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果然,又是一聲響動。 而隨著這一聲響動過后,就在墓門的正對面,刻著畫的石板忽然“咔咔咔咔”的向兩邊敞開,露出了另一道墓門。 “是主墓室。” 辛玉衍看了一眼林立原,待林立原將手里的火把也重新放回到鐵環(huán)之后,這才向著那石門快步走了過去—— ?。?! 辛玉衍和林立原停在石門的門口,神色忽然變得詭異莫測起來。 節(jié)目組的工作人員在山下對著顯示器,cao控著無人機慢慢飛得更高,直到他們cao控著無人機從辛玉衍和林立原的頭頂飛過,對準(zhǔn)了主墓室里的場景,他們和那些原本正好奇的觀眾們,才明白辛玉衍兩人為什么會怔愣在原地—— 真正的累累白骨! 各種意義上的! 誰也沒想到,在這地底,還會有這樣一個巨大的土坑!而在那土坑之下,一具白骨壓著另外好幾具。密密麻麻的,森白的骷髏上,還粘粘著不知道是凝聚了多少歲月漆黑尸油。nongnong密密的,隔著屏幕,人們都似乎聞到了一股惡臭。 【嘔——!】 【我受不了了,彈幕快點飛起來?。。 ?/br> 【尼瑪,我昨天的飯都要吐出來了!?。 ?/br> …… 或者是因為隔著一層屏幕、沒有親臨現(xiàn)場的原因,人們的反應(yīng)竟然要比辛玉衍和林立原還要更大一些。真正看著這樣尸骨累累的場景、體味著那尸骨的惡臭充斥在鼻尖,辛玉衍和林立原反倒沒有了什么太大的反應(yīng)。 “我明白我們進的第一個屋子里,那兩個男人說的話是什么意思了?!?/br> 辛玉衍看著那偌大的土坑里,唯一留下了一條道路所通往的、用石板鋪就的凸起平地上,方方正正擺放著的一具古老石棺,緩緩閉上了眼睛,但眼睫毛卻仍舊微微顫抖著。 “養(yǎng)尸。” 她這么說著。 事實上,在她的記憶里,是存在著關(guān)于養(yǎng)尸這一方面的印象的。只是平常人大多害怕尸體起尸的,她也沒見過有哪個普通人會刻意去制造起尸的尸體的,是以,在看到這陰門村的搭建方式之后,她的心里雖然隱隱有了些猜想,卻仍舊是不由自主地想要否定自己。 她幾不可見地深吸了一口氣,始終維持著自己面不改色的模樣,說道:“這整個陰門村、甚至所有陰門村里的人,都是為了那里面的尸體所存在的。” 辛玉衍伸手,指向了大土坑正中央的石板平地上的石棺。 她說道:“先前我們看到的那兩個男人,嘴里說的‘扔下去’,應(yīng)該指的就是扔到這土坑里來了。這陰門村的陰宅陣法,是為了給‘它’提供足夠的陰氣。這陰門村里的人,活著,要讓‘它’吸食生命力和能量,死了要將整個靈魂獻祭給‘它’。這就是這個山村存在的意義?!?/br> 或者是因為她在大元王朝的兩百多年,哪怕朝堂多有波瀾,但更多的卻是國泰民安的太平之勢,是以,饒是辛玉衍她自己,也很難想象在這個世界,竟會有這么瘋狂的普通人。 “靈魂獻祭?那可不就和被上次那個女鬼吞食的亡魂一樣,直接湮滅、無□□回了?” 林立原這么問了一句,臉上的表情不得不越加凝重起來。 無疑,吞噬亡魂,就是為了增長能力的。如果說,用陰宅陣法聚斂陰氣、用活人的精氣來進行蘊養(yǎng)、加之又用死人的亡魂來進行獻祭,那么,千年以來,那口石棺里的“東西”,究竟又該有多強大呢? 林立原只覺得有些難以想象。 “先過去看看吧?!?/br> 林立原緊皺著眉,這一次不等辛玉衍開口,自己就先踏上了那用石板鋪成的小道上,向著那放置著石棺的平地走了過去。 “等等,這里有東西?!?/br> 直到踏上那平地上,他才看見了方形的平地一角,似乎是被從前的人落下了什么。 他連忙疾步走了過去,蹲了下去,把那細細的、只有短短一截的東西拿起來后,扯著自己道袍的袖子用力擦了擦上面落著的灰后,這才轉(zhuǎn)過頭去看向也已經(jīng)踏上了這平地的辛玉衍。 “是短笛。”他說道。 而就在他轉(zhuǎn)頭看向辛玉衍的時候,視線的余光往平地的另一方瞥去,兀地就又把視線頓住了—— “等等,那邊還有。” 