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找了一圈,人還沒看到,手機再次響起,他一看來電,顯示程雪梨。 他沒管,不消片刻,手機收到她的一條信息。 祁墨掃一眼,心頭猛地發(fā)沉,眉頭也深深皺起。 程雪梨發(fā)的是:你不來看我,我也不用治病了,病死了正好下去陪我爸,這樣你就如愿了。 楚安離拿了葉酸片下樓找祁墨,如果不是她提醒,他能每天忘記,或者說根本不放在心上。 正尋人,阿姨告訴她,祁墨上樓去了。楚安離只好折回去,經(jīng)過書房門口的時候,聽到里面?zhèn)鱽砥钅穆曇?,腳步不由一頓。 他壓低聲音,好像在打電話,楚安離正想避一避,可耳朵在捕捉到“雪梨”兩個字的時候,鬼使神差的定住了。 “……好了,雪梨,生病了就好好休養(yǎng),別胡思亂想。”書房里只開了盞臺燈,燈光籠罩在祁墨面無表情的臉上,配著他低聲勸解的話語,有著說不出來的違和。他早已不耐煩應付,只是身體被一種深入骨髓的意志驅使著,始終擺脫不了那份沉重的責任感。 他可以不接受程雪梨的感情,但絕不能讓她有事。 程雪梨自從入院之后就壓抑多時,此刻聽到他的聲音不僅沒有緩解,反而委屈更重,一下爆發(fā)了,說話的語氣也不是平日里的甜軟輕柔的語調,透出一股哂然的諷刺,“一直不接我電話,我還真以為你不顧我的死活了呢。我都生病住院了就打發(fā)給助理來看我?祁墨,就算你真的只把我當meimei,那我也沒這么不堪吧?如果換做是她生病,你恐怕早就緊張得不行,時時刻刻陪在身邊了!” “你說的對。”祁墨認同她了的說話,且直言不諱:“雪梨,在我這里,你跟她本來就是完全不一樣的存在,明白嗎?” 門外,楚安離愣了須臾,轉身下樓了。 程雪梨怔了怔,直接氣到哭出聲來,“你怎么這么殘忍,我還病著,你連騙都不愿意騙我一下?!?/br> 祁墨覺得她就是小孩子心態(tài),耐著性子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為什么要騙你呢?我欺騙你,你再自欺欺人有意思嗎?”騙了哄了,得了一時的安寧,到頭來卻是自找麻煩。現(xiàn)在阿離已經(jīng)回來了,他本來就舉步維艱,絕對不允許再出一絲的差錯。 程雪梨哭著賭氣道:“我不管!你不來我就把針頭拔掉!” 她以前就算被拒絕被疏遠,也從來都沒有像這樣直言威脅過。祁墨覺得她不可理喻,神色鄭重道:“雪梨,生命珍貴,以后不要輕易拿來開玩笑。” 程雪梨道:“我沒有開玩笑!你不來看我,我索性死了干凈,免得礙著你的眼?!?/br> 祁墨語氣也冷下來:“我是好心勸你,你已經(jīng)不是小孩子了,該怎么決定那是你自己的事?!彼帜罅四竺夹?,“還有……當年程叔叔的事,誰都不想的,他應該很愿意看到你好好活著,且熱愛生活,而不是說出什么死了干凈,到地下去陪他這種話?!?/br> 程雪梨帶著哭腔笑了一聲,“哦,我知道了,我每次提到我爸,你就覺得我威脅你,道德綁架你,感到很心煩了是不是?”她已經(jīng)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滿腔的怨憤,語調越發(fā)的咄咄逼人:“這么多年,一直因為我爸,對我跟我媽好,現(xiàn)在終于維持不下去了,對不對?那你們祁家當年何苦裝得一副對我爸爸的事痛心又抱歉的樣子,還把我們接回來照顧?你們打發(fā)點錢撒手不管,我媽跟我孤兒寡母,勢單力薄又能奈何得了你們?” 她此時的狀態(tài)偏激又刺人,跟平日里乖巧懂事的她完全判若兩人。 祁墨語氣很重的喚她的名字:“程雪梨?!?/br> 程雪梨大口喘著氣,情緒激動道:“我怎么了,我說得哪里不對?你們祁家照顧我們母女,只是想成全你們的偽善讓自己好過罷了!虛偽!你不管我,那就應該一開始就不管我,這樣我也不會產(chǎn)生任何希望!祁墨,你就是個偽君子,大騙子!我恨你!你不想我糾纏你也可以啊,你把我爸爸還給我!只要你能把他還給我,我就永遠……” 話語戛然而止的下一刻,對面哐啷一聲響,直刺耳膜。 像是手機落在地上發(fā)出的聲音。 電話沒掛斷,他以為是程雪梨把手機扔了,正遲疑,緊接著又有驚呼聲響起,“程小姐,程小姐,你怎么了??醫(yī)生,醫(yī)生快過來!” 鬧哄哄一陣過后,電話掛斷了。 祁墨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情況,打了一圈電話都沒有聯(lián)系上那邊。