,此事對林如海和林黛玉來說,更成了必上心之事。

    “林夫人好心腸,定有福報的,姑娘完了夫人未完的事,合該高興才是。只是我并不知道這位甄姑娘的根底?!敝炖C說著,又看朱嬤嬤:“既然姆媽說是陳嬤嬤的老街坊,不如問問陳嬤嬤?”

    朱嬤嬤嘆息一聲:“先前她打發(fā)的人回話時,我也在跟前,那人說甄家旁邊的古廟起火,連甄家的房子都給燒成瓦礫了,甄家不知道往什么地方去了,連街坊也都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