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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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這事哪能怪得到您的頭上?分明是二小姐突然沒了蹤影,您還跟著找了那么久,弄得自個兒頭昏腦漲的?!?/br> 況且二姑娘惹誰不好,惹到三公主頭上。 她家姑娘又沒有天大的本事,哪能替她做這個主? 陳鸞微微抬頭,露出雪白的脖頸,朝著窗外望了望,幽幽雨簾盡收眼中,有嬤嬤撐著傘急匆匆繞過長廊,朝著清風閣而來。 “瞧,找上門來了。”陳鸞話語輕柔略帶譏諷,而后起身,一張灼若芙蕖的小臉在昏暗中仍叫人挪不開眼。 來的是老太太身邊伺候的,語氣恭敬,請大姑娘往梨花軒走一遭。 陳鸞低頭咳了幾聲,凝脂一樣的面頰上便現(xiàn)出兩團病懨懨的紅來,流月哎呀一聲,滿含擔憂地道:“姑娘身子原就弱,今日為了找二小姐還好生折騰了一番,這樣下去可怎么吃得消啊?” 來的那嬤嬤也算是瞧著陳鸞長大的,這會聽了流月的話,再看看陳鸞的臉色,也是眉頭一皺,有些心疼地道:“姑娘莫急,老太太只是想問姑娘一些話,問完了姑娘就可回來歇著了?!?/br> 陳鸞笑著頷首,輕言慢語道:“自小的毛病了,我無礙的?!?/br> 這時外頭的雨勢減小,但斜風作祟,裹著針尖一樣的春雨,如同跗骨之蛆,陳鸞一步步走著,裙擺被雨絲浸透,等走到梨花軒時,嘴唇都泛著虛弱的白。 康姨娘與老太太都在。 一個哭得梨花帶雨,眼下紅腫了一圈,一個面色嚴肅,暗含憂心。 陳鳶還在床榻上躺著沒有醒來,流月收了傘,扶著她走到里屋。 隔著層層床幔,陳鸞只是朝里瞥了一眼,就默不作聲轉了視線,朝著老太太福了福身,恭聲道:“鸞兒請祖母安?!?/br> 康姨娘還在一旁看著,老太太的語氣算不上溫和,哪怕看到陳鸞的裙擺還在滴著水,也僅僅只是掀了掀眼皮。 “祖母問你,你二meimei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早上出去時還好好的,回來怎么就成了這樣?” 陳鸞垂下眼瞼,似是在想什么,好半晌沒有開口回答。 老太太用拐杖敲了敲地,咚咚的響聲回蕩在屋子里,她臉上現(xiàn)出濃重怒意來,“你二meimei身邊的丫鬟清灣,還是從我院子里出去的,到底犯了什么事,讓你連我的面子都不顧及,急匆匆就毒啞了她?” 她被嬤嬤扶著起身,走到陳鸞跟前,沉聲道:“鸞丫頭,你叫我太失望了?!?/br> 陳鸞訝然抬頭,兩汪清澈澈的眸子里滿是錯愕,她狠狠皺眉,問:“清灣啞了?” 在南陽王府時還是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啞了? 難怪老太太這般氣惱。 康姨娘臉上還蜿蜒著幾道淚痕,胭脂化開,聲聲哽咽,“大小姐,南陽王府的人將鳶兒送回時,只說是落水所致,對此緘口莫言,可鳶兒一向怕水,見了池子就躲,好端端的,怎么就……就突然落水了?” 不等陳鸞接話,她又朝著老太太哭,險些背過氣去,“老太太,妾身卑賤,但鳶兒就算是庶女,也是您的親孫女??!” “求老太太做主!” 陳鸞目光一冷,聲音生硬蘊著怒氣,“聽姨娘的意思,難不成是懷疑我推二meimei落的水?” 果真是人善被人欺,一個姨娘都可以隨意質疑府上唯一的嫡姑娘,傳出去,她在這府上可還有一丁點正經(jīng)主子的樣? 康姨娘咬咬牙,對此避而不答,反而跪在了老太太的跟前,狠狠磕了幾個響頭,道:“求老太太給鳶兒做主,無論內情如何,總該查清楚事情始末,將幕后害人者繩之以法!” 最后那四個字,康姨娘咬得極重,明顯意有所指。 咬定了就是陳鸞所為,反正現(xiàn)在無一人可證陳鸞的清白,這罪,怎么也不能叫自己女兒白受了! 誰管是不是陳鸞做的,只要老太太這樣認為,那就是真相! 