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江寒問：“生病了還是哪兒不舒服？”

    顧揚打著呵欠如實回答：“就是困。”這鍋主要得歸助理，要不是他昨晚滿屋子亂竄，自己也不會裹著被子干坐一整夜。

    “洗完澡就早點休息吧?！标懡眯?，“我去外間看會兒文件?！?/br>
    “好?！鳖檽P說，“陸總您也早點睡?！?/br>
    陸江寒點點頭：“晚安?！?/br>
    ……

    時間一點一點溜走，浴室里的水聲也停了下來。

    等陸江寒進屋的時候，顧揚已經(jīng)洗完了澡，正深陷在柔軟的枕頭里，睡得一臉香甜。

    床頭電子鬧鐘顯示9:00，陸江寒想了想，輕輕按下刪除鍵。

    ……

    第二天清晨，或者說是中午，顧揚才在一片嘈雜聲中猛然驚醒。

    也不記得到底是做了什么夢，好像是高考遲到，又好像是趕飛機遲到，總之無論是哪種遲到，都很令人心驚膽戰(zhàn)。

    厚重的窗簾遮住了太陽，房間里的光線很黯淡，空氣中只有微小的灰塵浮動。

    旁邊的床上空空蕩蕩，顧揚伸著懶腰，抓過鬧鐘看了一眼。

    13：30

    哦。

    下午一點半？！

    想起昨天唐威說的“早上十點出發(fā)”，顧揚瞬間清醒，跳下床風(fēng)一般沖進洗手間。

    他一定要投訴這家酒店的破鬧鐘，并且在明早訂十個m call！

    ……

    “和鬧鐘沒關(guān)系，是我關(guān)掉的。”陸江寒拿著手機站到一邊，“你的時差沒倒好，需要好好休息。”

    顧揚叼著牙刷站在洗手間，也不知道要感動還是要反駁，之前在學(xué)校的時候，為了參展通宵趕作品也不是沒有過，第二天照樣能打球或者考試——他的身體其實很結(jié)實，完全不需要專門用一天時間來睡覺，而且被別的同事知道會怎么想？

    “我告訴他們你生病了。”陸江寒說，“行了，今天放你自由活動?！?/br>
    “……謝謝陸總?！鳖檽P說。

    “陸總，真不要給小顧買點感冒藥？”助理問，“前面就是藥店?！?/br>
    “他自己帶了?！标懡戳搜蹠r間，“走吧，去下一家店。”

    ……

    外面天氣有些熱，顧揚換了件短袖，打算一個人出去玩。

    “請問您要去什么地方？”酒店門童問。

    顧揚想了想，回答：“harrods.”

    那是倫敦另一家知名百貨。雖然在這座古老的歐洲城市里，至少也能找出一百個地方比harrods更加吸引藝術(shù)家，但顧揚還是決定按照原計劃掃店，哪怕總裁已經(jīng)給了他假期——可謂相當(dāng)有職業(yè)cao守。

    擁有160余年歷史的老牌百貨，也是全世界最奢華的商場之一，甚至還可以找到戴安娜王妃和多迪法耶茲的跳舞銅像。顧揚還在人群外往里看，身后已經(jīng)有人在叫：“咦，你怎么在這？”

    陸江寒眉梢微微一挑。

    “生著病呢，怎么還到處亂跑?！碧仆裨?，“穿這么點兒，不冷啊?！?/br>
    顧揚往后退了一步，躲過他想要按上額頭的手：“嗯，發(fā)燒，熱?！?/br>
    “你這小皮孩子。”唐威哭笑不得，“病倒了可沒人照顧你，快點回去。”

    顧揚把求助的眼神投向總裁。

    “我?guī)鼐频臧桑脫Q件衣服。”陸江寒說，“你們?nèi)巧希睃c電話聯(lián)系?！?/br>
    ……

    “換什么衣服？”等到其余人都離開后，顧揚問。

    陸江寒臂彎搭著外套，拿掉之后襯衫上有一大塊污漬：“江峰中午吃飯的時候，估計對工資心懷不滿，趁機飛了我一塊牛排。”

    顧揚說：“噗?！?/br>
    “還笑呢？”陸江寒帶著他出門打車，“我這剛在說你發(fā)燒起不來，結(jié)果轉(zhuǎn)頭就看見你擠在人堆里拍照?！钡谝淮我娺@么不配合領(lǐng)導(dǎo)的下屬，頭都要疼。

    “沒什么裝病經(jīng)驗，下次改進?！鳖檽P態(tài)度端正，又問，“我們真的要回酒店嗎？”

    “你想回酒店嗎？”陸江寒看他。

    顧揚搖頭。

    “那我們?nèi)iberty.”陸江寒說，“順便買件衣服?！?/br>
    矗立在攝政街上、黑白相間的都鐸式建筑，就是大名鼎鼎的liberty百貨，木料全部取自皇家艦船，這里曾經(jīng)被認(rèn)為是都鐸藝術(shù)復(fù)興的最佳代表，現(xiàn)在則是致力于向顧客出售來自世界各地的精美商品。

    幾乎不用問，陸江寒就知道，liberty一定會是顧揚最喜歡的那座商場。古老而又華貴的歲月感幾乎充斥在每一個角落，帶著磨痕的地板，被木欄圍繞的電梯，滄桑又精致的雕花紋路，從高空垂下的璀璨吊燈……就差把“藝術(shù)”兩個字寫在天頂上。