他把手里的短笛按著它原本的位置重新放下,連忙又按著先前的樣子,跑到另一邊把東西撿起來 。只是和剛剛不同的是,這一回,他手里拿著的東西是一串佛珠。 這還不是終點。在方形平地的相對對稱的地方,林立原繞著那石棺轉(zhuǎn)了一圈,相繼著又發(fā)現(xiàn)了五帝錢、壇盅等物。 加上先前發(fā)現(xiàn)的短笛和佛珠一共是六樣。其中,他最后在石棺正上方找到的,是一方已經(jīng)有了長長裂痕的羅盤。 “是千年前來陰門村探險的先輩們的遺物?!?/br> 在看見那一方羅盤的時候,林立原終于這樣肯定了下來。 但顯然,辛玉衍的注意力,并不在這些物件是不是千年前的玄門之人留下來的,而在于它們擺放的位置上—— 統(tǒng)共六樣物件,其中五樣是按著相等的距離、圍繞石棺擺開的,剩下一樣則是直接擺在了石棺之上…… 這樣的位置…… 辛玉衍再繞著那些物件的擺放位置繞了一圈,確認自己并沒有看錯之后,這才斷然道:“是五陽陣法?!?/br> “千年前的那些玄門之人,同樣發(fā)現(xiàn)了陰門村存在的秘密。但是可能是他們打不過石棺里的東西,也可能是他們遇到了什么窘境??傊?,在窮途末路之下,他們留下了自己手里常用的法器,啟用了五陽陣法的同時,用最后的生命來加持陣法,鎮(zhèn)住石棺里的尸體。” 五陽陣法,顧名思義,即是聚集至陽之氣的陣法,其最終目的,自然也是為了鎮(zhèn)尸。 所謂“悠悠百載天地復(fù)春”,指的就是百年過后,這石棺里的尸體就會起尸。顯然,現(xiàn)實也是如此,千年以前,在陰門村建立了百年過后,這石棺里的“東西”的確是按照村子里的人的意愿,成功起過尸的。 只不過是那時候的它,恰好遇上了前來探秘的玄門弟子,這才被鎮(zhèn)壓了。 按理說,玄門弟子留下的五陽陣法,再怎么用鮮血和生命來加持獻祭,最多五百年,也都該失去效用了。只是按著她來時天道所給她解釋的那樣,這方世界的靈力在七百年前開始消散,消散了整整四百年,這石棺里的“東西”才沒能起尸作亂。 而在這四百年的時間里,事實上,它所聚集的陰氣、怨氣、靈氣精氣等等,也都是隨著天地靈氣的消散而衰減的。 在進到山村之前,辛玉衍曾主動問過天道一個問題—— 天地靈氣在這方世界是不是復(fù)蘇三百年了? 也僅僅是為了確認這三百年的時間,究竟夠不夠這樣一個“東西”重新起尸罷了。 顯然,答案是肯定的。 哪怕這個山村再沒有活人蘊養(yǎng)、沒有亡魂可以獻祭,至少,這山村的陰宅陣法還在。只要聚集了足夠的陰氣和靈氣,這“東西”起尸,只不過是早晚的問題。 在進入山村之前,那大山之中陡然生氣的迷霧,就是其中最好的證明。 第38章 轉(zhuǎn)頭,辛玉衍不再把注意力放在那些千年前的法器上, 她向著正中央的石棺走了過去。 厚重的石棺上落了厚厚的一層灰, 辛玉衍伸出手去,在臨近的棺蓋一角隨意掃了掃, 露出了些并不繁復(fù)、卻極其精致的花紋。 那是武遂曾經(jīng)位高權(quán)重的最后象征。 “咦?” 辛玉衍正想把視線挪開,余光卻兀地瞥見被她掃去塵灰的那一角, 除了那些精致、象征著身份地位的花紋之外, 似乎還有著別的什么。 只是那些被刻在石棺上的、不知道是字還是畫的東西,大半都被掩在了其余的塵灰之下。 “你發(fā)現(xiàn)什么了?” 或是為了給千年前那一場探秘最后一個交代, 林立原順著那些隨著歲月的流失、已經(jīng)沒有了半點作用法器的位置,剛把它們拾掇好揣進道袍里,就被辛玉衍的聲音給吸引了過去。 看著辛玉衍沒有說話,他也同樣向著那石棺的位置走了過去。原本心里還不覺得有什么, 等他看到辛玉衍用手和著袖子輕輕一揮, 那石棺棺蓋的蓋面上, 隨著那揚起的塵灰,漸露出一片密密麻麻的蠅頭小字,這才挑了挑眉, 連忙跟著把棺面上的灰給掃走。 揚起的灰塵在兩人的面上飛了許久, 饒是辛玉衍,也忍不住擰著眉跟林立原一樣, 伸著手在面上輕掃了兩下, 想讓那些灰塵趕緊散開。 “這是……?” 好不容易等空中飄散的塵灰少了些, 林立原這才盯著眼下刻滿了小篆的棺面出了聲。 “武遂的事跡?!?/br> 辛玉衍平聲靜氣地回答著。 林立原倒還好, 畢竟他就在現(xiàn)場,可以從棺面上辨認著“武大將軍”幾個字眼,獨獨屏幕前的那些觀眾們是看不見、可能也看不懂棺面上刻著什么內(nèi)容的,便開始疑惑了起來。 【武遂的事跡?剛剛側(cè)墓室的墻壁上不是已經(jīng)有了嗎?】 無數(shù)的觀眾們發(fā)出了同樣的疑惑,林立原也是。 他看著棺面上的字體,皺著眉有些不能理解,“外頭已經(jīng)有武大將軍的生平事跡了,再在石棺的棺蓋兒上刻上一遍,費時費力的,這也沒什么好處啊……” 按照玄門天生萬物、萬物有靈的說法,石頭、樹木等等一切順應(yīng)天地自然而存在的東西與生命,都是和人類一樣有“靈”的。逝者下葬,對逝者的遺骸、亡魂有影響的,是棺槨的材質(zhì)。如同木棺,采用越有靈性的樹木木材,則對逝者影響最大。 “就算這陰門村的村民是武氏后人,就算那些武氏后人是存了心的要把武大將軍給做成‘大粽子’,那也該是從棺槨的材質(zhì)上下功夫呀,沒道理對棺槨做表面功夫呀?!?/br> 林立原掂了掂肩上綁著重劍的綁帶,百思不得其解。 “也不是沒有對棺槨做表面功夫的,雖然那種情況極少……” 辛玉衍聽著林立原的話,顯然是聯(lián)想到了什么。 她稍稍彎下了身子,湊近了棺面,盯著棺面上的那些字說道:“先看看這上面的字刻的是什么內(nèi)容?!?/br> “.…..族人問其曰:‘反否?’國公沉面、未應(yīng)。……是日,二世親監(jiān),斬國公于城下?!?/br> 辛玉衍照著棺面上的刻字念著。因著進到這個村莊之后,有太多超乎她對常人認知、叫她也有些始料不及的情況出現(xiàn),使得她不敢再以看待常人的眼光來看武氏后人做下的那些事,一邊斟酌著、一邊念著,一字一句務(wù)必仔細。 “所以……武將軍是真的起過反心的?” 林立原幾乎是在無意識的情況下問出這句話的。和他一樣感到震驚的,同時還有屏幕前的那些華國觀眾們。 縱使后世每每談起武將軍,總有人那些崇敬著武將軍的人們激動沉痛地問著,與其讓大秦的江山讓給旁人,武將軍為什么不干脆隨了那狗太監(jiān)和昏君的意,自己起義算了? 但畢竟那是歷史。他們都是些無論是過去、現(xiàn)在還是將來都無法和歷史產(chǎn)生聯(lián)系的后世之人。他們改變不了歷史,于是只能一邊大罵著專政的太監(jiān)和一心享樂的昏君,一邊惋惜著將軍的才能、憤怒著將軍的愚忠。 誰能想到會有這樣一天,他們會聽到和史書上不一樣的東西。 鎮(zhèn)國公武遂是想過造反的?這是史書上全然沒有記載過的!幾乎所有和武遂有關(guān)的記載,都把武遂記錄成了一個空有抱負、滿身才能的忠臣! “愚忠”的“忠”。 在聽到棺面上篆刻著的內(nèi)容,知道武遂有可能是造過反的消息之后,沒有一個人覺得武遂的做法有什么不對。甚至,他們還覺得,在那樣的情況下,武遂連猶豫也都是不該猶豫的。 “這棺面上是這么寫著的?!?/br> 辛玉衍明知道林立原只是喟嘆般的發(fā)出了詢問,并非是要得到自己的答案,卻還是回答了他。 她照著自己剛剛念過的內(nèi)容,在心里精簡了一道又一道過后,再一次描述了一遍,“武氏一族自周王朝之始就存在。發(fā)展數(shù)百年過后,早已是枝繁葉茂。按照這刻文上說的,那武遂一旦被以叛國的罪名斬殺,即便是出去早就不知道偏到哪里去的武氏族人,株連到九族,也起碼有六百余人喪命。所以,在那族人來勸時,武遂這才沒像以前一樣直接趕人,而是沉默了下來?!?/br> “他是忠臣,是義無反顧地終于始皇、忠于大秦的忠臣。為了堅持心中的道義,他或者不懼于死亡,但他卻不得不考慮他身后的整個家族?!?/br> 辛玉衍說著,仿佛在她的闡述中,千年前那一位糾結(jié)到輾轉(zhuǎn)反側(cè)的大將軍,就那樣緩緩出現(xiàn)在了人們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