陳鸞險些被氣笑,晶瑩透亮的指甲深入到細嫩的掌心rou里,她想起前世今生,被這兩人百般算計陷害,到最后一無所有,連命都保不住。 怎么害人時,她就不想想這四個字呢? 尖銳的痛感讓理智回歸,陳鸞眉心一片寒霜,跟著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是經(jīng)歷過大風大浪的人,自然不可能因為康姨娘的一面之詞就給嫡孫女定了罪,只是到底也是不滿的。 若不是心中有鬼,為何要急匆匆將人毒啞? “鸞丫頭,祖母問你,你如實回答,鳶兒落水一事,與你有沒有干系?” 老太太頓了頓,而后沉聲道:“改日我去南陽王府走一遭,若不是你干的,今日就無人能在你身上潑一滴臟水!” 換而言之,若是她干的,說謊也逃不脫。 陳鸞十指微動,而后撩了裙擺跪下,字字篤定:“祖母,二meimei落水,與鸞兒無關?!?/br> 老太太一雙渾濁的老眼如鷹,能洞悉人所有的心思,她深深地看了陳鸞許久,而后疲憊地擺擺手,“罷了?!?/br> 老太太這一聲罷了出口,康姨娘的面色就變了,她跪著幾步挪到老太太的跟前,握著老太太捻著佛珠的手,聲淚涕下,“老太太,您瞧著鳶兒現(xiàn)在這副昏迷不醒的模樣,難道就一點兒也不心疼嗎?” “大小姐是您孫女,鳶兒也是??!” 老太太被她鬧了一下午,人老了本就體力不濟,這會火氣上頭,一把將她甩開,怒聲道:“老婆子我何曾說過不管?” “你倒是說說,這事該怎么管?” 康姨娘愣了愣,而后頭緩緩低下,聲音卻一字不落傳進了在場所有人耳中,“若真與大姑娘無關,為何那唯一一個證人清灣都被毒啞,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大小姐從小嬌縱,卻對您十分孝順,可這回,明知清灣曾是您身邊伺候的人,仍義無反顧毒了那丫鬟,將人證物證皆毀了??!” 梨花軒里一瞬間靜得能聽見針落的聲音,外頭雨淅淅瀝瀝地下,屋里人各藏心思。 陳鸞原是跪著的,這會卻緩緩站了起來,一張玉白的芙蓉面被氣得染上霞紅,掩在繡著海棠紋寬袖之下的素手松了又緊,險些咬碎一口銀牙。 “今日我總算見識到了姨娘血口噴人的本事。” 她轉而面向老太太,纖長的睫毛上盈盈掛著一顆淚,欲落不落我見猶憐,聲音里帶著濃重的顫意,“姨娘問我要一個交代,我倒要問問姨娘,該怎么給三公主一個交代!” 第11章 陳鳶不喜熏香,是以梨花軒中充斥在鼻尖的盡是果香,只是在這樣的雨天,果子的清香就帶上微末的腐朽陳爛味,叫人心頭平白一燥。 陳鸞的聲音清脆悅耳,在這屋子里驚起滔天波瀾,人心蕩蕩。 “祖母,若清灣真是鸞兒命人毒啞的,為何還能留她一條命回來讓大家生疑?” “您再想想,南陽王妃與您也算熟識,為何這次派人來卻是三緘其口,多的一字不提?” 連著兩句話,正正問出了老太太心中疑惑的地方。 陳鸞見老太太表情有所松動,極低極輕地嘆了一口氣,望著床幔之后躺著的人,將事情始末娓娓道來:“下馬車時,我百般叮囑二meimei,叫她跟在我身邊,可我才與小郡主說上幾句話,二meimei人就不見了?!?/br> “……我與王妃皆派人去尋,就在這時,清灣從一條小道上沖了出來,她一身狼狽,險些沖撞了王妃,直說有人將二meimei推到了水中。” 說罷,她見康姨娘張了嘴想說話,又不疾不徐地補充一句:“二meimei落水時,我與南陽王妃和小郡主走在一塊,祖母若是不信,可派人往南陽王府求證?!?/br> 話說到這個份上,老太太的臉色緩和許多,怒意也緩緩消散,沉著聲音問:“那后來呢?” 陳鸞默了片刻,清冷的視線落在康姨娘身上,而后一路滑下,正面迎上老太太探究的目光。 “祖母光聽康姨娘的栽贓之詞,可有細想過,為何在南陽王府發(fā)生了這樣的事,王妃卻不管不問,一口咬死只說是個意外?” 老太太目光一厲,而后緩緩點頭,“這其中可有什么隱情?” 她管鎮(zhèn)國公府后院多年,自然知道出了這樣的事,該是個什么處理方式。 南陽王府的態(tài)度,著實令人捉摸不透。 