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jié)
李雍聽了轉(zhuǎn)身先走了出去,其他人更不敢留下。 顧珩眼睛微閃,追上了李雍:“她真的跟著釋空法師學(xué)會了醫(yī)術(shù)?” 李雍沉聲道:“季氏聰慧?!?/br> 顧珩滿臉笑容:“沒想到你對她有這樣的贊賞,但年你可是避之不及?!?/br> 李雍看向遠處:“人都會變,”說完轉(zhuǎn)頭看向顧珩,“這些年你胡鬧慣了,有些事要有分寸?!?/br> 是在說他跟季氏做的事吧。 顧珩道:“我知道,不過她也不像是個能養(yǎng)在籠子里的金絲雀?!爆F(xiàn)在每次遇到季氏,他甚至對她都有一絲的期待。 李雍轉(zhuǎn)過頭來,一雙眼睛如同夜里的寒星:“什么時候回京?” 顯然不愿意再和他談?wù)摷臼稀?/br> “快了,這次太原這邊一結(jié)束,你定然也會去京中……” 顧珩話還沒說完,屋門就被季嫣然打開了,屋子里傳來李丞嘔吐的聲音。 季嫣然向李雍點點頭,李雍快步走了進去。 “世子爺,”季嫣然笑著看向顧珩,“我有件事想要問你。” 顧珩總覺得那笑容有些奇怪:“大小姐請說?!?/br> “你是不是也想要釋空法師服下這藥假死,你好將他偷出太原府。” 心思就這樣被她看穿了,拿出不死藥給李丞時,他就想到了可能會是這樣的結(jié)果。 顧珩笑道:“這不死藥很難得,法師吃了會受些苦難,最終還是會醒過來?!?/br> 說得那么輕松,好像他吃過一樣。 季嫣然挑起眉毛:“你信不信我也做出來一顆,神不知鬼不覺的放進你的飯菜之中,讓你嘗嘗這死而復(fù)生的滋味兒?!?/br> 她現(xiàn)在能夠確定,吃了這不死藥,就算活下來身體也會大受損傷,釋空法師年紀已經(jīng)大了,常年的閉門不出,讓他患上了一些病癥,這藥若是給法師吃了,法師八成就此圓寂。 顧珩只覺得少女的表情忽然就嚴厲起來,眉宇揚起目光中滿是威勢,一時之間就愣在那里。 季嫣然接著道:“不管你這‘不死藥’是哪個不靠譜的術(shù)士煉出來的,這藥其實就是毒藥,體弱多病的人服用必定會死,除非真的走投無路,否則不能嘗試。” 遙遠的京城。 一座道觀之中,一個人穿著寬大的道袍,衣襟微敞,赤著足縮在那里正昏昏欲睡,卻不知為什么,他張開嘴忽然打了兩個噴嚏,他揉了揉鼻子再次進入夢鄉(xiāng)。 平日里總是懶洋洋的顧珩收起了嬉笑的神情。 直到季嫣然轉(zhuǎn)身回到屋中,顧珩的目光才重新聚合在一起。 “世子爺,”常征湊過來道,“您有沒有覺得這一幕很熟悉。” 少女掐著腰站在那里,氣勢很足,讓世子爺束手就擒。當年世子爺還是個白胖胖的紈绔時,有個人硬生生讓他練出了苗條的身姿,并且說出要報效朝廷的誓言。 那時的世子爺要多可愛就有多可愛。 被人一訓(xùn)還會紅了耳朵。 常征側(cè)頭要去看顧珩的耳朵,卻冷不防地被顧珩打了一巴掌。 將常征打得抱頭鼠竄,顧珩轉(zhuǎn)過頭,不經(jīng)意間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可是眨眼的功夫,那身影就消失不見了。 杜虞。 杜虞在這里,那么李約定然也在太原了。 思緒一閃,顧珩忽然有了個念頭。前幾日他暗中保護崔二爺離開河?xùn)|時,發(fā)現(xiàn)了另一隊人馬在阻攔江家人,崔二爺脫身之后,他想要探知這隊人馬的身份,卻不料在追蹤中被發(fā)現(xiàn),他也因此受了傷。 倒不是因為他的功夫不如他們,而是這些人配合的十分默契,處處設(shè)下殺招,如同一張網(wǎng)將人纏得不能動彈。這樣的人馬雖然不過十幾人,以他們的力量就算出現(xiàn)在萬人大戰(zhàn)之中,也會為己方爭取足夠的先機。 朝廷內(nèi)外,他不曾聽說過誰手下有這樣厲害的人手。 可若說這些人是李約的,那他會覺得一切都順理成章。 …… “大哥?!?/br> 屋子里,李丞緩緩的醒過來,睜開眼睛看到了一張讓他既熟悉又陌生的臉孔。 這是三弟。 他一直希望見到的人,如今就在他眼前,他真的從江家走了出來。 李丞努力地發(fā)出聲音:“是我父親……”他不能讓李家長房再背負那些罪責,他留著這一口氣不愿意咽下,就是要告訴所有人真相。 第七十二章 強扭的瓜 李丞從沒想過有一日會站出來揭發(fā)父親。 那個他一直仰望、依賴的人,直到現(xiàn)在也如一座山般壓在他的心上。 李丞深深地吸了口氣,說出這些話并沒有讓他覺得輕松:“是……父親透露了……我們……的行蹤……江家……扮成盜匪殺人……” 李雍目光中多了幾分的銳利,母親和那些同族兄弟的尸身再一次浮現(xiàn)在他腦海里。 “我開始覺得……父親……也許沒打算讓……那么多人死……” 李丞記得父親看到所有人被殺時倉皇的目光,江家就是要在父親面前殺死族人,讓父親再也沒有了退路。 