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節(jié)
“毒是別人下的,而且是溫水煮青蛙的慢毒,每次一點點量劑,叫人吃不出有毒,對身體也沒什么大害,但是長年累月下來,積于心肺,又恰好跟你比武,出了汗,心肺跳動加快,也叫毒素頃刻間爆發(fā),漫于五臟六腑,今日即便救回來,也活不過兩年。”毒這個東西顧晏生最是清楚,只不過當時情況緊急,四周又嘈雜,擔(dān)心判斷錯誤,誤了事,所以才會讓大太監(jiān)請?zhí)t(yī)過來。 他確定不了,太醫(yī)院幾位資格老的太醫(yī)能判斷。 當然他也確實探出了些,否則不會松一口氣。 長年累月的慢毒,就證明跟何鈺無關(guān),何鈺才入朝多長時間,以前也沒機會接觸皇上,這個毒量最少要下個三四年,三四年前何鈺才十二歲,不可能那么早開竅,那時候他還不知道跟皇上的恩怨。 也就是今天才知道的,原來最多覺得皇上與他父親決裂,從友變仇而已,但那是上一輩子的恩怨,有仇他父親也不說,自己會報,現(xiàn)在皇上是將恩怨加諸到了他頭上。 有很多原因,多到他憋不住,迫不及待想除掉何鈺。 “誰這么膽大?敢毒害皇上?”何鈺想不通。 聽顧晏生的意思,這毒最近也在服用,但是自從皇上搬來長安,一口氣除掉兩大權(quán)臣,朝中幾乎沒幾個特別大的勢力,除了御史大夫。 御史大夫是文官,確實有些小權(quán)利,但他平時得罪的人太多,他上位的話肯定受千夫所指,不可能毒害皇上,因為毒害皇上也跟他不搭噶,他沒有兵,沒辦法造反,皇位只會繼承下來。 皇上的兄弟們也被他除了個差不多,現(xiàn)在沒幾個有本事的,更何況毒殺皇上,自己上位,那是不可能的,皇上有這么多兒子,親王上位名不正,言不順。 自從親王們和各地藩王死了個差不多后,就再也沒人敢挑戰(zhàn)皇上的權(quán)威,私底下養(yǎng)兵,造反也是不可能的。 那只剩下皇上的幾個兒子了,目前最有競爭的就是顧晏生和二皇子,顧晏生自己下毒的話自己不會不知道,難道是二皇子? 二皇子有蕭將軍作為后盾,如果蕭將軍造反,二皇子搞不好還真有逆襲的可能,這廝沉默了那么久,會不會就在醞釀這件事? “誰是兇手,還要看得益最大的人是誰?!鳖欔躺砬殂皭?。 “是你?!?/br> 如果要說得益最大的人,自然便是顧晏生了,他是太子,大尚儲君,皇上一死,他上位名正言順。 再加上他素來擅長使毒,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搞不好會栽贓給他。 “你不會被連累吧?”何鈺有些擔(dān)心。 “不會,三四年前我還在冷宮,怎么給他下毒?”顧晏生垂下眼,“怕就怕有人拿這個做文章。” 太巧了,他正好是四年前被何鈺從冷宮里拉出來,恰好皇上的毒就是這四年間不斷,矛頭似乎直指向他。 “你別騙我了,你怎么可能脫得了干系?!焙吴曄萑氤了肌?/br> 到底是誰下的毒?是誰故意要往他倆身上潑臟水? 這個還真不好猜,因為現(xiàn)在人太少了,目標也太少了,只要一個二皇子,除了二皇子,還應(yīng)該有誰? “走一步看一步吧?!鳖欔躺雇艘徊?,從傘下離開,“父皇情況還未穩(wěn)定,我先進去盯著,你先回東宮換身衣裳,別著涼了,順便想想對策,看看有沒有補救的法子。” 