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節(jié)
“開始才兩個人打在一起,后來打累了又來了幾個人,這一個個都是京中的紈绔子弟,誰敢去管啊。” 兵部侍郎聽著臉色就更加難看:“快去看看有沒有三爺。” 隨從立即就像人群中擠去。 “公爵爺,”兵部侍郎訕訕地看向林讓,“讓您見笑了?!?/br> “盧大人別急,”林讓道,“還沒有看到令郎在,現(xiàn)在只是猜測?!?/br> 兵部侍郎看向左右,人群中各家的人手逐漸都來了,這件事聲勢不小,也不知道到底因何而起。 太子爺都管束不住,這些孩子真是惹了禍,肯定會被御史言官一本奏折告到皇上面前。 讓衙差上前開路,他們總算離得近了些,為了看個仔細,兩個人干脆也不下馬,居高臨下地就將不遠處的情形看了個七七八八。 幾個男子打得正酣,身上的衣服全都凌亂不堪,領口全都被扯開,你一拳我一腳纏斗在一起,周圍看熱鬧的人群不時還發(fā)出叫好的聲音。 “快看看,哪個是公子?!?/br> 兵部侍郎驚慌的聲音傳來。 林讓也定睛看過去,最狼狽的幾個人已經(jīng)打了赤膊,其中一個臉上不知涂了些什么,再加上掛了彩,一時半刻看不出本來面目,另外一個也被打得不輕,頭發(fā)被扯得散落下來,就像只鬼魅。 林讓也認識盧家老三,幫著一個個看過去,仿佛哪個都不太像,這一張張臉,都是給自己族中在丟臉,也連累了太子的名聲,這些孩子的長輩不在皇上面前跪斷腿,文武百官也不會善罷甘休。 林讓剛要收回目光,眼睛卻從旁邊那抓著人鞋子嗚哇亂叫的人身上掠過,那人身上的長袍已經(jīng)沒了,褻衣也到了腰間,臉上是激動又猙獰的神情,死死地壓著對手,他的對手也不甘落后,兩個人你翻過來,我翻過去…… 就像兩只笨熊,完全沒有什么身法可言。 這都沒什么好看的,最重要的是這個人他看著眼熟,特別是仔仔細細地再盯幾眼后,一股熱血就順著他全身“轟”地一下到了腦子里炸開,他幾乎覺得自己花了眼。 那人是少英,打得是剩下一條褲子,正在場中握著一只鞋得意地嗷嗷亂叫的傻子是少英。 “公爵爺,您看到犬子了沒有?”兵部侍郎湊過來剛說了一句。 林讓冷著臉不說話。 正在這時,又有喊聲傳來。 “讓一讓,都讓開?!庇腥藦娦型粕⒘巳巳?。 “承恩公?!北渴汤赊D(zhuǎn)過頭看到黑著臉的承恩公迎面而來。 承恩公面色鐵青,目光陰沉讓人觸之遍體生寒,看清楚與他說話的是兵部侍郎緊繃的臉才微微松開,不過立即就多了幾分羞恥:“盧大人……”剛開口就看到了一旁的林讓。 承恩公老臉更是通紅:“護國公這是……回京了?” “剛剛進城?!北渴汤闪⒓唇涌谶^去。 “家門不幸啊,你們剛剛進京就看了笑話,”承恩公說著抿了抿嘴唇,“兩位還是回去吧,也算給我們顧家留些顏面?!?/br> 兵部侍郎還沒說話,承恩公徑直看向林讓,多少年了因為這個不肖子,他見到林讓遠遠地避開,年輕的時候他沒向林讓認輸過,現(xiàn)在因為兒子卻在林讓面前抬不起頭來:“文芝兄,你……” 說著話他順著林讓的目光看過去,很快他就找到了自己的兒子,虧他前幾天還心疼這小子被廷仗打得太厲害,當時抬出大牢時,他就應該補幾棍子打斷這小子的腿。 他的老臉都丟盡了,林讓卻還看得津津有味兒,他恨不得伸出手去捂林讓的眼睛。等等,那個被他兒子翻身騎在地上打了一拳的是誰? 林少英。 承恩公的心突然狂跳起來,難以描述的欣喜頓時涌上心頭,方才的陰霾一掃而光,他張開嘴差點就笑出聲:“那是少英嗎?少英怎么也在這里?” 林讓看著那幾乎大肆慶賀一番的承恩公,氣得就要咬碎牙齒:“去將二爺給我抓回來?!?