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雍道：“冉大小姐該知道，那些讖言都是假的，說到底都是那些人想要達(dá)到目用的手段，否則謝燮怎么敢明目張膽的殺人?！?/br>
    冉九黎并不說話，李雍起身就要告辭，她這才道：“李約這些年過的是什么日子想必你很清楚，當(dāng)年他與常寧的感情我親眼所見，李約為了常寧蹉跎了半生，若是真的有這樣的機會，那……真是上天的安排……我說的你能明白嗎？”

    李雍迎上冉九黎的目光：“有勞大小姐關(guān)心，不過我覺得您想的太多了。不管是四叔還是常寧公主他們都有自己的選擇，不管發(fā)生什么事，都由他們自己決定?！?/br>
    這話說的看似不卑不亢，其實已經(jīng)在反駁她。

    李雍道：“大小姐早些歇著吧?！?/br>
    “你和崔慶從平盧回京的時候半路上可遇到了人幫忙？”冉九黎接著道，“那都是李約這些年的心血，這次江冉想要害護國公他也不會坐視不理，這些年他保護著李家和林家，我覺得這些恩情你們應(yīng)該比我要明白，沒有他就沒有李家的今日，所以無論他做什么事，你們都該去支持他?！?/br>
    眼見李雍要走出去，冉九黎并不著急仿佛自顧自地道：“他為了給常寧報仇做了不少的準(zhǔn)備，你是李家后輩的翹楚，也知曉如今的局勢，似江家這般已經(jīng)明目張膽地吞并別人的兵馬，早晚有一天要出亂子，到時候……機會就要留給有準(zhǔn)備的人?！?/br>
    李雍停下腳步：“冉大小姐早些回去吧，藥材您已經(jīng)送到，剩下的就是我的事了?！?/br>
    話說的云淡風(fēng)輕，神情也和來時一樣，好像半點不受影響。

    冉九黎看著李雍的背影，半晌才嘆口氣幽幽地道：“我都是為了你好啊，你可知道。”

    ……

    李雍一路回到了軍帳里，程大已經(jīng)盤腿坐在地上大快朵頤，李雍伸手拿起了一塊風(fēng)干的牛rou，放在嘴里仔細(xì)地嚼著。

    程大一口氣喝掉了一壺水，臉上才出現(xiàn)了舒坦的神情：“三奶奶說了，若是冉大小姐提起了京中的事，我才能將那天的經(jīng)過告訴三爺，否則就等三爺打了勝仗回來再說?！?/br>
    李雍沒有說話。

    程大接著道：“三奶奶說，三爺若是回來沒有立即去看輿圖而是面沉如水地盯著我，那就是冉大小姐做了不合時宜的事。”

    他面沉如水了？他怎么沒有注意，想及這里他的嘴唇竟然慢慢彎起來，原來嫣然已經(jīng)這樣了解他了。

    程大一怔，三奶奶沒有告訴他，若是三爺嚴(yán)肅之后突然又笑了，他還要不要繼續(xù)說小去。

    程大清了清嗓子將那晚發(fā)生的事從頭到尾地說了一遍：“三奶奶讓三爺安心，謝燮不會頻繁動手，這段時間她是安全的?！?/br>
    李雍仔細(xì)地聽著：“杜虞和葛先生還在季家嗎？”

    程大道：“在，三奶奶去哪里，他們就跟唐千一起護衛(wèi)?！?/br>
    李雍點點頭，多了兩個人保護嫣然，他總要放心些。冉九黎方才的那番話，在他耳邊回響，明知道冉家大女這般說必然有她的用意，可他仍舊忍不住去思量，如果嫣然真的是常寧該怎么辦？

    不止一次他心中冒出這樣的想法，不過得到的答案都一樣。不管嫣然是什么身份，他只要她平平安安，即便她真的是常寧，他也不能讓她再向常寧般受到傷害。

    冉九黎說對了一句話，他要看清局勢，如果說當(dāng)年常寧的死，是為了對付太后和林家，那么謝燮就有可能故技重施，不過沒有關(guān)系，就算是皇帝相信讖言，要再向嫣然下手，他也會全力斗到底，不惜與任何人為敵。

    ……

    季嫣然算算日子，現(xiàn)在程大應(yīng)該已經(jīng)到了邊疆。

    不知為什么聽說冉九黎啟程去了河北道她心里就開始隱隱有些擔(dān)憂，其實不該將京中的事說給李雍聽。

    其中不光涉及了謝燮要害她，還有她的身份，也許她并不是季嫣然而是常寧公主，等記憶全都恢復(fù)，她就是個完整的自己，那時候她要怎么去選擇。

    這就是謝燮丟給她最大的難題。

    季嫣然邊想著邊給李老太太捏腿。

    “好了，”李老太太心疼地道，“你要打理季家又要去?？翟?，一定累得慌，這些事就讓下人來做，我們祖孫說說話就好?！?/br>
    “祖母，”季嫣然端茶給李老太太潤了潤嗓子才道，“有些事我們雖然沒有說，您可能已經(jīng)知道了?！?/br>
    李老太太目光微閃，仿佛已經(jīng)知道了季嫣然想要說什么。