何鈺點頭,“知道了?!?/br> 但他依舊不離開,傘也擱在了一邊,皇上中毒雖然不是他的鍋,但誘發(fā)皇上毒發(fā)的絕對是他,如果他不在,太后回來后一生氣,治了他的罪該如何? 如果找不到他,遷怒于jiejie,太子,又當如何? 如今外頭下著雨,將他淋成了落湯雞,形象狼狽,也許太后會看在他誠懇悔過的份上,放他一馬。 說起來他與太后還有過一面之緣,后來太后還送來了桃和梨,但她記憶力太差,有點像老年癡呆癥,不記事,后來就忘了,沒人提醒,她能忘一輩子,根本記不得何鈺。 何鈺這也算是提醒提醒她吧,叫她記起有這么個人。 那雨越下越大,水嘩啦啦的砸在身上,衣物完全貼在胸前,雖是深夜,外頭烏黑麻漆,看不清楚,不過何鈺還是攏了攏,將本就寬松的衣袍拉離胸口,不至于暴露了身份。 他來的晚,不知道還有誰沒到,只知道太后還沒來,聽說是出門拜佛,本來要吃齋三天,這才第一天就匆匆跑了回來,目前還沒到宮里,許是還要一段時間。 本以為除了她旁人都該到了,沒想到j(luò)iejie也沒到,遠遠便瞧見jiejie走來,一臉著急,還險些摔了一跤。 何鈺吃了一驚,jiejie看到他也吃了一驚,“你怎么在這里跪著?” 何鈺實話實說,“我與皇上比武,皇上突然毒發(fā)吐血,雖不是我的原因,但他是因為用力過猛導(dǎo)致,所以我依舊難逃其咎,jiejie你呢?” “文君突然上吐下瀉,我為了照顧她遲了些。”她苦著臉,目光復(fù)雜,瞧了瞧何鈺,似乎有話要說,最后也沒說什么,只從腰間取了個香囊出來,“爹爹有個香囊你知道嗎?他戴了二十多年,jiejie我這個不指望你戴那么久,珍惜便是?!?/br> 何鈺蹙眉,“jiejie,突然送我香囊做甚?” “熬了幾夜做的,眼都要熬瞎了,你不想要還我。”皇后伸手去要。 何鈺突然塞進胸口,“要,沒說不要啊,只是好奇而已。” “答案在香囊里,你回去之后才能拆?!被屎筻嵵仄涫碌?,“一定要等回去之后才能拆,知道嗎?” 何鈺點頭,“知道了?!?/br> 皇后伸出手,想摸摸他的臉,又覺得都是水,她的手是干的,那手伸了幾次還是放棄了,“太臟了,下回洗洗再摸?!?/br> 何鈺委屈,“jiejie嫌我臟?!?/br> 皇后笑得開心,“就是嫌你臟?!?/br> 何鈺哇哇不信,皇后也不理他,決然站起來,邁起小碎步快速離開,幾下進了里屋。 何鈺只得灰溜溜跪回去,心中有些好奇,伸手入懷正待將香囊拿出來,后頭突然又響起了腳步聲。 太后由人攙扶著過來,她裹了小腳,像個小腳婆婆,走路不穩(wěn),一顛一顛走來,身上因為著急,濕了大半,胸口氣喘吁吁,走兩步要歇一小會兒。 何鈺瞧準機會,連忙起身跑過去,“罪臣參加太后,太后,路滑梯陡,罪臣背您吧?!?/br> 太后松了一口氣,這種時候也沒拒絕,畢竟從下到上,少說還有百來個樓梯,將太后累死算了。 何鈺主動要求背她,倒也解決了她一個小麻煩,人在何鈺背上,還不忘問,“你是哪家的孩子?怎么一個人在雨里?一口一個罪臣又是什么意思?” 何鈺背著她,知道她下不來,才老實道,“罪臣何鈺,今個兒與皇上比武,誰料皇上突然毒發(fā)吐血,太醫(yī)說是有人給皇上下毒,下的還是那種溫水煮青蛙的慢毒,這一下下了三四年,雖然與罪臣無關(guān),不過畢竟是罪臣主動請皇上比武,結(jié)果害的皇上用力過猛毒發(fā)。 