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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胭脂在線閱讀 - 第13節(jié)

第13節(jié)

    略安慰了一句才細(xì)細(xì)說來:“我們在沂源府城中租了一處大院子,內(nèi)外三進(jìn),十分敞闊。幾位鏢頭住在里院,下頭的兄弟們在外頭。去了之后你們姐弟自然也同我們一般住在內(nèi)院,外頭的小兄弟們一時半會兒也不必多言,倒是諸位鏢頭說不得得說一說?!?/br>
    胭脂一聽就推辭道:“我們初來乍到,如何使得?倒不如我就在外頭,也自在些?!?/br>
    聽說鏢局也是論資排輩的,他們姐弟倆初來乍到,弟弟寸功未見不說,還帶著她這么個拖油瓶,若是厚著臉皮住下來,難保沒人說閑話。

    再者,既然內(nèi)院是鏢頭們住的,想必都是些大男人,她一個閨閣兒女貿(mào)然入住,恐怕不妥。

    “妹子多慮了,”趙恒朗笑幾聲,道:“鏢局本就有一對同胞兄妹,那妹子名喚盧嬌,大家都尊她為四當(dāng)家,使得好一手銀/槍,與鏢局五當(dāng)家,也就是她兄長盧雄乃是小有名氣的槍客,有她做先例,你也不必拘束?!?/br>
    “竟還有女郎?!”胭脂不由得低呼出聲,既喜且驚,不過馬上就發(fā)現(xiàn)了問題,“既然她是妹子,如何兄長反而是五當(dāng)家,名列她之下?莫非本事果然如此出眾?”

    “說來著也是鏢局一樁趣談,”說起這事兒,趙恒總有些忍俊不禁,露出來的表情活脫脫一個疼愛妹子的哥哥,“盧嬌性格潑辣爽直,愛憎分明,更兼武藝出眾,大家便不免多疼愛她幾分。她素愛爭強(qiáng)斗勝,雖與兄長本事不分伯仲,卻一定要做jiejie。我那兄弟又是個不愛爭的,便由她去了?!?/br>
    胭脂聽后恍然大悟,又在腦海中想了一回,不覺笑出聲。

    鏢局?江湖?聽趙大哥說的倒不像外頭傳言的那邊血淋淋的可怕。

    “她也常說沒個姐妹,忒的無趣,”趙恒又道:“如今有了你,想必我們諸位兄弟的耳根子也能清凈片刻?!?/br>
    胭脂跟著笑了起來。

    她忽然對趙恒口中那些未曾謀面的人充滿了好奇和向往,連眼睛都變得亮晶晶的,當(dāng)下掰著指頭數(shù),“大哥是大當(dāng)家,徐二哥自然是二當(dāng)家,那位盧姑娘是四當(dāng)家,她兄長是五當(dāng)家,那么三當(dāng)家又是哪位英雄?還有沒有六當(dāng)家、七當(dāng)家?”

    “若是江兄弟愿意留下,自然就是六當(dāng)家,”趙恒笑道,然后提到三當(dāng)家時,表情就變得有些復(fù)雜,頓了下才說:“三當(dāng)家姓郭名賽,也是位忠勇過人、值得托付的好兄弟,只是他性情略有些古怪,回頭你若是處不來也不必往心里去。”

    世間之大無奇不有,人自然也是秉性各異,這本也沒什么奇怪的。

    只是胭脂總覺得趙恒似乎有未盡之意,貌似事實(shí)真相并非他說的這樣簡單。

    趙恒并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多聊,簡單交代了眾位鏢頭的情況之后又三言兩語勾畫了鏢局大體情況,“……也時常出去走鏢,不過總會留下一兩位鏢頭坐鎮(zhèn)。還有養(yǎng)馬的老唐和他的幾個徒弟,廚房的張嬸兒,護(hù)院大寶、蘇武等等,以及他們的家眷,還有幾個種種緣由暫時無處可去留下的,你去了慢慢也就認(rèn)識了?!?/br>
    胭脂邊聽邊點(diǎn)頭,將他說的話都暗自記在心中。

    現(xiàn)下已經(jīng)進(jìn)了十月,北地傍晚的江面上寒氣頗重,胭脂略站了一會兒就告辭了。

    她走后,趙恒又扭頭瞧了兩眼,還沒轉(zhuǎn)過來的,就見徐峰大咧咧晃了過來,大老遠(yuǎn)就先痛痛快快打了兩個噴嚏。

    “啊且!娘咧,大當(dāng)家的,你這是也學(xué)著搽脂抹粉了?真是香的慌!”

