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絕交？”穆子期含笑道，眉毛一挑，眼睛直盯著他。

    “呵呵，怎么可能？不可能！”沉默了一會兒，季無病陡然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沒有制約他的手段，誰叫子期是他爹的得意弟子，其良好的生活習(xí)慣還讓祖父母稱贊有加，讓自己向?qū)Ψ綄W(xué)習(xí)呢？

    “再有下次我一定會說?！蹦伦悠谡局毖?，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定不會有下次了?！奔緹o病雙手抱拳，作了個揖。

    兩人相視一笑。

    下午散學(xué)，這次沒有旺財來接他了。早在幾天前，穆子期就把自己的鋪蓋拿到縣城，旺財只能每天跟著陳香來回一次，每次它跟著進城，陳香都要緊張地看護它，就怕它隨地大小便，被神出鬼沒、戴著紅袖章的大媽們抓住，然后再罰款。

    榕樹街在城南，學(xué)堂在城東，相隔不算遠(yuǎn)，快步走過去也就一刻鐘左右，要不是中午要做生意，附近人聲鼎沸，老葉氏肯定讓穆子期中午回去吃飯和休息。

    遠(yuǎn)遠(yuǎn)的，穆子期就見到自家新掛上的招牌，他快走幾步，見還不到吃晚飯的時候，店里竟然也坐了七八個人，心下頓時一松，臉上的笑容不自覺地露出來。

    “大郎回來了？”老葉氏正在柜臺后忙碌，見到穆子期還有他身后跟著的三位少年，頓時一喜，忙說道，“這是大郎的同窗吧？是在前院還是在后院坐？”說著她就一一叫出嚴(yán)日初和張銘的名字。

    至于季無病，之前在季家早就見過了。

    穆子期看出嚴(yán)日初和張銘的疑惑，就笑道：“我昨晚跟奶奶提過，下午會帶你們回來吃餃子。”

    大家趕緊相互行禮。

    季無病等人頗為好奇地看著這家店鋪，整體看起來非常干凈，鋪面擺有八張四方桌，能坐下三十二人，挨近后院門口那里還擺放有一張高大的桌子，看樣子就是收錢的地方。

    “就在這里坐吧，后院那里一定很忙亂?！睆堛懶Φ?，他叔叔這家店鋪他來過很多次了，后院是要干活的，最好不去打擾。

    其他人自然沒有意見。

    “想吃什么你們自己點。”穆子期指指墻壁上掛起來的竹片，竹片上用毛筆字寫有餃子的種類和價格，今天做有什么餡就掛出什么竹片。

    “這些字是子期寫的?！奔緹o病一眼認(rèn)出來，說得很是肯定。

    “對，子期的字我能一眼認(rèn)出?！眹?yán)日初趕緊答道。

    “真羨慕你，家學(xué)淵源，從小就開始練字學(xué)習(xí)，你的字比許多人寫得好看，包括老師們也是這般說的?！睆堛懹X得本國雖然不承認(rèn)什么秀才、舉人等功名了，但讀書人到底是不一樣的，比如剛才他見到的老葉氏，和他想象中的不同，雖然衣著簡樸，可氣質(zhì)和普通的農(nóng)婦不同，待人接物讓人很是愉快。

    “哈哈，我小時候就練字能靜下心來，那時我身體不好，到私塾念書總是頭疼，功課可不算好。當(dāng)時我那夫子說了，能在三十歲之前考上秀才是我走運。”穆子期呵呵一笑，并不想解釋他們家以前的復(fù)雜關(guān)系。

    大家都不信。

    穆子期笑而不語，要不是來到大夏，他怎么能激活自己學(xué)習(xí)上的“天賦”？也許早就走上從軍的路了。

    大家也不客氣，紛紛點了自己愛吃的餃子，除了季無病想吃香菇玉米餃外，其他人都是想吃rou餡，不外乎是韭菜豬rou餡、香菇rou餡等，蔬菜都是當(dāng)季的，以后會按照時令來換。

    讓他們稍等，穆子期走到柜臺這里拿起他們所點內(nèi)容的小竹片，然后送到后院的廚房里。如果是正常的客人，應(yīng)該是先點餃子，交錢后他們才把小竹片交到后廚，這是為了防止有人不記得給錢或者想吃霸王餐。