罪臣這心里過意不去,便想著在養(yǎng)心殿門口跪著,不求原諒,只求皇上平安無事,這不是下著雨,瞧見太后需要幫忙,過來背一下,太后放心,待會兒罪臣繼續(xù)擱門口跪著,絕對不礙您老的眼?!?/br> 太后摟著他的脖子,有些拘束,她當何鈺是男子,不敢過份靠近,只虛靠了一把,“這事也不怪你,難得你一份忠心,這樣吧,哀家做主,免了你的罪,也別擱門外跪著,擱里頭瞧瞧,有什么能幫忙的沒?能查出是誰下的毒更好?!?/br> 何鈺大喜,又不敢表現(xiàn)出來,只平靜道,“多謝太后恩典,罪臣一定將功贖罪,勢必查出誰是兇手,絕不讓傷害皇上的人逍遙法外?!?/br> 第260章 太后懷疑 如果真按照他說得查的話,他自己絕對是第一個被抓的人,皇上為什么突然毒發(fā)吐血,除了運動過量之外,還有身上的外傷。 人一旦失血過多,身體怕那地方血液空了,會繼續(xù)送血過去,心臟跳動的越快,血液流動也就越快,毒素便會通過血液傳送到四肢和心肺中,叫皇上一病不起。 這毒長年累月,沒得辦法解,皇上是死定了,只不過有太醫(yī)護著,幾年活頭還是有的,暫且忍下,反正他也活不了幾年了,不能因為一個將死之人,毀了自己和顧晏生還有jiejie的前程。 何鈺將人送進了屋,越是里頭燈火越旺,他怕濕了的衣物貼在身上,暴露自己女兒身的事,一進門就將人放下。 “罪臣身上濕了,不方便進去,會將氈毯踩臟,太后先進去,罪臣擦擦再來。”何鈺禮貌道。 太后頜首,“那我先進去了?!?/br> 她又瞧了一眼旁邊候著的太監(jiān),“還不快去給丞相拿來方巾擦擦身子。” 那太監(jiān)連忙領(lǐng)命,一溜煙跑了。 許是為了討好何鈺,畢竟何鈺可是丞相,那太監(jiān)不僅捧來了方巾,還有一套全新的衣物,“從十二監(jiān)領(lǐng)來的,是新的,原是給太子準備的,可惜繡娘功夫不行,繡壞了一處,沒敢呈給太子,這天寒地凍的,也沒有合適的衣物,丞相且先委屈著,待奴才找著了再給您換?!?/br> “不用了,就這套吧?!焙吴晫⒗镱^的衣物和方巾拿在手里,自個兒找了個偏僻的角落,用屏風(fēng)擋住,擱在后頭換。 畢竟身上這套全濕,粘在身上,還是能看出端詳,皇上還沒死,他女兒身的身份還要再挺挺,不能現(xiàn)在就暴露。 何鈺換衣裳跟別人不一樣,先脫下外衣,只留褻衣,又披上披風(fēng),在披風(fēng)里頭換,如果有人以這個為話題說話,何鈺先告他偷看別人換衣裳,再借口天寒地凍,受不得冷。 那里頭的褻衣也是新的,何鈺看過,小太監(jiān)很會辦事,又恰好是顧晏生的尺碼,穿起來剛剛好。 何鈺換好了才將斗篷取下來,那斗篷沾了他衣物上的濕氣,也濕了大半,比較巧的是里外兩層雙面都能穿,何鈺換了一面披在肩上,就這么走了出去。 天寒地凍,各宮娘娘們受不得寒,個個披著斗篷,他也披不算太凸出。 何鈺沿著角落走進去,先是給皇上,太后,太子,又給各宮娘娘行禮后才站起來。 有人問,“這里是皇上的養(yǎng)心殿,丞相來做甚?” 太后語氣重了些,“是我叫他來的?!?/br> 何鈺打圓場,“微臣險些被當成下毒之人,太后知道微臣心里有冤屈,替臣做主,叫臣進來查查下毒的幕后真兇?!?