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jié)
一直等到那群形似鬼魅的巡邏巫女走遠之后,練朱弦一手推開了黃衣青年故作不經意放在自己腰上的毛爪。 緊接著黑衣青年順勢又補了他一個肘擊。 無視黃衣青年的哀叫,鳳章君看向黑衣青年:“你們是何人?” “我是……”黑衣青年看向鳳章君的眼神里帶著三分緊張、四五分激動,余下還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但顯然都不是惡意。 見他吞吞吐吐的,黃衣青年冷不丁地就順嘴道:“他姓李,叫李天權?!?/br> 李天權?練朱弦表示毫無印象,再看看鳳章君,也面無表情。 見他倆無動于衷,黃衣青年瞪大了眼睛,竟比那李天權本人更加失望:“都是姓李的誒!大焱國姓欸!鳳章君,你難道不覺得他和你長得很像嗎?” 他這一說,練朱弦立刻兩邊看了看。摸著良心說,鳳章君與李天權二者之前,除了都是男人,而且長得都挺英俊之外,似乎也沒有別的什么相似之處了。 鳳章君的英俊瀟灑成熟偉岸自是毋庸贅言;至于這李天權,俊朗利落倒是不差,卻顯然是個愣頭青,說銳氣也好、躁氣也罷,總歸氣勢不足,還有待磨煉。 若說相似,倒還要屬春梧與鳳章這對表兄弟。不,就連春梧君或許都比不上鳳章君的貴氣。 不過話又說回來,既然黃衣青年都這么發(fā)話了,那估計這李天權與鳳章君的確應當是有些關系的。加之他們也要趕去素雪居,說不定還真扯得上大焱皇室。 思及至此,練朱弦試探著向鳳章君問道:“這是……你外甥?” “我沒那么多親戚。”鳳章君簡單粗暴。 聽見這句話,李天權原本按捺著期待的眼神陡然僵住了,仿佛一星火種慢慢地黯淡下來。就連旁觀的黃衣青年都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 不過鳳章君還有話要說:“我聽聞自從當年宦官一系失勢之后,法宗督主一座空缺百年。可最近這些年,又有外戚勢力介入其中。而且推拱了一位宗室少年擔任督主候選,莫不就是你?” “……是。” 李天權的表情已經完全沉淀下來,看上去反倒成熟了一些:“我不喜歡‘外戚’這個詞——如果所有官吏都是為國為民,那出身派系又有什么意義?” 從他的神態(tài)和談吐來看,這一番話的確出自真心。然而卻只換來了鳳章君的寥寥兩個字:“幼稚?!?/br> 李天權的臉頓時漲得通紅。不過趕在他失態(tài)之前,黃衣青年陡然上前一步,攔到了練朱弦和鳳章君面前。 “道不同不相為謀。二位,告辭告辭?!?/br> 說完,他拱一拱手,便抓著李天權就往樹林外走。 那李天權剛才還對他拳打腳踢的,此刻倒也并不反抗,就這么跟著走出了十四五步。 就在練朱弦猶豫著應不應該追上去問問黃衣青年姓甚名誰的時候,卻見那兩人突然又停下了腳步。 再一看,只見林子外的不遠處,黑壓壓走來了一大片巡夜巫女。 片刻之后,四個人又在附近唯一的一處灌木叢后面聚首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黃衣:大家好,我是小黃衣,我的名字還沒登場,但沒關系你們可以先愛上我! 小黑衣:大家好,我是李天權。雖然天權星是北斗七星中最黯淡的那一顆,但相信我一定會努力讓你們看見我的光芒! 小黃衣:偷偷告訴你們,小黑是鳳章君的頭號粉絲??! 練朱弦:那慘了,鳳章君好像并不喜歡他。 