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節(jié)
陸九只是搖頭。 大晚上的,孤身在外,他不放心。 楚歌本來想說,自己一個男的,還能被咋的。還沒來得及出口,眼前就掠過了那張青筋暴起、陌生可怖的面龐,還有那雙令人惡心的手,所有的話都卡住。 陸九說服不了他,他也說服不了陸九。 他們兩個人,誰也說服不了誰。 . 遠方有一點黑影靠近,在視線里漸漸變得清晰。 沉沉的天幕下,夜班車終于來了。 陸九摸出來兩枚硬幣,哐當哐當?shù)娜舆M了投幣箱里,態(tài)度堅決的跟在楚歌身后,一并上了公交車。 車上人很少,看不見幾個人影。 楚歌走到了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上,陸九隨即坐在他的身旁。 車身搖晃了搖晃,隆隆的發(fā)動機作響,終于緩緩行駛了。 窗外掠過了熟悉的風景,隱沒在了晦暗的夜色里。 一開始的時候倒還好,越往后,身體就有一些難受。最后一排的空間比較狹小,對于陸九來說,不得不縮手縮腳的坐著,著實不太舒服。 就那么會兒,陸九忽的肩上一沉。 楚歌睡著了。 他小心翼翼的調(diào)整著姿勢,想要人睡得更舒服一點。楚歌眉心擰了擰,輕輕地囈語了一聲,卻并沒有醒過來。 耳側(cè)聽聞的是平緩悠長的呼吸聲,來回往復,像落在了他的心頭。 有那么一會兒,陸九只情愿這條路永遠都走不到盡頭。 . 但終歸是要醒的。 遙遙的一路顛簸,越是走便越是偏僻荒涼。 陸九已經(jīng)有些困意,但仍然要打起精神,車上的人來了又去,越來越少,等到達終點站的時候,車上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司機開始趕人了。 陸九拍了拍他的手臂,楚歌茫然的睜開了眼睛。 “到了,該下車了?!?/br> 第322章 act7·重愛 夜深人靜時分, 站臺上空空蕩蕩,連一個人影也看不到,說不出的荒涼。 陸九先前在車上見著了兩側(cè)的景物, 便微微皺了眉, 此刻下了車,臉色便不太好, 他只是想到, 要是今天自己沒有堅持、單單只送了楚歌上車便回去了, 到時候就任由他一個人, 走這一條荒無人煙的路嗎。 冷風嗖嗖, 鬼影蕭蕭。 任誰一個人走在這樣空空蕩蕩的大街上,都難免害怕與心慌。 陸九緩緩道:“我若是沒有來,你便準備一個人走回去么。” 楚歌隱隱覺得,陸九的語氣似乎有些不悅。 然而并沒有等楚歌再說一句,陸九便沉聲開口:“走吧?!?/br> . 這個時間點,路上不僅沒有人,連平日里滿大街跑著接客的三輪車都看不到,只能夠靠兩條腿走著回去。 剛剛那趟夜班車與平時的末班車不一樣, 站臺少了一個, 終點站距離楚歌住的地方尤其之遠, 要走上好些時候。 楚歌其實與陸九說了并不用送他的, 然而陸九再三堅持,加之……他心里其實也有一點點害怕。 現(xiàn)在的這具身體如此荏弱,若果是以前他自然是不怕的, 但緊接著,楚歌就苦笑了起來。 ——這可不就是他的以前么? . 大路也就只有那么一條,兩個人沿著馬路牙子往上走,一路無話。 比之先前在公交車上的時候,此刻說不出的沉默與壓抑,陸九倒寧愿楚歌還困在他的肩膀上、不曾醒來了。他瞧著楚歌的側(cè)顏,見他沉默的樣子,有心想要說話,活躍一下氣氛,令楚歌開心一些,不要胡思亂想,卻不知道能夠說什么。 漸漸地,兩旁的景物就熟悉了起來。 夜幕下建筑的輪廓隱隱約約,拐過彎角的時候,楚歌的目光落在了其中某一處。 陸九時刻注意著他,見狀,隨著他看過去。 那是縣一中。 