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節(jié)
“我說的與朝廷的自然不同,”季嫣然站起身,“要讓患了病癥的人愿意與旁人分隔開,病患的家人也能主動將他們送來。 我買下北城的藥鋪,就是要將所有病患都留在北城,這里的藥材和郎中最多,會一起為他們醫(yī)治。 不是要將他們送到一處棄之不管,我們會留下來,只要疫癥沒有平息,我們就不會離開。 他們活著會得到最好的照顧和治療,他們死了我們會將他們掩埋。再也不會被驅趕,也不會被殺死,只要我們愿意醫(yī)治,愿意堅持,那么這里就是我們說了算。 這個城,這里所有的病患,我們說了算?!?/br> 少女說到這里眼睛中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決絕和堅毅。 第二百七十八章 扭轉局面 田家屋子里一真安靜。 所有人面面相覷。 季氏說的話讓人瞬間竟然信以為真。 真的鬧出了大疫,那么一切都要由朝廷接手,再說哪個病患又會主動前來定州,每年都要動用地方駐軍才能將染上疫癥之人聚集在一處。 也就是說季氏想的根本無法實現。 有人先笑出聲。 “不信嗎?”季嫣然神情平靜。 眾人沒有說話,臉上的表情卻代表了一切,沒有人會去幫季氏,誰也不會將所有的希望都壓在季氏身上。 “我們打個賭吧,如果我說的都能實現,你們就要聽我的,我需要大量的郎中辨癥、制藥,”季嫣然說著從紫檀木匣子里拿出三張藥方,“如果這些藥用起來有效,日后大家都可以用此方為病患醫(yī)治,這就是我回報給大家的報酬。” 田氏父子互相對望,難不成有人能夠幫李三奶奶撐住局面。 誰呢? 誰又敢在這時候插手進來,萬一有些差錯,不光性命難保,家族的名聲也會毀于一旦。 季嫣然站起身行禮退出去。 所有人看著季嫣然的身影消失在院子外,卻沒有人為季嫣然說話。 季嫣然來到定州這么久,定州城仍舊是一盤散沙。 顯然她已經輸了。 謝燮望著定州城內的慌亂。 此時此刻的季嫣然定然很難受,被人拿來與常寧公主比較,就等于活在常寧的陰影下,無論做什么事都會束手束腳。 有了常寧珠玉在前,田家也不肯支持她,現在她也只能將自己困在定州城做最后一搏。 謝燮搖著手中的扇子,感受著從窗口吹來的陣陣清風,在這樣的天氣里看這樣出趣事兒,真是愜意的很。 隨從上前稟告道:“李約早就在定州附近,他卻不肯進城來,今天一早帶著人去四處尋找藥材了?!毕聦俚吐暦A告。 謝燮微微笑起來,季家的草藥又出了問題,李約當然要帶人去幫忙,一個定州城就將他們牢牢地牽制住。 該做的事他都已經做好了,接下來就看江家和太子的了。 謝燮道:“告訴程瑞接下來要聽太子的安排?!彼K于又可以回京做他的閑人了。 謝燮帶人驅馬向城外馳去,謝燮剛剛離開立即就從官路兩側的大樹后閃出幾個人來,其中一個向程大道:“我們會跟緊?!?/br> 程大點點頭,三奶奶說了,這次不能讓謝燮白白看戲。 這次就算不能說了謝燮,也要讓他嘗嘗難受的滋味兒。 …… 季元征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被太子遣來定州城,而且是在這樣的時候,這是季嫣然帶給他的福氣。他好不容易考上了功名,家中一切正蒸蒸日上,卻一下子被季嫣然推入了谷底。 想到這里季元征皺起眉頭,二弟雖然找到了卻被衙門里打了脊杖,只剩下半條性命。父親更是死的不明不白,送到族中一封血書不但沒有任何的結果,他也因為這些事被同僚排擠。 他本是一個清正、良善的人,硬是被逼得無路可走。泥人還有三分火氣,他如何能不動氣,季嫣然這次若是真的丟了性命,雖然他會因為失去一個meimei而難過,對季家族中卻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季元征眼看著病患讓人攙扶著走進衛(wèi)所,他下意識地捂住了口鼻,他只想辦完事務快些離開這里。 “太子爺怎么說?” 程瑞看向季元征。 季元征道:“太子爺的意思,自然是要以京城為重,若是不幸成了大疫,就要快些處置,這樣才能將疫癥壓制下去?!?/br> 聽到“處置”兩個字,程瑞心中一顫:“您說的是?都要……”先皇時遇到一次大疫,用的法子就是一夜之間將所有的病患都處死。 程瑞心頭不禁一顫。 季元征嘆口氣:“我也希望不要這樣,舍妹還在城中啊?!边@就是太子爺派他前來的用意,他總算是季家人,季嫣然若是有個什么閃失,將來他也能做個明證。 太醫(yī)院院使查看了疫情不停地搖頭:“我們已經無從選擇,既然病患已經聚集在北城,我們就將北城封死,這是最好的處置法子?!?/br> 季元征眼睛一紅眼淚頓時落下來:“這……就要封城?