    此時，陳香正在后廚里忙碌，穆圓圓和瑞珠在另一個房間包餃子。

    所謂的后廚其實就是在后院搭著的棚子里，陳香一眼就能看到整個鋪面。

    盡管現(xiàn)在女性可以自由露面，但在老葉氏看來，除非是忙不過來，要不然她還是會親自端餃子給別人，讓瑞珠和穆圓圓留在后院不出去。

    “你先做別人的，再做我們的，不急?！蹦伦悠谝婈愊闾痤^來就笑道，順便把小竹片掛在四號桌的墻壁上，看了看，發(fā)現(xiàn)他的前面還有三號桌的蒸餃。

    “好，很快就好，大郎，用蜂窩煤蒸煮餃子真的很方便，就是比柴火貴了點。”陳香看到他很是高興，“今天的生意不錯，你看圓圓她們快忙不過來了。”

    “那我就放心了。”穆子期松了一口氣，剛才見到抽屜里的銅錢，其實他已經(jīng)心中有數(shù)，看來，今天算是開門紅。

    第56章 求之不得

    “今天不是集市, 剛開始是沒幾個人，后來老太太主動把幾籠蒸餃送給隔壁鋪子的掌柜, 這不，沒多久就有人主動來吃了?！标愊阈判臐M滿, “東西好吃, 價格和以前張掌柜賣的一樣，不愁沒有人捧場?！?/br>
    “那倒是真的, 對了，這鍋里的蒸餃?zhǔn)炝藛幔俊贝蠹叶荚诿? 穆子期自然不會閑著，忙指指這里問道。

    “現(xiàn)在熟了，我在煮餃子，剛想告訴老太太?！标愊泓c點頭。蒸餃?zhǔn)且恢狈旁阱伬锏? 除非是新放上去, 要不然一般上桌的速度都極快。

    穆子期一聽，動作麻利地把蒸籠里的一屜子蒸餃拿出來, 再放到竹子編織的托盤里。

    “陳香，我端三號桌的蒸餃出去了?！蹦伦悠谡f了一聲，給三號桌的客人端去蒸餃。一般而言，只要客人不親自說要醬料, 他們就不會主動提供，沒辦法，這里不是現(xiàn)代，醋、醬油之類的調(diào)味品價格還是不便宜的。

    最主要的是, 蒸餃的味道已經(jīng)有了，不必蘸調(diào)料也行，他們還附送一碗骨頭湯。

    等穆子期又幫忙端了幾次水餃后，老葉氏趕緊把他趕走：“現(xiàn)在還沒到飯點，把同窗丟在一邊可不好?！?/br>
    “沒事，大家都熟悉了，他們不會介意的。”穆子期不以為然，不過還是聽話地坐到原來的位置上，加入大家的話題，說起最近有關(guān)于服兵役的事。

    不用等多久，陳香很快就端來四碗水餃，季無病等人趕緊站起來。

    穆子期給雙方簡單介紹了下，接下來就只剩下吃了。

    “真的很好吃，子期，你沒騙我?！眹?yán)日初用勺子舀起一個，吹涼后就迫不及待地放入嘴里，咀嚼吞下后，眼睛頓時一亮。

    其他兩人也很是贊同，餃子的味道的確鮮美，nongnong的湯里還有一股香味，比家里包的餃子還要好吃一些。

    “那是當(dāng)然，我吃過的好東西不少，要不是真的不錯，我家可不敢開店?！蹦伦悠诘靡庖恍Γ昂贸跃投喑渣c，今天管飽，下次來我就收錢了，小本生意概不賒賬?！?/br>
    “我說，子期，難不成以后不是我們能免費來吃么？”嚴(yán)日初故作嚴(yán)肅。

    “你想得天真，這是不可能的事?！蹦伦悠谛χ鴵u頭，“你的食量這么大，把我家的店子吃垮了怎么辦？”這么多人，就嚴(yán)日初身材是微胖型，源于他的好吃。

    大家哈哈一笑。

    穆子期看著他們年輕還帶著稚氣的面容，覺得這個時代雖然有各種各樣的不如意，但起碼他還能再經(jīng)歷一次青春。

    年輕真好！努力為未來奮斗的感覺真好！

    “這次征兵的力度比去年大啊，看來真的要打仗了?！甭耦^吃完后，嚴(yán)日初再次說起如今最熱門的話題，“我還聽說明年開春上學(xué)要搞什么軍訓(xùn)，嗯，像訓(xùn)練士兵一樣訓(xùn)練我們，時間持續(xù)七天。你們說朝廷是不是想讓我們上戰(zhàn)場？”

    “我在《大夏八卦報》看過類似的消息，應(yīng)該是真的，每次有什么風(fēng)吹草動都是這家報紙先刊登，十次有八次是真實的，我看這次軍訓(xùn)的事八九不離十?！蹦伦悠邳c頭表示贊同。