    趙恒一怔,抬起胳膊嗅了嗅,果然有股極其好聞的復(fù)雜香氣,不過很淡,也就徐峰這狗鼻子能大老遠(yuǎn)聞出來了。

    “少渾說,”趙恒笑罵一句,“江家妹子今日在鼓搗什么脂粉,才剛來問我鏢局里的事情,想來說話時沾染上的。”

    “竟這樣厲害?”徐峰吃了一驚,也沒太往心里去,卻忽然笑嘻嘻的打趣起來,“你我出來小半年,不知九娘又滴了多少淚,如今驟然見你帶回去一個比她還更標(biāo)致十倍的姑娘回去,嘿嘿?!?/br>
    趙恒皺眉,“慎言,姑娘家的清譽(yù)豈能胡亂玩笑?我與九娘毫無瓜葛,江家妹子也是親生骨rou一般,到了你嘴里全都變味兒了!叫外人聽著算什么!”

    徐峰干脆利落的道歉,這才正色道:“我不過隨口一說,不過大當(dāng)家的,九娘那頭著實(shí)棘手,老這么下去也不是個事兒。咱們做的是鏢局的買賣,她那樣嬌滴滴的,又有郭賽在里頭瞎攪和,實(shí)在煩人的很!四當(dāng)家明里暗里同她吵了好幾回了,偏偏九娘不是江湖人,也算不得自家人,當(dāng)時收留也不過權(quán)宜之計,哪知就不走了呢?如今打不得罵不得說不得,要不是兄弟們明白,早晚生嫌隙!”

    他這么一說,趙恒也覺得頭大得很。

    他是個頂天立地的江湖豪杰,如今雖然離了朝堂,可也依舊愛好抱打不平,哪怕有一日叫他披甲上陣戰(zhàn)死沙場也絕無二話,但偏偏對這些個兒女情長束手無策。

    要不是徐峰今兒提起來,他都忘了還有九娘這么個燙手的山芋。

    “對了,我記得年初的時候,不是叫賬上支些銀子做盤纏,打發(fā)她回鄉(xiāng)度日的么?怎么還沒走?”

    “哎呦我的大當(dāng)家,你可算還記得有這么回事兒,當(dāng)真可喜可賀,”徐峰十分夸張的拍著巴掌,又話鋒一轉(zhuǎn)的抱怨道,“如今都十月了,這都什么年間的老黃歷了!您貴人事忙,誰也不愿意拿這些瑣碎事去煩你,感情你還什么都不知道呢?!?/br>
    “我知道什么?”趙恒給他說的滿頭霧水。

    “她說了,從三歲上就給爹娘賣進(jìn)樂坊,如今早已無親無故,無處可去……聽說都跪下了,嚇得小五上了房,小四砸了墻。”徐峰愁眉苦臉的說著,又沖趙恒挑了挑眉,“到底是為著誰,咱們可都明鏡兒似的?!?/br>
    這可真是……

    趙恒十分少有的嘆了口氣,擺擺手,“回頭再找個時間請朱嫂子問問,鏢局到底不是弱質(zhì)女流待的地兒,她在鏢局里頭也沒有親眷,老這么著不是正理。”

    他自認(rèn)不是才子,當(dāng)初不過是舉手之勞,誰成想那話本里的“當(dāng)牛做馬以報大恩”就活生生發(fā)生在自己身上了呢?

    第17章

    胭脂他們坐的船上下兩層,兩條船加起來也有不少水手,大家對這個年輕貌美脾氣又好的姑娘印象頗好,每每見到了必要主動上前問一句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倒叫自力更生慣了的胭脂很有點(diǎn)不好意思,后頭靠岸一定要買點(diǎn)東西上來分,多少是個心意。

    如此有來有往,眾人的關(guān)系越發(fā)和睦了。

    徐峰看后就感慨,“江家妹子這樣和氣,去了鏢局也不怕了?!?/br>
    這些個小兔崽子們,如今簡直要不把自己這個二當(dāng)家放在眼里,動不動就“江姑娘這”“江姑娘那”的,一個個牙花子都恨不得笑出來。

    接下來他們要由水路轉(zhuǎn)為旱路,至此直達(dá)北方第二大省府沂源府。因中間要交接一回,又要確認(rèn)車馬行李、補(bǔ)給物資,車隊(duì)便在碼頭所在的夏霖府盤桓兩日,第三日一早再啟程。