/br> 他眼神一一掃過,“這真兇說不定就在各位娘娘之中?!?/br> 眾人皆是一驚,嚇得花容失色,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似乎失了分寸似的。 細細想來這才是正常女子該有的反應(yīng)吧,像他這樣聽到這話一點感覺都沒有的女子不多,也就幾個貴妃和妃子能沉得住氣。 回頭一看,發(fā)現(xiàn)他jiejie也面色如常,真的是長大了,感覺跟以前不一樣了。 以前何鈺對jiejie,總有種恨鐵不成鋼,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jiejie成長了,又有些惆悵,不知道被捅了多少刀,背后滿是傷口,卻依舊要笑顏逐開,告訴大家她很好。 何鈺從最開始的恨鐵不成鋼,變成了心疼,心疼這樣的jiejie。 “鈺兒,不得對各位娘娘無理?!焙稳睾浅饬怂宦暋?/br> 何鈺連忙行禮,“微臣素來直來直往,請娘娘們莫怪?!?/br> 這種時候眾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皇上身上,何鈺又有太后親自給的查案權(quán)利,自然不敢說什么,免得給自己惹麻煩。 萬一何鈺一個沒注意,將下毒的人查成了她們怎么辦? 少不得一番皮rou之苦,當然也不能白被嚇唬,嘴上還是要稍稍反駁的,“何丞相還是趕緊查案吧,別耽擱了皇上的病情。” “就是,若是何丞相查的及時,說不定能早些逮住那人,逼問出解藥,救皇上要緊。” 皇上中毒,昏迷不醒,太醫(yī)們奔來奔去,各宮娘娘們嘰嘰喳喳,哭的險些斷氣,一茬接著一茬,幾乎不停歇,何鈺還沒來得及回話,太后先不耐煩起來,“行了,除了皇后,太子,丞相,其他人都出去吧,別打擾了皇帝歇息?!?/br> 她比皇上還大,說的話也是一言九鼎,容不得人反駁,眾人福了福身,跪拜出殿,殿內(nèi)瞬間只剩下太后,太子,皇后,何鈺,還有幾位老太醫(yī)。 “知道我留你們做什么嗎?”太后直言道。 “太后懷疑我們?”這里的三個人,除了何鈺之外另外兩個都有機會向皇上下手,尤其是他,“太后,我本就是太子,還急在一時嗎?而且這個毒是三四年前下的,那時候我還在冷宮,后被周貴妃認養(yǎng),再后來困于書苑讀書,根本沒有機會下手。” 他這里最少缺了一兩個年頭,因為到了長安之后也是讀書,后來何鈺去了國子監(jiān),他也跟著一起去的,直到何鈺當上丞相,不去書苑了他才作罷,老實待在東宮聽講。 每天有太子三師親自上門出題叫他做,忙的吃飯的時間都不夠,又不得皇上喜歡,如何給皇上下毒? 他有不在場的證據(jù),整整相差了一兩年,絕對不可能是他,太后目光看向皇后。 “太后。”皇后溫柔大方,被懷疑了也絲毫不惱,“我有理由下毒嗎?” 她只有一個文君,文君還是女孩子,記錄在冊的,不可能有錯,沒有兒子,她下毒毒死了皇上,自己下半輩子怎么辦? 她現(xiàn)在好歹還是皇后,一旦下個人上位,她便什么都不是,還有可能被賜死,陪皇上一起入葬。 她下毒就是得不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