    這一年來，不同行業(yè)、不同內(nèi)容的報紙如雨后春筍般冒出來，他走在路上都能被人塞一兩張。其中《大夏八卦報》以極快的速度崛起，銷售量比得上最大、最正規(guī)的《夏國新聞報》。

    在清溪村時，穆子期總覺得自己還活在雞犬相聞的古代，但一出到縣城，改革的氣息就撲面而來，尤其是看到茶樓上的說書先生經(jīng)常口沫橫飛地說起各地的奇聞異事或朝中大員的八卦消息，那種感覺就更強烈了。

    遺憾的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如今大夏的科技并沒有騰飛或大躍進，還沒有關(guān)于“電”的消息傳出來，不過蒸汽機倒是弄出來了，已經(jīng)開始用在船舶上和工廠里，這是邸報上說的內(nèi)容，沒有大肆公開。

    他經(jīng)常去借季文甫的邸報看，對這類消息很是敏感。不說別的，什么時候弄出一輛自行車就好了，可比趕牛車快得多。

    再想想穿著長衫、留著長發(fā)的古人騎自行車的樣子……這個笑點他能樂上一年！

    “不過讓我們上戰(zhàn)場，我認(rèn)為不大可能。”穆子期又分析道。在座的四個人，除了他這個跳級上來的，其余三人都讀了四五年書，年紀(jì)又還小，沒有經(jīng)過基本的軍事訓(xùn)練，把他們送上戰(zhàn)場豈不是浪費資源？

    “子期說得對，你不要聽風(fēng)就是雨。”季無病取笑嚴(yán)日初，“就算是強制抓壯丁，你家就你一個兒子，怎么都不會輪到你頭上。”

    “我就是胡亂猜猜，萬一說對了呢？”嚴(yán)日初嘿嘿一笑。

    張銘坐在一旁看著他們，微笑不語。他一心埋頭苦讀，很少關(guān)注這些報紙上的內(nèi)容。

    接下來幾人又說起即將到來的期中考試，言語之間倒是對此毫不擔(dān)心，只略略提過就算。

    沒想到張銘自那以后就有些坐立不安，短短的一炷香內(nèi)就往柜臺上的漏刻看過幾次，最后忍不住了，連忙說道：“快要期中考試了，我還有題目沒有做完，心里急著慌，我想回去做題?！?/br>
    穆子期等人一愣，隨即才意識到眼前的這位同學(xué)在學(xué)習(xí)上可是極為刻苦的，很少見他浪費時間，就算是大家課間活動時，他也是待在座位上看書。

    穆子期雖然覺得這種學(xué)習(xí)方法過于自苦，可能不夠科學(xué)，但也很欣賞他對于學(xué)習(xí)的付出，于是忙贊同道：“對對對，我們聊著聊著都忘記時間了，眼看著天快黑了，你們趕緊回家吧，免得家里人擔(dān)心?！?/br>
    季無病和嚴(yán)日初沒有意見，即便嚴(yán)日初覺得家里無聊得很，思忖了一會兒，還是沒有反對。

    天色還大亮，對于縣城的治安，穆子期還是比較放心的，就沒有送他們，只叮囑他們一路注意安全。

    送走同學(xué)后，他又開始陷入忙碌中，此時晚飯的時間到了，店里接二連三來了幾個人。即便大部分的人都會在家吃，但出來吃飯的人也不是沒有，尤其是獨居的男人更是如此。

    “中午的人才叫多，晚上倒是少了。”老葉氏笑道，臉上帶著幾分疲憊，精神卻很是旺盛。

    夜幕降臨時，送走最后一位客人，穆子期等人就關(guān)上店鋪的大門，開始就著燭光和油燈收拾東西。

    看著角落木盆里的那一堆瓷碗，穆子期挽起袖子，先把臟碗過了一遍水，之后才倒入熱水用草木灰洗刷，一邊說道：“陳香，今天太晚了，你不要回去。我跟三郎說過，如果你有事不能回村，就讓他到劉家去睡。”

