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統(tǒng)有一些奇怪：“……那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仿佛與現(xiàn)在，完全扯不上什么干系。

    可總是有細細如蛛絲一樣的牽扯的。

    他就是在那樣一所爛到無可救藥的學(xué)校里度過了初中生涯。

    那么后來……

    “……我究竟是什么時候，遇到了陸九的呢？”

    .

    他凝視著眼前含笑的少年。

    仿佛有一股無形的力量牽扯，引導(dǎo)他回憶那些早就已經(jīng)看不清楚的往事。他以為已經(jīng)被抹滅掉了，卻又一點一滴, 從深不可測的海面下, 悠悠浮起。

    四周化作了沒有色彩的黑與白, 仿佛整個世界都暗沉了下來。

    緊接著, 有風(fēng)聲起，初時窸窣細微，再往后, 咆哮呼嘯如猛獸嘶嚎。

    穿越過無數(shù)時間的阻隔，將他拉入了一個光怪陸離的夢境。

    .

    二月街頭，冰消雪融，明明是已經(jīng)立春過的天氣，卻也沒見得暖和幾分。

    周身都是化不開去的寒意，冷風(fēng)像開了刃的刀子一般，一下一下的往著人臉上割。不過一小會兒功夫，暴露在外的面龐就已經(jīng)被凍得毫無知覺。

    可冰寒刺骨的天氣，并不是最可怕的。

    馬路牙子不寬，不過雙向車道，在這已經(jīng)接近于被搬空的老城區(qū)，依舊顯得逼仄，有些力不從心。

    然而或許承擔(dān)不了往來的車輛，容納一個人小小的身軀卻沒有什么問題。

    前提是，只有那么寥寥幾個人。

    .

    楚歌木然的看著身前隔著馬路牙子對峙的兩伙人，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過來的，好像一回過神，就站在了這條馬路牙子前。

    他要回家，這是必經(jīng)之路，繞不過去。

    天色快要黑了，光線有些黯淡，卻也足夠他看清那兩伙對峙的學(xué)生。

    是的，學(xué)生。

    明明一個都不認識，一個名字都喊不出來，可遙遙的望著，竟然覺得其中有一些面孔熟悉，就好像是在哪里見過似的。

    并不大的年歲，正是熱血上涌就什么都做得出來的年紀(jì)，兩邊人劍拔弩張，看上去下一刻就要打起來。

    只差一根導(dǎo)火索。

    楚歌捏緊了背包帶子，雙腿像是被灌了鉛一般，一步都無法上前。

    .

    他像個泥雕木塑一般站在不遠處，完全不敢上前。殊不知他這一臉慘白的樣子，已經(jīng)完全落入了兩伙人的眼底。

    其他人見了這陣仗，無不是隔得老遠就匆匆的繞道離開了，唯有這個愣頭青，剛才悶聲埋頭走路，明見著前方有火拼也不知道繞路，忽然間抬起頭，木愣愣的盯著他他們，臉上煞白，就像是被嚇傻了。

    楚歌僵硬著腳步，一步都沒有辦法挪動。

    他不害怕的，這樣的場景在過去他不知道經(jīng)歷了多少，大大小小，更驚人的陣仗都經(jīng)歷過，早已經(jīng)司空見慣。

    然而身體完全不聽使喚，就像是不屬于他了一般，明明想著要提起腳步后退、或者前進，卻又一個動作都做不出來，呆呆的站在原地。

    ——當(dāng)真像一個被嚇呆了的學(xué)生。

    .

    就那小會兒，原本對峙的兩伙人已經(jīng)有注意力轉(zhuǎn)移到他身上，無數(shù)目光逡巡著，上下從身上掃過，而那其中不見一絲善意。

    反而是，惡念翻騰。

    不知道是誰突然吐了口唾沫，“呸”了一聲。

    像是與馬路牙子那頭的人對峙久了，遲遲沒有開始戲rou，所以心生焦躁了一般。也或許是習(xí)慣使然，純粹看那邊那個誤入的愣頭青不順眼。

    “那邊的是誰？對，說你呢，站在那里做什么？！”

    “哪里來的傻子，一動都不動？”

    ……

    似乎有人在問話，大聲呵斥著，毫不客氣。掂量著手中的木棒，好像隨時隨地都可能一棒子砸過來。

    或許應(yīng)該回答的，但是唇齒仿佛都被凍住了一般。

    楚歌以為自己已經(jīng)說話了，結(jié)果到頭來，也不過是嘴皮子哆嗦了一下，哪怕是一個含糊的音節(jié)，都沒有發(fā)出來。

    就像是他手腳僵硬的站在原地，整個人都被這場面給嚇傻。

    .