他坐在椅子上閉目撫著額頭死死靜了幾分鐘,直到程雪梨的mama哭天搶地的店電話讓他快去醫(yī)院,他終于長吐一口氣,斂住滿臉的冷沉,拿上外套下樓去了。 楚安離正在一樓給豆包喂食,祁墨照例報備一聲:“阿離,我去醫(yī)院一趟。雪梨住院了,我去看一看就回來?!?/br> 楚安離聞言頭也沒抬,若有若無的嗯了一聲。卻沒聽到他立刻離開的動靜,回頭去看,他發(fā)現(xiàn)了桌上藥瓶蓋子里的葉酸片,過去就著水杯里的水吞了,吃完他就出門了。 楚安離看著豆包發(fā)了會兒呆。 如今留下照顧他,只是因為那個莫名其妙的孩子,身不由己罷了。其它的根本沒什么再難過的,六年前,她就死心了。 祁墨去了醫(yī)院,聽了程mama好一通哭訴。程雪梨醒了以后,眼睛紅通通的跟他道歉:“祁墨,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對你說那些話的,我只是心里太難過了,一時沖動,才……” 病床邊,祁墨漆黑的眸子毫無溫度的盯著她。 她被這種眼神看得心中不安,咬著唇,臉色蒼白,突然就說不下去了。 祁墨閉了閉眼,復又睜開,神色冷峻低聲道:“雪梨,既然道歉了,那么這種話希望沒有下一次。如你所說,次數(shù)多了,徒惹人厭煩,這對你,對你媽,都沒什么好處?!?/br> 程雪梨驚得瞪大了眼睛,雙手不由緊握住,“祁、祁墨……”就像是剎那間,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殺手锏,又或者說強有力的武器,每次提到自己父親都從未失手過的程雪梨心里登時慌張起來。 祁墨仿佛沒注意到她變幻的神色,頓了頓,又看著她道:“對了,我跟阿離是一定會結婚生子,不希望受到任何因素的影響,否則……假如我跟她之間遭到什么破壞,我惱怒失控之下也不知道會做出什么來?!?/br> 他這話毫不遮掩,已經(jīng)近乎是明著警告了。這樣的祁墨讓程雪梨十分的陌生,一陣寒意爬上后脊,咬緊牙關,身體都開始細微的戰(zhàn)栗,口中下意識里出聲:“你把我當成什么,我怎么可能會……”嗓音發(fā)顫,眼眶發(fā)紅,聽起來有種被冤枉的委屈。 祁墨抬眼看了一下,點滴快完了,他按了鈴讓護士來換藥。 “好了,時間不早,我也該回家了?!逼钅倏聪蛩龝r,恢復了平日里對待她的大哥哥模樣,言語之間和緩了不少,安撫她道:“多思多慮不利于身體恢復,為了關心你的粉絲也要好好休息,過兩天應該就能出院了?!?/br> 祁墨說完離開。他剛走,程mama就推門跑進來。原本還在一抽一噎的程雪梨撲進她懷里,痛聲大哭起來。 祁墨沒戴口罩到了肺炎患者那里晃悠了一趟的后果就是,他隔天就病了,頭疼腦熱外加咳嗽。 他早上起遲了,洗漱完畢,昏昏沉沉,精神不振的翻到醫(yī)藥箱,準備找顆藥來吃。他今天要出席一個重要場合,不能如此狀態(tài)不佳。 “——不能吃,吐出來!” 他剛喝了口水,準備把嘴里的藥給吞下去,被楚安離突如其來的大聲呵斥聲嚇得連藥帶水一起噴出來。 狼狽地抽了張紙巾擦嘴,他回頭啞聲道:“阿離,我病了?!?/br> 楚安離走過來將醫(yī)藥箱收拾好,看也不看他,只是道:“病了也不能吃藥?!?/br> 祁墨沉默了。這時候他也終于想起來自己的情況。他逼迫著自己不去想,可點點滴滴卻又在時時刻刻提醒他。 他煩躁的扒了扒頭發(fā),“知道了,我不吃。那怎么辦?” “能怎么辦?硬扛,懷孕的人生病了都是這樣過來的。” 祁墨額角一陣跳動,跟她打商量,“阿離,能不能,別在我面前提那兩個字???” “不提你就不用面對了嗎?別自欺欺人?!背搽x收拾好之后就轉身就走。 祁墨緊追其后,對她冷漠的背影怒目而視:“你竟然說這種話,我現(xiàn)在這樣難道不是因為你?孩子是我一個人的嗎?你不用負責,不用照顧我的心情嗎?你這個冷酷無情的女人!” 楚安離猛地停下來回頭,祁墨收步不及,撞到她身上。 楚安離捂了捂被撞痛的額頭,心里不住默念著錢醫(yī)生的話,又提醒自己了十遍他是孕夫,深吸一口,不跟他計較。 “沒事吧?撞痛了嗎?”祁墨忙去摸她的頭,被她一偏躲過了。 楚安離去給他倒了一杯開水,言簡意賅:“多喝熱水?!?/br> “就這樣?”祁墨接過水杯,老大不滿足。以前他只是個小小的感冒,就又是熬粥又是量體溫又是準備熱水讓他泡腳,鼻塞了就到網(wǎng)上查可以通氣的xue位,給他按摩,藥和水都是遞到他手上,不住的關心他,前前后后圍著他轉,晚上還抱著他睡,生怕哪里不妥帖了,寵得他覺得自己簡直是國寶。 