/br> 話音剛落卻被承恩公阻止:“文芝兄先別急,如今木已成舟,別說現(xiàn)在根本拉不開,就算把他們都打死了也無濟于事,我們還是先想想怎么善后吧!孩子們一起惹的禍,我們現(xiàn)在是一條繩上的倆螞蚱,跑不了你也走不了我?!?/br> 林讓皺起眉頭,誰跟他是倆螞蚱。 承恩公壓低聲音:“以我的經(jīng)驗,一會兒皇上就會知曉,立即就要抓人,打架已經(jīng)是無從分辯,若是能找到個借口,也許這就不算什么大事了?!?/br> 林讓現(xiàn)在明白了,就是因為有這樣的爹才會將兒子教的那么壞。 林讓正要拒絕,卻在人群中見到了杜虞,杜虞向林讓點了點頭,然后看向身后那條街。 李約在等他。 如果不是有重要的事,李約不會和他見面。 第二百零五章 李約的安排 承恩公見林讓半晌不說話,十分體貼地道:“等你消消氣,我再去你府上,”說著看向身后,“官兵果然來了,這里沒有我們什么事了,讓官府處置他們吧!” 太子府的中郎將和護衛(wèi)帶著一群人氣勢沖沖地過來,圍觀的百姓立即就散開來。 兵部侍郎也終于找到了自己的兒子,那小崽子被壓在地上半天都沒起來,一條腿好像都瘸了似的。 這一群人的戰(zhàn)績都不小,手中沒有利器不至于缺胳膊少腿,卻全都戰(zhàn)傷累累,如今被官兵手中的利器全都叉開,雄赳赳氣昂昂地戰(zhàn)成一排,那模樣就像是要等著朝廷嘉獎。 安靜下來之后幾個人互相看看,然后一起笑那身上布料最少的冉六。 一群二傻子。 林讓看不下眼,他戎馬一生從來沒有這樣丟人過:“我們回去?!彼彤敍]生過這個傻子,他也別想回到林家來。 “文芝兄別急著走啊?!背卸鞴诒澈蠛?。 …… 林讓從人群中脫身,杜虞就迎了上來。 林讓下了馬,撇開身邊人跟著杜虞進了一處小院子。 李約已經(jīng)站在門口,見到林讓立即行禮道:“伯父平盧之行可還順利?” 林讓嘆了口氣,一路壓在心頭的愁悶在見到李約這一刻立即輕松了不少,本來覺得難解的結,在李約那溫和的笑容下慢慢地松開了。 當年林家可是欠下李約的,李約大可以怨恨他們,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李約放下了父輩的那些恩恩怨怨,全心全意地照顧著常寧,卻沒想到常寧先走一步。 “快起來,”林讓去扶李約,“都說了以后見到我不要行禮?!?/br> 李約笑道:“您永遠都是我的伯父。” 林讓眼睛一紅,不再說話,與李約一起到屋子里,面對面坐下來,林讓才發(fā)現(xiàn)李約的氣色仿佛好了許多,身上的白袍也換了下來,穿著天青色的直綴看起來十分的精神,林讓看著又是一喜:“你這病是不是好些了?!?/br> 李約微笑地向林讓點點頭:“好些了?!?/br> 林讓不禁一喜:“明日我們一起去郊外圍獵?!?/br> 李約仍舊微笑道:“等眼下的事過去,我再陪伯父?!?/br> 林讓的心漸漸沉下去,他也是傻了,李約的傷能好起來他就該慶幸,怎么還能奢望李約還似從前一樣,拉開手中的寶弓,百步穿楊無人能敵。 “釋空法師圓寂了,你的病是季承恩家的小姐在醫(yī)治?”林讓離京之前對這件事略有耳聞。 李約目光明亮,舉手投足間總會流露出幾分的雍容、清貴,就像一顆珠子,即便蒙塵卻還是那般的璀璨奪目,林讓愈發(fā)難過起來,這樣的孩子就要孤單一生了嗎? 李約道:“北疆的情勢怎么樣?” 林讓皺起眉頭:“跟你說的一般無二,江冉吞了崔家的兵馬,將他們編入了江家軍,從兵冊上看不出什么端倪,朝廷也只是查一查就了事,沒準備追究到底。