    聽了他們的安排之后,胭脂連夜趕制出了一批油胭脂,預(yù)備上岸之后抓緊時間換成銀子。

    如今市面上流行的皆是綿胭脂、蠟胭脂,前者顏色薄,且不易保存,又因本身沒有油性,涂上之后容易干裂,眼下天氣漸冷就更不好看了。而蠟胭脂倒是柔和濃郁些,不過因多蠟,到底不夠細(xì)膩濕潤,且著色不夠,不出一二個時辰顏色也就沒了。

    油胭脂的方子也是胭脂從書上看的,制作起來頗為繁瑣,但效果極佳,想來是好賣的。

    真要說起來,油胭脂大致是在蠟胭脂的基礎(chǔ)上進(jìn)一步加工而成的。須得先將黃蠟用清水冷凝之法一點(diǎn)點(diǎn)兒提純?yōu)闆]有雜質(zhì)的白蠟,然后混合適量厴片制成的上等香油,調(diào)成軟硬適中的手感。若是不加顏色,那便是原色的口脂,男子也用得。若是加了顏色,自然就是美麗動人的顏色貨了。

    而若是再將成塊的蠟胭脂反復(fù)碾壓上幾百遍,原本硬/挺的蠟胭脂便會神奇的化為膏藥一樣的濃稠液體,油汪汪亮晶晶,不禁容易涂抹,而且著色極佳,便是待上大半日也不會脫落,且能滋潤肌膚。

    胭脂到底是女子,力氣有限,還是胭虎主動請纓替代了。

    他是個好動的性子,可連日來總是坐船,就連每日同趙恒等人的切磋也怕弄壞船體而收斂不少,早已是憋得不行,如今好容易有了個出力的機(jī)會,哪里肯省力氣?當(dāng)下將前兒買的搟面杖搓的呈現(xiàn)出片片殘影,果然做的又好又快。

    “姐,以后這樣花力氣的粗活兒就放著等我來,你或是寫個字,或是念幾頁書,實(shí)在不行給自己做幾件衣裳也好啊。”

    胭脂笑瞇瞇點(diǎn)頭,“好?!?/br>
    說著,又伸出蔥白似的一截指頭,往胭脂膏子上戳了兩下,搖搖頭,又點(diǎn)了幾滴香油,“還不夠軟,再多搟幾回?!?/br>
    “好咧!”胭虎滿口應(yīng)下,卻見自家jiejie忽然從匣子里掏出來一個小方塊,就手下不停的問了句是什么。

    胭脂笑而不語,只是輕輕打開,露出來里頭一塊約莫一寸見方的雪白硬質(zhì)膏體,隱隱透著一股幽香,倒是怪好看的。

    “姐,這是甚?你買的洗臉的豬胰么?我倒是見過幾回,只都沒這個這樣雪白無瑕?!彪倩⑸岛鹾醯男Φ?。

    胭脂噗嗤一樂,忽然上前,一手按著他的腦袋,一手將那硬膏往他唇上用力涂抹幾下。

    “呀,姐你這是作甚!”胭虎被她這一系列動作嚇了一跳,可從小到大順著jiejie的本能又使他強(qiáng)忍著不動,不一會兒嘴巴就被涂了個遍,一不小心還蹭了些許在牙齒上,口腔里滿滿的混合著蜂蜜、檀香等物的復(fù)雜香氣。

    “別張嘴,”胭脂往他腦袋上拍了一把,“抿一抿?!?/br>
    “抿?”胭虎干巴巴的眨了眨眼睛,撓頭,“咋抿?”

    “傻子,”胭脂笑的彎了腰,又親自抿了抿嘴唇為他示范,“你我皆生長在南邊,北地氣候著實(shí)干了些,秋冬又格外干燥。我瞧著你這幾日都上火了,嘴上起皮,泛紅開裂,偏你又忍不住去舔,這不,裂的越發(fā)厲害了?!?/br>
    胭虎點(diǎn)頭,“可不是怎的,這還是在河上哩,已然這般厲害。”

    長到這么大,他哪里裂過嘴唇?疼倒是不疼,可又干又癢,著實(shí)叫人心煩,他就忍不住去舔,可卻舔越厲害……

    因秋日換季本就容易上火,不光他,船上包括徐峰在內(nèi)大半的人都是嘴皮干裂,只是習(xí)慣了而已,忍忍就過去,也不大拿著當(dāng)回事。

    “難免水土不服,”胭脂道,又將那膏體原樣包好,放回到小盒子后塞給胭虎,“這是我之前特意留下來的,你拿著用,不然總是開裂流血的,一來我看著心疼,你自己也不舒坦,二來出去給人瞧著也不像。”

    這是她之前做好蠟胭脂之后,特意提前切出來的、一尺長的原色凝露,男子用了也看不出顏色,女子用了更加低調(diào),也凸顯原本唇色。

    切下來的一尺長能切好多塊,她本想送給諸人使用,可到底私密了些,不好開口,就預(yù)備先叫弟弟用,若是覺得好了,再順勢給徐峰他們也就順理成章了。

    胭虎向來對她言聽計從,哪怕叫他跳井也不疑有他,當(dāng)即美滋滋收了,“謝謝姐?!?/br>
    jiejie干什么事都不忘了自己,真好!

