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節(jié)
備注煉金魔偶, 守護(hù)者,當(dāng)失去能源核心后,自動轉(zhuǎn)化形態(tài) . 他一把將那只弓抓了起來, 修長而流暢的弓身在月色下泛著微光。 那不知道是用何種材質(zhì)鑄造而成, 但只是在觸及的一剎那,冥冥之中,就感覺到了某種無形的力量。仿佛無數(shù)的水流朝著缸中傾泄, 順著與弓身相貼的手指,竄入四肢百骸,漸漸充盈。 “索菲婭” 嘶啞的低音, 楚歌緊緊地抓住了長弓,有那么一瞬間,險些要落下淚來。 不久之前, 奧茲納琴河畔邊,怒吼與質(zhì)問, 他完全無法接受,那是他留給索菲婭的最后一句話。 . 一把幾乎與楚歌等高的長弓, 當(dāng)完全豎起來的時候,都快要越過他的頭頂。然而當(dāng)握在手上的時候,又是出奇的輕盈,如同一片飛羽, 幾乎感覺不到重量。 沒有箭。 而他也不需要箭。 只要輕輕撥弄著弓弦, 就有無形的力量在其上凝聚。 他將掌心中帶著血絲的寶石按入了弓身上的凹槽, 完美契合,嚴(yán)絲合縫。 身體里沉睡已久的記憶在緩慢的蘇醒,弓弦被拉動的剎那無形的能量凝聚,隨著他的松手離弦而出,破空之后,輕而易舉的射穿了魔族的頭顱。 楚歌機(jī)械化的撥弄著手里的弓弦,一枝又一枝無形的光箭穿透了魔族的腦袋。 無影無蹤的光箭似乎擁有某種克制的力量,當(dāng)魔族被命中后,哀嚎數(shù)聲便轟然栽倒,再也爬不起來。 楚歌不知道自己射了多少箭,他仿佛陷入了某種無形的夢魘,無法逃脫出來,只知道拉弓、撥弦,如同失去了理智與情感的機(jī)器。 直到一雙手驀地斜刺里伸出來,他下意識要撥弦,卻又在觸及了并非深藍(lán)靛紫的皮膚后遲疑。 也就是遲疑那一瞬的功夫,他的手被人抓住。 楚歌無意識反手,立刻聽到了來人倒吸一口冷氣,截然不同于魔族的聲音讓他怔愣了一瞬。 與之同時是耳邊響起的聲音,無比焦急:“殿下,你沒事吧!” 他終于從渾渾噩噩的狀態(tài)里清醒過來,看到了攔在自己身前的人,是娃娃臉騎士,如果沒記錯的話,塞斯克阿爾塞納。 滿地都是殘缺的尸體,魔族與人類的尸體交匯在了一處,肢體交疊,血rou模糊。 如果不是截然相反的血液顏色,以及深藍(lán)白皙的皮膚,幾乎分不出來,哪一個是哪一個。 而還活著的人 已經(jīng)不足先前的半數(shù)。 他們葬身在了魔族的利爪下。 活著的人身受重傷,而死去的人死不瞑目。 . 離開了斯坎迪拉維拉山脈,繞開了那片山坳,他們蹣跚下到了河邊。 奧茲納琴河的水即使在夏日也依舊寒冷,而時至深夜,更是冰寒刺骨。魔族不喜黑夜,且畏寒,不會來這種地方。 楚歌給傷員們包扎傷口,他的手指比任何一位騎士都要靈巧,而他的動作比任何一位騎士都要嫻熟。 這是他現(xiàn)在唯一能夠做的事情。 模糊的血rou、猙獰的傷痕,殘缺的斷口 楚歌處理完了那一切,爾后沉默的坐在了樹下。 褐發(fā)棕眸的騎士長坐在一旁的空地里,遙望著淙淙流動的奧茲納琴河。 遠(yuǎn)方的遠(yuǎn)方,天際隱入了夜色,放眼所及處,只有大片大片針葉林的影子。 流經(jīng)過平原,穿梭過森林,潛流過冰原,而最終,將會注入遙不可及的極北冰洋。 只存在于傳說里,人類無法踏足的土地。 那些他們都看不到。 而在剛剛過去的時間中,在之后即將到來的日子里,又將會有多少人永遠(yuǎn)閉眼,再也看不到這世上的一切? . 冷風(fēng)劃過了河岸,穿梭過林立的亂石,烈烈的呼嘯聲不斷閃過。 楚歌忽然站起身,走到了騎士長身前。 “我想要看一看地圖?!彼吐曊f,沒有言明,但是他知道,格倫夏爾會明白,他口里所說的地圖是哪一張。 憎惡之王所贈與的那張地圖被取了出來,握在了騎士長的手上。 