    季嫣然接著道：“我和阿雍為了能給李家和季家伸冤，故意在人前做一對恩愛夫妻，早在太原府的時候我們就說好了等到我父母、兄長從邊疆回來，我們就會和離?！?/br>
    第二百五十七章 利用

    李老太太拉住了季嫣然的手。

    “老太太也是過來人了，怎么可能看不明白你們的把戲，”李老太太說著眼睛中滿是黯然的神情，“我不說破就是想要你們兩個好好相處，我知道那小子混賬，生就了一個臭脾氣，只盼著他能開竅，讓你能對他有些歡喜，現(xiàn)在你還不喜歡他嗎？”

    季嫣然沒想到李老太太就這樣問出口。

    “你看看，”李老太太接著道，“人都會犯錯，我也不是我有意偏袒那個臭小子，若是你覺得他還不那么討厭，就再給他個機會，你們兩個一起經(jīng)歷了那么多事，雖然不是夫婦卻能齊心協(xié)力，真的很難得的?！?/br>
    季嫣然想到那些日子，李雍明明厭煩她，卻又要配合她演戲，心中定然懊惱的很。雖然開始想好了會痛痛快快地和離，可是到了這個時候偏偏就猶豫起來。

    人總是有感情的，穿越過來的時候她一心想著回去，現(xiàn)在讓她回到現(xiàn)代，她心中又酸澀地不舍。

    這份難以割舍，就是在這里的經(jīng)歷。

    可是她畢竟不是完整的自己，從前擔(dān)心自己不屬于這里，現(xiàn)在又總是有些關(guān)于常寧公主的記憶讓她難以抉擇。

    不過想一想這些又是好事，只要在孤兒院生活過，就會知道最可怕的是這世上沒有讓她牽腸掛肚的人。

    無論是季家還是李家，或者是將來的林家，對于她這樣一個曾經(jīng)無依無靠的孤兒都是好的。

    “好了，”李老太太輕輕地拍著季嫣然的肩膀，“無論怎么樣你都是我的乖孫女。”

    季嫣然靠在李老太太肩膀上，仿佛不管她在想什么，李老太太都明白似的，整個李家最睿智的就是老太太。

    兩個人正說著話，就有下人來稟告：“黃侍郎的夫人來了，還帶來了少府少監(jiān)家的太太。”

    李老太太皺起眉頭：“之前你不在家中，她們就來看我，這才隔了一天怎么又過來……跟二太太說我身子不舒坦就讓她待客?！?/br>
    管事就要離開，卻被季嫣然叫?。骸耙粫簩孜环蛉苏埖教梦堇铮疫^去待客?！?/br>
    李老太太有些驚訝：“你可知她們?yōu)槭裁磿?？?/br>
    季嫣然點點頭，一臉笑容：“知道，她們要捧殺了我們，三爺還沒有得勝歸來，我們家中就門庭若市這般的得意，萬一三爺打了敗仗，那些人必然會彈劾我們。”

    說到這里季嫣然想起來：“我記得三爺還寫了幾幅字很好看，讓人掛到花廳里去，一會兒就在那邊宴席，讓別人也知曉三爺文武雙全。

    我還準(zhǔn)備讓人去查看季家曾在京中的鋪子和田產(chǎn)，等到我父親沉冤得雪，我就要收回來，還在東街看了一處東平侯府的老宅，那院子很大，最重要的是按照風(fēng)水來說壓著旁邊的江家別院，那處別院正好是江瑾瑜的陪嫁。不光是這樣，我還跟永昌侯夫人一起出入許多武將家中籌些米糧，準(zhǔn)備大戰(zhàn)之后分發(fā)給流民，她們?nèi)绻胫肋@些事，我就全都告訴他們。”

    ……

    江瑾瑜坐在院子里，遠(yuǎn)遠(yuǎn)地就看到兩個丫鬟交頭接耳地說話。

    “拖下去，打二十大板，然后發(fā)配去莊子，不要讓我再見到她們?！?/br>
    一陣求饒聲中，兩個丫鬟被婆子拉走。

    江瑾瑜將桌子上的紙箋抓起來撕碎扔在地上：“她是個什么東西，憑什么跟我作對，這些事平日里都是我來做的?！?/br>
    “就算要給流民糧食，那也都要聽我們江家的，李雍就是個運送糧食的，就算打了勝仗也輪不到他頭上。”