他們曾經(jīng)做過許久同學的地方,盡管絕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見面不相聞。 夜深人靜時分,學校里一個人都沒有,從大門外朝內(nèi)望去,說不出的清冷寂寥。 楚歌卻住了腳步,目光落到大門后,也不知道在看著什么,神情怔怔。 陸九心頭一痛。 舊地重游,故夢重回。 此時此刻,腦海心間,反反復復回蕩的都是一個念頭,為何自己當初一怒之下要不告而別,為何自己要不聲不響的便轉(zhuǎn)學,一句話也沒有留下。 分明就是他自己自作自受。 如果那個時候,他沒有被憤怒沖昏了頭腦,失了理智,想必這個時候,兩個人已經(jīng)很親近了吧? . 同一時刻。 楚歌生出來了困惑。 陸九想著這件事情的時候,他想的也是同一件事情。 ——為什么要這么做? 說翻臉就翻臉的是他,一走了之不告而別的是他,再相見時態(tài)度冷淡神情冷漠的是他,拒人于千里之外教人不敢靠近的也是他。 然而從小巷子里把他救下來、免受凌虐的,仍然是他。 仿佛往事重演,舊日重回。 又走到了那條馬路牙子上。 在兩方對峙人馬中將他護送走的人仿佛就在眼前,自恍惚里回過了神來,卻見那人正在自己身邊。 當年的交集源于那一次學生群架,陸九伸出了援手。 恍惚之間,楚歌不自覺問出了聲:“……為什么要救我呢,因為我是你班上的同學嗎?” ——那是陸九曾經(jīng)用過的理由,此時被他拋了出來。 陸九嘴唇微微的抿著,心里有無數(shù)的念頭,奔騰著,呼嘯著,張牙舞爪著,想要竄出海面,得見天日。 說不出來那些念頭究竟是什么,一下一下,如蟲足如貓尾如細羽戳著他的心臟,仿佛春筍一般要破土而出。 凝望著那張蒼白的面頰,有那么一瞬他險些要脫口而出,卻連自己都不知曉,翻滾的是什么心念。 冷風吹拂過了面頰,教他猝然間驚醒。 理智終于回了籠,然而仍舊有一團火焰,在心上灼燒。 怎么能說,又要怎么說。 不久前才經(jīng)歷過這樣的事情,險些遭人侮辱。楚歌看上去是那樣的害怕,嚇得幾近于崩潰。若果這時候他不加掩飾的說出來,又會教人怎么想。 ——他想說的是什么? 仿佛有一道電光劃過了腦海,霍然間,陸九心頭邃亮。 他忽然間明白了,自己想要訴諸于口的究竟是什么,微微的喜悅將將從心中升起,下一刻,又化作了無可奈何的苦笑。 若當真說了出來,只怕會把人嚇得連連后退。 連現(xiàn)在這一刻壓抑的平和也沒有了。 那樣驚恐與害怕的眼神,陸九不想在對著他的時候看到。 他竭力思索著,勉強找了個還算過得去的理由:“……這種事情,隨便換了誰,都不能當做沒看見的?!?/br> . 楚歌知道陸九是誤會了,他們說的并不是同一件事情。 然而終歸這兩次他都是被陸九給救了,說到底也并沒有什么區(qū)別。 陸九卻以為著他是在害怕,只道:“你放心,這件事情,我都會處理好的,不會教任何人知道,你盡管安心去上學……” 至于那個恩將仇報的保安…… 楚歌心中一跳,側(cè)過頭去,卻見著陸九面上柔和,眼神里卻狠戾未消。 他那個樣子,只讓人深深的打了個寒顫。 似是若有所覺,陸九忽的朝他看來,剎那間眼底冰消雪散,就如同那一刻的陰狠戾殺只是錯覺。 見著他目光怔怔,陸九放柔了聲音:“交給我就好,你安安心心的休養(yǎng),你只管忘了這件事,不要放在心上……” 楚歌驀地回頭,胡亂的應了一聲,心中卻是說不出的酸楚。 他現(xiàn)在倒是這般溫言細語了,當初為何又那般戾氣欺人呢? . 陸九送他一路送到了樓下。 這還是他第一次知道楚歌住在哪里,走過了昏暗的小巷,來到了破敗的地方,看到了聯(lián)排的老式筒子樓。 楚歌只要上樓就好了,然而陸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