小黑衣:沮喪.jpg 小黃衣:小黑衣不開心,我也不高興。美人兄,求抱抱! 鳳章君:哪里來的兩只小野雞,竟然搶我和阿蜒的戲份! 何天巳:誰叫我? 第38章 白學現(xiàn)場 “你不是說西仙源的巫女個個都手無縛雞之力、出入需人護衛(wèi)的嗎?怎么還有會武功的?” 趁著藏身在灌木叢后頭的空歇,練朱弦小聲問鳳章君。 “……你說她們啊,那叫內衛(wèi)?!弊骰貞膮s是擠在他身旁的黃衣青年,“我們東仙源沒事可不能隨便進到西仙源里頭來。再說了,這門派里頭也總還需要一些監(jiān)督風紀、執(zhí)行法度的人手不是嗎?別看她們那么兇悍,一個個可都是大美人……” 他的話還沒說完,貼在練朱弦后腰上的手倒是被人給拽了下來。 “你師父沒教過你,別碰五仙教的人?!弊值氖敲鏌o表情的鳳章君。 黃衣青年看了一眼鳳章君,一副想懟又怕打不過對方的表情,突然又歪腦筋一動,重新轉向了練朱弦這邊。 “我跟你說,這是中原的偏見!”他壓低了聲音道,“我有個朋友是押鏢的,他說自家的鏢車被你們救過好多次。你們絕對是好人,我相信你們!” “……” 不知是那張和阿晴一模一樣的面孔,還是這一番討好起了作用,練朱弦突然覺得這個偶爾毛手毛腳的家伙并沒有那么惹人討厭。 “你叫什么名字?!彼磫桙S衣青年。 青年爽快道:“我?我叫燕英,你叫我阿英就好了。” 阿英,阿陰……居然連名字都能夠跟阿晴對應起來?練朱弦莫名覺得有些好笑,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燕英敏銳地捕捉到了他的情緒,立刻趁機追問:“美人兄弟,你叫什……” 他話音未落,只見分別站在最左和最右兩端的兩個男人同時投來了嫌棄的目光。 “收聲?!?/br> “閉嘴!” 燕英默默拽著練朱弦的胳膊躲到了后頭。鳳章君與李天權對視一眼,又迅速地挪開了目光。 此時此刻,就在他們四人藏身的灌木叢前方、不算太遠的小道上,菌集著四五十個人不人、鬼不鬼的巫女。 她們破破爛爛的白色長裙在夜風里飄蕩著,細長如同鷹爪的手里擎著風燈,照出一張張干尸般的青紫色面龐。什么絕色姿容、出塵氣質,此時此刻不過只是一張皺縮的表皮,包裹著一個骷髏。 “她們不是沖著我們來的?!彼娜酥?,鳳章君率先做出了判定。 并不是他有心靈感應或者未卜先知的能力,而是因為眼前的這些巫女們還押送著另一批人——居然同樣也是十幾個衣衫襤褸、不似人形的巫女。 “內訌?”燕英詫異道,“這不都是一樣的怪物嗎?難道還拉幫結派?” “恐怕不一樣。這女的我見過,剛才在雪地里跳舞?!本氈煜沂紫戎钢幻谎旱奈着又种赶蛄硗鈳孜唬骸八?,對著月亮唱戲。還有她——那個滿身滴水的,剛才跳進池塘里的就是她?!?/br> “我的天吶,這都分得清楚,美人兄弟你眼神未免也太好了吧?!毖嘤⒑敛涣呦ё约旱墓ЬS,“番薯和地瓜在你眼里應該也有很大的區(qū)別吧。” 并沒有人搭理他拙劣的笑話。 鳳章君替練朱弦做出了總結:“這些被押送的巫女,應該都沒有攻擊性,而是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br> 從剛開始就處于無言別扭狀態(tài)的李天權也終于跟了一句:“可是那些內衛(wèi)卻對我們有敵意,很難應付?!?/br> 燕英點頭附和:“是啊,畢竟不知她們是死是活,我們也不能隨隨便便傷人性命?!?/br> “再等等?!兵P章君不知不覺地就做了主。 