    有個jiejie就是好!

    他順勢抬手戳了戳,果然柔軟滋潤許多,再張嘴說話也不覺得疼痛了,不由越發(fā)歡喜。

    只是……

    他忽然紅了臉,小聲吞/吐道:“姐,有沒有,有沒有不帶香味兒的?”

    他一個大男人弄的臉上香噴噴的,總不像個事兒?。?/br>
    胭脂一怔,這才意識到這個問題。

    可不是么,原本只是想著做女子用的油胭脂的,所以當(dāng)初用那厴片做甲煎香油的時候就加了許多香料,如今但凡用了香油的,成品俱都馥郁芬芳,而這凝露珠也是見胭虎嘴唇干裂,她才順手切下來的……

    “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節(jié),”胭脂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你是男子漢大丈夫,何苦拘泥于細(xì)節(jié)?用著不錯也就罷了。若有人問起,只說幫我干活弄的。”

    胭虎給她說的一愣一愣的,本能地覺得有道理,可又隱隱覺得好像有哪里不對……

    到底是自家親弟弟,胭脂也有些尷尬,說完之后又上前輕撫狗頭,柔聲安慰,“好了,回頭我再去市面上買些厴片或是不帶香味兒的香油,重新給你做些便是?!?/br>
    做香油的最好原料便是之前她在青山鎮(zhèn)買的南海海螺的厴片,只是南海距離北地何止千里,又有許多地方走不得水路,想來以后就更難得了,她也只好退而求其次,去市面上買些現(xiàn)成的香油。

    油胭脂做好了,剩下的就是裝到小瓷瓶里,這活兒須得手穩(wěn)心細(xì),胭虎性子跳脫做不來,胭脂就三言兩語將他趕走了。

    出了門下到甲板上之后,胭虎迎面就撞上帶人巡視的徐峰,剛要打招呼就見對方鼻翼抽/動幾下,望著他的眼神也古怪起來,“虎子,你這小子也擦粉了?”

    胭虎張了張嘴,一張臉以rou眼看見的速度漲紅了,張嘴說出胭脂給他準(zhǔn)備的說辭,“二哥莫要胡說,我這是去幫我姐干活,這才,這才沾染上的!”

    一提到胭脂,徐峰就果然如此的哦了聲,不過下一刻就摸著下巴搖頭,“嘖嘖,不對不對,咦,你小子偷吃什么好東西了?怎的嘴上滑膩膩的?”

    說著,就伸手去拍了下。

    胭虎沒放著有這手,給他拍了個正著,正發(fā)愣呢,就聽徐峰忽然哈哈大笑起來,“了不得,你小子了不得,還是個孩子么?竟然偷你jiejie的胭脂擦!”

    話已出口,旁邊幾個水手也都跟著笑起來,看著胭虎的眼神仿佛在看自家調(diào)皮頑劣的熊孩子一般。

    胭虎一張臉登時漲成紫色,忙不迭的解釋道:“我不是我沒有!這分明是我姐心疼我,特意給我做的!”

    徐峰就是個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哪里肯聽?笑的越發(fā)大聲了。

    因胭虎年紀(jì)小卻有擔(dān)當(dāng),性子忠厚討喜,大家對他都多有照顧,直將他當(dāng)成自家子侄,平時沒事兒都要逗弄一番,更何況現(xiàn)下有了個現(xiàn)成理由?是以笑的越發(fā)大聲了。

    還有個四十來歲的老水手笑道:“江小子莫慌,咱們都不會說出去的,哈哈哈!”

    “說來也到了年紀(jì)了,沒準(zhǔn)兒也是想媳婦了哩!”

    胭虎又羞又惱,折騰出滿腦門子汗,眼角的余光瞥見那人時,真如見了救星,當(dāng)即帶著哭腔的大喊起來:“大哥,二哥他們欺負(fù)我!”

    作者有話要說:  胭脂:“……小孩子香就香吧,想來無妨?!?/br>
    徐峰:“我家小兄弟真好玩兒……”

    胭虎:“大哥,他們都欺負(fù)我!”

    港真,尤其是小孩子或是直男,一旦擦了潤唇膏,真的很容易被人玩笑的,哈哈哈哈,傻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