我本不想插手北疆的事,但眼見邊疆征戰(zhàn)不斷,我這心里……真是不忍……” 李約道:“皇上就是看透了伯父這一點,才會讓伯父親自去平盧,伯父若不是親眼所見,不管朝廷如何您都不會帶兵前往,這是他慣用的手段?!?/br> 林讓垂下頭:“我也知道不該去,只是看著那些老部下都死在邊疆,心中難免傷悲。” 李約穩(wěn)穩(wěn)地坐在那里:“伯父不想去朝廷也會逼迫您,這是我們早就料到的,這場仗不好打,伯父身邊又沒有什么可用之人,皇上想要伯父出征已經(jīng)抱定心思將林家兵馬都扔在北疆,朝廷雖然有所損失,也算是物盡其用。” 皇帝想要他們都死在那里,這樣就不用再費心思獎賞林家。 林讓想及這個不禁道:“當年我就應該……你父親……” 李約眉眼中沒有隔閡和芥蒂:“從前的事伯父不要總放在心上?!?/br> 林讓長長地嘆了口氣。 李約接著道:“方才太子府門前的亂子您看到了?!?/br> 林讓的臉色立即變得鐵青:“那個不肖子……” “不怪二弟,”李約道,“那是我們故意讓冉六和二弟過去鬧的。” 林讓睜大了眼睛,李約從來沒有安排過這種事:“你不用為那小子遮掩,他是愈發(fā)不像話?!?/br> 李約給林讓倒了一杯茶:“河北道武備司的人來京中向太子求救,今年北方必定大旱,只怕軍糧難以籌足,若是戰(zhàn)事一開,邊疆重鎮(zhèn)也面臨失守。這樣的大事,有沒有利益紛爭,太子必然會避開,冉六這樣一鬧,不管是冉家還是承恩公府、林家,就連兵部的盧大人都不能置身事外,大家都可以順理成章地插手,朝廷讓伯父出征,伯父就可以要求朝廷必須全國籌糧?!?/br> 林讓仔細地聽著,臉色漸漸恢復正常:“你是與誰商量好這樣做的?” 李約眼睛一亮,笑容更深了些:“伯父回到家中就會知道了,”說著頓了頓,表情變得格外的鄭重,“這次不管發(fā)生什么事,伯父都要想方設法保下季承恩,讓季承恩夫妻和長子安全回到京城?!?/br> 林讓點了點頭。 李約道:“我就不留伯父了,一會兒您還要進宮去?!?/br> 林讓站起身:“一個人若是住著冷清就跟我回家吧,太夫人很想你,常寧和你的房間你伯母每天都讓人收拾,你們雖然沒有完婚,卻早就已經(jīng)是我林家的女婿?!?/br> 林讓的走出門,李約看著他的背影,清明的眼眸中微起波瀾,他希望有一天能夠回去,那是他和常寧的家。 …… 季嫣然忽然覺得林家的點心也很對她的口味。 那栗子糕又軟又糯,做得小小的一口一個,那清茶也帶著絲香甜的味道。 最讓她覺得親切的就是林太夫人,這樣笑容和藹的老人定然很護晚輩。 管事匆匆回來在林夫人耳邊說了幾句話,林夫人的臉色頓時變了。 林太夫人發(fā)現(xiàn)端倪立即道:“什么事?是不是少英惹禍了?!?/br> 林夫人點了點頭,一副不知該怎么說的模樣。 林太夫人道:“沒關系,作jian犯科的大事他是惹不出來的,除此之外沒有什么是我們林家扛不住的。” 這樣有威勢的話說出口,季嫣然由衷欽佩太夫人,這樣的鎮(zhèn)定就像林家的定海神針,林夫人果然也冷靜下來。 林太夫人道:“少英人呢?” 林夫人抿了抿嘴唇:“說是一會兒會讓衙差壓著回來……等候朝廷發(fā)落……還讓我們找個郎中,少英該是受傷了?!?/br> 林玉嬌先站起身:“二哥受傷了,傷在哪里?” “別慌,既然讓找郎中可見傷得不重,否則早就讓太醫(yī)院醫(yī)治了?!?/br> 說完這些,季嫣然才回過神,沒想到自己會在這時候突然就開口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