于是四個人依舊按兵不動繼續(xù)觀察。 只見那些被押送的巫女或低聲飲泣、或驚惶掙扎、或吃吃發(fā)笑,既詭異又有些可憐。練朱弦的心里莫名升起了一種同情,卻也知道目前狀況不明,因此并不沖動。 又過了一陣子,這長長一串歪斜怪異的隊伍終于循著小路遠去了。 燕英戳了戳李天權的胳膊:“你說,她們這是要去哪兒?” “我怎么知道!”李天權依舊無甚好氣,“走了!去素雪居?!?/br> “好的好的,這就走……” 燕英一面連連點頭,一邊迅速朝著練朱弦擠眉弄眼。練朱弦居然瞬間就讀懂了燕英的意思。 按照原先的計劃,安頓好五個小丫頭之后,鳳章君的下一個目的地也是素雪居。況且如今他們四人都被困在這個倒錯的天地里,更應該彼此協(xié)作而非較勁——就算真有什么恩怨,出去再算也不遲。 在腦中做完以上全部這些考量,只用了短短一瞬間?;剡^神來的練朱弦飛快地往鳳章君身上掃了一眼,突然主動過去牽住了他的手。 “我們剛好也要去素雪居。”他對燕英說道,“不如同路。” 燕英頓時樂道:“那就一起一起?!闭f完再去看那李天權,恰恰好看見他匆匆扭過頭去、裝作一無所知的一瞬間。 練朱弦突然又有點明白了——這個愣頭青若是再多活幾十年,說不定還真會有一點點鳳章君的影子。 此刻,燕英已經緊走幾步追趕李天權去了。只剩下練朱弦依舊在原地抓著鳳章君的手。 場面看起來有點尷尬,其實練朱弦的心里卻有點暗暗得意。 聰明如鳳章君,肯定明白自己橫插這一手是為了做和事佬??伤麉s未必、或是根本不會猜到,自己主動拉他的手,還有一份無法言說的私心。 他剛想到這里,突然感覺到手掌一緊。 “還愣著干什么。”鳳章君隔著兩層手套捏了捏他的手掌,“走了。” ——— 此處距離湖心的素雪居其實已經不遠,之前李天權是因為不熟悉地形,所以才兜兜轉轉了好一陣。此刻有了鳳章君帶路,四個人只需偶爾繞開幾處有內衛(wèi)巡守的地區(qū),很快就通過了九曲橋,來到了湖心那一株巨大的梨花樹下。 “我記得剛才門檻這兒有個小姑娘。”練朱弦指著素雪居的門檻,那個裝花瓣的花籃還落在原地。 “……”鳳章君正準備說話,忽聽門內有人厲聲尖叫,分明是個女孩的聲音。 一定是那個小姑娘! 練朱弦心里一突,只見李天權和燕英已經箭步沖進了門檻。 他和鳳章君二人緊隨其后,一眼就看見梨花樹下站著一個鬼魅似的巫女,正伸出鷹爪般的雙手,死死掐著小姑娘的脖子。 李天權與燕英立刻上去將巫女制伏,練朱弦則將女孩一把抱到遠處,放在石桌上幫她拍背順氣。 女孩不停地咳嗽著,眼淚汪汪,甚是可憐。不過,與那些鬼魅一般的成年巫女不同,她的容貌依舊是粉雕玉琢、十分可愛。 說起來,剛才那五個女童也是如此,不僅神智清醒,而且容貌沒有發(fā)生改變。 這里面肯定有些什么理由…… 練朱弦正思忖間,只聽見耳邊傳來了燕英的一聲哀叫。 他扭過看去,恰好看到那個巫女——想必應該正是鳳章君的外甥女碧蓉郡主,從梨樹上掰下一小截枯枝,狠狠地戳進了燕英的胳膊! 猝不及防,燕英疼得一個趔趄。而李天權發(fā)現(xiàn)燕英受傷,也下意識地將注意力轉向了他的身上。 兩個人這一松懈,那巫女碧蓉頓時掙脫出來,再度朝著女孩這邊飛奔而來。 鳳章君伸手想去阻攔,卻已是遲了一步。只見碧蓉轉眼就撲到了石桌前,卻并不是沖著女孩,而是一下子撲到了練朱弦的身上。 “羽真恭……羽真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