    顧揚果然說：“哇?！?/br>
    “昨天唐威他們已經(jīng)來過這里了，所以你可以自己慢慢逛，不用擔(dān)心被抓包?！标懡f。

    “先去買衣服？”顧揚并沒有被這藝術(shù)大樓沖昏頭，還記得那塊飛到總裁袖子上的牛排。

    陸江寒的穿衣服風(fēng)格其實很無趣，襯衫更是千篇一律，衣帽間如同克隆現(xiàn)場。這次也是一樣，隨手拿了件襯衫就要去付賬。

    “可這個更好看。”顧揚及時拎起另一件。

    陸江寒：“……”

    陸江寒遲疑：“是嗎？”

    “試一下?！鳖檽P把衣服遞過來，“相信我?！?/br>
    在衣著和美食方面，陸江寒還是很信任他的。所以就算這件襯衫的袖口有著令人無法忍受的花卉圖案，但試一試也行。

    手機嗡嗡震動，來電顯示杜天天。

    “我在忙?！鳖檽P從柜員手里接過水杯，“謝謝?！?/br>
    “你嘴里的忙不就是逛街?！倍盘焯煺f，“忙也無所謂，我就炫耀一件事，哥哥即將升職了。”

    顧揚說：“恭喜恭喜。”

    杜天天不滿：“你這喜悅聽起來怎么一點都不發(fā)自內(nèi)心？”

    “我真的在忙?！鳖檽P看著從更衣室里走出來的陸江寒，“不說了，今晚聊?！?/br>
    杜天天說：“喂！”

    電話另一頭傳來無情冷酷的“嘟嘟”聲。

    杜天天胸口發(fā)悶，在群里“噼里啪啦”發(fā)消息。

    揚揚不理我了。

    揚揚一定是在陪富婆逛街。

    噢。

    心碎。

    第30章 悸動

    “你確定我能穿這件衣服？”陸江寒站在鏡子前。

    “不用一直都那么嚴(yán)肅的?！鳖檽P幫他整理好衣領(lǐng), 又把袖口整齊地向上折起來, 設(shè)計師的職業(yè)病讓他對每一個細節(jié)都很在意，連后背的褶皺也都要仔細撫平。

    “這樣和普通襯衫有區(qū)別嗎？”陸江寒看著被挽起來的袖子。

    “有?！鳖檽P回答, “至少在你心里, 知道它是不一樣的?！毙淇谟邪瞪挠』? 就像藏起來的春夏，那是只屬于一個人的四季, 俗稱……悶sao。

    陸江寒點頭：“有道理?！睘榱瞬淮驌羲囆g(shù)家的積極性, 也因為袖子挽起來后，這件襯衫就又回歸了最簡單的樣式, 所以他愿意為它買單。

    “這是liberty每年的限定印花圖案。”柜員一邊幫他們把舊衣服包起來, 一邊介紹, “在店里很多商品上都能找到?！?/br>
    相同的花紋和不同的商品，掃店工作突然就變成尋寶之旅，顧揚對此很有幾分期待，獨自跑出去看樓層導(dǎo)購圖。陸江寒從柜員手里接過購物袋：“謝謝?！?/br>
    “不客氣?！惫駟T看向兩人的眼神充滿深意, 甚至還微微揚了一下眉。

    “祝你們幸福?！彼⑿χf。

    這其實是個很理所當(dāng)然的誤會, 因為剛才在穿衣鏡前，顧揚一直在圍著總裁來回轉(zhuǎn)圈, 淡定又熟練地從胸肌摸到后背。換成誰看到這一幕，第一反應(yīng)都會是戀人, 而不是服裝設(shè)計師——話說回來, 哪個正常人逛街會專門帶個設(shè)計師？

    陸江寒卻并沒有糾正他，或許是因為不想麻煩, 或許是因為別的理由。

    從古老穹頂上灑落的水晶吊燈恍若星辰，讓所有身處其中的人和事都變得不真實起來。

    浪漫的、溫柔的。

    全新的、顛覆的。

    陸江寒按下電梯，和他一起去了家居部。

    這一層的賣場裝點很像東方集市，顧揚在一堆布料里翻翻挑挑，隨口說：“我們也可以出限定款嗎？和不同品牌聯(lián)合，服飾或者家居都可以?！?/br>
    “但寰東不是liberty，第一，不會有世界各地的游客專門為它而來，第二，限定款在消費者眼里也未必就有收藏價值?！标懡谂蕴嵝阉?，“而且我們的門店數(shù)量不比沃爾瑪或者家樂福，限定款不能走薄利多銷路線，但單價一旦太高，你就得考慮清楚，誰才會愿意為這些商品買單。”

    顧揚點頭：“嗯?！?/br>
    “不過你要是有更好的想法，我不介意試一試。”陸江寒又說，“就算不切實際也沒關(guān)系，就像你的玻璃房子，只要創(chuàng)意本身夠精彩，我們總能找到辦法讓它落地?！?/br>
    “如果真的可以，那我可以免費設(shè)計花紋?！鳖檽P很慷慨。

    陸江寒卻搖頭：“你要學(xué)會為你的才華估價，不能總是肆無忌憚地濫用它。”

    顧揚立刻問：“那您愿意高價收購嗎？”

    陸江寒挑眉，沒有被這個速成小jian商拐進去：“到時候，我們可以專門開個會來討論這件事?！?/br>
    ……

    兩個人在liberty里待了一整個下午，直到傍晚才回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