我那meimei來到定州是給病患看癥的,這可怎么才好。” “季大人要多多保重,”太醫(yī)院院使搖了搖頭,“這次是大疫,我們要以大局為重?!?/br> 季元征用袖子擦了擦眼角:“早知道我們應該提前幾天動身,這樣還能幫上忙,我那meimei在城中也是孤立無援……” “是季氏好大喜功,有意逼走了城內的郎中……這才釀成大禍。” 有聲音從背后傳來,季元征詫異地看過去,只見一個郎中走過來道:“都是季氏的錯,幸虧太醫(yī)院主持大局?!?/br> 季元征聽得這話瞪大了眼睛,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些什么。 眼看著衙門來人準備動手,季元征的心慌跳不停,總算要塵埃落定…… 季嫣然總算是輸了。 徹底輸了這一局,搭上了她的性命。 一個沒有任何誥封的婦人,如何能夠和太子、江家斗。就算季承恩回到京中,他們一家人也不能團聚,從此陰陽相隔。 季元征心中油然生出幾分的快意。 “大人,有一隊人馬向這邊趕過來了?!?/br> 衙役上前稟告,眾人這才聽到馬蹄聲響,緊接著一人一騎出現在眾人眼前。 季元征仔細地看過去,一張讓他無比熟悉的臉龐出現在他面前:“六叔。” 季子安本就生得濃眉大眼,如今正色地望著眾人,就如同是那大殿之中的菩薩,寶相威嚴讓人望而生畏。 不過短短半年時間,季子安好像脫胎換骨徹底變了個人。 季元征不自覺地皺起眉頭:“六叔,您這是……” “自然是來幫忙,”季子安道,“這樣的事,總不能放著嫣然一個人去做,你說是不是?” 季子安說著向身后看去,十幾輛馬車緩緩地向這邊走來。 這是什么情況。 正當季元征怔愣之間,又有人喊起來:“那又是些什么人?” 另一條官路上,隱隱約約可見身著甲胄的士兵和穿著一身黑衣的人。 第二百七十九章 后悔 季元征明白過來,這些人是來幫季嫣然的,他立即看向旁邊的太醫(yī)院院使。 院使會意點了點頭。 “六叔,”季元征先開口道,“這位是太醫(yī)院的嚴院使,嚴大人接了旨意日夜兼程趕過來治療時疫,如今已經安排下去,準備將病患集中在北城,暫時關閉城門,防治時疫蔓延。” 季元征心跳不由地加速,生怕季子安說出什么質疑的話來。 院使正要開口,沒想到季子安先道:“是要如此,河北道戰(zhàn)火紛飛,百姓流離失所已經很艱難,若是在讓大疫盛行那可真是要苦不堪言?!?/br> 這話說得鏗鏘有力,若是有百姓聽到定然要感動地掉淚。 季子安說完看向嚴院使:“我這侄兒也是良善之人,一心想著報效朝廷,為百姓謀福?!?/br> 嚴院使暗暗松了口氣躬身道:“季大人前程不可限量?!?/br> 季子安的夸贊讓季元征受寵若驚,難不成六叔看清了現在的局勢,特意來向他們示好?從前讓他嗤之以鼻的表叔,現在卻讓他喜出望外。 季子安伸出手拍了拍季元征的肩膀:“從小就讀圣賢書,果然是個好儒生。朝廷讓你前來也是看中了這一點?!?/br> 季元征道:“為了百姓自當盡心竭力?!?/br> 季子安笑起來:“說得好?!?/br> 不知怎么的,聽到這笑聲季元征心里一縮,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我們家女子不顧生死照顧病患,我家的男兒也當如此,從京中來的時候我就已經上表朝廷,季家不論男女,此次不平瘟疫絕不還京。” 季元征眼皮猛然一跳,整個人僵立在那里,這話是什么意思? 上表朝廷? 在他離京之后? 季元征心窩一陣疼痛,想想城中那些得了疫癥的人,他忍不住就要拔腿逃走。 他正思量著只覺得手腕一緊,他頓時驚駭地打了個哆嗦,回過神來發(fā)現已經被季子安牢牢地攥住,季子安臉上流露出瘋狂的神情,一雙眼睛閃閃發(fā)亮,仿佛餓狼抓住了一塊肥rou,隨時都可能會將他吞進去。 季子安方才不是在夸贊他,而是來坑他的,季元征嘴唇發(fā)抖,季嫣然和季子安都瘋了,還要拖他下水,現在只有他才知曉內心里的恐懼。 季子安接著道:“這兩日陸續(xù)會有人和藥材運過來?!?/br> 說話的功夫,那些士兵和黑袍人已經走到了幾人面前。 嚴院使還沒詢問,季子安已經看向那些人道:“這些是福康院和衛(wèi)所救治的傷兵還有患了癘風的病患,傷兵不用說自愿來幫忙的,黑袍人是嫣然得力的幫手,若不是嫣然有事吩咐他們去做,他們早就到了。 除了他們之外,還有愿意來診治病患的郎中,往日行悲憫之事的賢良人家都會遣人來。只要此次之事效果顯著,日后但凡哪里有瘟疫,他們就會這樣行善舉,為朝廷分憂?!?/br> 嚴院使沒想到季家還有這樣的安排。 要知道皇上一直以“仁君”自稱,絕不會阻止這樣的救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