可是現(xiàn)在……祁墨用眼睛偷偷的瞟她,心口突然有點發(fā)酸,“阿離,你以前不是說過,要寵我一輩子的嗎?” 楚安離怔忪片刻。 她是說過這句話,只是那時候她,傻乎乎地以為祁墨跟她一樣,看別人的臉色,活得無奈活得艱辛,所以格外的感同身受,格外想掏心掏肺的對他好一點,再好一點,兩人就這樣相互扶持走過一生。后來再回想,她連嘲笑自己天真的力氣都沒有。 “哦?有這回事?”楚安離風輕云淡道:“隨口說說而已,我都不記得了,別當真?!?/br>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投霸王票,營養(yǎng)液,還有留評論的大家!么么啾 等更新期間也可以去看看我上一篇帶球跑的狗血文,專欄里就能找到!~ 最后,作收還差幾個就到300,請求助力!3 第15章 祁墨這天隨他爸一起陪幾名長輩吃飯,其中有一個老總嗜酒如命,平日里就很欣賞祁墨年輕有為,這種場合再怎么都會拉著他喝兩杯。 換做以前,祁墨自然奉陪,只是,就算內心排斥他也必須記得楚安離交代他不要喝酒,于是以吃了頭孢不能飲酒為由,換成了果汁。 他確實面色蒼白,還不時的悶咳兩聲,他喝了果汁之后,人家也不在這上面為難他了,轉而去跟他爸交談起來。 只是,不知怎么就把話題一轉,說到了他的終身大事上,言談間的意思是要把自己剛從某外國名校畢業(yè)的的侄女介紹給他認識。 祁爸爸笑呵呵的,不動聲色瞥了眼祁墨,不好也不說不好,“這個年輕的人的事情嘛,看他們自己的緣分,我就不插手了。” 那老總便笑容可掬地對祁墨道:“你怎么說?要不叔叔給你留個電話,你們到時候互相聯(lián)系,先接觸看看?” “多謝楊叔叔好意?!逼钅鋈灰恍?,“不過,我已經(jīng)有女朋友了。” 楊總一愣,笑了幾聲,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頭,“你小子,真是不聲不響啊。” 這話題只得就此終結。 宴席結束后,祁爸爸示意祁墨同他坐一輛車。 “你什么時候有的女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祁墨拿著手機一邊給楚安離發(fā)消息一邊回:“您不知道的多著呢?!?/br> 他專心致志,祁爸爸眼尾偷偷的朝著他手機屏幕上瞥了一下,又飛快的移開,正色道:“談多久了?什么時候帶回家來看看?” “帶回家?”祁墨收起手機想了想,“還沒到時機,到時候再說吧。” 祁爸爸道:“你還想要什么時機?” 手機有來消息提示音,祁墨以為是楚安離,忙打開看,漫不經(jīng)心的回復他:“時機?等孩子生了以后吧?!?/br> 祁爸爸:“……” 原本只是問兩句,沒想到,竟然搞出個大新聞! 祁墨一腳剛踏進家里,他媽電話就打來了,語氣里有種很小心的試探:“小墨,你說等孩子生了,是什么意思?” 果然他爸知道,就等于他媽知道。祁墨有些無奈,不過等以后,孩子的出現(xiàn)總得有個理由,索性順著道:“就是字面意思。” 祁mama輕輕的吸了一口氣,聽頓了須臾,才道:“小墨啊,媽也不是老古董,只是,都這個地步了……你是不是得先給人家一個名分會比較好?” 名分他倒是想給啊,可給人家根本不稀罕。 祁墨只能含糊道:“等孩子生了以后再說吧,我跟她現(xiàn)在還暫時沒考慮這些?!?/br> 祁mama不太相信他的話,如果真心喜歡,沒有哪個女孩子不在乎名分。 她難得多追問幾句:“小墨……你老實跟mama說,該不會是你逼迫人家,人家根本不愿意吧?”兒子雖然不在身邊長大,但她也知道,祁墨不時那種玩弄感情的人。所以,只能這么懷疑了。 祁墨扯了扯領帶,走上樓梯,大言不慚地道:“怎可能?她當然是愿意留在我身邊的。逼迫女孩子這樣的事我能干嗎?那也太不要臉了,再說了,我也不需要?!?/br> 祁墨猝然停住腳步,楚安離就站在二樓樓梯口那靜靜地盯著他,目光里是毫不遮掩的鄙夷之色。 他眉頭直跳,趕緊住了嘴。楚安離冷然看他一眼,轉身走了。 “不是就好,這樣我也放心一些了?!逼頼ama又叮囑道:“我還聽你爸說你生病了,你……” 祁墨眼神追隨她的背影,抬手擦了擦額角的汗,接話道:“我知道,我會照顧好自己,她也會好好照顧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