那時候他雖然憤恨父親,卻還沒有完全對父親失望,這些年父親心甘情愿做江家的奴仆,才真正讓他心冷。 他也明白了一個道理,當時族人被殺時,父親看似被江家算計,其實父親決定告密的時候,就已經(jīng)料到最壞的結(jié)果,而且能夠坦然接受,因為利益比族人的性命更重要。 “現(xiàn)在……我知道……他就是……為了利益不惜犧牲任何人。” 說完這些話,李丞就又開始嘔吐起來,整個身體如同秋風中顫抖的殘葉。 棺材鋪里的小丫鬟眼疾手快,立即向前收拾了污穢。 李雍輕聲勸慰:“大哥,你先歇著,等身子好了再說話?!?/br> 李丞脫力地躺在床鋪間,喘息對他來說都萬分的艱難,他感覺到手腳冰涼、麻木,力氣已經(jīng)從他身上消失。 他不能死,還不到死的時候。 “三弟,”李丞道,“是我們二房……對不起……你們……我……” 李雍道:“大哥別這樣說,這不是你的錯,你這些年辛苦了。” 聽著李雍的話,李丞一滴淚水順著眼角流下來。 “你先養(yǎng)病,外面的事有我在?!崩钣旱纳袂閳皂g、冷靜,他的話格外有說服力。 李丞點了點頭。 李雍轉(zhuǎn)過頭就看到簾子后一雙翹起的腳,他不禁覺得又好氣又好笑,既然是偷聽就要有偷聽的樣子,她大搖大擺地擺了個凳子在那里,這樣的肆無忌憚。 等到李丞歇下,李雍轉(zhuǎn)身走出屋子。 季嫣然沒有起身,而是抬起臉笑道:“我累了,坐一會兒,”說著拍一拍旁邊的凳子,“你也歇一歇?!?/br> 他還有事要回去解決,大哥雖然順利逃出來,卻也驚動了江家,接下來江家必定讓人來打聽消息。 她大鬧一場痛快了,他總要善后…… 李雍只覺得袖子被人一拽,然后他就不情愿地坐在了椅子上。 相比方才,他的情緒好了許多,季嫣然道:“后面要怎么辦?”說著將目光看向屋內(nèi)。 李雍道:“妥善安排大哥,到了合適的時候……” 季嫣然打斷李雍的話:“你就沒想讓大哥現(xiàn)在出面對不對?” 李雍沉默,見到了大哥的臉,他就知道江家為什么敢逼迫大哥為奴,就算大哥說出他的身份,江家也可以反駁,因為誰也看不出他就是從前的李丞。 “自然不能是現(xiàn)在,要等到人人都怕他站出來的時候,他才能為自己伸冤,”李雍接著道,“不管是李文慶還是江家都該付出這個代價?!?/br> 季嫣然點點頭:“一定要轟轟烈烈地鬧一場,這些年受的苦雖說不能彌補,但是也不能輕饒了他們。” 李雍心中一凜,就是這樣的口氣。 每次說過這樣的話后,她就會毫不猶豫地動手。 李雍板起臉看向季嫣然:“你又要做什么?” 季嫣然目光閃亮:“總之不會壞你的事,大哥雖然活著回來,但是他的精神很不好,告倒了李文慶,恐怕也很難再振作起來,你說過大哥很有才情對不對?” 說到“才情”兩個字,她的眉毛明顯地飛起來,一副興致勃勃的模樣,就像那些偷瞄年輕才俊的女眷。 他怎么會坐在這里聽她閑扯。 李雍冷冷地道:“大哥是個很內(nèi)斂的人,你不要胡來?!?/br> 不知道他哪里來的邪火,找他這樣燃燒的速度,她將想說的都講完,他就要化為灰燼了,當然在此之前要先將她燒死。 “我只是在替大哥不值?!?/br> “以大哥的性子應(yīng)該很想去敲登聞鼓,”季嫣然仔細地琢磨著,“再上一份血書,用自己全部生命去為同族伸冤,就像煙火一樣,絢爛一瞬,從此死寂下去?!?/br> “無論受多大苦難都會心甘情愿,這些完成之后,會因為親手將父親送進大牢而責難自己。” “他就算不責難自己,儒士口誅筆伐也不會放過他,他只有一生悲慘,才能洗清不孝的罪名?!?/br> 季嫣然看向李雍:“阿雍,你覺得這樣做對嗎?” 李雍表情鄭重。 “對得起所有人,唯獨對不起自己?!?/br> “大哥應(yīng)該為自己想一想,九死一生之后的生活該過的更加美好,將從前失去的一起彌補回來?!?/br> “如果是我不幸死了,那么臨死前定然會后悔……沒有按照自己的想法轟轟烈烈地活過?!?/br> “小心翼翼地隱藏自己,被身邊束縛一生有什么意思?再給我一次機會的話,我只活我自己?!?/br> “首先要做一個好人,最基本的達到之后……別人的目光算得了什么,關(guān)了燈上了床剩下的還不就是自己,有句話說得好,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反正都是要將一切揭開,為什么不選擇個不會傷到自己的方式?!?/br> “既懲辦了李文慶又不讓儒生詬病,難道不是最好的結(jié)果嗎?君子不一定要坦蕩蕩,做些壞事自保也不傷害別人,照樣活得光彩……” “季氏,”李雍看著季嫣然,怪不得她的名聲會這樣……這番言辭完全與婦德、禮數(shù)背道而馳不說,就算是個男子也會被人指責大逆不道,“不要讓我再聽到這樣的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