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歌整個人都被燙傷了，呈現(xiàn)出一種并不太正常的紅色。

    “我要用冷水給你沖一下，你稍微忍一忍?！?/br>
    陸九耐心的等著，他從不知道自己有這么好的耐心。

    有那么一小會兒，楚歌終于點了點頭。

    水量沒有辦法控制，劈頭蓋臉的打了下來，沖的楚歌一個激靈，也濺了陸九滿身。

    唯有被冰涼的水流沖著的時候，才能夠稍稍使得那股痛意減退一點。

    但是，仍然很疼。

    .

    “怎么了？”陸九皺著眉。

    耳畔響起來的聲音是那樣的熟悉，就像在過往里曾經(jīng)響起過的那么多次一樣。

    一時間，連理智都恍惚了。

    楚歌小小聲的說：“……陸九，我疼?！?/br>
    那帶著低低的嗚咽，甚至還有一點兒低徊的親昵。

    一剎那間，陸九愣住，他望著眼前人，眉心不自覺深深擰起。

    同一時刻，楚歌意識緩慢回籠。

    他睜開眼睛，看著陸九深深皺起的眉，終于想起來，自己剛才說了什么。

    楚歌朝后退了一步：“對，對不起?！?/br>
    他想要說是自己剛才迷糊了，可能腦子不是太清醒，最終只能夠擠出來蒼白無力的兩個字：“……謝謝?！?/br>
    陸九眉心擰的更深。

    他道：“不用?！?/br>
    楚歌看著他扶著自己的手，微微動了動：“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如同被燙了一般，陸九立刻挪開手。

    陸九道：“你能行嗎？”

    楚歌勉強道：“只是被燙了一下，并不是失去了行動能力啊?！?/br>
    陸九點了點頭，不再和他進行爭論：“那成，有什么事兒就喊我。”

    .

    他出去了，終于帶上了門。

    楚歌將門閂給別上去，隨即，靠著墻滑下來，貼在冰涼的瓷磚上，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氣。

    冷水從高處澆下，劈頭蓋臉，沖刷過他的身體。

    壓制痛意的同時，也帶來一絲一絲的寒氣。

    水流濺地聲中，沙沙沙的電流音響起：“你嘎哈呢，不是挺想他陪著你嗎，嘎哈把人家趕出去啊?！?/br>
    楚歌縮在冷水下，用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臉。

    連聲音都是說不出的沙?。骸拔沂B(tài)了?！?/br>
    系統(tǒng)：“……你啥時候不失態(tài)啊，楚三歲?！?/br>
    ——用這個理由一點兒說服力都沒有的吧。

    楚歌搖了搖頭，固執(zhí)地道：“那不一樣?！?/br>
    “……有什么不一樣的？”系統(tǒng)說，“反正都是陸九啊，你更狼狽的樣子他也不是沒有見過?！?/br>
    “可是，他不是他啊。”

    .

    ——可是，他不是他。

    是陸九，卻又不是陸九。

    是存在于這個世界的，他們之間、并沒有什么特別交集的陸九，充其量也不過是之前陸九救過他一次。

    喔，不對，加上今天。

    是第二次幫他出頭了。

    .

    “又哪里不是他了？”系統(tǒng)問。

    楚歌怔怔的：“還是陸九啊……”

    又漸漸消沉下去，難過的說：“可不是我的陸九了?！?/br>
    太狼狽了。

    也太失態(tài)了。

    他不該這個樣子，沒有控制住自己的。

    他們真的、真的只是點頭之交，教人聽見了那樣的話，心里又會怎么想？

    ——就像以前，他發(fā)現(xiàn)陸九所壓抑的情感那樣嗎？

    楚歌發(fā)現(xiàn)，他真的很想很想從前。

    “我忽然后悔了。”他小聲的說。

    “……你后悔什么了？”

    “那段記憶?！背璧偷偷卣f。冷水沖刷過了他的面頰，視線所及處都是一片的模糊。

    他吸了吸鼻子，壓抑住幾乎無法控制住的鼻音：“之前給我的那段假的記憶?！?/br>
    那個時候，他直截了當?shù)木芙^了，他說自己不要虛幻捏造的美好。

    他寧愿要殘酷的、并不完美的真實。

    可是，那段記憶……

    “我其實真的，真的很喜歡?！?/br>
    .

    水汽繚繞過了整間浴室。

    偌大的水流嘩啦嘩啦打過了背脊，沖刷過地面，遮蓋了外部的動靜。

    那不知道是過了多久，好一會兒，楚歌才終于意識到，是有人在敲木門。

    他抹了一把臉，將那些淋漓的水光都抹去了，蹣跚著想要站起來。

    卻因為著坐了太久，而頭暈目眩。

    好一陣子，楚歌握住了一旁的水管，終于站定了自己的身體，撥開了門閂。

    咔噠的動靜，門驟然被推開，陸九滿面焦躁，看上去只要再晚上一秒，就會暴力破門而入。

    “怎么不開門？”劈頭蓋臉就是質(zhì)問。

    “水聲太大了，我有些聽不到?！?/br>
    陸九定定的看著他，抬手將毛巾遞了過來：“干凈的，只拆了封，你將就用?！?/br>
    楚歌輕聲說：“謝謝。”

    .

    門被關(guān)上了，他自嘲的笑了一下：“感覺自己一無是處?！?/br>
    除了成績還行，沒有任何一個、別的能拿的出來的地方。

    系統(tǒng)說：“你太消極了?！?/br>
    “是嗎？”楚歌輕輕地問，“那請求你，讓我走到這段記憶的盡頭，直接去看最終的結(jié)局罷?！?/br>
    第280章 act6·夜行

    ——如果記憶刻意跳躍, 那么時間，刻意跳躍嗎？

    楚歌低聲說：“可我……本來也不是現(xiàn)在的這個我啊。”

    他是在做什么的？

    順順遂遂的進入了大學，平平安安的度過了四年, 隨波逐流的投了些簡歷, 順手推舟找了個工作。

    ——卻度過了堪稱驚心動魄的一年。

    以至于今天。

    “我想出去見他。”楚歌說，離開的愿望在那一瞬間盛到了極致, “……他是在局里的吧？”

    誰都知道, 他說的是誰。

    楚歌不曾言明, 系統(tǒng)也不曾點明, 可是他們彼此, 心知肚明。

    “但是他在執(zhí)行任務。”系統(tǒng)說，“……我悄悄地去聯(lián)系了同事，幫你打聽了的，他去執(zhí)行任務去了?！?/br>
    .

    陸九的精神域不是已經(jīng)混亂到幾近毀滅了嗎？

    他什么時候又去執(zhí)行任務了？

    楚歌第一時間就要反駁，卻聽到系統(tǒng)說：“你忘了嗎，他的精神域，已經(jīng)好了。”

    他坐在冰冷的水流下，愣了小半會兒。

    想要問怎么精神域就好了, 終于想起來那個執(zhí)行任務的人就是他。

    過了小半會兒, 楚歌回神過來, 輕輕地笑了一下：“你們局里……還是不放棄任何一個壓榨員工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