陳鸞勾了勾嘴唇,溢出幾絲苦笑來,聲音中也雜糅著些微委屈與澀意,“后來我與王妃問清灣,可看清楚了是何人推二meimei下的水,也好還給咱們鎮(zhèn)國公府一個交代。” 康姨娘眼底的光滅了下去,搶先問:“清灣瞧清楚是誰了嗎?可……清灣又為何突然啞了?” 她的話,陳鸞理也不想理。 “清灣說,推二meimei下水的那伙人,為首的姑娘一身紅衣,眼尾長著一顆淚痣?!?/br> 老太太眉頭緊皺,一圈圈的皺紋堆疊在一起,更顯蒼老,她停了手中轉動的佛珠,嘴里反復的咀嚼那幾個字,“紅衣……淚痣……” 不懼王府,大膽如斯,天子腳下,縱人行兇,再聯(lián)想陳鸞方才說要給三公主一個交代…… 老太太驀的沒了聲音,直直地望向陳鸞,將聲音壓得極低:“鸞兒,清灣口中那人,可是三公主?” 陳鸞目光平淡如水,看向一瞬間驚愕莫名的康姨娘,輕輕頷首,紅唇輕啟:“今日三公主所穿,正是一身紅色長羅裙,而眼角的那顆淚痣,恰恰是隨了皇后娘娘。” 她輕飄飄的幾句話如同一座大山,老太太嘴唇蠕動幾下,眼神寒了下去:“清灣當著王妃的面說了這樣大逆不道的話?” 光憑想象,老太太都可以猜到當時是個什么樣的場景。 真是通體生寒。 若是大庭廣眾之下便也罷了,可偏偏只有清灣一人瞧見了,憑著一個低賤丫鬟模模糊糊的片面之詞,便當眾指認當朝最受帝后寵愛的嫡出公主。 公主名譽受損不說,鎮(zhèn)國公府也逃不脫去! 老太太的面色由青轉白,最后說了句,“如此說來,清灣也是……”老太太謹慎慣了,說到一半就停了下來,朝陳鸞望去。 陳鸞低頭,姝艷的眉眼之間攏著寒煙,她遲疑片刻,而后輕聲道:“我命人壓她回來的時候,人還好好兒的。” 老太太重重嘆息一聲,面色復雜,覺著這事棘手得很。 康姨娘還在地上跪著,表情一時難以言喻,胭脂水粉糊在了一起,和著不斷往下淌的眼淚,與日前光鮮亮麗的模樣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陳鸞卻沒有半分心軟。 寒冬臘月三九天里,她在甘泉殿,卑微得如同一棵蒲草,生死被拿捏在旁人手中,那個時候,也沒有人顧念著姐妹之情血濃于水對她心軟。 陳鸞眉心狠狠一皺,眼淚就順著白皙的臉頰流下來,緩緩的沒入下顎,滴在手帕上,聲音軟糯又帶著哽咽,“姨娘方才口口聲聲說是我所為,我倒要問問姨娘,怎么平白無故的這盆臟水往我身上潑?” “平素姨娘與二meimei話說得好聽,各種噓寒問暖,一到這個時候,便換了張嘴臉了?!?/br> “以往發(fā)生的諸多事我也就不計較了,只今日,姨娘在祖母跟前大加污蔑,又是何居心?” 陳鸞眼淚水如珠串一般直往手帕上砸,美人落淚,梨花帶雨楚楚可憐,末了,她又極輕極落寞地說:“不過都是欺我無親生母親照拂罷了?!?/br> 連著幾句話,卻是句句誅心,康姨娘連連搖頭否認,卻不敢說半句話,因為老太太的眼神如刀一樣銳利,刺得她身子一陣顫抖。 陳鸞從前性子嬌縱,在得知要入深宮后便徹底變了個人,知禮得體,沉穩(wěn)有度,凡事讓三分,可就是因為處處忍讓,才受了今日這天大的委屈。 老太太神色晦暗不明,止不住地腦補,她雖對大姑娘上心,但到底人老了,精力有限,不可能事事過問。 聽了方才大姑娘的這幾段話,她的心如刀子在刮一樣,對康姨娘的厭惡達到了一個至高點。 這還是在她眼皮子底下,康姨娘就敢這樣污蔑質疑大姑娘,那私底下,到底是怎么對她的? 這一想就怎么也停不下來。 陳鸞的娘是怎么死的,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可正因為清楚,才覺得對大姑娘百般虧欠,自小養(yǎng)在自己膝下,卻還是被這對白眼狼母女欺負了去。 外頭雨終于停了,風卻越刮越大,吹得梨花軒院子口的那棵棗樹拂動不止,幾片綠葉輕飄飄在空中打了幾個旋兒,落在濕噠噠的青石小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