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節(jié)
進(jìn)了門,田太太和季嫣然兩個人互相見禮。 田太太這才開口道:“李三奶奶剛到定州府,我就想著要不要明日再來拜會……” 季嫣然看著田太太和丁奉,他們都是常寧公主最信任的人,同樣的在他們心中大約誰都及不上常寧。 所以兩個人眼睛中隱隱藏著幾分的失望。 都說她和常寧很像,身邊人都開始將她和常寧比較,即便不知曉她腦海中有常寧的記憶,也會因為她釋空法師弟子的身份,對她寄予厚望,希望她不要辱沒師門,壞了常寧的名聲。 杜虞很關(guān)心她,每天卻也期盼著她能夠恢復(fù)所有記憶,回到常寧的樣子。 可她到底還是季嫣然。 “李三奶奶,”田太太道,“朝廷會不會遣人來賑災(zāi)。” 一旦有瘟疫,朝廷都會讓人來處置。 季嫣然道:“自然會有……只不過我不知道是誰,也不清楚他們又能帶多少郎中和藥材?!辈灰f慈寧宮已經(jīng)今非昔比,她也沒有常年在宮中,沒有掌控全局的本事。 季嫣然道:“這里的病患已經(jīng)不少,加上官兵有意將患病的人驅(qū)趕進(jìn)定州,城內(nèi)的疫癥定然壓制不住,沒有患病的人會逐漸遷出城,你們要早些做準(zhǔn)備?!?/br> 就這樣? 只是帶給他們一句話。 田太太道:“李三奶奶有沒有藥治療這疫癥?” 季嫣然搖頭:“每年的時疫看似相同又會有區(qū)別,無論是誰都沒有十足的把握,我說我會治,是因為我會留下來。” 田太太垂下眼睛,點點頭不再說什么:“我回去就跟老爺說。”再也沒有了別的話。 田太太和丁奉相繼離開屋子。季嫣然打開手中的脈案查看。 “三奶奶,”容mama走上前道,“我們初來乍到,他們也不知道三奶奶的醫(yī)術(shù),難免會這樣,您不要太在意。” 季嫣然沒有將她有常寧公主記憶的事告訴容mama,但是平日里與人說話也沒有讓容mama回避,容mama心思細(xì)膩應(yīng)該已經(jīng)通曉一切,所以才會這樣說,生怕她會心中不快。 她不能裝成常寧給他們信心。 說到底丁奉是為了林家,田家是看在冉九黎的面子上才勉勉強強地與她站在一起,如果他們能選擇,未必是這個結(jié)果。 容mama道:“要不然您帶著二爺去趟田家?!?/br> 利用林家的聲望嗎?還是說出她擁有常寧的記憶,即便她愿意去做也不會變成他們要的常寧,更何況她也不想如此。 這些人不能依靠也不要緊,說到底她真正信任的也只是自己的人。 季嫣然站起身:“拿件衣服來,我們出去走走?!表槺愕人麄兊絹怼?/br> …… 眼看著田家的馬車離開林家,茶館里的程瑞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是不是太子爺和江家高估了這位李三奶奶,他不過用了些小手段,就讓田家和城中的郎中對李三奶奶心生猜疑,李三奶奶已經(jīng)被困死在這里。 孤立無援的人,光靠一己之力根本無法應(yīng)付時疫。 程瑞看向旁邊靠在椅子中擺弄折扇的謝燮。 謝燮卻笑笑道:“不要小看一個婦人,當(dāng)年常寧還不是帶著人在這里平了瘟疫?!?/br> 他不似那些酷吏,非要將人關(guān)在大牢里拷打,他要用更好玩的手段來獲得秘密。順便也替李約看看,這個季嫣然到底是不是個假貨。 謝燮站起身:“只要做你該做的,不要想太多?!弊鳛橐粋€做事的下人,想的越多做錯事的可能就越大,程瑞是他安插在江家的眼線,在江家頗受信任,江庸讓他帶著軍戶悄悄藏在定州,在恰當(dāng)時候?qū)⑻右卉姟?/br> 也算是江家深謀遠(yuǎn)慮的算計。 謝燮滿不在乎地笑一聲,他這次要好好做個看客,只不過要選個干凈的地方遠(yuǎn)遠(yuǎn)旁觀。 因為定州馬上就要變成一片死地。 第二百七十七章 這才是她 “為什么會讓這樣一個人來治時疫?!?/br> “林家這是在拿大家的性命開玩笑嗎?” “就算她是釋空法師的弟子也不能這樣為所欲為。” “當(dāng)年公主來的時候帶了十幾個御醫(yī),醫(yī)工更是不計其數(shù),支起了幾個大鍋熬煮藥汁,很快就將時疫壓了下去。李三奶奶做了什么?不過就是想要借著公主的光為自己揚名罷了。” 議論的聲音不絕于耳。 容mama皺著眉頭吩咐下人將人驅(qū)散開,唐千握著身邊的劍蓄勢待發(fā),季嫣然卻將他們叫住:“隨他們?nèi)グ??!?/br> 能知道這么多事,可見是有人故意散布傳言。 人云亦云的人本來就不少,何況在這樣緊張的氣氛之下。 季嫣然看向?qū)γ娴恼乒瘢骸皬慕裉扉_始藥鋪就是我們的了?!?/br> 掌柜連忙道:“我們立即就帶人離開。” 季嫣然接著道:“藥材和制藥的用具都不能帶走,我買下的是整個藥鋪。” 掌柜躬身:“不帶走,絕不會帶走,您就放心吧!” 唐千和程家兄弟護(hù)著季嫣然走出藥鋪,見到季嫣然外面那些人的聲音更大。 “憑什么讓別人走,該走的人是她?!?/br> “就是……讓她快點走……別賴在這里……我們這里要的是御醫(yī)?!?/br> 唐千怒目以對,大部分人才住了嘴。 田家見到這樣的情形也不肯出頭,林家藥鋪的伙計總是在竊竊私語,只有林少英在的時候他們臉上才會有恭謹(jǐn)?shù)纳袂椤?/br> 唐千只要想到這些整顆心就揪在一起。 “怎么不吃糖了?” 耳邊聽到少女清脆的聲音,唐千看過去只見三奶奶仍舊笑容明亮,眼睛中閃爍著璀璨的神采。 這一刻他好像就覺得舒服多了,無論遇到什么事,三奶奶都能想到解決的法子,即便不能做到最好,她也會盡力去做。 這才是最重要的,為什么大家不明白。 “走吧,還有許多事要做?!?/br> 話音落下,一只裝滿了糖的荷包又送到了他手中。 唐千立即點頭:“我們要去哪里?” “賣藥鋪的人是準(zhǔn)備舉家搬遷了,我們自然要去見那些準(zhǔn)備留下來的郎中?!?/br> 季嫣然坐在馬車上,耐心地去拜會每家藥鋪的郎中。 許多人都閉門不見,甚至有人出言諷刺。 容mama憤怒的心情仍舊沒有平復(fù):“三奶奶,我們?yōu)槭裁匆@樣,這些人不相信您,您大可以不去見他們?!?/br> 季嫣然道:“因為日后要齊心協(xié)力才能渡過難關(guān)?!?/br> …… 定州,田家的堂屋里已經(jīng)坐滿了人。 “不能再讓她這樣胡鬧下去,買了那么多藥鋪,逼走了那么多郎中,這哪里是幫忙分明就是給我們添亂?!?/br> 話音剛落只聽院子里傳來聲音道:“他們總是要走的,否則也不會將藥鋪賣給我,他們早些走,藥鋪里的東西也就能更早為我所用?!?/br> “強辯,”人群中有人不滿地道,說完他看向田老太爺,“每次大疫時都會有商賈趁機謀利,李三奶奶買那些藥鋪用的銀錢應(yīng)該不多吧?!?/br> 季嫣然坐下來道:“公平的價格,若是您想要賣鋪子,也會是如此?!?/br> 郎中臉色發(fā)青,他強忍著怒氣道:“李三奶奶到了定州城,除了買鋪子之外還做了些什么?又有什么法子能治療時疫?!?/br> 季嫣然抬起頭來看向屋子里的眾人:“將病患分隔開?!?/br> 其中一個郎中嗤之以鼻:“還不是每年用的法子,只要有了病癥就將人帶走,別忘了這次的病患中有不少的傷兵,他們要如何處置?” 院子里傳來婦人和孩子哽咽的聲音。 定州的參軍在戰(zhàn)場上受傷,在衛(wèi)所被傳上了時疫,家中的女眷就是來求田郎中救命的。 那婦人闖進(jìn)來跪在地上:“求求各位郎中,一定要救我夫婿的性命……” 田老爺見狀忍不住道:“朝廷已經(jīng)有文書,很快就會送草藥和藥方來,當(dāng)年常寧公主也是這樣才平息了定州城的時疫,也許等一等就會有轉(zhuǎn)機?!?/br> 這話說的公道,田家畢竟和太醫(yī)院有往來,他們總能得到準(zhǔn)確的消息。讓人沒有想到的是田家沒有站在季嫣然那邊。 在眾人的話語聲中,那婦人的情緒漸漸好轉(zhuǎn)起來。 田太太立即上前將婦人攙扶起來坐在一旁。 郎中們討論著治療時疫該做的準(zhǔn)備,仿佛已經(jīng)將季嫣然遺忘。 “成平三年,大疫,京都死者五萬。” “成平五年,河北道興兵,大軍遇疫而歸,死十之八九。” “元慶一年,軍中疫疾,死者十三四。” “元慶二年,淮南大疫,延至江南?!?/br> 平靜的聲音在響徹在屋中,所有人停下來轉(zhuǎn)頭看向坐在角落里的女子。 “常寧公主賑災(zāi)那次,定州瘟疫死之百千。每次的時疫本就不同,不能一概而論,而且戰(zhàn)事之后的疫癥大多來勢洶洶,所以必須立即將病患分隔開……等到再有病患入城,其他人不會因他而染病。” 季嫣然的話還沒說完,那參軍的妻室已經(jīng)厲聲道:“朝廷已經(jīng)下令將人分隔在城中的衛(wèi)所,你還想要怎么樣?難不成要殺死他們才安心?!?/br> 季嫣然目光沉著:“去衛(wèi)所自然不行,那里的郎中和醫(yī)工每日都能隨意出入,病患也能走出衛(wèi)所大門,我說的分隔,是要至少相距數(shù)里并有人把手?!?/br> 參軍的妻室眼睛中仿佛有兩把匕首,要將季嫣然刺的鮮血直流:“若是李將軍染了瘟疫,你又該怎么做?” 季嫣然顯得十分平靜:“將他和別人分開,就算治不好疫癥,也只是這些人受難,不至于再牽連旁人?!睆墓诺浇穹彩窍胍柚沽餍胁÷?,都必須嚴(yán)格地隔離病患,古代甚至有些手法過于殘忍。 “這樣的法子用不著你來想,”旁邊的郎中道,“若是不能及時止住疫癥蔓延,朝廷自然會出兵……” 大疫甚至?xí)腥吮换罨顭阑蚴翘盥?,這用不著李季氏來說。 坐在高位上的田老太爺也開始搖頭起來,李季氏顯然想不到更好的法子,她在這里幫不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