    東嬤嬤端茶上來，江瑾瑜喝了一口就將茶碗丟擲在地上：“說什么她嫁了一個如意郎君，文武雙全將來必定能夠前程似錦?！?/br>
    東嬤嬤輕聲道：“大小姐現(xiàn)在您不要跟她計較，等到我們江家立了戰(zhàn)功，您必然會揚眉吐氣，說到底她也不過只是逞一時之快罷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您忘記了惠妃娘娘的話?！?/br>
    江瑾瑜揮手“啪”地一聲就打在了東嬤嬤臉上，東嬤嬤卻仿佛沒有感覺般接著道：“前些日子您是在宮中受罰，再出事恐怕婚事也要不保，這些日子晉王府沒有讓管事mama來問一句，晉王也不曾登門拜訪老爺?！?/br>
    “你個老貨，就是見不得我好，”江瑾瑜一腳就踹了過去，“別以為這樣就能壓我一頭，我偏偏不吃這一套，我倒要看看她到底耍什么花樣?！?/br>
    江瑾瑜話音剛落，就有管事上前稟告：“大小姐，晉王府那邊回話了，說王爺這些日子公務(wù)纏身，今天不能赴宴了?！?/br>
    江瑾瑜瞪圓了眼睛：“大伯的宴席他也不來?！?/br>
    管事不敢再說什么，低下了頭。

    “他去哪里了？一直都在衙門里？”

    管事吞咽一口接著道：“沒有，晉王爺一直都在福康院里，好像在忙碌……傷兵的事，聽說從河北道到京城的?？翟憾家帐俺鰜斫邮諅！?/br>
    ?？翟?？

    雖說是朝廷在管，季氏也早就插手進去，晉王竟然去幫季氏。

    江瑾瑜只覺得一股火燒到了嗓子里，整個人一下子從椅子上站起來：“他竟然敢這樣，真是不將我們江家放在眼里，他真的覺得我們江家就這樣輸了？去打聽，”說著伸出顫抖的手，“他在那里做的每一件事都要告訴我。”

    ……

    季嫣然只覺得今天很清凈，沒有人來鬧事，也沒有人來起哄，所有的醫(yī)工和郎中都安安穩(wěn)穩(wěn)地給病患看傷。

    季嫣然從屋子里走出去，立即見到門口的護衛(wèi)：“怎么多了兩個人？”

    程二上前道：“是晉王爺帶來的，晉王一早就來了?？翟?，一直沒有走。”

    還真是個不速之客。

    季嫣然清洗了手，轉(zhuǎn)身走到?？翟汉笤旱男∥葑永?。

    果然不多一會兒，晉王爺就出現(xiàn)在門口。

    季嫣然倒了一杯茶送到屋子上，然后向趙明璟行禮：“妾身還有事，就不陪著王爺說話了?！?/br>
    “就這樣走了？”趙明璟抿了一口茶。

    季嫣然道：“王爺已經(jīng)利用了妾身和?？翟?，現(xiàn)在我們?nèi)缤环旁诨鹕现丝荆匀灰獙⑹掷锏氖伦龅母艿叫?？?/br>
    晉王這些日子做的事她已經(jīng)仔細(xì)地想過，自從釋空法師的案子開始，有意無意地站在他們這邊，看起來只有一個目的，就是要趁機推開江家。

    趙明璟微微彎起了嘴唇：“前些日子你們也利用了本王?！?/br>
    第二百五十八章 退婚

    趙明璟坐在那里，屋子里十分的明亮，他的臉卻仿佛沉在陰影當(dāng)中，讓人總是看不清楚。

    不知道為什么這一刻讓季嫣然想起了在孤兒院里見過的那些面孔。

    晉王的母嬪是外族女子所生，家中獲罪之后入了樂籍，在行宮時被皇帝臨幸，就此懷上了龍?zhí)?，只可惜身份太過低賤，晉王出生之后一直被養(yǎng)在行宮中，若不是當(dāng)今皇帝子嗣單薄，只怕都不會被召回宮中撫養(yǎng)，晉王回宮的那一日，他的母嬪也“病死”在行宮中，晉王就被記養(yǎng)在其他嬪妃名下。

    即便是這樣，晉王的地位一直不高，被封為王的時候，太子命東宮暗中阻攔，甚至被禮部官員怒斥：“非我族人，必生異心?！?/br>
    這位禮部老臣最終死諫以表忠心，一度還成為清流中津津樂道的楷模，幾年之后晉王爺?shù)谝淮螢槌⑥k案，將這位老臣的兩個兒子送進了大牢，最終這一家人連同女眷都自盡在家中，這樁案子才算平息。

    十幾口棺材一起出殯，晉王爺睚眥必報的名聲也就傳遍了武朝。

    這些事情她都是詢問六叔才知曉的。

    對付周濱那酷吏的時候他們抬出了晉王，不過與其說是利用，倒不如說兩廂情愿來的更準(zhǔn)確。晉王早在審理釋空法師案子的時候，就有意地站在他們這一邊，何嘗不是在利用他們對付太子。

    在某些意義上來說，對付太子他們和晉王現(xiàn)在算是同一立場。而且當(dāng)年常寧公主的事，晉王應(yīng)該會知曉一部分實情。

    季嫣然還沒說話，王府的護衛(wèi)上前稟告：“抓到了幾個鬼鬼祟祟在門口張望的人?！?/br>
    趙明璟轉(zhuǎn)身走到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