目光從羊皮紙上劃過,格倫夏爾的神色有些復(fù)雜。 這是唯一一張指明道路的地圖。 楚歌凝視著這卷地圖,倏爾,從他手中接過。 下一刻,后退了一步。 如同有所察覺般,騎士長驀地抬頭。 “格倫。”楚歌輕聲說,那不是商議,而是決定,“接下來的路,我一個人走。” 騎士長神色定定的看著他,甚至都沒有答復(fù),可那神情,分明就是毋庸置疑的拒絕。 他不可能,也絕不允許,在接下來的路途中,小公主一個人上路。 “殿下?!彼f,“您知道不可能的?!?/br> “不,我不知道?!?/br> 楚歌不住的搖頭,他無意識的朝著后方退去,身體不住的顫抖,在草叢中搖搖晃晃。 格倫夏爾驀地站起身:“殿下,小心!” 淙淙水流聲在耳邊擴(kuò)大,他一腳踩滑,水面沒過了腳踝。 騎士長立刻朝著他行來,楚歌腳尖一點、踏在了卵石上,轉(zhuǎn)瞬之間,就移動到了河畔的另一簇草叢邊。 這個地方 那個時候,他和索菲婭分別開的地方。 就是在這里,楚歌騎上了馬,頭也不回的離開了索菲婭。 心臟如同被一塊沉甸甸的石頭系著,壓得他連喘氣都覺得艱難。 他去送人頭,送去了別人的人頭。 他殺掉了那些魔族,卻是以索菲婭的生命為代價。 或許是死亡的影響,或許是廝殺的后遺癥,那一瞬間,楚歌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格倫!”楚歌雙目泛紅,聲嘶力竭,幾近崩潰:“你到底想做什么,死了這么多人還不夠嗎!” 要他背負(fù)多少條人命,在噩夢里再也抬不起頭。 . 楚歌很清楚,這就是殘酷的現(xiàn)實。 當(dāng)魔族來襲的時候,如果不想要全軍覆沒,注定有人會戰(zhàn)斗到最后一刻,獻(xiàn)出自己的生命。 然而這根本就是無謂的犧牲。 沒有任何意義。 不久之前還在他身邊歡聲笑語的人已經(jīng)成為了尸體,化作枯骨再也不可能開口,再也不可能抬頭。為了一個可笑而荒謬的任務(wù),他們離開了家鄉(xiāng),離開了翡冷翠,跋山涉水到千里之外,死后連魂魄都不能回歸故國。 可根本就不應(yīng)該這樣。 從頭到尾,他們都不應(yīng)當(dāng)被犧牲。 格倫夏爾凝視他片刻,沉聲道:“這是我們既定的使命,為了您的安全,我們將獻(xiàn)出忠誠、勇氣與生命。殿下,您不必為此感到自責(zé)?!?/br> 楚歌終于明白了什么叫做雞同鴨講。 從始至終,這位嚴(yán)肅古板的騎士長大人,都不知道他的訴求究竟是什么。 “你們跟著我”他咬牙道,“從洛蘭到翡冷翠,從翡冷翠到米迪歐尼恩,從米迪歐尼恩到這里,告訴我,你想得到什么?” “是騎士的使命驅(qū)使著我們,殿下,我別無所求?!?/br> “那就回去,不要跟著我我請求你,格倫?!?/br> 他凝視著眼前的騎士,在最后一句話說出的時候,眼底都快要彌散起霧氣,語氣里甚至含上了哀求。 可是他得到的答案只有一個,萬年不變的那一個。 “不?!?/br> . 楚歌閉上了眼睛。 他聽到了衣服窸窣的風(fēng)聲,腳尖驀地點地,身形飄轉(zhuǎn)到了另一處,而他看到格倫夏爾站在他原本所站的地方。 所有的軟弱與祈求都遠(yuǎn)去了。 他聽到自己的聲音,無比的冷硬。 “你連碰到我的衣角都做不到?!?/br> “如果不是你執(zhí)意如此,我早就在魔族來襲的時候就離開?!?/br> “你一定要跟著我,到底是保護(hù),還是拖累?!” 褐發(fā)棕眸的騎士一片愕然。 然后下一刻,心底泛起苦澀,他想起來了山坳里屠殺魔族的身姿。陡然之間,意識過來,面對這個尖銳的指責(zé),根本給不出什么答復(fù)。 楚歌語氣冰冷:“你們根本保護(hù)不了我,我也不需要你們的保護(hù)。” “殿下” “收起你自以為是的憐憫與保護(hù),這已經(jīng)是對我最大的幫助?!?/br>