    反正家里值錢的東西都搬到店鋪這里了，不怕被別人偷。

    陳香剛才一直滿頭苦干，沒有注意時間，此時正猶豫不決，一聽穆子期說的話，想了想，干脆就不摸黑趕路，決定在這里住下了。

    問過瑞珠的情況，知道她沒什么事后，大家一邊忙著手頭的事，一邊猜測今天的收入有多少。

    “肯定不止賣出五十碗，我算過了，應(yīng)該有七十個人。”穆圓圓興奮地說道，不用包餃子時她都會出來幫忙端盤子，一整天都在暗暗留意。

    大哥可是算過了，每天要是能賣出五十碗，他們每個月就大概能賺一千幾百文錢。

    老葉氏是收錢的，早已經(jīng)清點過，此時就笑道：“今天有八十四個人來吃東西，收了二百五十六文錢。圓圓算得準(zhǔn)?！?/br>
    “難怪把餃子都給賣完了?！比鹬槁牭竭@里恍然大悟，本來他們只準(zhǔn)備五十碗，等發(fā)現(xiàn)可能不夠時，這才又趕緊重新做。

    穆子期卻沒有笑，他思考了一會，問老葉氏：“奶奶，可是你們太辛苦了，這一天忙到晚，這樣吧，錢是掙不完的，要不咱們就只做早上和中午？”為了早上的生意，他們天天要早起，畢竟包餃子的前期準(zhǔn)備工作很多，而晚上又會忙到很晚，感覺都沒有空閑的時候。

    像今晚，一時不察，陳香就錯過回去的時辰。想到清溪村，穆子期不認(rèn)為他們現(xiàn)在能拋下田地不管，所以陳香不可能時時留在這里。

    眾人一想，這也是一個問題。

    “今天大家是好奇，明天估摸著就沒有那么多客人?！崩先~氏看樣子早已想過這個問題，回道，“每天總有一段時間是沒人的，那時我們輪流休息就是。大郎放心，奶奶心中有數(shù)。”

    “那就好。”

    之后，大家又仔細(xì)商量了一番，確定應(yīng)對的措施。在場的人都是沒有親自開過店的，一開始總會有些手忙腳亂，或者忙中出錯，把問題提出來再想辦法解決，雖然勞累，但看著蒸蒸日上的生意，心里總歸是甜蜜的。

    十月下旬，在經(jīng)過一系列的體檢和問詢后，清溪村送走了三位年輕人，除了劉延知和袁仲興外，馮老三的小兒子馮三郎也去了，這位飯量很大，家里人多，經(jīng)常只能吃個半飽，又看到他上面還有兩位兄弟沒有成親，想到現(xiàn)在成親的困難，他就立即報名參軍去了。

    劉延知一走，劉家就只剩下劉延舟兄妹，穆子期去探望他時，劉延舟的眼睛還是紅腫的。

    “讓你見笑了?！眲⒀又蹧]有掩飾自己的傷心，他低著頭擦擦眼睛，啞聲道，“要不是為了照顧我和meimei，讓我們適應(yīng)這里的生活，大哥去年早就去從軍了?！?/br>
    穆子期點點頭，默默地在他對面坐下。

    “有時候我又想，要不是為了我和meimei，大哥可能也不一定會去當(dāng)兵，他一身武藝，人又聰明，去做什么不好？”

    “去軍中搏個出身是不錯的出路?！蹦伦悠谥荒苓@樣安慰他，往好的方面想會好受一些。

    “大郎，我總覺得一下子想通許多事?！眲⒀又郗h(huán)視一圈家里簡單的擺設(shè)，總感覺大哥剛走，這個家就冷清許多，心里難受得厲害，“我一定要好好讀書，讀出個人樣來。我現(xiàn)在最擔(dān)心的是，我白天在學(xué)堂，留meimei一個人在家我有些不放心?！?/br>
    就算他們家里也養(yǎng)了一條狗，不遠(yuǎn)處還是村長家，他還是不放心啊，畢竟meimei今年已經(jīng)十三歲，出落得跟一朵花兒一樣，時常有小子在家門口經(jīng)過，而當(dāng)?shù)剡m齡的女子又少……真是越想越不放心。

    “這事我能幫上忙，如果你們樂意的話，你知道的，我家那個餃子館生意不錯，劉meimei可以去那里幫忙，我奶奶他們肯定求之不得?！蹦伦悠谙氲阶罱赇佋絹碓胶玫纳饧霸絹碓蕉嗟拿β?，這不是瞌睡來了送枕頭嗎？

    “去縣城幫忙……”劉延舟一愣，仔細(xì)想了又想，竟然覺得這是個好主意。

    第57章 生意穩(wěn)定

    “你先問過劉meimei再說, 看她肯不肯，我們說沒用, 如果她樂意的話，到時再讓我奶奶來和你們說。”穆子期見他猶豫不決, 也不催促。又見劉延萱的房門緊閉, 估摸著對方也在傷心，就不想再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