    他沒有說話，卻不知道是怎的，激怒了那個剛才開口的人。

    其中一伙當(dāng)中有人又“呸”了一聲，越眾而出，垂著的手上拎著一根黑漆漆的家伙，只要看一眼就可以想象打到人身上是怎樣一種后果。

    然而有人比他的動作更快。

    在那個人剛剛越眾而出、還沒有走上幾步之前，馬路牙子的另一端，有人更快的走出來，大步流星，一把拽住了楚歌的領(lǐng)子。

    他的神情冷漠到了極致，帶著一股深深的、化不開的戾氣，只教人看一眼便心生忌憚。

    連帶著先前那個人，明明不是同一伙，也停下了腳步，驚疑不定。

    ——怎么回事？

    ——那個學(xué)生似乎是對面那伙人的。

    ——一中內(nèi)部，這時候倒要窩里哄起來了嗎？

    .

    楚歌怔怔的抬頭，仿佛失去了語言一般，看著眼前這張熟悉至極的臉。

    是在清醒時、睡夢里，見到過無數(shù)次的樣子，是在白日里、黑夜間，相處過無數(shù)次的樣子；可是卻要更年輕，比他見過的所有時候，都還要更年輕。

    以至于眉宇之間，都有一絲稚嫩之氣。

    盡管被冷漠的神情給壓下去了。

    年輕的陸九皺著眉頭，他的神情冷淡，又夾雜著一絲化不開去的戾氣，只教人望而卻步。

    他看上去有一些不耐，就像是遇到了極其無聊、卻又不得不處理掉的事情，以至于必須站出來，做出某一種決定。

    陸九拽著楚歌的領(lǐng)子，力氣之大，甚至把楚歌拉了一個踉蹌。但是他就像完全沒有察覺一樣，亦或是察覺了，卻根本沒有在意，直接拖著他，大步向前。

    楚歌雙腿灌了鉛一般，早就僵硬了，被他驟然一抓，完全無法反抗，不由自主，跌跌撞撞的跟著幾步。

    抬頭時，卻發(fā)現(xiàn)陸九抓著他，直接朝著馬路牙子那一側(cè)走去。

    .

    很快便有人看了出來，當(dāng)下就不樂意了，直接嚷嚷出聲。

    “你小子什么意思，說好的今天劃下道在這里解決，直接讓這小子走是想做什么？”

    陸九充耳不聞，直接將楚歌拽到了馬路牙子的另一頭，先前問話的人臉上掛不住，拎著家伙就要沖過來，卻在這一刻，陸九回過了頭。

    他還是那副漠然的樣子，仿佛發(fā)生了什么都無動于衷。

    淡淡的掃了一眼，冷淡到極點的眼神，卻成功的教嚷嚷的人停下腳步。

    ——那不僅僅是因為此刻的眼神，還有過去打出來的威名。

    陸九道：“和他沒有關(guān)系，讓他走?！?/br>
    當(dāng)下有人嗤笑了一聲：“……這可不合規(guī)矩?！?/br>
    規(guī)矩？

    陸九仿佛沒聽到那聲嗤笑一般，他的語氣依舊古板無波，平平淡淡：“打架不關(guān)好學(xué)生的事兒，別整天見著誰都打打殺殺。”

    他的語氣很平淡，好像陳述一個再自然不過的事實，先前嗤笑的人卻沒有反駁。原本要追過來的步子也停下了，就像是默認了一般。

    .

    陸九拉著他，直接將他帶過了那塊對峙的地方，走到了包圍圈外的地界。

    他一回頭，就見到了身后人沒有一絲血色的臉頰。

    連嘴唇都有些微微哆嗦著。

    陸九皺眉。

    被嚇壞了？

    看到這樣的場面，被嚇壞了也很正常，沒有什么大不了。

    只是瞧著，總歸有幾分不忍。

    他知道這個學(xué)生是誰的。

    陸九道：“下次遇到這種事情，你直接繞開，知道嗎？”

    楚歌愣愣的看著他，喉嚨仿佛被堵住了一般。

    陸九見他不回答，眉頭擰的更緊，他道：“……就算遇見了，你直接走了就是了，這跟你不相干，明白嗎？”

    楚歌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只害怕自己一開口，便會哽咽出聲。

    他怔怔的站在那里，陸九已經(jīng)回走，卻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回過了頭。

    天寒地凍里，他看到那個被他帶出來的學(xué)生還愣愣的站著，眼眶卻已泛紅。

    陸九挑起了眉頭：“傻站著做什么，還不走？”

    第305章 act7·重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